第十九章 剑不轻出
大家喜极狂呼一声就要拚命赶过去。
谁知当先领路的一个满脸风霜的老人却忽然大呼道:“去不得那地方去不得。”
他声音虽然低哑嘶喑但仍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大家果然都停了下来满面俱是渴望企求之色。
那老人乾涩的脸上竟充满恐惧嘎声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大家摇了摇头一人道:“我们也不如那是什么地只要那地方有水……”
说到“水”字大家立刻又兴奋起来喉咙里出一阵野兽般的嗥叫声:“水……水……水……”
那老人用舌头舔着嘴唇但舔了很久嘴唇仍是乾得裂只因他舌头也乾得快要裂开。
他叹了口气道:“水……唉!那地方虽有水但也有杀人的钢刀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活下去但到了那里却立刻就得死。”
大家面面相觑道:“为……为什么?”
那老人道:“只因那地方就是半天风的……”
说到“半天风”三个字已有两个人从骆驼上跌下来另有两个人从骆驼背上跌下来后连动都不能动了。
忽然有个人嘶声大呼道:“我不管我还是要去我宁可被杀死也不愿再受这样的罪。”
他拚命打着骆驼狂般冲了过去大家面上都露出惊恐之色像是知道他这一去就永不复返了。
这时风沙中却忽又出现了三条人影一个身材瘦削面容像是用石头雕成的黑衣人手里拉着两条绳子将另外两个人像拉狗似的拉着走被绳子困住的这两个人一个又瘦又长却生着一张金钱大麻子脸嘴唇猪一般向上掀起那样子令人一见就要作三日呕。
另一人长得也未见高明还是个驼子两人四只手都被紧紧的困着跌跌撞撞地走在后面。
那黑衣人却是神色倨傲脚步轻健竟像是将这满天风沙的大沙漠着成平坦宽阔的通衢大道一般。
快被渴死的旅人们瞧见这三人不觉又怔住了也不知是谁忽然惊呼了一声嘶声道:“半天风……半天风……”
在沙漠上拿人不当人拉着走的除了半天风和他的部下还有谁?大家骇极之下转眼间就逃得乾乾净净。
那驼子却叹了口气苦笑道:“想不到这些人竟对半天风如此畏惧竟宁愿渴死也不愿去那里。”
这人语声又低沉又清朗带着种奇异的煽动力和他的模样大不相称奇怪的是这竟似楚留香的声音。
那麻子道:“如此看来那地方必然凶险已极。”
这人的声音竟像是姬冰雁的。
原来他们为了刺探对方虚实为了不让对方怀疑竟扮成一点红的俘虏只不过区区一条绳子又怎能真的困得住他们就算万一被人瞧破还是照样可以全身而退的这法子岂非比冒充一点红的朋友又高明得多。
楚留香默然半晌道:“我这里还有大半袋水去送给他们吧!”
这人当真是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扮起驼子来就活像是两头都不能着地一点红若非亲眠瞧见他改扮简直无法相信风流潇令人着迷的“盗帅”楚留香半个时辰里就会变成这样子。
姬冰雁却微微一笑道:“有那老头子带路这些人绝不会被渴死的。”
楚留香道:“你认得那老头子?”
姬冰雁道:“这人真算得是沙漠上的老狐狸别的本事也没有但却在沙漠中来来回回也不知走过多少次他的鼻子竟像是能嗅得出那里有危险那里才安全商旅若能请得到他做向导就算贴上护身符了。”
他一笑又道:“十年前我就见过此人那时他积下的钱已足够让他孙子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我本以为他早已洗手不干在家纳福谁知他直到今天还在干这老行当看来他竟似觉得这种生活有趣得很。”
楚留香笑道:“千里良驹岂甘伏枥这种人你若真的要他在家纳福他反而会觉得全身难受的。”
前面两里外突有一座石山耸天而起山虽不高但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却显得分外扎眼。
山上怪石如犬牙交错满山寸草不生看来自也分外险峻半天风的沙漠客栈就正是靠山而建的。
虽有石山挡住了风沙这客栈仍是建得坚固异常全都是以两人合抱的大树做桩子深深打入地下四五丈高的木桩露出地面的已不过只剩下两丈空隙处灌的竟是铅汁其坚固何异铜墙铁壁若有人被关在里面要想逃出来就是难如登天。
这屋子虽不少门窗却又小又窄门口的一张棉门子闪闪的着油光看来竟似比铁板还重。
没有招牌只在墙上用白垩写着:“馍馍清水乾床热炕。”
这八个字在沙漠中的旅人看来实比“南北口味应时名菜原封好酒招待亲切”任何的魔力都大十倍。
掀开门走进去里面不大不小的一间屋里摆着四、五张木桌子十几二十张长条板凳。
这时正有七、八条大汉围着桌子在推天九左边的柜台里坐着个三角脸山羊胡子的小老正在打瞌睡嘴里一管旱烟火早已熄了那边的呼么喝六之声几乎把房顶都震垮他却似完全没有听见。
突听蹄声响过一个人没头没脑的撞了过来嘶声狂呼道:“水……水……”
掌柜的还在打瞌睡赌钱的大汉们更没有一个回头的这人跟跄冲到柜台前嘎声道:
“掌……掌柜的卖些水好么?我有银子。”
这掌柜的眼睛还没有张开嘴里却笑了道:“有银子还怕咱们不卖水?财神爷上了门还会往外推么?”
这人大喜道:“是……好……”
他嘴里含含糊糊的竟连话都说不清了一只手已往怀里掏银子当的搁在柜台上竟足足有二十两。
掌柜的眼睛这才眯开一线但立刻又闭了起来。
那人吃惊道:“不……不够?”
掌柜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人咬了咬牙又掏出二十两。
掌柜的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人眼睛里几乎已冒出火来但瞧了那边的大汉一眼立刻又软了下去狠了狠心又往怀里掏银子。
他一面掏一面冒汗那掌柜的却还在叹气。
这人大喝道:“一……一百六十两银子还……还不够?”
掌柜的笑嘻嘻道:“客官若只想买一百六十两的水自然也可以。”
这人喜道:“好就……就这么多吧”
掌柜的咳嗽了一声道:“老颜替这位客官送一百六十两银子的水来。”
那老颜正在推庄桌面上银子已堆得像一蒸笼馒头他“叭”的将手里两张牌一翻竟是副“蹩十”。
做庄的“蹩十”心情可想而知只见这老颜一咧嘴竟连两张牌都咬在嘴里一面咬一面骂道:“你这龟孙子免崽子混帐王八蛋谁叫你来的害得老子输钱老子等会不把你蛋黄都挤出来才怪。”
他也不知是在骂牌还是在骂人挨骂的也只好装不懂过了半晌他总算提了只茶壶来。
这茶壶居然不小那人狂喜道:“多谢……多谢。”
他一把抢过茶壶就往嘴里灌果然有一滴水落在他舌头上他舌头刚一凉水已经没有了。
茶壶虽不小里面的水却只有一滴。
这人颤声道:“这……这壶里没有水。”
老颜瞪眼道:“谁说没有水你方才喝的不是水么?咱们做生意可是规规矩矩的何苦想赖帐只怕就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人又惊又怒嘶声道:“但水只有一滴。”
老颜道:“一百六十两银子本来就只能实得一摘水你还想要多少?”
这人再也忍不住大喊起来道:“一百六十两银子一滴水你们这算是在做买卖么?”
老颜道:“自然是在做买卖只不过咱们这买卖三年不开张开张就要吃三年你若嫌贵谁叫你要走进来。”
他忽然一把抢过茶壶来狞笑道:“但壶内说不定还有水我替你挤挤看能不能挤出来。”
嘴里说着话两只大手将茶壶一拧一绞。
这青铜茶壶立刻像面条似的被绞成一团那人只瞧得张大嘴不拢来那里还敢出声。
掌柜的却悠悠然笑道:“客官若嫌水不够不会再买些么?”
那人口吃道:“我……我已没有银子。”
掌柜的道:“没有银子别的东西也可作数的。”
那人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外跑谁知道没跑出门已被人一把拎了起来一只大手已伸入他怀里。
这只手出来的时候已带着条装得满满的皮褡裢。
只听老颜大笑道:“想不到这小子远肥得很。”
那人颤声道:“我……我不买了。”
老颜怒道:“你不买来干什么?咱们这地方难道是你开玩笑的么?”
那人呆了半晌流泪道:“既然这么样就拿水来吧?”
老颜哈哈大笑道:“你袋子里现已空空如也老子那里还有水给你滚出去喝尿吧!”
他两手一扬竟将这个人直抛了出去只听棉门“噗”的一声几十斤重一个人已穿门而出老颜拍了拍手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这不是瞎了眼么?”
话犹未了突听又是“噗”的一声棉门一卷那人竟又从门外飞了回来“砰”的坐在桌上。
老颜一惊倒退三步道:“嘿!想不到阁下竟是真人不露相竟还有两下子。”
掌柜的冷冷道:“你说别人瞎了眼你才是瞎了眼有两下子的人还在门外哩!”
老颜再仔细一瞧只见那人坐在桌子上两眼直已被骇呆了这一来老颜也瞧出他也是被从门外抛进来的只是门外这人竟能轻轻松松的接住他将他抛回来不偏不倚抛在桌子上而且不伤毫这份手力也就骇人得很老颜呆了半晌又后退两步大喝道:“门外面的小子快进来……”
“送死”两字远未说出他语声就突然顿住只因门外已走进个人来眼睛只不过瞪了他一眼。
他竟已觉得全身凉再也说不出话来。
门外虽是烈日当空屋子里却是阴沉沉的。
阴沉沉的光线中只见这人惨白的一张脸绝无丝毫表情像是没有任何事能打动他的心。
但那双眼睛却尖锐得可怕冷得可怕自从他一走进来屋子里的空气就像是突然凝结住赌钱的停住了呼喝声掌柜的也睁开眼睛大家都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害怕怕的是什么?只见这人扬长走了进来根本就未将满屋子的人瞧在眼里他手里还牵着两根绳子绳子一拉门外又有两个人跌了进来一个弯腰驼背一个又丑又麻一跤跌在屋子里还在不住喘气。
老颜深深吸了口气道:“朋……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他虽已壮起胆子但也不知怎地声音还是有些抖。
黑衣人道:“你这里是干什么的?”
老颜怔了怔道:“咱们……咱们这里是客栈。”
黑衣人已坐了下来“叭”的一拍桌子道:“既是客栈还不奉茶来?”
老颜眼珠子一转只见旁边七八个人都在瞧着自己他心里暗道:“我怕什么?你小子一个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胆子又壮了几分冷笑道:“咱们这里一向讲究先钱后货要喝茶得先拿银子。”
谁知这黑衣人却冷冷道:“没有银子。”
老颜又怔了怔本想说几句狠话突见这黑衣人眼睛刀一般地瞪着他心里一寒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掌柜的却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这位客官既然要喝茶还不快倒茶来。”
老颜竟真的低着头去倒茶了。
被抛在桌上的那人瞧得又是惊奇又不禁在暗中称快:“原来这批强盗还是怕恶人的。”
茶倒是来得真快黑衣人端起茶壶大喝了一口突然将满嘴茶都喷在老颜脸上怒道:
“这茶叶也喝得的么换一壶来。”
老颜七尺高的身子竟被这一口茶喷得仰天跌倒只觉满脸**辣的疼忍不住跳起来怒吼着扑过去。
旁边七、八条大汉见他动了手也立刻张牙舞爪纷纷喊“打”有的搬起了板凳有的卷起了袖子。
黑衣人双手按在桌子上忽然吸了口气连桌带板凳竟立刻随着滑开了好几尺。
老颜本来瞧得准准的谁知这一扑却扑了个空反而撞在对面的大汉身上那大汉手里的板凳刚好往下打。
只听“砰”的一声老颜的身子已矮下去半截若不是头恰好往外边一偏脑袋已保险已开了花。
他跳起来怒吼道:“小黄你这狗养的疯了么?”
那小黄脸也红了道:“谁叫你瞎了眼撞过来你才是狗养的。”
这人正是大嬴家老颜瞧他本有些不顺眼这时半边肩膀已疼得麻更觉气往上撞大吼道:“老子倒要瞧瞧谁是狗娘养的?”
吼声中两人已扭在一团你一拳我一脚“砰砰篷篷”打了起来两人出手都不轻只顾了打人竟忘了闪避霎眼间已打得鼻青脸肿黑衣人反而在旁边着起热闹来连眼睛都没有霎一霎。
那掌柜的居然也沉着脸没有说话。
旁边的六、七条大汉有的和老颜相好有的和小黄交情厚居然也都在旁边拍掌为两人助威。
突听黑衣人又“叭”的一拍桌子道:“叫你们换壶茶来谁叫你们狗咬狗的。”
老颜和小黄这才想起自己要打的人远在那边两人俱都一怔讪讪的停住了手老颜更是恼羞成怒狂吼道:“老子和你拚了!”
他疯了似的扑过去那黑衣人身子一缩连桌子带板凳又滑开了好几尺老颜又了个空。
这次大家都学了乖谁也没有过去帮手只见老颜拳打脚左冲右扑却沾不着别人一片衣袂。
那桌子和板凳竟已像长在那黑衣人身上他身子往那里动板凳和桌子就跟着往那里走。
这地方并不大又摆着不少桌椅但他却偏偏能在小小的空隙里游走自如。
老颜眼睛也红了脸也肿了此刻更是满头大汗跳脚道:“你小子若有种就站起来和老子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谁要再逃走谁就不是人是畜牲?”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凭你也配和我动手。”
老颜怒道:“你要再说风凉话你也是畜牲!”
黑衣人眼睛突然一瞪寒光暴射一字字道:“你真要我出手?”
老颜道:“我……我……”
他本来狠得很但此刻被黑衣人一瞪只觉两腿软竟转身冲到那些大汉面前怒吼道:
“你们这些龟孙子瞧什么热闹?你们的手难道断了么?”
大家被这一吼也不好意思再不动手了。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自背后解下一柄又长又细黑皮剑鞘看来就像毒蛇般的长剑放在桌上轻轻抚摸着冷冷道:“此剑不轻出出必见血见血必死!”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众人却听得身上冷汗直冒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敢先去动手。
那掌柜的忽然叹口气道:“既不敢动手还不快滚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大汉们全都垂下了头那掌柜的瞧着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好俊的身手是存心来这里拆台的么?”
黑衣人眼角都未瞧他冷冷道:“哼!”
掌柜的大笑道:“好朋友既来了咱们不能让朋友失望。”
柜台上有个小铃铛他握在手里摇了摇。
一阵清悦的铃声响过四壁七、八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子全都打了开来窗子外有人头闪了闪接着每个窗子里都放出了一根利箭箭头正对着那黑衣人显见已是箭在弦上引弓待。
那被人抛进抛出的旅人方才乘别人打得热闹时早已偷来壶水喝了此刻正在喘着气又不禁暗暗为那黑衣人担心。
黑衣人自己却仍是神色不动这些强弩硬箭正对着他他却似根本没有瞧见只是不住冷笑。
只听门外有人哈哈大笑道“朋友好大的胆子难道真的不怕死?”
笑声如洪钟巨鼓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屋子后的一扇门里已大步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这人身长九尺开外满脸虬髯如铁那门虽不大却也不小这人却得弯着身子低着头才走得进来。
他身上衣襟敞开露出了黑铁般毛茸茸的胸膛手提一柄九环金背刀长达五尺看来竟似有四、五十斤重。
这样的人这样的兵刃当真教人见了胆寒。
黑衣人却只淡淡瞧了也一眼冷冷道:“你就是半天风?”
虬髯大汉狂笑道:“好小子原来你知道这里有个“半天风”原来你真是成心来捣蛋的好老爷子索性成全了你!”
狂笑声中五十斤重的金背砍山刀已直砍而下刀锋劈空声刀环响动声震得人魂魄全部飞散。
那黑衣人似乎也被这一刀之威慑住了魂魄限睁睁瞧着刀锋劈下竟连动也没有动。
四下大汉们面上不禁都露出喜色只道这一刀砍下那黑衣人不被活生生劈成两半才怪。
只听得“喀嚓”一声金刀已砍下。
第二十章 沙漠行舟
一张沈重结实的木桌子果然被生生劈成两半那黑衣人却还是好生生地坐在那里大家明明看到他动也未动但也不知怎地这一刀竟偏偏砍不着他大汉们面面相觑老颜突然大笑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么?这是二哥刀下留情故意先吓这小子一跳然后再让他恼袋搬家……”
大汉们立刻又高兴起来欢呼笑道:“不错二哥的下一刀可就不会再留情了是么?”
那虬髯大汉擦了擦头上汗珠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刀怎会砍空的只有格格乾笑道:“弟兄瞧着二哥这一刀就要他的命!”
黑衣人忽然冷冷道:“像你这样的刀法最多也只配用来劈桌子砍板凳若想杀人……嘿嘿!远差得远哩!”
虬髯大汉涨红了脸怒道:“要怎样的刀法才能杀人你说?”
黑衣人轻轻抚摸着乌鞘长剑淡淡道:“杀人的刀法要像这样。”
语声中众人似乎见到他长剑出鞘剑光一闪但短短九个字说完后那柄毒蛇般的剑远是静静地躺在他膝盖上。
那虹须大汉也还是好生生站在那里只是面容却在一阵阵扭曲一双眼睛也似乎要凸了出来。
黑衣人再也不瞧一眼淡淡道:“现在你白了么?”
髯须大汉嘎声道:“我……我白了……”
语声未了“哗啦啦”一声响金刀已撒手接着他巨大的身子也推金刀、倒王柱般仰天跌倒。
他身上全无伤痕只有喉上多了一点鲜红的血。
致命的伤痕竟只有一点。
大汉们张口结舌那里还说得出话来。过了半晌一个个的目光才偷偷瞟过去去瞧窗口的箭。
箭头还是在对着黑衣人的头颔和胸膛但这黑衣人却连瞧也不去瞧一眼还是在轻抚着膝上的长剑。
老颜一步步往后退忍不住颤声道:“还……还不放箭?”
那掌柜的不知何时已走出了柜台此刻突然拎起了他衣襟正正反反掴了他十几个大耳光。
老颜简直被打晕了嘶声道:“老大……你为什么打人呀?”
掌柜的怒道:“我不打你打谁?你方才说了什么?”
老颜道:“我……我只不过要弟兄们放箭。”
掌柜的冷笑道:“你要他们放箭你可知道箭放出来后死的是谁?”
老颜道:“自然是这小子……”
话犹未了掌柜的又是几个耳光掴了过去怒道:“凭你也敢叫他小子你可知道这位朋友是谁?”
老颜道:“他……他是谁?”
掌柜的却不答话反而松开手走到那黑衣人面前恭恭敬敬当头一揖陪着笑道:“弟兄们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望阁下恕罪。”
这人才真是个老狐狸他先将老颜痛打一顿来证明自己兄弟的确是不认得一点红的再来请一点红恕罪。
这就叫老江湖的手段江湖豪杰讲究的就是这个调儿他只道对方听了这话也必定要有一番江湖礼数回敬过来。
谁知一点红竟完全不吃这一套。
无论你是多么老的江湖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门道用到他面前简直是白费。
一点红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还是冷冷道:“这茶喝不得换一壶来。”
那掌柜的怔了怔还是陪笑道:“是是是这茶喝不得弟兄们去换一壶来。”
等到一人换了壶茶来他立刻双手奉上谁知一点红接过茶壶就“当”的摔在地上冷冷道:“这壶茶也不好再换一壶来。”
大汉们面上都变了颜色那掌柜的却还是声色不动脸上还是笑眯眯的陪着笑说道“是是再换一壶来。”
他竟真的又换了一壶又双手奉上心里想道:“就算你不讲理这下子可也没有话说了吧!”
谁知一点红连闻都没有闻“当”的又将茶壶摔得粉碎冷冷道:“这壶茶还是喝不得”
那掌柜的也真忍得住气竟还是不停地要人换茶壶来心里暗道:“我倒要看你还摔不摔得下去?”
谁知一点红一连摔了八壶还是面不改色。
这时人人都已瞧出他是故意要他们好看一个个额角上不禁都沁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那掌柜的面上虽还带着笑也忍不住道:“要怎样的茶阁下才能入口呢?”
一点红道:“不臭的茶就可喝得。”
掌柜的乾笑道:“这茶难道是臭的?”
一点红道:“哼!”
掌柜的笑道:“兄台连一口也未喝过怎知这茶是臭的?”
一点红冷冷道:“只因这些人手是臭的。”
掌柜的眼角瞟了他膝上长剑一眼格格笑道:“这些人的手莫非真的很臭在下倒要闻闻。”
他缓缓走过去拉起老颜的手脚尖突然挑起地上的金刀反手抄住一刀砍了下去。
老颜惨呼一声晕厥在地。
掌柜的拿着老颜那只血淋淋的断手竟真的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面上还是满带笑容悠悠道:“这只手倒也未见得太臭只是有些血腥气。”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有趣话未说完已纵声大笑起来但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笑得出。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笑得出。
他眼睛瞅着一点红心里暗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你是来找麻烦的这样也足够了吧?”
若是换了别人纵然心里有气气也该消了一个人忍到如此地步别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连那“麻子”和“驼子”心里都不禁在暗暗叹气又奇怪那约一点红在此相见的人为何到现在还未现身?怎奈一点红的心肠却像是铁石铸成的无论你怎么说怎么做他俱都不闻不见神色不动。
掌柜的终于也笑不出来了乾笑两声走过去自己倒了壶茶双手送到一点红面前乾笑道:“二十年来在下却未曾亲手端茶奉客这双手只怕还不臭兄台若肯给在下个面子在下感激不尽。”
一点红也不望他只是瞪着手里的茶壶缓缓道:“原来你才是半天风。”
掌柜的陪笑道:“区区匪号贻笑大方了。”
一点红冷冷道:“难怪你能活到现在你这样的人会是半天风倒真看不出。”
半天风乾笑道:“在好朋友面前在下实在不能算是半天风只能算是一条虫……哈哈!只不过是条小虫而已兄台又何必与小虫一般见识。”
一点红缓缓道:“不错你的确是条小虫你的手比他们更臭。”
半天风蜡黄的脸色立刻变为惨白嘎声道:“兄台你……你究竟要……”
突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
一人娇笑道:“原来半天风的手也是臭的我倒要闻一闻看。”
娇媚的笑声中一个豆寇年华明眸善睐头上梳着两条乌油油大辫子的红衣少女已盈盈走了进来。
外面风沙漫天别人走进来时一个个就像是用沙土塑成的但这少女身上却是一尘不染。
这屋子杀气腾腾满地血泊中远躺着死人。
但这少女却还是笑得那么甜那么开心她看来就像是刚从一个春光明媚繁花如锦的花园走过来走进她自己的闺房似的屋里这许多条横眉竖眼的大汉就好像全都是她使唤的小丫头。,此时此地会突然出现这么样一个人大家的眼睛不禁全都瞧直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只见这红衣少女盈盈走到半天风面前向他嫣然一笑道:“你的手真的很臭吗?”
这句话也问得令人哭笑不得半天风虽然阴沉鸷狠一时间也答不出话来吃吃道:“姑娘……在下……”
红衣少女娇笑道:“瞧你这双手白白净净怎么会臭呢?我不信……”
她竟轻轻捧起了半天风的手如此美丽的少女如此温柔的笑容半天风又怎能拒绝?一点红虽仍声色不动眼睛也不禁向那驼子和麻子瞟了过去像是在说:“你们看这少女是何来历?”
驼子和麻子交换个眼色心里已不约而同想起三个字:“石观音。”
这少女纵非石观音也必定和石观音大有关系。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着什么?突见银光一闪一声惨叫!半天风跟跄后退三步仰天晕倒在地。
红衣少女手里已多了柄银光闪闪的小刀刀尖上挑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她银刀是如何出手的竟连谁都没有看清。
只听红衣少女格格笑道:“这只手倒也不太臭嘛!只不过有些血腥气而已。”
大汉们狂吼一声忍不住扑了上来。
红衣少女眼波流动用纤手划着面颊吃吃笑道:“你们想干什么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个小女孩子也不害羞么?”
她嘴里说着话掌中银光闪动当先来的两条大汉已在惨呼声中仰面倒了下去咽喉处鲜血如涌泉般飞激而起。
这又温柔又漂亮的小女孩子竟在谈笑间就取了两个大人的性命别的人那里远敢出手。
红衣少女瞧着那飞激的鲜血却叹了口气幽幽道:“难怪中原一点红名震天下我如今却知道:“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这句话说来虽简单做来可真不容易。”
她回眸向一点红一笑又道:“你看我手上只不过用了一点点力气而已他们的血就流了这么多教人瞧看怪恶心的那有你杀人那么文雅好看。”
一点红冷冷瞧瞧她冷冷道:“无论谁杀谁都不会文雅好看的。”
红衣少女格格笑道:“只有你别人杀人就是杀人你杀人却是艺术。”
那小黄正悄悄往后退悄悄向窗口打手式要他们放箭谁知红衣少女的眼波突又向他扫了过去娇呼道:“哎哟!你们看这人坏不坏他想要人用箭射死我。”
小黄手脚都冷了再也移不动半步。
红衣少女却叹了口气柔声道:“只可惜这些箭是射不死人的不信你看……”
她走到窗口用两只青葱般的纤纤王手轻轻一夹那根箭竟立刻被她夹了出来一折两断。
大汉们吓得连气都透不过来。
红衣少女娇笑道:“你们奇怪么?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活人才能射箭死人又怎么能射得出箭来呢?”
小黄头声道:“你……你杀了他们?”
红衣少女吃吃笑道:“你想若有活人用箭对着我我会走进这屋子来么?我的胆子又小又没有一点红那么大本事。”
小黄两条腿一软倒了下去。
一点红忍不住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红衣少女嫣然道:“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我心目中最佩服的人何况我现在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来接你。”
一点红皱眉道:“接我?”
红衣少女道:“你不是约了人在这里见面么?”
一点红道:“嗯!”
红衣少女笑道:“现在他们因为有要紧的事所以不能来了叫我来接你去。”
听到这里大汉们心里几乎已淌出了苦水原来这些人只不过是约在这里见面的却害苦我们倒了穷楣。
只听红衣少女接着笑道:“现在我既已来了你也该走了。”
一点红沈吟道:“走……”
红衣少女嫣然道:“你还不想走?难道想将这里的人都杀光不成?那可真好极了我一向就喜欢看你杀人。”
一点红再不说话拉起人的绳子就往外走红衣少女朝那驼子和麻子瞟了一眼忽又皱眉道:“你要捉两个人来当狗牵着玩为何不选两个漂亮的?像这种丑八怪瞧着讨厌牵着丢人不如打他们回老家吧!”
她的手一扬那柄小银刀就向驼子咽喉上划了过去只听“铮”的一声黑蛇般的剑鞘格住了银刀。
红衣少女道:“唷!你还舍不得让他们死么?”
一点红冷冷道:“我要杀的人用不着别人动手。”
红衣少女展颜一笑道:“你以为我要和你抢着杀人?”
一点红道:“杀人的事没有人能和我抢的也没有人敢。”
红衣少女吃吃笑道:“你放心这样的人我杀人还怕脏了手哩!”
红衣少女一说是来接一点红的驼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了——龟兹国的叛臣和那吴菊轩既说要在这沙漠客栈中等一点红为何忽又改变了主意?他们又要叫这红衣少女将一点缸带到那里去?这红衣少女的行踪更是诡秘显见得必定大有来历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会受龟兹国叛臣的使唤?难道石观音已和他们勾结在一起?驼子和麻子心里已有些惊疑不定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余地?他们一走出门却又怔住了。
门外竟停泊着一艘船。
在这又神秘又可怕的沙漠上无论生什么惊人的事他们都不会奇怪他们实在做梦也想不到会看见一只船的。
这里已是大沙漠的中心船是那里来的?只见这艘船长而狭船头和船尾都有雕刻得极为细致的装饰华丽的船舱四面还悬着珠。
纵是烟雨西湖上最是逗人遐思的画舫纵是月影笼纱夜泊秦淮酒家旁的轻艇看来也没有这艘船如此华丽。
这红衣少女原来就是从这艘船走进屋里去的难怪全身点尘不染但这艘船却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呢?这简直不可思议。
却听红衣少女道:“还什么愣上船呀!”
一点红目光闪动却没有说话。
红衣少女笑道:“你以为这船没法子开航是么?”
一点红道:“嗯!”
红衣少女笑道:“你跟我上了船就知道了。”
别人都在留意船上时“驼子”却在留意着船底。
只见船底装着两条细长的板看来就像是雪橇却是用极坚韧、极光滑的巨竹削成的。
上了船后他又现这艘船大半都是用竹子建成船舱是竹编的甲板也是是以船身自然特别轻。
在船下面虽看不到但上了船后便立刻可瞧见许多只矫健有力的鹰蜷伏在甲板上。
两个红衣童子正用一大条一大条新鲜的肉在它们等人上了船红衣童子从腰畔解下条长鞭“叭”的凌空一抖。
鹰群立刻冲天飞起无数银光闪闪的子也被带起子带动船身这艘船立刻像雪橇般在平滑的沙地上滑行起来开始时远很慢到后来却是滑行如飞直如御风而行一般。
驼子和麻子对望一眼心里不禁都在暗暗佩服船主人构思之奇妙要知鹰力最强有时连整只羊都能被它们凌空提起来数十只鹰要在平沙上带动一只竹制的轻舟自然并非难事。
而且鹰的耐性也最大有时为了等一人死后去吃他的身不惜在这人上空盘旋几日几夜。
是以由鹰来御船绝不必怕它们半途而废。
红衣少女笑道:“你说要在沙漠行走还有比坐这艘船更快更舒服的么?”
一点红道:“哼!”
红衣少女道:“而且你若不想见人坐在这艘船上就绝不怕被人现永远没有人能查得出这艘船行踪的有些人骤然看到这艘船在沙漠上如风驶过还以为是海蜃楼还以为是自己见了鬼呢!”
只听船舱中一人缓缓笑道:“所以沙漠中人都叫这艘船做鬼船。”
这语声缓慢而优雅随着语声已有个人自船舱中掀而出探出半个身子却又缩了回去笑道:“外面这么大的风沙红兄为何还不进来?”
这人一张蜡黄的三角脸上五官却似要挤在一堆了颔下几根鼠须却似被火烧过又黄又焦长得当真是瘴头鼠目不敢恭维谁也想不到那么优雅动人的语声竟是这种人出来的。
驼子和麻子对望一眼心里暗道:“这人莫非就是那位大名!吴菊轩一点红说他满脸讨厌像倒真是一点也不错。”
船舱里另外两个人长得就好看多了。
两个人俱都锦衣华服一人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而威一眼望去就知道是经常手握重权的人物。
另一人却是未语先笑满脸和气人也长得富富泰泰的看来就像是个生意做得很财的大商人。
这两人身上虽穿着汉人装束但黄而微卷目深而微碧显然就是那两个龟兹国的叛臣了。
他们既来到这里为何又说:“因为要事不能来了?”
难道是想将一点红骗到这船上来么?两人一见到一点红立刻抱拳笑道:“壮士辛苦了。”
第二十一章 附骨之蛆
那商人模样的接着笑道:“在下还怕壮士遭了什么意外但敏将军却说以壮士的剑法必可无虑哈哈!贝来还是敏将军有眼力。”
吴菊轩捻须笑道:“洪相公久居轩阁不近武事自然不知道以红兄的剑法要在百万军中取主将级亦如探囊取物一般。”
敏将军拍案大笑道:“只望红壮士莫取了本帅头上级就是。”
他汉语极流利要知龟兹虽乃蕞尔小柄亦属汉家藩邦这些人位居要津怎能不通汉语?一点红冷冷瞧着他忽然道:“你们既已来了为何不入那客栈与我相见?”
吴菊轩笑道:“那客栈中说话多有不便何况半天风和敏将军本有些香火之缘。”
敏将军大笑接口道:“不瞒你说这半天风原是本帅属下的一员猛将当了强盗后还为本帅做了不少事壮士既在找他的麻烦本帅进去了岂非多有不便。”
一点红道:“哼!”
强盗原来是和将军勾结的他还有什么话说。
那红衣女子却吃吃笑道:“你可知道敏将军举事的军饷多半还是靠这半天风去借来的哩!”
驼子暗暗忖道:“原来如此你们现在大事已成怕他也要来分一杯羹所以就将他杀之灭口了。”
只见一点红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这女子又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要她……”
吴菊轩含笑打断了他的话截口道:“贱内莫非得罪了红兄弟么?”
一点红也不禁怔了怔道:“她……她是你的妻子?”
红衣子女娇笑道:“你奇怪么?就有很多人奇怪了都是说一朵鲜花插在……插在……”
她终于没有说出“牛粪”两字只是笑得弯下腰去。
吴菊轩却神色不变还是微笑道:“红兄大功想必已成却不知那昏王的级何在?”
一点红道:“级还在他的头上。”
敏将军、洪相公相顾失色道:“壮士怎会未曾得手?”
一点红道:“哼!”
吴菊轩沉吟道:“莫非那昏王已闻风先藏起来了?”
一点红道:“嗯?”
敏将军、洪相公齐地长叹起来吴菊轩却淡淡一笑道:“那也无妨反正他头颅迟早都是红兄的囊中物。”
瞧了旁边的驼子一眼:“只不知这两位又是何许人也?”
驼子抢着道:“咱们和那昏王本没关系只不过是他花银子请来的也不知道那昏王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吴菊轩微笑道:“红兄将他们俘来莫非就为了要追他们的口供?”
一点红道:“嗯!”
敏将军道:“壮士当时为何不逼问出来?”
一点红冷冷道:“我只会杀人不会问口供。”
吴菊轩笑道:“在下人是不会杀的口供也远可问出两句。”
他缓缓走到两人面前俯笑道:“两位贵姓大名?”
麻子道:“你不必问咱们都是无名小卒。”
他身上绳子绑得虽紧但那自然只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以他们的功力随时都可振臂而起。
他们为了刺探虚实而来这时再也瞧不出什么了麻子早已跃跃欲试只不过驼子未动他也只好等着。
吴菊轩笑道:“这两位既与那昏王毫无渊源又和我等素无冤仇依在下之见不如还是放了他们吧!”
一点红道:“人已交给你了随便你。”
吴菊轩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先为两位宽去绳索再说。”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俯身来解绳子麻子和驼子更不便出手谁知吴菊轩突然出手如风左右双手在两人身上各点了七八处穴道这位其貌不扬的名士原来竟还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一点红变色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方待长身而起只觉一柄尖刀已抵住了他后面的颈子刀尖冷得像冰那红衣女子却柔声笑道:“人已交给了他就随便他吧!是么?”
一点红知道自己只要再动一动刀尖便要穿喉而过。
那驼子却沉得住气冷笑道:“朋友好俊的手法只不过用这样的功夫来对付两个身上绑着绳子的无名小卒岂非小题大做了么?”
吴菊轩悠然道:“堂堂的楚香帅也是无名小卒么?”
这句话说出来一点红的心已沈了下去。
那驼子却大笑起来道:“楚香帅我若是楚香帅身上还会被人绑上绳子?”
他似乎觉得这件事实在可笑已极连眼泪都笑出来吴菊轩静静瞧着他等他笑完了才淡淡道:“这区区几条绳子又怎能绑得住楚香帅?楚香帅将咱们的虚实探出来后随时都可振臂而起的是么?”
那“驼子”终于笑不出来了他实也未想到这吴菊轩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吴菊轩缓缓接道:“楚香帅难道还不承认?难道还要在下动手为楚香帅洗洗脸么?”
楚留香忍不住道:“朋友好眼力却不知朋友是如何瞧破的?”
吴菊轩微笑道:“楚香帅易容之妙天下无双但一个人的易容之术无论多么精妙脸上也有个地方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楚留香道:“噢?”
吴菊轩道:“香帅自必也知道一个人的面貌、肤色、声音都可以改变甚至连身子的高矮都可以改变但只有两眼之间的距离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香帅的易容之术纵然妙绝天下总也无法将两眼的位置改变吧?”
楚留香瞧了姬冰雁一眼笑道:“不想今日竟遇着大行家了。”
吴菊轩道:“而且只要加以留意便可现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两眼之间的距离是完全相同的只不过相差极微而已。”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阁下早已算过我两眼之间的距离了?”
吴菊轩拱手笑道:“失礼失礼。”
楚留香道:“但我为何不记得曾见过阁下?”
吴菊轩笑道:“像在下这样的无名小卒香帅纵然见过也早已忘怀了。”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一个人还是不要太有名的好。”
他此时此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一点红和姬冰雁却已快急疯了一点红身子突然向前一扑右腿向后去。
他下盘功夫当真已使得炉火纯青身子这一扑几乎已和地面平行谁知刀尖还是抵在他颈子上竟未能甩掉。
那红衣少女身子已挂在船舱顶上笑道:“我已成了你的附骨之蛆你永远也甩不掉的。”
楚留香望着吴菊轩一笑道:“你娶着这样会缠人的老婆那日子必也难过得很。”
吴菊轩淡淡笑道:“只可惜阁下的日子只怕更要难过了。”
这里是船舱下的暗舱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船底擦着沙地的声音一阵阵传上来像是尖针在刺着人的耳朵。
无论谁躺在这种地方自然都不会觉得舒服的最讲究舒适的姬冰雁和楚留香偏偏被关在这里。
也不知为了什么吴菊轩并不想立刻杀死他们也没有杀死一点红彷佛觉得现在杀了他们还太可惜。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吴菊轩!吴菊轩!这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会一眼就认出了我?”
姬冰雁冷笑道:“你以为你扮得很好么?在你那条船上的镜室里你也许可以扮得令人认不出你但这一次就连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楚留香道:“你自然能认得出我但你莫忘了你和我有多么熟那吴菊轩又是什么人?怎会也对我如此熟悉?”
姬冰雁沉默了半晌道:“莫非他就是黑珍珠?”
楚留香道:“绝不是。”
姬冰雁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如此自信!”
楚留香道:“黑珍珠自然也可以易容改扮但武功却是装不出来的我一瞧这吴菊轩的点穴功夫就知道他功夫比黑珍珠强胜多了。”
姬冰雁不说话了船舱上却有一阵阵谈笑声传了下来这船既然大多是竹子做的自然不能隔音。
楚留香他们既然已快死了别人自然也不必再顾忌他们也不知过了多久船忽然停了下来。
只听敏将军道:“你和那位石夫人约的地方就是这里么?”
别的话楚留香他们都没有留意听船底摩擦的声音实在讨厌他们几乎恨不得塞起耳朵来。
但敏将军这句话说出来楚留香、姬冰雁、一点红三个人的耳朵立刻都直了但听吴菊轩笑道:“就在这里一定错不了。”
洪相公哈哈笑道:“吴先生做事自然万万错不了的只不过……不知这位石夫人是否有和敝邦合怍的诚意?”
吴菊轩笑道:“她若没有这意思你我想看她只怕比登天还难。”
敏将军道:“啊!她的功夫难道此先生还强么?”
吴菊轩笑道:“在下这点功夫若和石夫人一比实如秋萤之与皓月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敏将军笑道:“如此说来敝邦有了这位石夫人相助从此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吴菊轩道:“正是如此。”
洪相公笑道:“说来这还是仰仗吴先生的大力若非吴先生石夫人又怎肯与我等这些凡夫俗子结纳。”
敏将军笑道:“不错不错此次大功全部告成之后上至国王大哥下至本帅和洪相公都不会忘了吴生先的好处的。”
吴菊轩哈哈笑道:“在下一介草民能为君王效力已觉不胜荣宠之至。”
那红衣女子却娇笑道:“你也别假客气了此番事成之后你远不是要求洪相公和敏将军给你一个一官半职让我也可以舒舒服服享半辈子清福。”
洪相公大笑道:“事成之后大嫂少不了自然是位一品夫人。”
四个人一齐大笑起来接着又是一阵碰杯声。
听到这里楚留香的心更往下沉。
也们现在已知道这吴菊轩竟然是和石观音有勾结的而且还替石观音和龟兹国的叛臣接了现。
这些人好不容易夺得了龟兹国的王位这下子只怕就等于双手奉送给石观音和吴菊轩了。
像吴菊轩这样的人他的目的自然不是“一官半职”了就算将宰相让给他做他也是不过瘾的。
只不过在这种情形下黑珍珠所占的又是什么地位呢?他久居大漠难道也是石观音属下?现在石观音就要来了楚留香等人的命运只怕也立刻就要被判定姬冰雁忽然道:“楚留香你一向很有自信这一次你想你还能活着走出去么?”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有几次别人刀已架住了我的颈子我还是活到现在了。”
姬冰雁苦笑道:“楚留香呀楚留香你要到什么时侯才会绝望呢?”
楚留香笑道:“别人还没有砍下我的脑袋时我永远都没有绝望的。”
突听一声鹰啸接着“沙沙”之声动地而来。
一点红耸然道:“来了!”
姬冰雁道:“原来石观音乘的也是这种鬼船。”
楚留香道:“我看这艘船八成也是石观音送的。”
几句话的功夫那艘船想必已到了船舱上脚步之声响动吴菊轩等人显然一齐迎接了出来。
知道石观音就要上船楚留香等人竟似被一种奇异的魔力所慑心里跳个不停口不敢开了。
只听红衣女子的语声缓缓传来道:“弟子长孙红叩见夫人。”
楚留香猜得果然不错这女子果然是石观音门下石观音竟然肯将自己的徒弟嫁给吴菊轩吴菊轩这人想来更不简单了。
过了半晌脚步声又移入舱里。
洪相公道:“晚生久慕夫人风仪不想今日得见实在……实在不胜光采。”
这人口才本极灵便此刻一句话却分了好几次才说出来那敏将军更是期期艾艾连话都说不清楚。
这两人本是见过大场面的见了这石观音还不免如此紧张可见石观音必定风采照人令人不敢逼视。
等他们的客套恭维话都说完了一个优美动人光滑像缎子一般的声音才带着笑缓缓道:
“两位天潢贵胄功高盖世日后陵霄阁上必有姓名贱妾又是何许人两泣如此客气倒教贱妾置身无地了。”
这声音似乎就在楚留香头上。
楚留香想到这仙子般美丽恶魔般诡秘的人此刻就在自己头上心里真不如是什么滋味。
他实在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瞧一瞧这仙子中的恶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究竟有什么神秘的魔力。
上面又说了几句话敏将军忍不住道:“不知夫人可将那极乐之星带来了么?”
石观音却反问道:“将军可知道这极乐之星的秘密?”
敏将军道:“这……还不知道。”
石观音道:“将军既不知道它的密这“极乐之星”最多也不过只是块宝石而已贱妾就算奉送给将军将军又有何用?”
敏将军似乎怔住了。
洪相公却陪笑道:“但晚生等却知道这宝石若到了昏王手里价值立刻大不相同是以晚生万万不能让它落人那昏王手里。”
石观音微笑道:“但贱妾已决定将它和那昏王交换了。”
敏将军和洪相公显然都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万万使不得。”
吴菊轩含笑接口道:“两位不必吃惊夫人将这“极乐之星”还给那昏王是另有用意的。”
敏将军道:“有……有何用意?”
吴菊轩道:“只因普天之下只有那昏王知道它的秘密他既宁死不肯说就算想知道这秘密就唯有等那昏王得回此物后……”
洪相公恍然道:“他此刻已是山穷水尽得回此物后必定要立刻加以利用那时我等在暗中查探就可知道它的秘密了。”
吴菊轩笑道:“究竟洪相公是聪明人”
敏将军也立刻大笑道:“那昏王此刻已没有硬手保镖了咱们随时要将那极乐之星夺回却容易得很这叫欲擒故纵……哈哈!妙计呀妙计!”
说到这里他语声突然停顿半晌才接着道:“幸好咱们未能宰了他否则这秘密岂非也要随他同入地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咱们的运气倒不错。”
第二十二章 士为知己者死
长孙红却忽然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只当咱们真的宰不了他们夫人若真想要那昏王的命也就算有十个恼袋也全都不见了。”
这句话说出来船舱下的楚留香等人也不禁怔了一怔敏将军和洪相公更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
过了半晌洪相公才吃吃道:“既是如此先生又不惜重金将那些刺客请来怍甚?”
吴菊轩微笑道:“在下找那些刺客来只不过想将那昏王骇上一骇一个人若是觉得自己性命险时就会将平日不愿示人的秘密说出来了只因这秘密若对他亲人大是有利他怎会将之带地下?”
长孙红道:“谁知这昏王的嘴竟比瓶子还紧无论到了多么危险的时候还是不肯将这秘密告诉别人甚至对他最亲近的人都不肯说出来。”
听到这里楚留香不禁苦笑道:“难怪龟兹王能在死里逃生原来别人根本就不想要也的命咱们跟着紧张了半天也上了别人的当了。”
突听石观音带笑道:“能令大名满天下的楚香帅上当实在是不容易。”
她的人虽还在船舱上但这声音竟似对着楚留香的耳朵说出来的她内力之强竟已能将声音凝练。
楚留香心里吃了一惊嘴里却笑道:“夫人也未免将在下瞧得太重了在下时常都会上当的。”
石观音缓缓道:“香帅何必太谦贱妾平生所遇的对手高人虽有不少但若论聪明机智武功之高实无一人能此得香帅。”
楚留香苦笑道:“在下若真有夫人所说的这般高明此刻又怎会置身在夫人裙脚之下。”
石观音一笑道:“香帅可知道像这样的处境还有人求之不得哩!”
姬冰雁冷冷道:“这女魔头用话在挑逗你只怕已看上了你咱们是否能活着出来也就要看你这大情人的手段了。”
他说话的声音自然低而又低楚留香还是生怕被石观音听见赶紧用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道:“能置身在美人的石溜裙下虽是死而无憾只可惜在下虽想见夫人一面却也是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他最后说的这八个字乃是诗经“关睢”中的两句也正是古往今来最早的最有名的情歌上面两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短短八个字里含意之深实在比别人千句百句话都要深得多。
石观音显然已听出了他话中的挑逗之意沉默了半晌才悠然道:“你可是想见我一面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石观音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你见我一面的。”
楚留香道:“现在?”
石观音道:“你为何如此没有耐心?”
楚留香叹道:“不是在下没有耐心而是在下生怕活不了那么长了。”
石观音又默然半晌淡淡道:“你会活到那时候的。”
突听吴菊轩大声道:“他活不到那时候。”
石观音冷冷道:“谁说的?”
吴菊轩长长吸了口气道:“夫人难道未听说过养痈成患若是……”
石观音厉声道:“我难道还要你来教训?”
吴菊轩不敢再说话了。
洪相公却乾咳了一声陪陪笑道:“若是没有必要倒是将此人除去的好。”
石观音语声和缓了下来徐徐道:“书画家完成了一件杰作若是没有人欣赏就会觉得如衣锦夜行所有的心力都白花了是么?”
洪相公虽然是摸不透她话中深意也答不上话来。
石观音又道:“名伶在高歌时若是无人聆听也会觉得十分无趣是么?”
洪相公道:“嗯!”
石观音道:“我们做这件事也正如画家挥毫名伶高歌一般也要人来欣赏的因为我们做的这件事也无疑是件杰作。”
洪相公笑道:“不错若论用力之深结构之密纵是王羲之兰亭帖李太白长歌行也万万比不上此事之万一。”
石观音道:“所以我要他活着活着看我们这件事完成名画要法眼鉴赏名曲要知音聆听我们做的这件事也只有楚香帅这种人才懂得欣赏的是么?”
洪相公击节道:“不错夫人高见当真非人能及。”
吴菊轩道:“但但这人……”
石观音冷冷道:“用不着你来多话。”
她对任何人都十分客气只有对这吴菊轩却从不假以颜色吴菊轩居然也逆来顺受恭声道:“是。”
石观音道:“既是如此下面的这三个人我就要带回去不知各位可有异议么?”
洪相公陪笑道:“在下唯夫人之命是听。”
石观音一笑道:“各位但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闷了一天后胡铁花简直快闷出病来了酒也不知喝了多少奇怪的是竟好像越喝越清醒。
眼见这一天又将过去胡铁花忍不住比声叹气喃喃道:“楚留香老臭虫你为何还不回来难道是碰见鬼了么?”
他却不知楚留香竟真的是碰见鬼了。
门忽被掀起琵琶公主已闯了进来胡铁花一肚子闷气这下可找看出气的人大吼道:
“我问你你究竟懂不懂礼貌?”
琵琶公主冷冷瞧了也一眼道:“什么礼貌?”
胡铁花大声道:“孟母日:失礼将入门问孰存所以致敬也。将上堂声必扬所以戒人也。你要进来难道不会先打声招呼么?”
琵琶公主笑道:“哎约!想不到你还念过几天书的。”
胡铁花背负起手仰头道:“好说好说。”
琵琶公主的脸一板冷冷道:“只可惜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胡铁花瞪眼道:“我是什么身份?”
琵琶公主道:“现在你是我们的阶下之囚我根本用不着对你客气。”
胡铁花瞪眼瞧了半晌忽然一笑道:“好男不和女斗这话是你说的也就罢了若是别人说的嘿嘿!我可就要他的好看了。”
他往床上一倒用毡子盖起头索性给她个不理不睬。
琵琶公主叱道:“你装什么死?起来!”
胡铁花蒙在被里大笑道:“我要睡就睡要起来就起来谁也管不着。”
琵琶公主跺了跺脚走过去就掀他毡子。
胡铁花大叫道:“我可不是老臭虫你莫瞧错了人呀?”
琵琶公主的脸红了红口气却软了道:“王妃要见你快起来跟我去!”
胡铁花怔了怔一骨碌坐起来道:“王妃要见我?她要见我作甚?”
琵琶公主道:“她素来不喜见人此番要见你自然是有要紧的事!”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笑道:“她既然要见我就叫她来吧!”
嘴里说着话人又倒了下去。
琵琶公主跺脚道:“你……你这人怎地像是没骨头似的。”
胡铁花翘起脚悠然道:“你莫忘了是她想见我不是我想见他。”
琵琶公主咬了咬嘴唇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了你莫非是做贼心虚不敢去见她。”
她话未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大吼道:“我有什么做贼心虚?我如何不敢去见她?”
琵琶公主忍住笑道:“你若有这胆子就跟我来吧?”
龟兹王妃的帐篷实在比胡铁花想像中还华丽得多帐篷里充满了檀香,药香香得令人几乎透不过气。
珍珠罗帐里龟兹王妃半倚半卧彷佛弱不胜依。
虽然隔着层纱帐她看来仍是风华绝代不可逼视连胡铁花到了这里都似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龟兹王妃微微一笑道:“残病之身不能下床迎接盼公子恕罪。”
胡铁花清了清喉咙道:“不……不客气。”
他本也想说两句话说:“我是你的阶下之囚你用不着客气。”
但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了。
龟兹王妃叹了口气道:“前夜的不幸之事的确令人遗憾。”
一提到这件事胡铁花的火气就往上撞冷笑道:“王妃莫非是要来审问我的么?在下恕不奉陪了。”
他转身就走龟兹王妃却笑道:“公子留步公子太多疑了。”
胡铁花冷笑道:“多疑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王妃又叹了口气道:“我等错疑了公子确是不该但请公子恕罪。”
胡铁花反倒怔了怔道:“你……你们已承认人不是我杀的了?”
王妃柔声道:“人自然不是公子杀的否则公子又怎会还留在这里?公子若是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胡铁花默然半晌长叹道:“快被人冤死了的时侯忽然还见个明白事理的人实在令人开心得很。”
王妃道:“公子如今还在生气么?”
胡铁花笑道:“在下本来的确有些生气的但王妃这么样一说在下反倒不好意思了。”
王妃嫣然一笑过了半晌又道:“贱妾请公子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胡铁花挺胸道:“士为知己者死王妃要在下做什么只要在下能做得到要水里就水里去要火里就火俚去。”
王妃道:“公子高义贱妾先谢过了。”
胡铁花忽然现帐篷里就剩只下他一个人和王妃相对琵琶公主和丫们竟都已悄然退去。
也不知怎地也一颗心竟忽然“砰砰”跳了起来似乎觉得纱帐中的王妃正在向他微笑。
当下大声道:“王妃不必客气有什么吩咐请说就是。”
龟兹王妃道:“公子不知是否还记得明天就是对方与我等相约交换“极乐之星”的日子了不知公子是否能……”
胡铁花虽然拚命抑制自己但也不知怎地竟忽然想起了洞房花烛的晚上那温存缠绵的一夕。
帐中的龟兹王妃竟似乎已变成了……
胡铁花再也不敢瞧下去再也不敢想下去大声道:“王妃莫非是要在下将那极乐之星换回来么?”
王妃叹了口气道:“我一家大小流离在外实在众叛亲离竟不得不以此等琐碎的事来牵累公子贱妾于心实是难安。”
胡铁花慨然道:“在下若不能将那极乐之星换回来情愿将这颗脑袋摘下来充数。”
王妃道:“公子如此大义实令贱妾……贱妾……”
她语声哽咽竟连话都说不出了却突然自纱帐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来灯光下只见她纤纤指尖不住微微颤抖就像是一朵在狂风中挣扎的小小兰花若无人扶持爱护眼见就要被暴风两摧残。
胡铁花但觉心里一阵热血上涌脑袋一阵迷糊等头脑清醒时才觉不知怎地自己竟也握住了这只手了。
龟兹王妃居然也没有退缩没有闪避只是颤声道:“公子此去千万小心贱妾已将一切都托付给公子了。”
胡铁花只觉一颗心已快跳出了腔子也不知该放下这只手来还是该继续握住嘴里也不知说些什么。
只觉龟兹王妃的手反而握起他的手柔声道:“除此之外贱妾还有一件私事想托付公子。”
胡铁花脑子里还是昏昏的想也不想大声道:“在下早已说过只要是王妃的事在下万死不辞。”
他天生就是热情冲动顾前不顾后的脾气别人若是对他好他简直可以把心都掏出来送人的。
此刻他只觉得这龟兹王妃不但是他平生第一知己而且是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以王妃之尊居然对也一个江湖人如此宠遇他不但感激零涕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龟兹王妃道:“贱妾只求公子为贱妾打听出那极乐之星的秘密。”
胡铁花怔了怔道:“这秘密连王妃都不知道么?”
王妃叹道:“我和王爷多年夫妻彼此虽然可称得上是相敬如宾但只有这一件事他却始终不肯告诉我。”
胡铁花想了想道:“王爷苦连王妃也瞒着又怎样肯将这秘密告诉在下?”
王妃缓缓道:“故老相传龟兹国上代本有一宗巨大的宝藏平时谁也不可动用只有在国家到了危急存亡之秋才能将之用来复国中兴至于宝藏所在之地也唯有身继龟兹国王位大统的人才知道。”
胡铁花恍然道:“王妃莫非是认为这极乐之星的秘密就和宝藏有关么?”
王妃道:“想来必是如此。”
胡铁花苦笑道:“若是如此王爷只怕更不会将这秘密告诉我了。”
王妃道:“但以王爷一人之力是绝对无法将那宗巨大的宝藏运出来的是么?”
胡铁花道:“不错。”
王妃道:“这不但要人搬运而且远必定要人保护是么?”
胡铁花道:“是。”
王妃又叹了口气道:“贱妾方才已说过现在王爷属下已没有一个得力的人手更没有一个人能有力量护送这宝藏的。”
胡铁花沉吟道:“王妃的意思是认为王爷会找我来护送这宝藏?”
王妃道:“正是。”
胡铁花苦笑道:“王爷若是信得过我也不会冤枉我是杀人犯了。”
王妃柔声道:“王爷对公子虽有误会但公子将那极乐之星换回来后他的看法必然会改变的何况他除了公子之外更绝没有别人可以信任。”
胡铁花笑道:“王妃可知王爷对我那朋友就比对我信任得多。”
王妃沉默了半晌道:“但王爷若将此事交托公子公子肯将其中的秘密告诉我么?”
胡铁花道:“在下岂非早已答应……”
王妃截口道:“王爷若要公子严守秘密呢?”
胡铁花想了想笑道:“在下却是先答应王妃的是么?”
这件事有些不台规矩道理若换了别人必定不会答应但胡铁花做事可从来不管是有理还是无理的只要是他认为该做的事他就非做不可现在他一心只认为龟兹王妃是天下第一个好人那位王爷是个混帐他若为了一个好人来骗骗混帐那岂非正是天经地义合理已极。
至于这龟兹王妃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知道这秘密呢?这一点胡铁花却连想也不去想自然更不会去问的。
正午骄阳如火。
胡铁花带领着三匹骆驼直奔西行:
他头上虽重重叠叠地缠了条很长的白布还是不免被太阳晒得昏随他同行的三个龟兹武士武功虽远不及他但却久已被沙漠中风沙烈日练成一副钢筋铁看样子竟比他舒服多了。
胡铁花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只是酒喝得太多了怎地像是娇滴滴的大姑娘似的一晒太阳就头昏这样下去还得了么了”
其实这也是因为他久日劳累太剧不但酒喝得太多而且那一夜缠绵更大大消耗了他的体力。
昨天晚上他虽然很早就上床了但想起纱帐中那如烟中芍药般的倩影想起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他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心里越是觉得不该胡思乱想唐突佳人越是骂自己好色无耻但也不知怎地那美丽的王妃竟彷佛本就是他相思入骨的情人他要不想都不行。
胡铁花平日不是这样子的到后来他只有自己安慰自己:“我只怕是被那多情的老臭虫传染了。”
但一想起楚留香他更睡不着了。
楚留香已去了两天多非但没有回来而且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和姬冰雁难道都遭了那神秘刺客的毒手?一眼望去千里无极的大沙漠连一点生机都没有没有人没有鸟兽没有云没有风。
其间或有一两只令人恶心的大蜥蜴自岩石中爬出爬过骆驼蹄下但却更为这沙漠平添几分死亡的气息。
第二十三章 酒醉误事
胡铁花左拳打着右拳喃喃道:“就算老臭虫和死公鸡也不会在这见鬼的沙漠上放汤两天都不回去的他们不回去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突见一骑驼骆赶上来驼峰上的武士道:“前面有个阴凉处可要歇息歇息么?”
胡铁花沉吟道:“咱们已走了多少路了?”
那武士道:“约莫十里。”
胡铁花皱眉道:“走了十里就想歇下来五十里路岂非到明天么?”
那武土陪笑道:“在沙漠走上五十里可比别的地方走五百里都要累人何况骆驼上还驼着几千两重的金子。”
胡铁花笑道:“无论如何现在歇息还嫌太早了咱们一定要在天黑以前赶出五十里路去我倒想瞧清楚那个来和我们换东西的人长得是何模样?”
他嘴里说着话已将骆驼加紧赶了出去。
那武士叹了口气喃喃道:“像你这样赶路到了地头时只怕人和骆驼都要被骊昏了对力若是忽然翻脸看你怎么办?”
另一名武士也赶了上来接口道:“反正责任也不在咱们他想逞强就让他去吧到时侯对方若动了手咱们远远的躲到一边去就是。”
第三个武士往地上啐了一口撇嘴道:“这种南蛮子连屁都不懂就想在沙漠上逞强了这岂非是自讨苦吃。”
这些武士们吃了胡铁花和楚留香几次亏此刻竟在暗中幸灾乐祸起来只不过他们说的自然是龟兹土语胡铁花就算听到也是全然不懂。
但他们说的并不错这五十里走起来的确是够人受的幸好正午过后烈日之威已稍退。
到了太阳落下去时胡铁花还是有些受不了啦!虽喝了好几次水嘴唇还是乾得裂。
只见前面一片岩石林立在逐惭降临的暮色中看来宛如一只不知名的狰狞怪兽在那里等着择人而噬。
胡铁花心里也有些冷回头道:“现在咱们已走出多少里了?”
那武士仰瞧了瞧天色道:“只怕已有五十里。”
胡铁花道:“信上说的明白西行五十里后自有人来和我们交换咱们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吧!等他们来了咱们也好以逸待劳好歹给他们个教训。”
那武士缓缓道:“他们若早已在这里等着咱们以逸待劳要给咱们个教训呢!”
胡铁花怔了怔笑道:“这话倒也有理咱们倒实该小心些才是。”
那武士冷冷道:“方才小人说要在途中多歇息些时正是为了提防对方这一着。”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笑道:“我性子急你莫怪我。”
他是条直肠汉子若是知道自己错了立刻就会认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其中分际他绝不推诿。
那武士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也笑了笑道:“幸好小人们还带了酒来可以提提神。”
胡铁花大喜道:“在那里?”
那武士立刻送了个羊皮水袋来笑道:“这是大宛葡萄酒喝醉也不伤人的。”
胡铁花笑道:“我知道我那朋友老臭虫就最喜欢喝这种酒了。”
他拔开塞子喝了两口长长吐了口气又笑道:“这次出来我本来不准备喝酒的但既有好酒哈哈……”嘴伫立刻又灌满了酒连话都说不出了。
那三个龟兹武士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出神的瞧着他竟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瞧见过人家喝酒似的。
胡铁花将大半袋酒都灌下肚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袖子擦擦嘴搭讪着笑道:“你看酒都快被我喝完了你们也来喝两口吧!”
三个龟兹武士同时咧嘴一笑不但笑的神态完全相同而且同时笑同时闭口就像是在唱傀儡戏似的。
其中一人望了他的两个同伴又笑道:“这点酒三个人分也不够不如还是胡爷一个人喝了吧!”
胡铁花大声道:“那怎么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
他嘴里虽这么说但手里紧紧捏着酒袋非但没有送过去的意思简直就像生怕别人来抢似的。
三个武士对望了一眼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开心些。
还是方才说话的人笑道:“胡爷跟小人们还客气什么?”
胡铁花大笑道:“既是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本来的确是不想喝酒也怕喝酒误了事但半袋酒下了肚之后却把肚子里的酒虫都勾了起来。
喜欢喝酒的人只怕大多全都有这个毛病酒多的时候总是拚命劝别人喝想把别人灌醉。
酒少的时候就生怕别人也来分他的酒喝了。
三个龟兹武士瞧着他把一袋酒全都喝了下去三个人竟是眉飞色舞远比自己喝还要开心十倍。
胡铁花抹着口笑道:“好酒好酒只可惜非但太少而且也太淡了些。”
三个龟兹武士笑嘻嘻道:“胡爷觉得这酒太淡了么?”
胡铁花道:“以我看来还是烧刀子喝起来过瘾得多了。”
那武士道:“但烧刀子却醉不死人的。”
胡铁花大笑道:“难道这淡得出岛来的酒还能醉得死人么?”
那武士笑道:“醉不死也差不多了。”
胡铁花笑道:“但我喝了这么多却连一点酒意也没有难道是我的酒量又进步了么?”
那武土忽然不笑了瞪眼道:“胡爷真的连一点酒意也没有?”
胡铁花斜着眼笑道:“这点酒就能灌醉我嘿嘿!再来个七袋八袋也没关系。”
三个武士眼睛都直了话也说不出。
胡铁花道:“你们不信的话我就让你们瞧瞧我是不是喝醉了?”
其实他会说出这种话已表示地喝醉真正没有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想证明给别人看的。
三个武士却吃惊得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瞧着。
只见胡铁花摇摇摆摆站了起来在地上划了条线又起一条腿用一条腿从这条线上跳过去。
他来回跑了两次大笑道:“你们看喝醉了酒的人还能这样跳么?”
那武士眼珠子一转笑道:“真正没有喝醉酒的人还会翻斗的。”
胡铁花哈哈笑道:“翻斗那有什么困难?”
他嘴里说着话身子早已凌空翻了起来以他这样的武功莫说翻一个斗就算翻七,八十个也像吃豆腐一般稀松平常得很。
谁知他这个斗才翻到一半竟突然往半空中跌了下来“叭”的摔在地上沙地都被摔出个坑。
胡铁花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咧起嘴笑道:“这吹我腰扭了筋不算数的。”
那武士笑道:“对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胡铁花又挣扎着爬起来身子又拚命一翻只听又是“叭”的一声好像半空中忽然掉下块石头。
这次他可再也爬不起来了吃吃笑道:“奇怪今天怎地有些不对劲?”
那武士眼睛亮了道:“胡爷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胡铁花大笑道:“只怕是被太阳晒昏了。”
那武士道:“不对不对。”
胡铁花斜着头想了想道:“也许是这两天太累。”
那武士道:“也不对。”
胡铁花瞪眼道:“你只知道不对?你知道个屁!”
那武士大笑道:“我当然知道只因就是我亲手在这酒里下药的。”
胡铁花怔了怔道:“下药?下什么药?”
那武士笑嘻嘻道:“咱们龟兹虽是小柄但做皇帝的也和你们一样免不了喜欢女人你们国里不是有句话是是什么“寡人好色”是么?”
胡铁花道:“是又怎样?”
那武士道:“所以咱们皇宫内院里也准备看一种药是专门准备对付那些烈女贞妇的这种酒又香又淡跟糖水差不了多少但无论谁吃了立刻就会全身软再也没有丝毫力气。”
胡铁花道:“你……你方才给我喝的就……就是?”
那武士笑道:“不错在下方才给胡爷喝的就是这种酒我好不容易才从里面偷出来一袋胡爷再嫌少我也没法子了。”
胡铁花怔了怔半晌忽然大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贞妇烈女你们的老头子也不会看上我的为何要用这种酒来对付我这岂非糟蹋了?”
那武士笑道:“有趣有趣这话当真有趣极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能说得出如此有趣的话倒也难得的很。”
胡铁花大笑道:“我这是跟那死臭虫学的一个人一生下来就哭活着时笑的机会也不多临死时若不大笑几次岂非白活了一辈子?”
那武士道:“胡爷也知道自己快死了么?”
胡铁花笑道:“我还知道你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这骆驼上的金银珠宝是么?”
那武士大笑道:“想不到胡爷的头脑竟忽然变得清醒了不错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王爷被人赶了出来这辈子已算完了我们可犯不着一辈子跟着他在这种鬼地方受苦不如弄些财宝到别的地方去享受下半辈子。”
胡铁花笑道:“有理有理但你们难道未想到这些珠宝是要送给石观音的她说不定立刻就要来了她会让你们把珠宝拿走么?”
那武士悠悠道:“胡爷以为这里真的就是和石观音的约会之地?”
胡铁花一怔道:“难道不是?”
那武士道:“西行五十里才是和她约会之地是么?”
胡铁花道:“不错。”
那武士笑道:“但我们出时虽是向西而行走了十里后方向就变了在这大沙漠上方向只要差错一些就差得很多这里离那约会之地最少也有三五十里。”
胡铁花笑道:“难怪你们走了十里后就叫我歇下来原来那时你们就想灌倒我了。”
那武士道:“但那时胡爷不肯歇下来我们只有故意将方向走错胡爷以为我们是沙漠上的识途老马所以放心跟着我们走也没有留意力向。”
也一笑接道:“但胡爷也莫难受在沙漠上很多人都会迷路的。”
胡铁花笑道:“我一向不认得路就算走在大路上我也会迷路的。”
那武士道:“胡爷下辈子投胎时最好还是先认认路的好莫要投错了胎投进猪肚子里那可就冤枉了。”
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说得出如此幽默的话越想越得意越想越有趣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胡铁花道:“现在你们难道就要来宰我?”
那武士笑道:“我们若不杀胡爷胡爷药力消失后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这是不得已的事请胡爷原谅则个。”
胡铁花笑眯眯道:“但你们谁敢来动手呢?”
那武士道:“谁动手都一样。”
胡铁花笑道:“你以为我真没有力气了么?莫要来杀我时反被我杀了。”
三个武士本已向他走了过来听了这句话突然一齐停下脚步胡铁花的厉害他们早已领教过了的。
胡铁花笑道:“说不定这酒并不如你们想像中那么厉害说不定这酒对男人并不如对女人那么有用是么?”
三个武士对望一眼暗道:“不错说不定他真的还有些力气否则他又怎能笑得如此开心呢?”
胡铁花笑道:“好现在你们谁敢来动手就过来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竟真的没有人敢过来。
胡铁花大笑道:“依我之见你们还是带了这些珠宝快快逃走的好。”
那武士眼珠子一转忽然道:“这人若还有力气怎会让我们将珠宝带走?”
另一人大喜道:“不错他一定是在吓唬人的。”
第三人大笑道:“你要我动手我就来动手吧!”
他“刷”的自腰畔抽出了刀扬刀向胡铁花奔去这柄刀精光耀眼看来要砍人的脑袋比切瓜还容易。
胡铁花虽然远在笑已笑得有些勉强忽然道:“这些珠宝一个人花的确可以享受一辈子但三个人分……嘿嘿你们难道不觉得太少了些么?”
他平生从未做过挑拨离间的事此刻情急之下用了这一计只望这三人立刻自相残杀起来。
谁知那武士却大笑道:“我们纵然想独吞财宝也万万不会在你面前先打杀起来让你有机会逃跑的世上绝没有这样的呆子。”
另一人格格笑道:“胡爷的传奇故事只怕听得太多了。”
第三人已狂笑着挥刀直劈过来道:“你笑吧此刻你若还笑得出我才真佩服你。”
他笑声忽然停顿一柄刀高高举起却未砍下。
那武士皱眉道:“你什么惧手软了么?”
第三人吃吃道:“船……我看见了一只船。”
那武士大笑道:“船这地方那会有船你眼睛莫非……”
他自己笑声也忽然顿住眼也起直来。
另一人已颤声道:“船……那边真的有只船在往这里走。”
三个人面上都现出惊惧之色张口结舌动弹不得。
胡铁花又惊又喜暗道:“这三人只怕是见了鬼沙漠上若能行船大海中岂非就可以跑马了么?”
但等到他的眼睛转过去时他也被吓得呆住了。
漫天风沙中竟真的有艘船驶了过来。
这艘船本是如风疾驶此刻已渐行渐缓满天鹰唳声中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就停在他们面前。
满天黄尘渐渐消失船头上潮渐现出一条幽灵般的白衣人影手足面目都藏在白袍白巾里连眼睛都瞧不见。
三个武士对望一眼脚步缓缓向后退三个人面上俱已汗如雨下拉起牵骆驼的绳子就想溜之大吉。
白衣人忽然阴恻恻一笑道:“我已到了这里你们还想逃么?”
语声娇柔竟是个女子。
他眼睛虽被白巾蒙住但别人的一举一动竟都瞒不过她三个武士手脚抖刚牵起的绳子又落了下去。
那武士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白衣人也不理他缓缓道:“我本在奇怪你们为何没有如约而来如今才知道原来是你们三个在捣鬼。”
她身子也未见动弹人已飘飘跃下船头厉声道:“但已属我之物就凭你们也想染指么?”
那武士已被她这惊人的轻功骇呆了过了半晌讷讷道:“小人倒并没有……没有歹意。”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观音菩萨自有千手千眼你们还想瞒得过我?”
胡铁花忍不住长叹道:“石观音石观音想不到我终于见到你了只是我竟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见面实在是气得很。”
白衣人道:“如此情况又如何?难道你还想和我一较高下不成?”
胡铁花道:“不错我的确很有这意思。”
白衣人冷笑道:“你只怕还差得远哩……连这样的奴才都能令你上当鼎鼎大名的胡铁花真令我失望得很。”
她已面向胡铁花后面那三个武士悄悄打了个眼色反手间腰刀已出鞘三柄刀一下泼风般向白衣人砍了过去。
白衣人背负双手头也未回直似全未觉察但等到三柄刀堪堪砍到时她纤纤十指突然自袖中弹出。
只听“呛”的一声刀光如匹练般冲天飞起。
三个武士根本未瞧见对方出手只觉手腕一震半边身子都了麻掌中刀已被震得脱手飞三个人骇得魂都飞了那里还顾得黄金珠宝简直瞧也不敢瞧这白衣人一眼扭过头就逃。
他们脚下虽没有轻身功夫但性命交关时逃得也真不慢直逃出十来丈三柄刀才落下白衣人轻轻招手将三柄刀全都接住淡淡道:“刀是你们的还你。”
她还是没有回头反手一抛三柄刀闪电般飞出刀上竟也似长着眼睛似的霎眼间便追上了它们的主人。
只听接连三声惨呼鲜血飞激而出有如三道火花三柄刀已穿心而过钉子般将三个人钉在地上。
第二十四章 料事如神
胡铁花惨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这……这又何苦?”
白衣人悠然道“你害怕了?”
胡铁花瞪眼道“我怕什么?”
白衣人道:“然是怕我杀你?”
胡铁花大笑道“你看我像个怕死的人么?”
白衣人道:“看你面上虽在充英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再也不听胡铁花回答转过身拍了拍手那“鬼船”上立刻跃下几条大汉将骆驼上的金珠都搬了上去。
胡铁花大声道:“喂!你莫忘了这些东西是拿来和你们交换那“极乐之星”的。”
白衣人转身道:“你想将极乐之星带回去?”
胡铁花道:“自然想带回去。”
白衣人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杀你?”
胡铁花大声道:“我死也得将极乐之星带回去。”
白衣人冷冷道:“这倒怪了一个死人又怎能将东西带得回去?”
胡铁花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胡铁花在等死时做梦也不会想到楚留香和姬冰雁竟会在这附近瞧着他——楚留香和姬泳雁竟然就在十余丈外那艘鬼船上。
他们是从另一艘船上被搬到这艘船上来的只因为石观音要“好好地照顾们”但他们并没有瞧见石观音。
胡铁花以为这白衣人就是石观音其实她只不过是石观音的门下弟子石观音早已走了。
她行踪真是十分诡秘非但总是来去匆匆而且永远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要往何处去。
现在楚留香和姬冰雁就在这船舱中而且就坐在舱口从子里瞧出去就可以瞧见胡铁花。
但他们自然不能动也不敢大声呼唤又因他们知道胡铁花没法子救他们而且那白衣人也对他们说过:“你们若是大声呼唤一点用也没有只不过是胡铁花死得快些而已所以你们还是闭着嘴的好。”
其实这点她根本不必说楚留香也很清楚的。
但他们并没有闭着嘴。
他们瞧见胡铁花这副样子实在觉得有些气。
楚留香忍不住叹道:“看情况他只怕又是被酒害的。”
姬冰雁道:“他若不死在酒上那才是怪事。”
一点红道:“但也很好他不怕死。”
姬冰雁冷笑道:“不怕死就很好么!呆子和白痴都是不怕死的。”
一点红冷冷道:“不怕死的总比怕死的好。”
楚留香微笑道:“你两人争论什么这次他一定死不了。”
姬冰雁道:“你凭什么以为别人不敢杀地?”
他这句话几乎是和白衣人同时说出来的两人非但所说的句子一样而且语气也差不多。
楚留香道:“她若将小胡杀了又叫谁将那极乐之星带回去?”
他听到外面白衣人说的话又笑道:“你可听见了!死人是没法子将东西带回来的。”
姬冰雁道:“你怎知她要小胡将东西带回去?”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若没有人将极乐之星带回去又怎能骗那位糊涂王爷说出秘密。”
姬冰雁纵然还有些不信楚留香的话也不得不信了只因这时他已瞧见白衣人走了回来。
胡铁花还是活着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但愿那位糊涂王爷莫要真糊涂得将秘密说出来否则他非但自己要送命小胡只怕也要陪他送命了。”
姬冰雁忍不住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现在石观音只怕也知道自己没法子令龟兹王说出那秘密了但他认为龟兹王说不定会对小胡说的因为龟兹王说不定会要求小胡帮忙她现在既然觉得小胡很有用自然就舍不得杀死他了。”
姬冰雁不说话了但心里也在默祷:“但愿那龟兹王莫要说出密才好。”
白衣人走了船也走了。
胡铁花这才开始害怕起来。
他实在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活下来的。
“石观音”实在没有理由不杀他。
但石观音却偏偏没有杀他非但没杀他反而真的将极乐之星留了下来——石观音竟是如此守信的人么?胡铁花实在不信又不能不信。
夜更深寒意更重胡铁花冷得全身抖。
现在药力虽已渐渐消失他虽已渐渐能走动了但身子还是软软的骆驼也早已被惊走。
胡铁花知道自己万万无法穿越这五十里的沙漠走回去。
在白天在他有力气时他能不能走回去还是个问题何况此刻夜如此深他功力又几乎完全消失。
“极乐之星”就在他怀里他不能冒险。
到后来他冷得实在受不了就四下寻了些荆棘灌木在石间寻了个隐的避风所在生起了一堆火。
沙漠里也有个好处那就是生火非常容易只因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必定是十分乾燥。
胡铁花喃喃自语道:“这只怕也就是唯一的好处了……”
他语声忽然顿住缓缓站起来又蹲下去直着眼睛对面前的一个石块瞧着就算他面对着**的美人也不会瞧得如此有趣。
但这只不过是块已风化了的石而已。
火光闪动他眼睛里也了光。
原来这块石块上竟染着些黑色和黄色的颜料还有几滴已凝固了的胶质像是上好的牛皮胶。
这些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在这荒僻的沙漠中最荒僻隐秘的角落里会现这些东西那就奇怪了。
何况他终究也是个老江湖他自已虽不会易容术也瞧得出这些东西是为了易容而用的。
是什么人会到这种地方来易容呢?楚留香身上永远带着这些东西的。
胡铁花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原来老臭虫到这里来过却怎知他为何又要易容改扮?瞧他用的颜色又黄又黑他莫非是被女人追怕了所以改扮成个丑八怪?”
想到这里他自己又不禁笑了出来。
但事情却一点也不可笑楚留香必然有了危险否则他就用不着改扮何况他改扮之后就没了消息。
胡铁花皱着眉将这石头搬了家这块石头是死的他搬不动但他并不死心又去搬另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竟被他搬开了下面的沙很松他用手去挖没多久就挖出一大包令也又惊又喜的东西来。
包袱里有条丝巾角上绣着个“曲”字有个小木瓶拔开瓶塞就出一股淡淡的郁金香的香气。
“盗帅夜留香”楚留香原来随时都带着这香气的。
除此之外远有一粒黑色的珍珠一对判官笔一包金珠一大串钥匙一个翡翠鼻烟壶一柄小银刀。
最奇怪的是这包东西里居然远有只鲜红的绣着并蒂莲的女人睡鞋一个粉红色的绣着牡丹的女人肚兜。
胡铁花微笑道:“小木瓶黑珍珠和丝巾自然是老臭虫的但巾上绣着的这“曲”字又是谁呢?莫非……莫非……是那位多情公主的闺名么?……哈!老臭虫真有一手三下两下就让人家女孩子将定情物都送给他了。”
判官笔在闪着光这对判官笔不但比武林中通常所见的沉重而且打造得分外精致。
胡铁花又道:“判官笔、鼻烟壶、钥匙、银刀和金珠却必定是那死公鸡的了他这人真婆婆妈妈得和女人一样连镐匙都带在身上难道远怕别人等他走了后就开他的房门偷他的东西么——嘿嘿!贝来他倒该改个名字叫小器鬼了。”
他自己从来没带过钥匙所以见了别人带钥匙就觉得可笑得很想到楚留香终于找到姬冰雁他更开心了。
他拍了拍手笑道:“这两人既已聚在一起天塌下来还能接得住我还为也们担心什但红睡鞋和绣花肚兜又是谁的呢?胡铁花皱眉道:“难道老臭虫又找到了新人?但纵然如此他也不会要人家肚兜呀!老臭虫他拉起肚兜闻了闻吐了吐舌头失笑道:“好香。”
他忽然觉得这香气熟悉得很立刻就想到那天晚上从姬冰雁家里将两个艳姬骗出来的光景。
原来姬冰雁竟将他爱姬的贴身物一直藏在自已身上聊以慰情——胡铁花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原来我们这位道貌岸然的姬先生还是位多情种子呢!”
突听一人道:“多情总比无情的好是么?”
“多情总比无情的好”这又是何等优美多情的话这句话被黄莺般清脆婉转的声音说出来岂非更是令人**。
但胡铁花此时此地听了这句话却大吃了一惊失声道:“谁?”
方才那白衣人语声也娇媚得很但杀起人来却一点也不娇媚了胡铁花只觉这样的语声比破锣还难听可怕。
那娇滴滴的语声笑道:“堂堂的胡大英雄怎地也变得如此胆小了?”
随着语声自严石后走出个人来竟是琵琶公主。
胡铁花松了口气苦笑道:“原来是你你不在家弹琵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琵琶公主幽幽道:“琵琶若无知音欣赏还是不弹的好。”
胡铁花道:“不弹琵琶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么?”
琵琶公主瞪着他道:“你莫以为我是没事做出来玩的这种时候我难道不想在家睡觉?但王妃却对我说:“那位胡壮士本事虽大却可惜是个草包说不定会上人当的你还是跟着去照应照应吧!”所以我只好来了。”
胡铁花若是没有上别人的当也许还不会太生气但他真上了当听了这话简直好像被人揭了疮疤。
琵琶公主话未说完他脸已气红了粗着脖子道:“我是草包你又是什么?绣花忱头么?”
琵琶公主淡淡道:“你用不着对我威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若不服气不会去找说这话的人算帐么?”
她一笑又道:“只怕你见着她时连话都说不出了。”
胡铁花气得直喘气真的连话也说不出了。
琵琶公主又道:“但我向西面走一直没找着你们冒着夜兜了好多圈子才瞧见这里有火光我又怕是别的人所以叫别人远远等着一个人悄悄走过来。”
胡铁花大声道:“你用不着解释反正我知道你有这毛病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来见人。”
琵琶公主也大声道:“你也用不着总是对我威难道我有什么地方惹着了你么?”
胡铁花道:“嗯!”
琵琶公主瞪了他半晌忽然一笑柔声道:“我就算没有嫁给你你也不必一见我面就生气呀!”
胡铁花脸又红了脖子又粗了。
琵琶公主嫣然道:“你若总是对我这样就证明你还是偷偷爱着我的所以你才会因为我不嫁给你而生气你才会吃那老臭虫的醋。”
胡铁花瞪着她忽也大笑起来道:“像你这样的女子若真嫁给我了我不被活活气死才怪。”
琵琶公主撇了撇嘴道:“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真没出息。”
“酸葡萄”的故事本是他们西域诸国的寓言胡铁花根本不太懂所以也不生气只不过他本想将“极乐之星”换回的径过说出来的此刻也不说了本想立刻走的此刻也不走了”
琵琶公主也不问也不走却在岩石上坐了下来自怀中掏出个银酒瓶以瓶盖作酒杯自斟自饮喃喃道:“这么冷的天若不喝杯酒挡挡寒气只怕就要冻成死鱼了。”
胡铁花嘴里也要叽叽咕咕喃喃道:“若有人想以酒来气我那才大错而特错我刚刚上了喝酒的当现在简直一看见酒就头疼。”
也嘴里虽这么说其实他的头一点也不疼心反而痒得厉害满肚子酒虫又爬了起来。
但刚和人吵过架又怎么好意思问人要酒喝呢?胡铁花只有忍住故意不去瞧她。
琵琶公主非但喝得啧啧有声而且嘴里还不住喃喃道:“这酒可当真不错一喝下去全身都暖和了。”
胡铁花忍不住大声道:“女孩子家喝酒居然喝得啧啧响真没规矩。”
琵琶公主嫣然道:“我就是要没规矩这样才能让有规矩的人气死。”
胡铁花快气死了眼珠子一转忽然瞧见那丝巾他眼睛立刻亮了拾起丝巾在火光前展开喃喃道:“这块破布拿来擤鼻涕倒不错。”
话未说完琵琶公主已跳起来冲了过去大喝道:“你……你这手巾是那里来的?”
胡铁花悠然笑道:“捡来的。”
琵琶公主颤声道:“快……快还给我。”
胡铁花道:“还给你?为何要还给你?难道是你的么?”
这次是琵琶公主的脸红了道:“是……是我的又怎样?”
胡铁花道:“这倒奇怪了。”
琵琶公主道:“有什么奇怪?”
胡铁花道:“我明明听见那老臭虫说:“那母夜叉自作多情还以为我会将这破布好好保存哩!”你难道就是那母夜叉不成?”
琵琶公主连眼圈都红了跺脚道:“放屁!你……你简直不是人。”
胡铁花悠然道:“你又何必对我威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要是不服气难道不会去找说这话的人么?”
他哈哈笑道:“只怕你真的见着那人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琵琶公主忽然扑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胡铁花反而怔住了他本来只不过是想气气她的见她竟真的如此伤心胡铁花只有走过去陪笑道:“你千万莫伤心我只不过是骗你的。”
琵琶公主只是捧着面痛哭也不理他。
胡铁花道:“这是我不好我该死那老臭虫根本没有说你是“母夜叉”更没有说你自作多情这全是我这大混蛋胡说八道。”
琵琶公主痛哭着道:“但也……他为何要将我送他的东西随便乱抛?”
胡铁花道:“这只因……”
胡铁花几乎连舌头都快说断才总算将这件事情说清。
他叹了口气又道:“现在随便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只求你莫要再哭了好么?”
琵琶公主揉着眼睛道:“你若承认你是个特级混帐我就不哭了。”
胡铁花苦笑道:“我岂非早已承认了……唉!”
琵琶公主咬着嘴唇道:“既然承认为何还叹气?难道不甘愿么?”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喃喃道:“我心甘情愿承认我是个大混蛋这样好了么……哈!错就错在我是个男人男人骂女人就是混蛋女人就算骂男人是大草包也没关系因为女人会哭这本事男人可不大容易学会的。”
琵琶公主瞪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胡铁花苦笑道:“我……我说男人都是混蛋女人都是好蛋……都是好人。”
琵琶公主展颜一笑道:“这话还差不多。”
她笑着将酒瓶塞入胡铁花手里但目光转到那一堆东西上时笑容立刻又不见脸色也沉重起来。
第二十五章 花海迷魂
胡铁花正在喃喃笑道:“若是承认混蛋就有酒喝我每天承认一次也没关系。”
他正想将酒往肚子灌谁知琵琶公主一把又将酒瓶抢了过去道:“我已改变主意酒不能给你喝了。”
胡铁花瞪眼道:“你……你主意不嫌改变得太快了么?”
琵琶公主道:“这些东西全是老臭虫的是不是?”
胡铁花失笑道:“睡鞋和肚兜却是死公鹞的你可千万别吃醋你一吃醋我就没得喝了。”
琵琶公主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想这些东西老臭虫始终都带在身上的但现在却将之深深埋在地下……”
胡铁花截口道:“那只因他已易容改扮若将这些东西藏在身上怕露了身份。”
琵琶公主道:“但你再想想这些东酉藏在也身上别人又怎会觉呢?除非他明知此行有被别人抓住的危险。”
胡铁花脸色立刻变了道:“不错我果然不能再喝酒了若非他们明知此行十分凶险死公鹤也绝不会将这些见不得人的贴身之物拿出来的。”
琵琶公主叹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打着自己的脑袋道:“女人果然比男人细心这么重要的问题我竟会没有想到。”
琵琶公主幽幽道:“这也不是因为女人此男人细心只不过因为女人对她所喜欢的人总是特别关心些而已。”
胡铁花跳了起来取出那“极乐之星”塞入琵琶公主的手中道:“这就是极乐之星你快快送回去吧!”
琵琶公主道:“你呢?”
胡铁花道:“我一定得要先去找老臭虫。”
琵琶公主道:“但你已答应过王妃将此物送回去?”
胡铁花跳脚道:“不错我还答应了她许多事但我既已知道老臭虫和死公鸡有了危险天大的事都只好先放在一边。”
琵琶公主眼波闪动垂道:“你我既已知道他有危险我难道还能放心走开么?”
胡铁花怔了怔道:“你也要跟我去?”
琵琶公主道:“嗯!”
胡铁花道:“那么……这极乐之星呢?”
琵琶公主道:“你自己说过天大的事都可先放在一边的是么?”
胡铁花想了想刚想点头忽又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带你去。”
琵琶公主道:“为什么?”
胡铁花道:“此行既然十分凶险你却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万一有什么……”
琵琶公主大声截口道:“你莫忘了这里是沙漠在这里我比你要有用得多何况就算你真不带我去我还是要跟着你的。”
胡铁花又揉起鼻子来苦笑道:“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这话可真是一点也不错。”
这里是一片岩石大大小小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云高入云霄直插入穹苍中小的也高有数十丈加太古洪荒时的恶龙怪兽静静地蹲踞在那里等着将全人类俱都吞噬。
这里不但像是已到了沙漠的尽头简直像是已到了天地的尽头再往前走便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黎明时“鬼船”已驶到这里。
从船窗中望出去只见前面俱是石峰无边无际再也难往前走眼见着这艘船竟似要往石峰上撞了过去。
楚留香纵然镇定也不禁吃了一惊但见前面一座高插入云的怪石奇峰已如洪荒恶兽般迎面扑了过来。
谁知船行一折竟缓缓滑入了石峰群中。
楚留香叹了口气暗道:“好险恶的所在这里只怕就是石观音的根据地了。”
一念至此正是又惊又喜。
只觉船已渐渐停下停在一处石坳中。
那白衣人冷冷道:“你们两条腿还能动么?”
其实她明知楚留香等人的真气虽已被石观音的独门截穴手法封锁但行动言语还是没有什么妨碍。
楚留香静静地瞧着她也不说话。
白衣人道:“你们两条腿若还能动就下去吧!”
楚留香还是出神地瞧着她还是不说话。
白衣人怒道:“你可是想我挖出你的眼睛来么?”
楚留香这才笑了笑道:“姑娘方才是为了要让别人认为姑娘就是石夫人所以才蒙起脸来但在下等既已知道姑娘并非石夫人姑娘为何还不……”
白衣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竟是说不出的凄厉厉声道:“你可是想瞧瞧我的脸?”
楚留香微笑道:“久闻石夫人门下俱是国色天香姑娘若肯让在下一睹风采在下虽死也算对得住自己这双眼睛了。”
姬冰雁暗笑忖道:“原来他又想用!美男计”了但你无论怎么样花言巧语她难道还会放了你不成?”
只听白衣人厉声狂笑道:“天香国色……好我就让你瞧瞧我的天香国色。”
她的手掀起蒙面丝巾楚留香的笑容立刻就凝结住。
这那里是人的脸这简直是魔鬼的容貌。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这体态如此轻盈风姿如此绰约的少女一张脸竟是如此狰狞如此可怕。
他忽又想起那任夫人秋灵素的一张脸也是这样子的难道石观音也为了嫉妒这少女的颜色是以也将她的容颜毁了。
只听这少女厉声笑道:“现在你瞧见了么?你的眼福可真不浅以后你也一定要记住曲无容乃是世上最丑的女人再没有别人比得上。”
楚留香却微微一笑道:“容貌美丑只在人们一念之中姑娘若非绝代风华容貌又怎会被人所毁姑娘既然本是风华绝代形貌被毁又有何妨……只因别人纵能毁得姑娘的形貌但姑娘的风骨自在却是谁也毁不去的。”
曲无容默然半晌忽又厉声叱道:“下去下去……这里不是你多话的地方。”
楚留香一揖而行一点红走在最后。
一点红走到曲无容面前时忽然顿住脚步道:“你不丑你很美。”
他虽只说了短短六个字但这六个字自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当真比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有力量。
曲无容似也想不到这从未说过一个字的人竟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她身子竟似微微一震道:“你……你说什么?”
一点红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大步走了下去。
曲无容出神地瞧着他深邃冷漠如井水般的眼波竟似已被投入了一粒石子而生出了片片涟漪。
石峰中竟有条小路蜿蜒曲折如羊肠盘旋。
押着楚留香等人的一条大汉向曲无容躬身问道:“是否此刻就扎起他们的眼睛来?”
曲无容已恢复了冷漠镇定冷冷道:“用不着费事这秘谷鬼径我就算再带他们走几次他们也无法辨出方向的……普天之下无论谁到了这里也休想自己走得出去。”
她最后几句话自然是向楚留香等人说的了。
楚留香一笑道:“真的么?”
曲无容冷冷道:“你要想出去除非被抬出去。”
其实楚留香也已隐约看出这些石峰半由天生半由人力其中道路盘旋竟隐含生克变化之理正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除了尽人力之极致外还加以天道之威当真是鬼斧神工人所难测。
风卷起了黄沙弥漫在狭谷间更平添了一种凄秘诡谲之意两山夹立天仅一线。
人行在狭谷间但见黄沙却连天也瞧不见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险恶的地势其实石夫人本用不着再费这么多心力摆下这阵式曲无容淡淡道:“这里已算险恶了么………真正险恶的地方还没有到哩!”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在那里?”
曲无容却不再答话当先领路而行只见她东转西折走得似乎十分容易并没有什么艰难凶险之处。
但楚留香却知道若非有她带路就算走上一年走到你生命终结时只怕还是在原地未动。
这时弥漫的黄沙中突然出现了三五人影似乎正拿着帚把在扫地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缓慢却又是那么有规律看来就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像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扫着地一直要扫到世界的未日”。
走到近前楚留香竟赫然现这些卑贱的奴隶们虽然蓬头褛衣竟无一不是绝世的美男子。
只不过他们的面上满是痴呆迷惘之色目中也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辉看来不但已忘去了自己的身世简直已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但楚留香却知道像这样的美男子昔日必定都有着一肆辉煌的往事有他们自己的欢乐和荣誉。
他们现在却已完全麻木但必定还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他们在为他们相思为他们流泪。
楚留香忽然想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句凄恻的诗句心里更不禁为之黯然。
若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又怎配做英雄侠士?但这些人却只是在扫地不停地在扫着地似乎他们本就为了扫地而生为了扫地而活。
除了扫地外他们竟似已忘了生命中还有别的事。
楚留香忍不住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头道:“朋友你为何不坐下来歇息歇息?”
那人抬起头只茫然瞧了他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开始扫地道:“不歇息。”
楚留香笑道:“朋友你难道喜欢扫地么?”
那人头也不抬道:“喜欢。”
楚留香怔了怔长叹道:“但这里地上的沙子是永远也扫不完的。”
那人道:“我扫的不是沙子。”
楚留香道:“是什么?”
那人想了想道:“是死人的骨头。”
楚留香笑道:“但这里并没有死人的骨头。”
那人又抬起头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可怕的微笑缓缓道:“现在虽没有立刻就会有的。”
也不知怎地楚留香心里竟忽然有一股寒意升起也本想再问这入许多话问他究竟是什么人!问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但他忽又觉自己根本不需要问的。
他似已从这人身上瞧出了“石驼”的影子:除了面貌有些不同外这人和石驼又有什么两样。
他们俱已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一切他们的躯壳虽存生命却已死只不过是一具能走动的死而已已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石观音。
楚留香但觉手脚都有些冷暗中叹息忖道:“石观音石观音你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走了也不知多久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阵甜蜜的花香。
这花香不是牡丹不是玫瑰也不是梅不是菊……这花香甜蜜得竟非世间所有而似来自天上。
气温却越来越暖简直近于燠热这整个山谷竟似已变得一股洪炉要炼出人们的灵魂。
但再走片刻后山谷却豁然开朗。
万峰合抱间竟是一片花海。
放眼望去但见天地间彷佛已被鲜花充满却连楚留香也认不出这些花究竟是什么花?他只觉这些花无比的鲜艳无比的美丽忍不住叹道:“想不到荒漠之中竟有这样的花海。”
曲无容冷冷道:“此花本非凡俗之人所能梦想。”
楚留香笑道:“这花种难道是来自天上的?”
曲无容竟点头道:“正是来自天上的。”
楚留香瞧了姬冰雁一眼笑道:“如此说来咱们的眼福倒实不浅了。”
姬冰雁没有说话。
他此刻只觉得脚步软眼前晕整个人竟已昏昏欲睡那情况彷佛醉酒却又比醉酒甜蜜得多。
姬冰雁终于觉这花香中有怪了但此刻觉却已太迟楚留香还在说话姬冰雁暗暗忖道:“倒底是他的功力深定力强……”
只听楚留香道:“姑娘方才说真正凶险处还未到现在只怕已到了吧?”
曲无容默然羊晌缓缓道:“你认为这里很凶险?”
楚留香微笑道:“特别美丽的事物中往往都隐藏着凶险特别甜蜜的香气中往往都有毒……”
话未说完也的人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姬冰雁只有在暗中苦笑道:“原来他也并非我想像中那么高明。”
再瞧一点红那双冷漠坚定的眼睛也开始迷乱。
姬冰雁像是又回到孩子时做了场梦只因唯有在孩子时做的梦才会如此舒适如此甜蜜。
他醒来时觉自己已在一间梦境般美丽的屋子里曲无容就坐在对面出神地瞧着。
但他瞧的却非姬冰雁而是一点红她瞧得竟是那般出神竟没有现姬冰雁已醒来在瞧着她。
姬冰雁瞧见她这双痢痴的眼睛心里又是吃惊又觉有趣暗道:“这丑丫头难道已爱上了这石头人?”
等到一点红醒来时曲无容立刻避开了目光但一点红的眼睛却开始在瞪着她姬冰雁更觉得有趣了。
只可惜楚留香什么也没有瞧见。
他还是晕晕迷迷的有时还在着呓语屋子里又有两个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人黄衣黄裙瞧着他笑道:“这就是传说中那最英俊的强盗最潇俪的流氓么?”
另一人绛衣绣履笑嘻嘻道:“传说中只怕将他说得太厉害了他若真有那么厉害此刻怎会躺在这里?”
黄衣少女笑道:“但他看来却比传说中还更迷人难怪有许多女孩子生怕他不去偷自己家里的东西为的只不过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被女孩子称赞只怕是天下最令人愉快的事了但这女孩子若是太丑这种愉快也免不了要大大打个折扣。
这两个少女衣裳穿得漂亮面貌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楚留香也打不起精神来只在暗中苦笑忖道:“幸好你们容貌平凡才不致和曲无容一样遭毁容之痛我常听人说丑人总比较有福气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真不错。”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向她们微微一笑。
那黄衣少女一张平凡的脸忽然变得有了光本来很自然的表情也忽然装作忸怩起来。
那绛衣少女一直不停的笑似乎再也没法子停止。
曲无容皱了皱眉扭头走了出去。
黄衣少女撇了撇嘴啐道:“丑丫头知道自己被人喜欢就故意做出这副假道学的样子……哼!你看不惯我们我们还看不惯你哩!”
楚留香眼珠子一转故意压低声音道:“姑娘说话最好小声些莫要被她听见了。”
黄衣少女冷笑道:“听见了又怎样?”
楚留香道:“以在下看来那位曲姑娘似乎是这里的大人物两位姑娘看来都入门不久若是得罪了她岂非大是不便。”
黄衣少女瞪了瞪眼睛忽又嫣然笑道:“你用不着替我们担心师傅对徒弟倒全都一视同仁我们不怕她。”
绛衣少女吃吃笑道:“只要你对我们好我们也一样有法子可以让你在这里过得舒服些的。”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她忽然长叹了口气。
绛衣少女道:“你叹什么气?”
楚留香叹道:“只可惜在下全身一丝气力也没有否则……”
他悠悠顿住了语声直视着她们的眼睛。
绛衣少女一张脸渐渐红了起来轻咬着嘴唇缓缓道:“你不用着急总有一天……”
楚留香悠然笑道:“你难道不着急么?”
绛衣少女格格笑道:“你呀……你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又可恶、又可爱的风流贼。”
楚留香叹道:“我真不懂自己中的究竟是什么迷药怎地如此厉害?”
他忽又顿住语声苦笑道:“两位姑娘想必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迷药的我方才本该问问那位姑娘才是。”
一点红早已闭起眼睛姬冰雁却已懂得楚留香的意思了只见这两位姑娘的脸果然已被激得红。
绛衣少女冷笑道:“你以为只有她知道?”
楚留香笑道:“姑娘们难道也知道么?”
黄衣少女忽然觉楚留香的一双眼睛总在瞧她的同伴很久都没有向自己这边瞧过来了。
她立刻抢着道:“你可瞧见了那些花么?”
楚留香叹道:“在下若是没有瞧见此刻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第二十六章 丽质天生
黄衣少女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花?”
楚留香摇头道:“这种花我从来也未曾见过?”
黄衣少女得意地一笑道:“告诉你那花叫罂粟花那些草叶叫大麻草是我师傅自天竺移植过来的也只有在这燠热的地方才能生长。”
楚留香暗中吃了一惊口中却道:“罂栗大麻?这名字倒奇怪得很。”
黄衣少女道:“你中的迷药就是从罂粟花和大麻叶中提炼出来的这种药吃得多固然要疯但若吃得恰到好处简直可以令人飘飘欲仙比什么都舒服。”
楚留香故意骇然道:“吃得多会疯么?”
黄衣少女道:“若是吃得多了不但会狂而且眼睛里还会生出许多幻觉会看到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绛衣少女也觉锋头已被别人抢走立刻也抢着道:“再加上他们这时心神已极为迷乱兴奋所以常常会跳起来和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人打架直打到自己筋疲力竭为止。”
她一笑接道:“根本不存在的人是谁也打不倒的所以纵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中了这迷药也不过只能多支持片刻而已迟早还是要倒下去。”
黄衣少女也抢着道:“所以你只要会用这种迷药自己就等于也已变成谁也无法打倒的人你说这是不是比世上任同武功都厉害得多?”
姬冰雁听得心下骇然楚留香却笑道:“但在下此刻眼睛里却只瞧见两位美丽而甜蜜的姑娘并没有瞧见什么可怕的敌人……只望两位姑娘莫要是在下的幻觉才好。”
绛衣少女吃吃笑道:“这只因你中的迷药并不多所以现在只不过是身子软而已。”
黄衣少女道:“这种药最神奇之处就是它的效果竟是随着所用份量之轻重而改变的份量用得多它就是致命的毒药份量用得少就是快乐的仙丹。”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两位姑娘当真是博学多才……”
突听一人淡淡接着道:“只可惜她们的话却说得太多了。”
这语声虽然十分淡漠却是无比的优美这种清雅的魅力远比那种甜蜜娇媚的语声都要大得多。
听惯了女人撒娇声音的楚留香听见这声音精神顿觉为之一爽但两位少女听了这声音面上却立刻变得全无丝毫血色。
只见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随着语声缓缓走了进来。
她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却令人觉得她风神之美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她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轻纱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她面上也蒙着轻纱虽然没有人能瞧得见她的脸却又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曲无容的风姿也十分优美身材也和她差不多但若令曲无容也穿着她这样的纱衣面上也蒙起轻纱别人还是一眼就可分辨得出。
只因她那种风姿是没有人能学得像的那是上天特别的恩宠也是无数年经验所结成的精粹。
没有人能有她那么多奇妙的经验所以她看上去永还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企及没有事能比拟。
楚留香在暗中长长叹了口气道:“石观音找终于见着你了!一个男人能见到这样的女人实在是眼福不浅但我却宁愿世上没有你这个人才好。”
那两个少女已伏地拜倒道:“叩见师博。”
石观音淡淡道:“我对你们素来是一视同仁的你们自己方才也说过是么?”
少女们以伏地颤声道:“这是你老人家的慈悲。”
石观音道:“很好。”
她忽然向曲无容招了招手淡淡道:“你若不能杀了她们就让她们杀死你吧!”
她竟用如此淡漠的语声来决定别人的生死别人的生命在她心目中的价值简直连犬刍都不如。
曲无容缓缓走出来面上竟也是毫无表情冷冷道:“你们还不站起来动手?”
楚留香忍不住道:“她们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夫人就要她们的命不觉太狠心了么?”
石观音淡淡道:“我对她们一视同仁这就是场鲍平的搏斗怎么能算是狠心呢?”
她说的话还是那么平淡却又令人永远不能辩驳。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苦笑道:“无论如何还是求夫人饶了她们吧!”
石观音道:“你可知她们自己为何不来求我?”
那两个少女果然已站了起来果然没有再说一句话身子虽在抖但已在准备动手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远未说话。
石观音已缓缓接着道:“这只因她们知道我说出的话是永无更改的。”
楚留香叹道:“如此说来她们岂非为我而死?”
石观音淡淡道:“这你倒用不着难受我要她们死并非因为她们说出了那秘密。我若不愿你听到这秘密早就可封住她们的嘴了。”
楚留香叹道:“不错一个反正快要死了的人无论听到什么秘密都没有关系的。”
石观音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道:“既是如此夫人为同又要她们死?”
石观音冷冷道:“并不是我要她们死而是她们自己找死。”
楚留香愕然道:“她们自己找死?”
石观音再不答话姬冰雁却暗暗忖道:“你怎的忽然变呆了?她既已看上了你这些傻丫头却要先来打你的主意不是自己在找死么?”
这时黄衣女和绛衣女已双双猝然一着击出。
她们的功力并不深厚所以楚留香早已看出她们入门未久但这一招击出却是奇诡迅急出人意外。
要知道她们这场搏斗既非为了钱财也非为了名誉乃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她们又怎会不拚命。
只见绛衣少女十指尖尖竟好像已变成一双饿狼的爪子咬牙切齿向曲无容咽喉攫了过去。
黄衣女更是连眼睛都红了右拳如刀拚命切向曲无容的胸协左拳紧握得指节都了白一拳击向曲无容的丹田下腹。
这一拳一掌看来虽没有什么变化但出手的部位却奇诡已极简直令人猜不透她拳掌是从那里打出来的。
楚留香暗暗叹道:“石观音的武功果然是奇诡神妙在这种人手里使出来却有这般威力她自己使出那还得了。”
只见曲无容身形闪动堪堪避开了这两人三招。
她武功虽比对方高出很多但似也不愿和这种拚命的招式硬拆硬拚是以避而不迎守而不攻:
那两个少女的招式却是一招比一招紧一招比一招怪连楚留香这样的人都未瞧出她们的招式来历。
这种招式竟和天下各门各派的招式完全不相同绛衣女所使的招式看来有些似鹰爪功却又有些似擒拿手再仔细一看却又彷佛是蒙古的摔跤手法但却又没有那么强横霸道。
黄衣女所使的掌法看来用的有些像内家掌法中“截、切、劈”三字诀但出手后却又完全不同了。
那手法竟是在“斩”但中土武林中无论那一门那一派的掌法也没有用这“斩”字一诀只有用刀时才有“斩”字诀。
楚留香暗惊忖道:“瞧她们的手法石观音的武功莫非传自异邦不成?”
这时双方已拆了数十沼曲无容竟仍未着力进击。
石观音突然冷冷道:“无容你的心几时开始变软了的:难道还舍不得下手么?”
话未说完曲无容已反手一掌击出。
这一招击出和那两个少女已大是不同了:
黄衣少女那敢硬接她这一掌腰肢一拧翻身错步自她左肩外滑过滑到她身后掌缘直斩背脊。
这一着她脚步轻灵身法自然两人身形交错时所踏的步法又快又准一踏到曲无容身后掌缘已反斩而出有如水到渠成丝毫也没有生硬勉强之处单以这一着而论实已隐然有名家风范。
要知武功出手最难得的便是“妙造自然”四字否则招式奇诡使出时却带了三分勉强也算不了高手。
这面容平庸言语乏味的少女竟突然使出这一着高招来楚留香见了却不禁在暗中喝采。
石观音也在微微点头道:“能使出这一招来你二年武功总算还没有白学。”
但等她这句话说完时黄衣少女却已倒在地上。
原来黄衣少女一掌切出时曲无容左掌依旧划向绛衣少女的脉门逼她撤招后退右掌却突然自膀下穿过到了背后五指微曲变掌为抓黄衣一掌斩下正好被她一把扣住倒像是自己送上门被她抓住似的。
只听“喀嚓”一声她手臂已被摔断惨呼倒地。
楚留香竟也忍不住大声喝采道:“高!斑极了……”
廷坷舌仁守“旺曲无容反手这一抓天下武林中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忍不住喝采的这一着手掌要从协下穿出本是极困难极勉强的手法但曲无容轻描淡写的使出来一条手臂竟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转折自如丝毫也不带斧凿痕迹一点红目光闪动冷漠的面上竟现出了光采。
那绛衣少女面上却变了颜色忽然狂呼一声了过去出手虽不精妙但其势却足慑人。
曲无容微一纵身轻轻跃过一掌直斩而下:
头顶上本是绛衣少女防护最严密之处谁知曲无容一掌斩下还是斩上了她头顶原来曲无容看准了她撤招变式的那一刹那双掌交错的那一隙间运掌斩下时间部位拿捏得之准竟准确得不差毫厘。
她竟以绛衣少女所用的手法杀了黄衣女又以黄衣少女所用的手法杀了绛衣女而且在举手投足间便已奏功看来她若是愿意黄衣女和绛衣女一着还没有出手时她已可毁了她们的。一点红和姬冰雁相顾之下却不禁为之动容只有楚留香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只觉曲无容用的这一着实在熟悉得很但想遍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也想不起这么一着来。
只见曲无容神情冷淡面上毫无表情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做过缓缓走到石观音前躬身道:“您老人家还有何吩咐?”
石观音却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格格一笑道:“许久未见你出手想不到你武功已精进如此倒也难得。”
曲无容俯道:“这并非弟子武功有何精进只不过是她两人平时太不用功了。”
石观音淡淡笑道:“连名满天下的楚香帅都为你喝采了你还客气什么?”
曲无容道:“这也是您老人家教诲有方。”
石观音又沉默了许久忽又一笑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老人家’难道我已很老了么?”
曲无容垂下头不敢说话。石观音叹了口气道:“不错我真的已很老了已经该死了用不着再过几年你就可以来杀我是么?”
曲无容道:“弟子不敢。”
石观音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以你现在的武功而论就连一点红也接不了你三百招再过几年你要杀我还不是举手之劳么?”
曲无容沉默了许久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柄和长孙红同样的银刀一刀切下了自己的右腕。
鲜血箭一般射了出来。
曲无容却仍是面无表情缓缓道:“现在师博您……您总该相信……相信弟子了吧?”
话未说完眼泪已流下面颊面颊却已苍白得全无丝毫血色终于缓缓倒了下去晕倒在地上。
楚留香、姬冰雁叹了口气闭起眼睛不忍再瞧一点红却睁大了眼睛瞪着石观音。
石观音悠然道:“这傻丫头自己砍下了手你为什么瞪着我!难道是认为我在逼她?”
一点红道:“哼!”
石观音笑道:“想不到杀人如麻的中原一点红今日竟也动了恻隐之心难道是对我这傻丫头有了意么?”
一点红一字字道:“我只对你有意有意杀你。”
石观音笑道:“只可惜你永远无法完成这愿望了。”
她再也不理一点红转过头道:“楚香帅你还走得么?”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夫人若要我走我就算走不动也能走得动了。”
石观音道:“既是如此就请香帅移驾随我来吧!”
她盈盈走出门忽又回向一点红笑道:“你身上可带得有刀伤药么?”
一点红瞪着她不说话。
石观音道:“杀人的人总该提防被人杀身上想必带得有刀伤药的你既对我这傻丫头有意为何不为她敷敷药照顾照顾她?”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她现在既已永远强不过你了你留着她总还有用的。”
石观音笑道:“楚香帅果然是善体人意这也就难怪有那么多女子为你倾倒不已了。”
一点红真的为曲无容敷了药平时他杀人也不费力如今却连做这么点事也觉得吃力得很。
姬冰雁长叹道:“罂栗花……罂栗花……想不到如此美丽的鲜花竟是穿肠蚀骨的毒药竟能在人不知不觉间将骨髓都吸了去。”
一点红冷冷道:“我却想不到他竟真的跟着石观音走了。”
姬冰雁道:“你认为他很没有骨气?”
一点红道:“哼!”
姬冰雁道:“如果是你就算杀了你也不会跟石观音走的是么?”
一点红道:“哼!”
姬冰雁叹了口气道:“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了解楚留香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世上水远没有一个人能强迫他做他不愿做的事。”
一点红不说话了。
姬冰雁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也看来虽像是很随便但这一生却也从未做过一件令朋友觉得丢人的事你能交着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天大的运气。”
突听曲无容呻吟一声已悠悠醒了过来。
她在昏迷时虽是满面痛苦之色但一醒过来面上立刻又变得冷冷淡淡全无任何表情。
一点红道:“你……你远疼不疼?”
对一个重伤的人这句话说得虽然还是嫌太冷太硬了些但已是一点红平生所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谁知曲无容却比他更冷道:“我疼不疼与你何干?走远些!”
一点红默然半晌果然远远走开。
曲无容挣扎着要站起来忽然瞧见自己臂下扎着的白布厉声道:“这是你包扎的?”
一点红道:“是。”
曲无容道:“谁叫你来多事?”
一点红道:“没有人。”
曲无容忽然将扎着的白布全部扯了下来又将断腕上的药全擦乾净这时她伤口未合鲜血又涌出。
她虽然疼得满头冷汗但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将白布重重抛在地上瞪着一点红道:“我的事从来用不着别人管的。”
说完了话再也不望一点红一眼挣扎着奔了出去。
姬冰雁叹道:“如此倔强的女人倒也少见得很。”
一点红默然半晌冷冷道:“她很好。”
姬冰雁道:“很好?有什么地方好?”
一点红还是冷冷道:“她很好。”
姬冰唯道:“无论如何你对她总是一番好意她就是不领情也不该加此凶狠的。”
一点红闭起眼睛再也不开腔了。
姬冰雁瞧了也半晌终于笑了笑暗道:“这两人若能配在一起倒真是天生的一对。”
没有台没有绣被没有锦帐流苏也没有任何华贵的陈设庸俗的珍玩眩目的珠宝。
这屋子的精雅正加天生丽质若添脂粉反而污了颜色。
楚留香坐在这里只觉说不出的舒服简直平生也没有到过这么舒服的屋宇他心里不禁暗暗叹息。
无论如何石观音这个人真是不俗。
楚留香现在只想瞧瞧石观音的容貌现在他还想像不出这奇女子的容貌究竟有多么美丽。
但等到他瞧见她时他还是想像不出。
石观音的美丽竟已是令人不能想像的因为她的美丽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像力。
有很多人都常用“星眸”来形容女子的美目但星光又怎及她这双眼睛的明亮与温柔。
有很多人都常用“春山”来形容美女的眉但纵是雾里蒙胧的春山也不及她秀眉的婉约。
楚留香忍不住长长叹息起来。
石观音微笑道:“香帅岂非总是要见我一面?如今既然见着为何叹息?”
她语声本就优美动人如今见了她的面再听到她如此柔美的语声更令人心神俱醉。
第二十七章 坐怀不乱
楚留香叹道:“我叹息的只怕别人说我吹牛。”
石观音也不禁怔住了笑道:“吹牛……我一向对别人说的话都很了解但这句话我却实在不懂。”
楚留香道:“日后若有人问起我:“可见过石夫人?”我自然说见过那人若再问我:“右夫人长得是何模样?”我可就回答不出了。”
也苦笑着接道:“那人见找忽然语拙必定要认为我是吹牛却不知夫人容貌之美世上本无一人能够形容。”
石观音嫣然道:“我平生也听过不少恭维话却从来也没有这样能令找开心的了。”
屋子里自然有张床宽大而舒服。
石观音缓缓坐了下来静静的瞧着楚留香。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瞧着没有任何言词没有任何动怍但却比世上所有诱惑的动作和言词都要诱人。
她身上仍穿着一件轻盈的纱衣掩盖着她的躯体露出来的只有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一双纤美的足踝。
但这已比世上任何一个**着的美女都要令人动心。
楚留香目不转睛竟似瞧得痴了。
石观音嫣然一笑道:“你许久以前就已听到过我的名字是么?”
楚留香道:“嗯!”
石观音道:“但直到现在你才见到我的真面目。”
楚留香道:“嗯!”
石观音道:“你失望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夫人看我可像失望的模样?”
石观音道:“你……你不觉我老?”
楚留香道:“对女人说来“老”确是最可怕的敌人但夫人显然已将这可怕的敌人征服了。”
石观音笑了笑又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楚留香道:“除了夫人的闺房外世上那里还有这样的所左?”
石观音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你来?”
楚留香这次只点了点头。
石观音眼波忽然蒙胧柔声道:“你既知道为何还不过来?”
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这种诱惑是么?楚留香终于抱起了她。
她身子轻盈得像是真能作掌上舞。
她眼睛里像是笼罩着一片迷蒙的雾耳语般柔声道:“无论今后会怎样有了今夜你就永远也不会后悔了。”
楚留香道:“我从来都不会后悔的。”
他忽然用尽剩下的全部力量将她远远抛了出去。
石观音的身子就像一片叶子虽然被他重重抛了出去还是轻轻落下只不过她的面色已变了。
她不但愤怒却更惊奇她这一生也曾做过一些荒唐离奇的梦却连做梦也想不起楚留香会将她抛出去。
楚留香笑嘻嘻瞧着她道:“瞧你的神情好像以为我是个疯子是么?”
石观音在这瞬息间已恢复了她那优美的风姿淡淡道:“你难道不是疯子?”
楚留香大笑道:“我只恨现在没有力气将你抛得更远些。”
石观音柔声道:“你忍心么?”
她盈盈站了起来那雾一般的纱衣便自肩头滑落露出了她那如象牙雕成的**。楚留香的呼吸骤然沈重起来几乎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如此纤细的腰枝如此美的褪……
这光滑而温暖的**已蛇一般缠住了他坚挺的双峰已压上了他的胸膛那秀美的语声在他耳旁轻轻道:“你是个很有经验的男人是么?”
楚留香道:“嗯!”
石观音梦呓般低语道:“那么你就该知道我现在是多么需要你你忍心拒绝我么?”
楚留香的手沿着她背脊轻轻溜下去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世上永远没有任何事比这种自灵魂深处的颤抖更令人**。
她眼波已蒙胧伏在楚留香肩上颤声道:“这里已是天堂你还等什么?”
楚留香叹了目气喃喃道:“不错美人的躯体的确就是男人的天堂……只可惜这天堂却离地狱太近了。”
也忽然在她身上最光滑最柔软也最诱人的地方重重拧了一下重重将她推倒在床上。
石观音仰躺在床上柔和的恺光满了她乳白的**却又偏偏留下几处阴影。
那是诱人疯狂的阴影。
她在等待着这是等待的姿态是邀请的姿态。
谁知楚留香竟忽然攫起床头的金杯高高举起缓缓倾下杯中琥珀色的酒一条线般流出来在她身上。
楚留香大笑道:“现在你更要认为我是疯子了是么?”
石观音静静地躺着动也不动任凭那冰冷的酒流过她高耸的胸膛平坦的小肮……
她只是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不是疯你只不过是个白痴而已。”
楚留香微笑道:“你认为一个正常的人是绝对无法拒绝你的是么?”
石观音道:“永远也不能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那些山谷中的奴隶也许就是因为太正常了。”
石观音霍然生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楚留香道:“我若不拒绝你就也会和忙们一样去扫那永远也扫不尽的风沙直到死为止因为你见到一个特殊的男人就想征服地占有他要他将灵魂都奉献给你但等到这男人真的将一切都奉献给你时你便又会觉得这男人太卑贱最多也不过只配为你去扫地。”
石观音瞪着他良久良久没有说话。
楚留香道:“也许这因为你的心灵很空虚所以一直在不停地寻找想找个男人来填补这空虚但你却永远也找不到的。”
石观音忽又笑了柔声道:“也许我所要找的男人就是你。”
楚留香道:“现在你或许觉得我和别的男人都有些不同但等到我也被你征服时也就会和也们一样了。”
石观音温柔地笑道:“你对你自己难道没有一点自信?”
楚留香笑道:“我不是没有自信只不过不愿意冒这个险而已。”
石观音道:“我……我难道还不值得你冒险?”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笑道:“也许我觉得世上没有一个女人值得我为她冒生命之险的。”
石观音悠然道:“苏蓉蓉呢?”
楚留香的心沉了下去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淡淡笑道:“在我眼中她们并不是女人只不过是我的好朋友为了自己好朋友大多男人都会冒生命之险的。”
石观音面上温柔的笑容忽然不见了冷冷道:“但你不知道拒绝我的男人会有什么结果么?”
楚留香笑道:“除了我之外难道还有别的男人拒绝你?”
石观音道:“有一个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个。”
她目中忽然露出了恶毒的笑意道:“你可知道我对他怎么了?”
楚留香道:“你杀了他?”
石观音狞笑道:“杀了他那有如此容易……我将他**裸地困在烈日下让烈日晒毁他的脸晒瞎他的眼睛再让他像骡子般推磨永久也不许他有片刻休息……”
她格格地笑着接道:“你可知道他最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楚留香跟前已泛出了“石驼”的影子长叹道:“我知道。”
石观音道:“你难道也想变成他那副模样?”
楚留香淡淡道:“我只知道他并没有死他后来终于逃了出去我也知道他现在虽然痛苦但也比那些扫地的人好得多。”石观音变了颜色咬牙道:“但你……你永远也休想活着逃出去。”
楚留香微笑道:“我还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没有完全死心还不会像那样折磨我的。”
石观音忽然拎起只枕头向他摔过去大喝道:“滚!乘我还没有杀死你之前快滚出去。”
楚留香微笑鞠躬道:“遵命!”
他微笑着走出去只听得石观音在身后喘气。
楚留香一步步走回屋去这位轻功天下第一的名侠此刻每走一步都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
两个少女在后面跟着他走得远远的像是生怕自己若和他走得近了些有灾祸降临。
楚留香忽然停下脚步回道:“我走不动了姑娘来扶我一扶好么?”
那少女瞪眼道:“前面就到了这两步路你难道都不能走?”
楚留香道:“姑娘难道如此狠心要我爬过去吗?”
另一少女道:“大少爷求求你别替我们找麻烦行不行已经有两个人为你送了命一个人为你断了手你还不满意?”
楚留香苦笑道:“但现在……我只求姑娘们扶我两步……否则我只好坐下来了。”
那少女跺脚道:“你真是个魔星女人见到你真是倒楣。”
姬冰雁见到两个少女扶着楚留香走进来楚留香竟像是已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冷冷道:“看来你对那位石夫人倒真是卖力得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的想像力也如此丰富只可惜你却想错了……”
话犹未了双肘突然向外轻轻一撞。
那两个少女连惊呼都未出已倒了下去。
楚留香叹道:“抱歉得很在下虽不愿恩将仇报但为了逃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一点红和姬冰雁都已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姬冰雁失声道:“你……你那里来的力气?”
楚留香笑了笑道:“好像是天生的。”
姬冰雁道:“但……但那迷香……”
楚留香笑道:“你当我真的也和你们一样也被那见鬼的迷香迷晕过去了么?”
姬冰雁怔了怔苦笑道:“不错你自然是假装的否则你又怎会比我们先晕过去又比我们后醒过来?但石观音没回来时你为何不逃走?”
楚留香悠悠道:“那时我还想见她一面哩!”
他嘴里虽这么说但姬冰雁却已知道那时也之所以不逃走只为的是怕自己逃走后害了他们。
楚留香又道:“现在我已将那位石观音气疯了一个半时辰内她绝不会出来咱们要走就得乘这个时候。”
姬冰雁叹道:“但我们还是没有力气只怕走不出去。”
楚留香先不答话却将那两个少女的腰带解了下来然后才沉声道:“你先将红兄背在背上用这腰带扎紧我再背起你……你站起来的力气总该有吧?”
这是间石头屋子有一缕情泉自石壁上的虎口中流出来两个**着的少女正在清泉下沐浴。
她们面貌虽不美但结实的**却充满着青春的魅力正互相泼着水格格的娇笑着。
忽然间三个人闯了来。
这三个人竟是叠在一起的就像是叠元宝似的。
少女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再也笑不出来其中一人蹲下来用手掩自已的胸膛另一人却去抢衣服。
楚留香微笑道:“姑娘们请放心在下等都是正人君子眼睛不会胡乱看的。”他的手一弹那少女只觉半身麻木刚拿起的衣服又掉了下来。
这少女连耳朵根子都红了颤声道:“正人君子为何……为何不许人家穿衣服?”
楚留香柔声道:“这只因在下知道一个人身子若是**着时就不大会说谎的。”
姬冰雁接道:“而且也一定不好意思出手。”
这少女咬着嘴唇只有也蹲下来。
楚留香仰望天道:“现在我只想请问姑娘石夫人将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三个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那少女呆了呆道:“三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了”
楚留香叹道:“自然是女的。”
那少女咬着嘴唇道:“我们夫人从来不会将女人藏起来的。”
另一少女道:“这里一共有五六十位姊妹但都没有姓苏的。”
楚留香皱起了眉头回道:“你看她们说的可是真话?”
姬冰雁道:“女人在如此情况下还能说谎的并不多。”
楚留香长叹道:“如此说来她们的确是不在这里的了。”
他瞧了少女们一眼又叹道:“沙漠上每天渴死的人至少有十个姑娘们却在这里洗澡……唉!”
一口气叹出时手指又轻轻弹了出去。
长廊中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姬冰雁沉声道:“你认得出去的路么了?”
楚留香道:“她们将我抬进来时我已记住了。”
姬冰雁道:“蓉儿既不在这里你为同还不快走?这里的女子武功都不弱你若遇见几个穿着衣服的只怕就麻烦了。”
一点红忽然道:“我也想找个人。”
姬冰雁皱眉道:“谁?”
楚留香却微笑道:“莫非是那位曲姑娘?”
一点红似乎叹了口气道:“我只觉得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姬冰雁道:“但你认为她会跟咱们走么?”
一点红默然半晌黯然道:“只怕不会的。”
姬冰雁道:“你既明知她不会跟咱们走为同还要去找她?”
一点红沉声道:“但我却知道她至少不会拦阻咱们……”
突听一人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她不会拦阻你?就凭你们三人这样子若能逃得出去这地方只怕早已变成了一片瓦砾。”
胡铁花倒在沙堆上喘着气现在只怕已没有几个人认得也就是胡铁花了简直连他自己都已不认得自己,也只觉得又脏、又饿、又累喉咙里更像是被火烧一般烧得他整个人都要疯整个人都要裂开。
第二十八章 生死之间
琵琶公主就躺在他身旁那模样看来比他更惨她一身昂贵的衣服几乎已裂成碎片**上沾染了沙麈和鲜血。烈日虽已偏西但余威仍在就晒着他们的脸不远处就有遮荫的地方他们却似已没有力气走过去。
胡铁花以手挡着眼睛喃喃道:“我们这一辈子只怕休想找得到那老臭虫了。”
琵琶公主黯然道:“我们本不该走这条路的。”
胡铁花眼睛里忽然射出怒火大声道:“不错我们本不该走这条路的但这难道怪我?你不是说在沙漠上比我有用得多么?为什么也跟我一样狗也似的躺在这里没法子。”
琵琶公主目中流下泪来嗄声道:“我实在不该跟你来的拖累了你否则你那袋水若是一个人喝至少也还可以多支持一阵子。”
胡铁花呆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真是个混帐这种事怎能怪你?我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脾气。”
琵琶公主忽然扑到他身上放声痛哭道:“这不怪你怪我……我现在只想死最好马上就死。”
胡铁花轻抚着她的头喃喃道:“咱们就算不想死只怕也没法子活下去了。”
极目望去黄沙连着天天连着黄沙天地间彷佛只剩下这一片令人绝望的死黄色再没有别的。琵琶公主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泛出一丝凄凉的微笑道:“我居然会和你死在一起这只怕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吧?”
胡铁花忽然大笑起来道:“能和你死在一起倒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你……你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你……你……”
他喉咙里像是忽又被什么堵塞住了嘶哑的笑声也忽然停顿只是痴痴地望着她的眸子嘶声道:“但我们死也该死得快乐些是么?”
琵琶公主的身子似乎有些抖颤声道:“你……你可是要我……”
胡铁花的目光已自她眸子移到她的腿上。
这变腿虽已沾满沙垢血迹但仍是修长、美丽、结实、而诱人的胡铁花喉结上下滚动嘶哑的语声更嘶哑。目光却变得炽热热得似乎要燃烧起来他的手终于颤抖着移上她的腰枝一字字道:“我要你……我真的要你除了你之外我不如还要什么?”
琵琶公主只是不停地颤抖着苍白的面靥渐渐红她伸出手想以衣服来掩住裸露的眯。
但已制成碎片的衣服是什么也掩不住的这动作只不过增加了几分诱惑非但诱惑了别人也诱惑了自己。
她只觉一颗心已快跳出了腔子。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人的**往往在最不该来的时候却偏偏来了人的**越疲乏时**反而会来得更突然更强烈。
胡铁花终于紧紧抱住了她——在死亡的阴影下他的**忽然变得火一般烧着他再也不能遏制。
琵琶公主闭起了眼睛彷佛已准备承受。
死前的狂欢岂非正是每个人都曾经幻想过的。
沙是那么柔软而且也是炽热的。
胡铁花翻身压上了她他们的伤心、悲哀、痛苦和绝望似乎已都可在这股欲焰中燃烧而尽。
但就在这时胡铁花忽然负痛大呼一声跳了起来他双手掩着自己吃惊地瞪着琵琶公主嗄声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难道你不愿意?”
琵琶公主目中又流下泪来轻轻道:“我……我是愿意的在临死之前我已决定将什么都交给你但我却不能不告诉你一件事。”
胡铁花道:“什么事?”
琵琶公主起眼睑道:“我的……我的身子已不再完整已交给别人了。”
胡铁花双拳紧握嘶声道:“谁?”
琵琶公主一字字道:“就是他。”
她说的“他”是什么人胡铁花还会不知道?胡铁花就像是被一桶冷水自头上淋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琵琶公主惨然道:“我也想要你的我实在也已没法子控制自己只想忘记一切死在你怀里但……但也不如为了什么我竟无法将这件事瞒住你。”
胡铁花突然跳起来大呼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他疯狂般地着沙子每一脚就骂一句:“老臭虫。”踢得满天黄沙几乎将他自己都包围住了。
琵琶公主幽叫道:“你现在很恨他么?”
胡铁花道:“哼!”
琵琶公主叹道:“你就算很恨他我也不怪你我有时也很恨他……无论任同人和他在一起胜利和光荣总是属于他的无论任同人的心事他只要瞧一眼就能猜出而他的心事却永远没有人能知道。”
胡铁花的脚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她道:“你认为我们和他在一起实在太吃亏了是不是?”
琵琶公主道:“嗯!”
胡铁花道:“但我们却都是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他并没有强迫过我们是不是?”
琵琶公主低下了头道:“嗯!”胡铁花竟忽然大笑起来道:“说来说去我们两个倒实是同病相怜虽然很恨他却又忍不住要喜欢他。”
琵琶公主叹道:“有时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胡铁花微笑道:“因为老臭虫的确是值得别人喜欢的是不是?”
琵琶公主默然半晌终于也嫣然一笑道:“你真不愧是他的好朋友……”
她语声忽然顿住瞪大了眼睛望着胡铁花目光中满是惊骇恐惧之色虽然张大了嘴却不出丝毫声音。
胡铁花笑道:“你瞧什么?我的头难道忽然变成两个?”
他伸手摸了摸自已的头语声也骤然顿住目光也立刻充满了惊骇恐惧之色瞪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
这只手竟已被鲜血染红了。
他头上竟已流满了鲜血。
胡铁花的头并没有破血是从那里来的呢?胡铁花抬起头只见满天黄沙中有两片黑影在盘旋飞舞而且越飞越低眼看就要落下来。
一看竟是两只鹰。
血无疑是鹰身上落下来的鹰无疑已受了伤若非胡铁花感觉已麻木他原该早就已觉察到。
琵琶公主讶然道:“这鹰是从那里来的?又怎会受了伤?莫非附近有人来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惊讶已变成了欢喜……只要有人来了他们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胡铁花的面色却更沉重也忽然想起那日自死去了的镖客们身上将他们珠宝攫去的飞鹰。
沙漠上的鹰显然也都是石观音的奴隶。
只听“哧”的一声一只鹰流星般落了下来。
胡铁花捡起来一着鹰腹上灰白的柔毛已被血染红鹰腹也几乎裂开受的竟是剑伤。
这只鹰显然是在向人飞扑袭击时反被人一剑撩伤。
胡铁花皱起了眉喃喃道:“好快的剑法。”
琵琶公主目中又出现了希望之色道:“是不是他?”
胡铁花道:“绝不是若是他出的手这鹰绝对没法子还能飞这么远同况就算是只扁毛畜牲也也舍不得杀死。”
这时另一只鹰也落了下来致命的创口也是剑伤。
胡铁花又道:“那么会不会是你另外那个朋友?”
胡铁花摇头道:“也不是姬冰雁从来不用剑的。”
他忽然一笑喃喃道:“无论如何这两只鹰来的倒很是时候。”
琵琶公主远未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胡铁花已将一只鹰送到她的面前道:“吃下去。”
琵琶公主骇然道:“吃下去?这怎么吃得下去?”
胡铁花瞪着她道:“你假如不想死就一定要想法子吃下去能吃多少就多少尽量多吃越多越好知道么?”
美食家都知道世上所有的肉类中鹰的肉怕是最粗糙了就算煮熟也未必咬得动何况是生的。
琵琶公主用小刀切了一堆像吃药似的放进嘴里皱着眉咀嚼着几次都忍不住要吐出来。
胡铁花道:“你这样子吃法永远也恢复不了力气的要像我这样吃你看……”
要将带血的鹰肉一整块割了下来先吮吸着上面的血汁再将肉切成细条放进口里嚼几下就用力吞下去。
琵琶公主简直连看都不敢看苦着脸道:“我……我不能这样吃我吃不下去。”
胡铁花笑道:“你只要闭起眼睛幻想自己吃的是白切羊肉酱加烧饼你就吃得下去了。”
鹰肉虽然粗鹰血虽然腥但对一个饥渴垂死的人说来却真比什么十全大补剂都要有用多了。
胡铁花脸色已渐渐恢复了红晕琵琶公主也缓过气来。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惨叫自那边沙丘后传了过来。
胡铁花微微变色沉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瞧瞧。”
琵琶公主道:“我也要去。”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好来吧……看来除了那老臭虫外也没有别人能管得住你……但你可千万小心些才好。”
沙丘后刀光闪闪剑影纵横。
黄沙上染着碧血已有几具身倒卧在地上还有十余条黑衣大汉围着两个人在浴血苦斗。
大汉们俱都十分矫健剽悍刀法也十分沉猛凶狠尤其可怕的是每个人面上所带的那股杀气竟是不将对方碎万断绝不罢休。
但被围的两个人武功却较他们高出很多剑光如匹练般纵横飞舞竟赫然是海内名家华山正宗。
只不过他们的力气显已衰退对方的人数却实在太多这样多下去纵不被杀死也要被累死。
琵琶公主和胡铁花藏在沙丘后忽然失声道:“你瞧那……那不是你们的马夫么?”
胡铁花自然也已现被围的两个中一个身法较呆滞出手较迟缓的人赫然竟是石驼。
另一人剑法轻捷而狠辣却正是那行踪诡秘为了追赶石驼而一去无消息的隐名剑客王冲。
黑衣大汉们无疑就是石观音的属下。
胡铁花瞧了羊晌终于沉不住气了道:“这一次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
琵琶公主咬着嘴唇道:“但若有人逃到我这边来我总不能看着不出手吧?”
胡铁花笑着点了点头忽然狂吼二声飞身而出。
黑衣大汉们苦战半日死伤狼藉直到此刻才开始占了上风眼看就要将这两个追寻多日的人分于刀下。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一声霹雳般的大喝一人如飞将军自天而降夹起一条大汉的头颅飞起一脚将另一条大汉踢出三丈开外出手一拳将第三条大汉的满嘴牙齿都打了下来。
再看那一条大汉一个头已被他生生夹扁。
他举手投足间已有三个人倒下去如此神威当真令人胆寒股栗大汉们不禁都被吓得呆了。
那边石驼和王冲精神却为之一震两柄剑交剪而出剑光闪动间也有两条大汉伏在剑下。
胡铁花大喝道:“胡某也不愿多伤无辜只要放下刀来绝不伤你们性命。”
谁知这些大汉们竟像是疯了一样还是不要命的仆过来。
王冲掌中长剑展动口中喝道:“这些人神智已狂完全不可理喻只有杀了他们别无他法。”
胡铁花叹了口气只见两柄刀已泼风般劈了过来这两条大汉眼睛都红了竟真的和两条疯狗差不多”.胡铁花上身一偏已自刀光中穿了过去左肘向外一撞右手一托右面大汉的掌中刀已到了他手里。
只听“喀嚓”一声左边那条大汉的胁骨已被他全部撞断但冲出数步后竟又狂吼着回刀来。
胡铁花道:“你这是何苦。”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都已倒卧在血泊中。
琵琶公主远远瞧着只见大汉们前仆后继明知死也不退缩竟没有一个人逃过来的。
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咱们国里若有这么多勇士咱们又同致像今天这么惨。”
自己却不知这些大汉早已将生命出卖给石观音也们看来虽有血有肉其实已不过只是群走肉行。
血战终于停止黄沙碧血身遍地。
石驼双手扶剑不住喘息面上却仍是岩石般全无表情王冲走过去向胡铁花深深一礼长叹道:“大恩不敢言谢今日若非胡大侠仗义相助我兄弟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胡铁花瞧了瞧他又瞧了瞧石驼愕然道:“你们是兄弟?”
王冲道:“虽非骨肉情同手足。”
胡铁花讶然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早已认识的?”
王冲叹道:“在下浪迹天涯为的就是要寻找旭说来……这已快二十年了。”
胡铁花目光凝注到他掌中剑上忽然笑道:“二十年来江湖中已不复能见到正宗华山剑法阁下方才那一招“惊虹贯日”当真已可算是武林绝响。”
王冲神色像是微微变了变勉强笑道:“胡大侠过奖了。”
胡铁花目光灼灼瞪着他的脸微笑道:“据在下所知纵然在昔年华山剑派全盛时能将这一招“惊虹贯日”使便得如此精妙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而华山高手剑客中却绝没有“王冲”这个人的阁下现在总该将真实姓名说出来了吧?”
王冲讷讷道:“在下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阁下又何必……”
胡铁花不让他再说下去大笑道:“到了现在阁下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么?要知道一个人的姓名虽能瞒得住人但剑法却是瞒不住人的。”
王冲沈默了很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性命蒙胡大侠所救实也不敢再以虚言相欺。”
他语声又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实不相瞒在下本姓柳小名烟飞……”
胡铁花失声道:“柳烟飞莫非就是昔年华山派掌门真人的收山弟子华山七剑外最负盛名的“神龙小剑客”么?”
柳烟飞惨笑了笑唏嘘叹道:“岁月催人昔日的小伙子如今两鬓也已斑白了。”
胡铁花目光闪动瞟了石驼一眼道:“阁下既是柳大侠他……”
柳烟飞像是已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字道:“也就是我的大师兄皇甫高。”
胡铁花耸然动容道:“难道竟是“华山七剑”之侠义之名传遍八州天下武林中人莫不敬仰的“仁义剑客”?”
柳烟飞黯然道:“正是。”
胡铁花又瞧了那“石驼”一眼只见也目光茫然直视着远方仍然似乎什么也没有瞧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昔年风采飞扬的名剑客怎会娈得如此模样?胡铁花也不禁为之黯然长叹忍不住道:“那石观音究竟和皇甫高大侠有什么仇恨?要害得他如此惨?”
柳烟飞叹道:“此中曲折说来话长非但皇甫大哥被她害得身成残废我华山派数百年的基业也就是断送在这……这恶魔手里的。”
胡铁花默然半晌缓缓道:“现在你总算已找着他了你又想怎么样呢?”
柳烟飞垂道:“我……我……”
他语声哽咽目中似已有热泪将夺眶而出。
胡铁花忽然握住他的手大声道:“你难道不想报仇?”
柳烟飞喃喃道:“报仇……报仇……”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也不知说了多少遍目中终于流下泪来忽然重重摔脱了胡铁花的手嘶声道:“你可知道我皇甫大哥为何自甘沦落与驼马为伍?”
胡铁花叹道:“找也早已看出他必有难言的隐痛。”
柳烟飞道:“他隐姓埋名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不愿复仇。”
胡铁花怔了怔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柳烟飞道:“只因他知道以我们之力要想复仇实无异以卵击石他不愿我华山一脉就此断送也不忍令华山弟子全都死尽死绝。”
琵琶公主已走了过来此刻忽然道:“华山弟子现在难道还有活着的么?”
柳烟飞凄然道:“所存实也无几了。”
琵琶公主冷冷道:“哦!原来还有几个我却以为早已死光了。”
柳烟飞面上变了颜色嗄声道:“你……”
琵琶公主却不让他说话冷笑着接道:“昔年“华山七剑”纵横江湖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光采江湖中人提起“华山派”三个字推敢不退避三分就连我这化外小民也已久慕华山风采但现在……”
她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但现在江湖中人却已几乎忘记武林中有过“华山派”这名字了华山弟子就算全都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第二十九章 画眉鸟
柳烟飞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个耳光脸上每一根肌肉都颤抖起来满头大汗如雨点般滚滚而落。
琵琶公主悠悠道:“男子汉大丈夫与其荀延偷生倒不如光荣战死你说是么?”
柳烟飞跺了跺脚嘶声道:“柳烟飞何惧一死但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若只是去白送性命……”
琵琶公主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觉得自己不是石观音的对手?”
柳烟飞道:“普天之下能和他一较高下的人只怕还不多。”
琵琶公主叹了口气道:“只要你能带我们找到石观音我们倒不惜为你拚一拚命但你既……既然不敢那也只好算了。”
柳烟飞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忽然咬了咬牙转身奔到皇甫高面前拉起他的手扑地跪了下来。
只见柳烟飞满面痛泪在皇甫高掌心不停的划着字。
皇甫高像是忽然大怒起来一脚将他开。
但柳烟飞却又爬过去皇甫高身子抖一双空洞的眼睛里竟有两行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又过了半晌柳烟飞忽然长身而起嗄声道:“两位真的要陪我兄弟去找石观音?”
胡铁花立刻道:“自然是真的。”
柳烟飞道:“纵然有去无回也在所不惜?”
胡铁花大声道:“胡某难道是贪生怕死的人么?”
柳烟飞仰天长长吐了口气道:“好既是如此两位就随我来吧!”
一片石峰平地拔起大地至此似已到了尽头皇甫高到了这里手脚都似乎已在微微颤抖起来。
胡铁花极目四望不禁动容道:“好险恶的所在莫非已到了地狱的入口?”
柳烟飞叹道:“不是地狱的入口这里就已是地狱。”
也沉声接着道:“群山之中有处秘谷石观音就住在那里我皇甫大哥也就在那里受尽了非人所能忍受的折磨。”
胡铁花眼睛里出了光捏紧拳头大声道:“现在他报仇的时候已经到了咱们冲进去吧?”
柳烟飞道:“但这石峰之间道路迂回住按交错而且穷极生克变化咱们若是就这样撞进去只怕永远也无法走进这迷谷。”
琵琶公主着急道:“那.……那怎么办?”
柳烟飞道:“只望到了晚上风向能改变。”
琵琶公主又忍不住道:“为什么要等风向改变?”
柳烟飞叹道:“我皇甫大哥耳目俱已残废所以后来石观音已将他看得和死人无异对他丝毫不加防范谁知他出入这迷谷几次之后便已凭着一种特异的触觉将谷中道路的生克变化俱都默记在心。”
琵琶公主道:“所以他才能摸索着逃了出来是么?”
柳烟飞道:“正是。”
琵琶公主道:“那么这和风向又有什么关系叩.”
柳烟飞叹道:“一个又聋又哑又盲的人要分辨出力向并不是件容易事他需要倚靠许多种因素风向自然就是许多种因素之一。”
琵琶公主叹道:“我明白了他逃出来的那天吹的风和现在不一样生怕感觉上有了差异就会将方向走错是么?”
柳烟飞道:“不错在那迷谷之中只要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了。”
胡铁花抬头仰望着天色着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见鬼的风向才能改变?”
琵琶公主道:“沙漠上白天和晚上吹的风往往是不同的。”
柳烟飞道:“不错到了晚上风向说不定就会改变了。”
胡铁花道:“它若偏偏不变呢?”
柳烟飞叹了口气道:“它若不变咱们就只有等着。”
幸好胡铁花的运气并不错入夜时风向果然已改变由东南变为西北寒气也自西北方卷了过来。
石驼以剑点地当先而行。
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十分慎重像是生怕一步踏错便将永生沉沦于万劫不复的鬼狱。”
但片刻后他们还是走入了石峰群中。
无星无月大地漆黑得好像已被装在棺材里。
胡铁花几乎什么都瞧不见心头也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但他也知道越黑暗反而对皇甫高越有利因为在这样的黑暗里有眼睛的人行动反而不如瞎子方便。
皇甫高还是走得很慢但却是不停的在走行动就像是猫一样几乎完全没有任同声音出来。
其实这时狂风怒号纵有脚步望出别人也不会听见别人若有脚步声出也们自然也不会听见。
只有皇甫高他不用听也能感觉得出。
就在这时他像是忽然感觉到有了警兆。
他猝然一回身子已伏了下来贴在石壁上此时此刻大家已都唯他马是瞻立刻也跟着紧张起来。
胡铁花掌中紧握着他自黑衣大汉手里夺过来的刀悄悄绕过皇甫高贴身在石壁上屏息静气的等着。”
无边的黑暗中充满了杀机。
胡铁花就像是一匹在等着择人而噬的恶狼。
过了半晌山峰那边果然隐约传来了人的呼吸声胡铁花掌心沁出汗刀握得更紧。
呼吸声渐渐近了。
胡铁花闪电一刀砍了下去也几乎已将全身力气都用在这一刀上这一刀的快与狠只怕很少有人能躲得开。
也存心要将对方的头颅一刀砍成两半。
他自然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一刀砍的竟是楚留香。
楚留香本来也许也走不到这里的。
幸好他们在最危险的关头没有遇上石观音也没有遇上石观音其他的弟子竟偏偏遇上了曲无容。
“……就凭你们三人这样子也想走得出去么?”
这句话正是曲无容说出来的。
她一身都是雪一般的白断臂用白绫悬着面上也蒙着雪白的丝巾使人但能看见她绝美的风姿而忘却了她脸上丑陋的伤痕。
楚留香、姬冰雁、一点红三个人张大了眼睛瞧着她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将要怎样。
只要她一声呼唤他们三个人就走不成了。
但曲无容居然也是静静的瞧着他们没有开口。
一点红忽然道:“我说的你听见了?”
曲无容道:“哼?”
一点红道:“你走不走?”
曲无容冷笑道:“你明知自己逃不出去想要我带路么?”
一点红瞪眼瞧她半晌忽然纵声狂笑起来。
一个终年面上不见笑容的人居然会大笑这本是件非常令人感动的事只可惜他笑得太不是时侯笑声若惊动了石观音这笑的代价就是三条命。
姬冰雁怒道:“你是不是想以死来向她表明心迹?但我们可犯不上这样她对我们无论怎么想无论将我们看成怎么样的人我都不放在心上。”
一点红骤然顿住笑声道:“好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也竟用出也剩下的全部力气拚命一推挣开了那缚着的腰带自姬冰雁背上滚落了下来。
楚留香动容道:“你……你这是何苦?”
一点红道:“少了我你行动也方便些。”
楚留香跺脚道:“但我又怎能将你留在这里?”
一点红淡淡道:“我从未觉得性命很珍贵随时都在准备着死的。”
他戛然顿住语声那冷漠的神情却很像在对曲无容说:“我绝不会为了求生而骗你的你若是这样想非但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曲无容蒙面的丝巾彷佛湿了。
这比冰还冷的女子难道也会泪流满面?她忽然取出个小瓶子抛给楚留香扭转了头嘎声道:“这是解药你们都走吧!”
楚留香却叹了口气道:“姑娘现在才让我们走已太迟了。”
曲无容道:“为什么?”
楚留香叹道:“红兄的脾气我知道他说过不走就绝不走的他不走我们两个人难道能走么?”
曲无容道:“他……他还想怎么样?”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缓缓道:“他已表明了心迹姑娘若相信他就该和咱们一起走也若知道姑娘已不再对他有所怀疑自然也就会走了。”
曲无容道:“我……不能走。”
她不但声音颤抖身子也剧烈的颤抖起来。
楚留香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姑娘留念之处?”
曲无容没有答话似已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大喝道:“你们四个谁也休想走。”
一个紫衣少女不知同时竟已在长廊尽头瞪着他们楚留香、姬冰雁纵然镇定也不禁为之失色。
曲无容失声道:“四妹你……”
紫衣少女打断她的话冷笑道:“谁是你的四妹你这不要脸的丑丫头平时一面孔假道学谁知一瞧见男人就昏了头难道你忘了师父会怎样对你?”
曲无容反倒镇定下来淡淡道:“但你也莫忘了师父现在并不在。”
紫衣少女怒道:“师父不在又怎样凭咱们几十个姊妹难道远对付不了你们?”
她的手在墙上一按立刻便有一阵震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楚留香知道铃声一响石观音门下弟于必将倾巢而出这些少女武功俱都不弱而且显然每个人都有一两着石观音秘传的杀手凭他们四人之力要对忖这些少女们胜算实在不多。
何况姬冰雁和一点红现在简直连出手之力都没有。
姬冰雁现在刚吞下去解药悄声问道:“这药要多久才能挥效力?”
曲无容道:“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
姬冰雁叹了一口气无话可说对方片刻就要来了也气力纵能在半个时辰内恢复又有什么用。
他已将剩下的解药递给一点缸一点红也没有拒绝只叹这两个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纵然服下了解药也只有等着听凭人来宰割。
铃声还在响着。
紫衣少女厉声笑道:“你们此刻若是束手就缚也许还可受些活罪否则……”
曲无容冷冷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先宰了你。”
紫衣少女脸色青却真的不敢再说一个字。
姬冰雁忽然道:“楚留香你今天还不肯杀人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若要杀人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今天。”
姬冰雁冷冷道:“但今天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
楚留香叹息道:“今天我就算杀人只怕也还是难免被人杀的。”
连楚留香都说出如此气的话来事态之凶险可想而知姬冰雁也知道他们实在连一分胜算也没有。
一点红忽然道:“是我害了你。”
也这话虽然没有指名但谁都知道他是在向什么人说的。
过了半晌曲无容终于冷冷道:“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难道很珍惜么?”
一点红道:“很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互相看过一眼但两人却就这样已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方。
楚留香也曾见过不少多情的男女也曾见过各式各样不同的爱情却还未曾想到世上竟有他们两人这样的。
这一份奇特的感情虽是那么淡漠但在这生死一的危险中看来抑分外强烈分外令人感动。
只不过这究竟是甜是苦恐怕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了。
忽然间两个少女自长廊尽头狂奔而来。
她们竟是完全**着的身上还沾着水珠显然就是方才在沐浴的那两个。她们明明已被楚留香点住了穴道此刻的来势却疾如狂风。
楚留香又惊又奇紫衣少女皱眉轻叱道:“警铃虽急你们至少也该先将衣服穿上呀!”
叱声未了**的少女已奔到楚留香面前面对着她们丰满成熟的青春**三个男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知这两个少女刚奔到面前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迎面给了她们一拳。
这变化不但使得紫衣少女面色大变楚留香等人也吃了一惊只见她们自背脊至足踝都仍是光滑完整的。
曲无容忍不住翻过她们的身子也瞧不出有任何伤痕但一张睑却已变成紫色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再着她们的脖子上竟有一圈很细的红印。
曲无客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失声道:“她们莫非是活活被人勒死的。”
楚留香皱眉道:“看来只怕是如此。”
姬冰雁道:“既然已被勒死怎么还能奔来这里?”
楚留香沉吟着道:“勒死她们的人用的手法很妙而且也算准了力量存心要她们奔到这里后再断气。”
他似乎忽然现了什么一面说着话一面俯下身去扳开那少女紧握的手掌取出一张翠绿色的纸。
曲无容道:“是谁勒死了她们?为什么远要她们奔来这里?”
楚留香眼睛凝注那张纸脸上的肌肉似乎在抽搐过了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一字字道:“这只因那人要将她们的死送给我。”
曲无容失惊道:“将死送给你!你………你……”
楚留香苦笑着将那张翠绿的纸递了过去。
只见上面竟写着:
楚香帅笑纳:
画眉鸟敬赠。
紫衣少女虽未看见这张纸但也不禁全身汗毛直竖满头汗出如雨忽然转身狂奔出去大呼道:“来人呀!来人……”
她身形眨眼就转过长廊瞧不见了。
只听她呼声突然中断接着她身子竟又退了回来。
楚留香等人忽也紧张起来只见她脚步一步步向后退竟一直快退到楚留香他们面前始终也没有回过头。
曲无容只觉得手脚冷嗄声道:“你……”
一个字才说出口紫衣少女竟已仰天跌倒。
只见她满睑俱是鲜血鼻梁正中竟赫然插着一柄翡翠雕成的小剑剑柄上也瓢着张翠绿色的纸。
纸上竟也写着:
楚香帅笑纳:
画眉鸟敬赠。
大家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翡翠脆而易折鼻梁却是最是坚轫这“画眉鸟”竟然以翡翠制的剑掷入别人的鼻梁中这份腕力又是何等惊人。
楚留香忽然道:“朋友屡赐厚赠为同不肯相见?”
话声中人已轻烟般掠了过去。
曲无容等人紧紧相随转入另一长廊但见楚留香脸上白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竟像是被吓呆了。
自他脚跟开始每隔两步就倒着一具少女的体这条数十丈的长廊竟摆满了身。
数十具身整整齐齐地摆着就像是陈列什么货物一样这景象的诡秘恐怖无论谁见了都难免毛骨悚然。
曲无容倒底是个女人这些死去的少女倒底曾经是她的同伴她只觉两腿软已晕了过去。
姬冰雁也几乎忍不住要吐了出来也虽然心肠冷酷但这一生中却也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人就连手下从来不留活口的中原一点红也似骇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留香才长长吐出口气长叹道:“这画眉鸟好辣的手。”
姬冰雁喃喃苦笑道:“他知道你不杀人所以就替你杀了只不过……他实在未免杀得太多了些。”
只见这些少女有的颈上红印宛然是被勒死的有的血肉模糊是被刀剑所伤有的一颗头软挂在一边是被拧断了脖子有的口吐鲜血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毙有的被割下舌头有的被挖去眼睛……
这“画眉鸟”竟似觉得杀人是种很有趣的享受很有趣的娱乐竟想出各种方法,杀人。
每个被他杀死的少女身上都有张翠绿的纸:
楚香帅笑纳:
画眉鸟敬赠。
姬冰雁苦笑道:“画眉鸟画眉鸟……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竟取了个如此可爱的名字。”
第三十章 断臂论交
楚留香叹道:“你仔细瞧瞧她们的睑。”
姬冰雁摇了摇头道:“找不喜欢看女人活的都不看何况死的。”
楚留香沉声道:“你若仔细一瞧就可现她们的死法虽不同但却有一样相同之处。”
姬冰雁终于忍不住还是瞧了一眼睑色忽然大变失聋道:“不错这些少女都没有眉毛。”
楚留香叹道:“她们本来是有眉毛的只不过被人削去了。”
姬冰雁抽了口凉气道:“难道他杀人之前先要将别人的眉毛削去么?”
楚留香道:“这只怕就是画眉鸟杀人的标志看来他不但以杀人为享乐而且还要使人都知道人是也杀的。”
姬冰雁默然半晌缓缓道:“但他这次杀人却是为了你好歹总帮了你的忙是么?”
楚留香皱眉道:“嗯!”
姬冰雁又道:“他为什么要帮你的忙?你认得他?”
楚留香道:“不认得。”
姬冰雁道:“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了就杀人杀了人就走吧?”
楚留香道:“这其中自然有原因。”
姬冰雁道:“什么原因?”
楚留香长叹一声道:“到目前为止找简直连一点迹象都猜不出但我相信无论他的用心是好是坏都不会就此一走了之的。”
姬冰雁道:“你想……他不久会现身么?”
楚留香道:“说不定他时时刻刻都在等我们只是我们都瞧不见他罢了。”
姬冰唯只觉背后有些凉飕飕忍不住叹了目气道:“像这样的人我倒宁可永远莫要瞧见他才好。”
他忽又笑了笑道:“但无论如何现在石观音的弟子总算已死尽死绝了我们已可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了。”
他永远不会想到外面还有致命的一刀在等着他们哩!
当先领路的是曲无容。
但她却绝不是为了怕楚留香他们在这秘谷中迷失她只是自己想快些离开这充满了惨痛回忆充满血腥的地方。
她痴痴的走着目光茫然直视前方整个人像是已完全麻木她的同伴全都死了她却还活着。
她也许并不是为了她们的死而难受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没有死而歉疚她好像觉得自己本也应该死在这里的。
跟在她后面的是一点红、姬冰雁最后面才是楚留香他们能活着走出这里的确值得欢喜。
但也不知怎地每个人心情却十分沉重。
就在这时突见刀光一闪向曲无容直劈下来。
曲无容竟然视而不见完全不避不闪。
一点红大惊之下扑了上去一把将她拉过来。
中原一点红身法之疾反应之快固然可称独步中原但这一刀的来势之急更非言语所能形容。一点红终于还是迟了一步。
他只有将曲无容拉倒在地上自己也扑上去以身子护卫着反手向刀锋迎了上去。
只听“喀嚓”一声鲜血箭一般标了出来。
他一条左臂已被生生砍断。
楚留香、姬冰雁大惊之下双双抢出。
只见刀锋如金芒闪电又向他们砍了过来。
楚留香身形一曲一闪又抢入刀光中向这人手臂向上一托、一拧刀已到了他手里。
这一招的迅、准确、灵活当真已到了武功的颠峰。
姬冰雁立掌如刀已向这人咽喉切了下去。
楚留香、姬冰雁两人连手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这一招出手双飞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一个人能闪避得开。
胡铁花一刀得手力待乘胜追击突觉疾风扑面一人已抢入怀中出招之险竟是他生平未遇。
普天之下有谁能在一招间就将胡铁花制住?胡铁花心念一闪失声道:“老臭虫。”
这一声“老臭虫”叫了出来楚留香和姬冰雁俱是大吃一惊“呛”一声楚留香掌中刀跌在地上”。
姬冰雁切出去的手也硬生生顿住.嗄声道:“小胡是你?”
胡铁花道:“除了我这倒楣鬼还有谁?”
楚留香和姬冰雁跺了跺脚一齐松开了手。
胡铁花站起来松了口气笑道:“好家伙老臭虫你可真有两下子但若非我已累得半死了你们也休想这么快就得手。”
楚留香.姬冰雁俱是面色沉重闭口不语。
胡铁花笑道:“你们没有杀了找本该谢天谢地才是为什么……”
也忽然觉出了气氛之沉重这才想起方才自己那一刀立刻也笑不出来乾咳两声讷讷道:“刚刚……刚刚……刚刚……”
他嘴里“刚刚”说个不住他仔像在敲锣一样。
楚留香叹道:“你刚刚真是闯出祸来了。”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悄声道:“是谁受了伤?”
楚留香还未答话火光一闪柳烟飞已亮起了火子这时用不着楚留香再说胡铁花也看见受伤的人了。
只见血泊中一个白衣女子痴痴的坐着动也不动身上虽然溅满鲜血但受伤的并不是她。
一个修长、黝黑硬得像铁冷得像冰的黑衣人已缓缓自血泊中站了起来他左臂的伤口远在滴着血但苍白的睑上却全无表情身子竟也能像枪一样站得笔直看来你就算是砍断地两条腮他也不会倒下去。
胡铁花瞧着也也不知该说什么?一点红也在瞧着也忽然一笑道:“好刀法。”
也若是埋怨怒骂无论骂得多么凶胡铁花也还觉得好受些但这一声称赞即令胡铁花脖子都红了。一点红缓缓道:“你不必受这不能怪你我若是你也得砍这一刀。”
他越是不怪胡铁花胡铁花越是觉得难受这当然并不是胡铁花的错但胡铁花现在却觉得自己实在错了。
姬冰雁忽然走过去拍拍他肩头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胡铁花长叹道:“我只知道他是条好汉天下少见的好汉。”
姬冰雁道:“他就是一点红。”
胡铁花耸然道:“中原一点红?”
姬冰雁道:“正是。”
胡铁花跺脚道:“我真该死!懊死!懊死!”
也瞧着地上的断手简直快要哭了出来只因这不是一只普通的手中原第一快剑就是这只手使出来的。
天下又有几只这样的手。
现在这只手已被他砍断了又有什么能够代替?又有什么能够补偿?胡铁花忽然拾起地上的刀一刀向自己手臂上砍了下去。
但姬冰雁却拉住了他道:“你用不着这样做。”
胡铁花嘶声道:“你放手我用不着你管。”
姬冰雁叹道:“你可知道不只是你欠他一只手我也欠他一条腿但我们用不着现在急着就还他以后等他需要时再还岂非更好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这笔帐但愿你能还得清才好。”
一点红忽然道:“这不是帐谁也用不着还的。”
也拾起自已的断臂瞧了半晌忽又一笑道:“这只手反正已杀得太多了让它休息休息也好。”
话说完了他的人终于也倒了下去。
琵琶公主见了楚留香姬冰雁见了“石驼”自然也有一番惊喜自然会将自己别后经过都说出来。
这时也们已离开那秘谷曲无容坐在力竭昏迷的一点红身旁痴痴的瞧着像是直到现在才第一眼瞧见他似的。
胡铁花已有很久没有说话了此刻终于忍不住道:“画眉鸟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可真是心狠手辣。”
琵琶公主道:“他喜欢杀人为什么不索性将石观音也一齐杀了?”
姬冰雁道:“也许他恰巧没有遇见石观音也许他还要将石观音留给楚留香。”
琵琶公主道:“石观音又怎会恰巧不在呢?”
姬冰雁瞧了曲无容一眼道:“据这位曲姑娘说石观音并不是常常都在那里的尤其是最近她不在的时侯反而比在的时侯多得多。”
琵琶公主皱届道:“邯么平时她在什么地方呢?”
这句话谁也回答不出来了。
琵琶公主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她这句话是向楚留香说的大家这时才现楚留香闭着眼坐在那里宛如老僧入定也不知也在想些什么?只听也嘴俚念念有词又好像是在念经说的却是:“华山七剑……黄山世家……皇甫高早……石观音……”
大家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见他脸上渐渐了光。
琵琶公主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道:“你知道石观音在那俚?”
楚留香终于张开眼来目中神光暴射却笑道:“石观音?谁是石观音?”
琵琶公主怔了怔失笑道:“你想什么想得了呆连石观音都忘了。”
楚留香大笑道:“有石观音即是没有石观音没有石观音即是有石观音……我从来也不曾记得却叫我从何忘记?”
琵琶公主又惊又笑道:“这是什么话?找不懂。”
楚留香道:“你本来就不懂这是禅机。”
琵琶公主道:“什么禅机?”
楚留香摇头道:“天机不可露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琵琶公主笑道:“你打什么机锋?忽然想做和尚了吗?”
楚留香道:“我正是忽然想起个和尚来。”
琵琶公主道:“谁?”
楚留香微笑不语。
琵琶公主瞧了瞧胡铁花笑道:“你说的不错这人有时实在可恨得很。”
楚留香忽然又道:“极乐之星现在在那里?”
胡铁花道:“我本来已交给她她又还给我了。”
楚留香道:“你若真是知道了这极乐之星的密又当如何?”
胡铁花道:“我既然已答应了王妃自然要告诉她。”
楚留香道:“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吧!”
琵琶公主道:“但……但石观音呢?”
楚留香笑了笑道:“石观音?谁是石观音?”
琵琶公主简直连肚子都要气破了却又忍不住要笑咬着嘴唇道:“你这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楚留香微笑道:“你跟我去就会明白了。”
柳烟飞咳嗽了一声讷讷道:“在下兄弟已有十余年未返华山此刻楚香帅既然要去办别的事在下兄弟就想……就想告辞了。”
楚留香神情忽然凝重起来道:“两位现在还不能走。”
柳烟飞道:“香帅莫非还有什么吩咐么?”
楚留香沈吟了半晌忽又笑了笑道:“两位跟我去就会明白了。”
柳烟飞也沉吟了半晌道:“在下只求楚香帅答应一件事。”
楚留香道:“柳兄又有何吩咐?”
柳烟飞叹道:“在下倒无妨但有些事却是我皇甫大哥不愿说出甚至连提都不愿提起的……”
楚留香微笑道:“但我若问起这些事你们又不能不说是么?”
柳烟飞苦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在下只求楚香帅……”
楚留香道:“你要我连问都莫问是么?”
柳烟飞黯然垂讷讷道:“香帅若肯答应在下实是感激不尽。”
楚留香笑道:“我现在可曾问过什么?”
柳烟飞道:“什么都未曾问起。”
楚留香道:“现在既未曾问以后还会问么?”
柳烟飞默然羊晌叹道:“不错香帅现在既然还没有问以后更不会问了。”
楚留香笑道:“你明白就好。”
柳烟飞忽又道:“但这些事香帅本该问的为何又不问了呢?”
楚留香淡淡道:“只因我该问的我已知道了。”
琵琶公主实在又憋不住了大声道:“你该问什么?你又知道什么?求求你莫要打哑谜好么?”
楚留香还未说话突听远方响起了一片驼铃声。
断续的铃声在风中听来显得那么苍凉那么单调但在楚留香等人耳中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悦耳动听的声音。
胡铁花、柳烟飞等人俱是精神一震就连琵琶公主都忘了再追问那“哑谜”是什么了。
她闭着眼睛静静地倾听了半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悠悠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胡铁花笑道:“在沙漠上我就算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但那声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那是驼铃声对不对?”
琵琶公主却摇了摇头道:“那不是驼铃声。”
胡铁花怔了怔道:“不是驼铃声?是什么声音?”
琵琶公主笑道:“在我耳中听来那简直就是水往杯子里倒的声音肉在火上烤的聋晋……”
琵琶公主说的不错在沙漠上这单调的驼铃声往往就象征着清水、食物.和温情。
因为沙漠上的牧人大都是豪放、慷慨和好客的他们的帐蓬虽简陋但即充满了温暖的友情。
他们永远不会拒绝任何一个饥饿的旅人。
但这次琵琶公主却似乎错了。
他们赶过去时骆驼队已停了下来数十匹骆驼围成了一圈有的人已开始扎营。
但四下却听不见有嘈吵的人声更没有欢乐的笑声在外面巡弋的几条大汉瞧见有人来了也没有表示出丝毫欢迎之意反而弓上弦、刀出鞘严肃的面上都露出了戒备之色。
第三十一章 女人心理
姬冰雁远远就停下脚步沉声道:“依我看来咱们还是莫要过去的好。”
琵琶公主道:“为什么?”
姬冰雁道:“看情形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牧人。”
胡铁花皱眉道:“不错这些人看来就像是一队纪律严明的军队似的莫非就是龟兹国叛臣派出来巡逻的队伍?”
琵琶公主道:“他们不是龟兹国的人。”
胡铁花道:“你能确定?”
琵琶公主笑道:“在这片沙漠上不同昀部落最少有十几个这些人在你们眼中看来也许都是差不多的但是我只一眼就可瞧出他们的不同。”
楚留香道:“依你看来这些是什么人呢?”
琵琶公主一笑道:“就算他们是强盗咱们也用不着怕他们的是么?”
胡铁花立刻应声道:“不错咱们现在只不过是想问也们买几壶水几匹骆驼他们若是不讲理不肯卖咱们就索性抢过来就是了。”
姬冰雁冷笑道:“你说来倒容易得很。”
胡铁花笑道:“这本来就容易得很不是么?”
姬冰雁道:“你有没有看见他们握刀的方法?走路的姿势?你有没有看见他们在片刻之间就已将营幕扎下步哨放妥而且秩序井然驼马不惊。”
胡铁花笑道:“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
姬冰雁道:“你既已看见便应该知道对方这些人俱是身经百战千百炼的战!绝非一般草莽流寇可比咱们这边却只有八个人而且还有三个已成重伤残废至少要分出两个人来保护他们……”
他眠睛瞪着胡铁花沉声道:“是以咱们这边真能出手的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以三人之力要想在他们几百个身经百战的勇士中夺取驼马你看有几成把握?”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道:“把握虽不太大至少也有五六成吧!”
姬冰雁厉声道:“只有五六成把握你就想冒险一试了么?”
胡铁花笑道:“已有一两成把握的事我都去试过的也没有人能让我的脑袋搬家。”
姬冰雁冷冷道:“那是你的运气不错但咱们现在却不是可以去碰运气的时候。”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不错咱们现在力量已很单薄要做的事却还有不少千万不能再让任何一人受伤是以此事只要有一分危险咱们就不能做。”
姬冰雁道:“若在平时你纵然要用脑袋去碰石头比一比是谁硬也没有人管你但现在你这条命却有用得很若为了几匹骆驼几壶酒就将你这条命拚了就算你觉得没什么我倒觉很有些划不来。”
楚留香道:“何况你我就算能侥幸得手这些人也必定在后面穷追不舍咱们的对头已够多了若再加上这批人可真有些受不了。”
胡铁花舌笑道:“以你们说来这些人无论如何是得罪不得的是么?”
姬冰雁道:“正是。”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道:“但他们若要来得罪咱们呢?”
楚留香眼角已瞥见五六个人向他们走了过来暗中不禁叹了口气但面上还是带着微笑一字字道:“他们就算要来得罪咱们咱们也只有忍着。”
走过来的人有五个身上都里着很厚的风氅头上扎着蓝色的头巾黝黑的脸上已被风霜烈日磨练得比砂石还粗糙眼睛却锐利如鹰一双双筋骨突出紧握着刀柄的手像是磐石般稳定坚固。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虽宽大但行动却甚是轻快矫健楚留香瞧着他们他们已走到面前。
当先一人满脸青渗渗的胡子一双闪着光的眸子里带着种鬼火般的惨碧色在每个人脸上一转就瞬也不瞬地固定在楚留香脸上就算有八百人都穿着同样的装束他也用不着再瞧第二眼就能认得出谁是其中的领袖。
楚留香含笑施礼道:“齐古阿塔。”
他叽哩咕噜说了一大篇说的正是大漠上牧民相见时通常请安问好的话他苦练了许久自觉说得已经很漂准了。
谁知这人却像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又瞪了他半晌忽然道:“各位是从那里来的?要到那里去?”
他说的反而是漂准的官话。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在下等来自张家口到这里本为的是做些小实实谁知人生地不熟不但将驼马都失散了而且人也受了伤所以……”
他不停地说着那人只是淡淡的瞧着也既不插嘴也不来辩驳但楚留香自己却说不下去了。
他自己也现说的这话实在难令人相信。
他们这八个人有男有女有丑有俊但无论要谁来看也不会相信他们其中有一个是做生意买卖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在下等都是中原武林中人此番出关为的本是寻找三个朋友谁知却节外生枝遇着了一些麻烦事。”
他这次说的倒句句都是实话怎奈这些人还是冷冷的瞧着他还是连一个字都不愿相信。
那青胡子的利眼又在他们面上一转沉声道:“各位遇着的是什么麻烦事?”
楚留香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和各位无关……”
青胡子厉声道:“你怎知道和我等无关?此间纵横数千里内外无论那俚无论生了什么事说不定都和我等有些关系。”
楚留香道:“哦……却不知各位是什么人?是……”
青胡子喝道:“现在是我在问你的话不是你在问我。”
楚留香已觉这人难对付得很也忍不住豹始摸鼻子这是地的老毛病胡铁花正也是被他传染的。
青胡子忽然指着一点红和曲无容厉声道:“这两人受伤都不久是谁伤了他们?”
胡铁花早已沉不住气了大声道:“他的手是被我不小心砍伤的。”
青胡子冷冷一笑道:“阁下两眼俱在又怎会不小心将自己朋友的手砍下来?这种话说出来只怕连三岁童子也无法相信。”
胡铁花怒道:“我管你信不信?只要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也活该。”
青胡子厉声道:“你们自己说话前后不符又怎能取信于人?”
他忽然挥了挥手喝道:“来人搜也们的身!”
叱喝声中身后的四条大汉已闪身而出。
胡铁花已气得脸色青仰天狂笑道:“你要搜我的身?找这辈子倒还未被人搜过身子哩!”
楚留香忽然重重捏住了他的手微笑道:“无论什么事总有第一次的。”
胡铁花嗄声道:“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楚留香只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胡铁花随着也目光瞧过去这才现就在也们说话的时候已有数十条大汉将他们包围住了。
胡铁花忽然也笑了道:“假如楚留香能忍得下去胡铁花凭什么忍不下去呢?”
姬冰雁也笑了微笑着道:“小孩子终于长大成*人了这倒实是可喜可贺。”
三个人拍了拍衣服竟同时笑道:“你们来搜吧!”
楚留香接着道:“在下非但身无长物而且简直可说是囊空如洗各位搜过之后一定会觉得失望得很。”
谁知方才已走过来的四个人此刻竟已停下了脚步青胡子的手高高举起也始终未曾落下。
楚留香刚觉得有些奇怪青胡子忽然道:“阁下真的囊空如洗?难道连一粒里珍珠也没有么?”
这句话说出来楚留香眼睛立刻一亮。
胡铁花只听见“珍珠”二字忽然想起还有粒“极乐之星”在囊中立刻放下双手大声道:“你们究竟想搜什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青胡子哈哈一笑道:“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主意也不敢打到楚香帅头上的”
胡铁花怔了怔道:“你认得他?他的名头真有这么大?”
青胡子也不答话却向楚留香拜了下去道:“不知者不罪但望楚香帅恕小人无礼。”
楚留香赶紧去扶他嘴里问道:“你就是黑珍珠的……”
青胡子道:“小王爷若能见到楚香帅安然无恙一定不知道有多么欢喜。”
大家听到这人就是黑珍珠属下他们踏破铁鞋寻不着的人得来竟全不费功夫不禁又是惊奇又是高兴。
只听青胡子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楚香帅虽到了这里小王爷却已入关……”
楚留香失声道:“入关?他几时入关去的?”
青胡子道:“小王爷为了怕楚香帅有什么危险是以许多天以前就已入关去查楚香帅的消息?”
楚香帅面上也忍不住露出惊疑之色道:“他怕我有危险?也去查访我的消息?”
青胡子道:“小王爷见到那匹珍珠驹空骑而回就认定香帅必有危难简直连一时半刻也等不及立刻就急着赶去。”
他忽然神秘地一笑道:“小王爷对楚香帅的关切之情香帅你难道会不知道么?”
楚留香却已听得怔在那里也未留心他这句话里有什么含意沉思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苦笑道:“那匹马果然是神驹寻常人怎能驾驭得住我早已该想到它会抛脱笼头逃回来寻访旧主人的。”
胡铁花忍不住道:“咱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他一匹马反而先找到了么?”
青胡子道:“大漠之上谁不知道那匹珍珠驹乃是小王爷的坐骑无论谁见到它都会将它送回给小王爷的。”
也傲然一笑接着道:“大漠上的恶徒匪人虽有不少但纵横千里之内又有谁敢打小王爷爱马的主意就连那神奇莫测的石观音等闲也不敢来惹咱们的。”
提起“石观音”众人面上却变了颜色。
青胡子却微笑着接道:“各位也许不知道除了咱们这些老王爷的旧部外大漠上愿为小王爷效死的人还不知有多少石观音武功纵然厉害但她若得罪了小王爷以后无论想在这里做什么事只怕都困难得很了。”
楚留香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看来!沙漠之王这四个字果然是名下无虚。”
胡铁花忽然道:“如此说来咱们若是骑了那匹珍珠驹岂非早就见着你们的小王爷了?”
青胡子叹道:“各位若是骑着那匹珍珠驹来小王爷也不会着急了他知道香帅对这匹神驹也爱护得很所以认定香帅若无危难绝不会让它空骑而回的。”
胡铁花瞪了姬冰雁一眼悠悠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反而成拙由此可见大人做的事有时也会连小孩子都不如的。”
姬冰雁面上全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瞧着青胡子冷冷道:“听你说来你们的小王爷对楚留香倒是关心得很了?”
青胡子面上却又露出那种神秘的微笑道:“实在是关心极了。”.姬冰雁厉声道:“那么他将楚留香的亲人掳劫而来却又为的是什么?”
青胡子竟怔了怔道:“掳劫楚香帅的亲人?那有这种事?阁下只怕是误会了。”
他神情郑重看来竟不似有半分虚假。”
楚留香失色道:“蓉儿她们难道竟没有到这里来?”
青胡子沉吟道:“蓉儿……香帅说的可是一位苏姑娘、一位李姑娘一位……”
他话未说完楚留香已急着道:“就是她们你瞧见她们了?她们此刻在那里?”
青胡子道:“苏姑娘她们自然也跟着小王爷一筲入关去了。”
楚留香道:“她们……她们都还好么?”
青胡子笑道:“这三位姑娘都是又聪明、又活泼、又美丽而且脸上永远带着甜蜜的笑容像是从不知道世上有什么愁苦的事也令人将忧愁全都忘去。”
他眼睛忽然望向姬冰雁道:“但阁下怎会说她们是被小王爷掳劫来的呢?”
姬冰雁这时也有些糊涂了情不自禁也摸了摸鼻子道:“难道不是么?”
青胡子微笑道:“自然不是她们三位姑娘都是小王爷的贵客嘉宾而且简直可说亲密极了四个人连睡觉都舍不得分开也不知那有那么多话好说的。”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怔住了楚留香、姬冰罹、胡铁花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胡铁花终于试探着问道:“你说他们睡觉也在一起?”
青胡子笑道:“正是出则同车卧则同榻。”
胡铁花叹了口气瞧着楚留香苦笑道:“看来这位小王爷的本事倒不小。”
楚留香只觉嘴里有些苦也不知该说什么。
忽听琵琶公主道:“你们这小王爷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青胡子像是怔了怔失笑道:“自然是女的只不过老王爷没有少爷是以从小巴将她扮成男孩子模样而且叫小人们也得要以小王爷相称……香帅难道还不知道?”
楚留香只有拚命摸鼻子胡铁花忍不住大笑起来只有琵琶公主脸色却难看得很瞪着楚留香道:“看来关心你的人倒实不少。”
帐篷外寒风如刀帐篷里即温暖如春再加上烤肉和羊奶酒的香气胡铁花简直将所有烦恼全都忘了。
但楚留香却没有这么开心地只觉得问题简直越来越多了姬冰雁瞪了他半晌忍不住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弄明白了么?”
楚留香苦笑道:“远不大明白。”
胡铁花笑道:“你最好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再说一遍让咱们大家替你解决。”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开始时是找要黑珍珠去通知蓉儿叫她快些回去只因那时我随时都可能有杀身之祸实无余力再照顾她。”
胡铁花笑道:“看来这位黑珍珠非但将你的话带到了而且亲自护送蓉儿回去两个人一路上谈谈说说就交成了朋友。”
楚留香叹道:“看情形只怕正是如此。”
胡铁花道:“但这位黑珍珠又怎能将蓉儿她们说动要她们一齐跟着她出关来呢?她又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要你着急?”
楚留香皱眉道:“这一点也正是我想不通的蓉儿她们平时都乖得很……”
琵琶公主忽然冷笑道:“你虽然总是跑出去的但她们却总是在家等你所以你也就认为她们是应该在家等你的是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她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琵琶公主道:“你怎知道她们没地方好去?她们就算是你的看家狗有时也会出去兜兜风的……”
她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若是蓉儿知道你对我这么放心我就会想法子要让你也着一次急我等了你几十次几百次也该让你等我一次。”
胡铁花“啪”的一拍巴掌大声道:“这就对了女人的心事倒底只有女人明白你若让一个女人知道你对她已十分放心她就偏偏要想值法子来折磨折磨你她就算已真心对你死心塌地可也不愿意让你这么样想的。”
琵琶公主冷冷道:“这只因为女人知道男人都是贱骨头一个男人若知道有个女孩子已对他死心塌地他就会觉得这女孩子没意思了立刻就会去找别人的。”
胡铁花大笑道:“这话说得虽然未免刻薄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楚留香笑道:“如此说来她们这次跟黑珍珠出关难道只是要我看着着急么?”
胡铁花笑道:“她们就算本来没这个意思但被黑珍珠在旁边一煽火也就被说动了。”
楚留香道:“但黑珍珠为何要将她们说动呢?”
琵琶公主又在旁撇起了嘴冷笑道:“这道理你还不明白。”
琵琶公主扭过头不看他冷冷道:“嘴里说不明白的人心里一定是很明白的。”
胡铁花笑道:“但我却真的不明白。”
琵琶公主道:“她虽不知道黑珍珠是女的但黑珍珠却知道也是男的是么?”
胡铁花笑道:“这一点倒用不着怀疑除了母猩猩外没有女的会像地身上那么多毛的。”
琵琶公主也忍不住“噗哧”一笑但立刻又板起脸冷笑道:“像他这么英俊这么潇俪的男人世上又有几个?黑珍珠的一颗芳心说不定早已像剥鸡蛋似的剥出来给他了而咱们这位既多情又风流的花花公子却偏偏变得笨了起来竟一点也不知道。”
第三十二章 复辟
胡铁花接着笑道:“这对一个少女说来非但是轻视简直可以说是种侮辱于是那位珍珠姑娘一怒之下就要给我们这位花花公子一点苦头吃了是么?”
琵琶公主道:“再加上那位珍珠姑娘生怕从此一别之后就再也见不着这位花花公子但这么样一做就不怕他不乖乖地来找她。”
胡铁花拊掌大笑道:“有趣有趣简直有趣极了楚公子你难道不觉得有趣么?”
楚留香板着脸道:“假如你舌头忽然断掉那就更有趣了。”
姬冰雁却叹了口气道:“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永远也长不大的大人们有什么心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琵琶公主冷笑道:“你们这些大人先生们有什么了不得的心事说出来听听呀!”
楚留香皱眉道:“我们本以为龟兹国的叛变乃是黑珍珠在暗中主持所以他才知道我和一点红的关系才会将一点红找来。”
姬冰雁道:“如今我们既已知道黑珍珠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邯么在暗中主持的人就必定是石观音了但石观音又怎会……”
琵琶公主不等也话说完就抢着道:“这就是你们大人先生们的心事么?依我看来这件事简直太简单了连三岁小孩子都能猜得到。”
楚留香和姬冰雁都在等着她往下说她就接着道:“黑珍珠将楚留香的三位……三位亲人请到这里来她的属下只怕已全都知道了人多口杂石观音更是耳目众多这件事自然很快就会传入她的耳朵里所以她就小小使了个手法让楚留香以为那三位姑娘都已在她掌握中这么样一来我们多情公子还敢轻举妄动么?”
姬冰雁瞧了楚留香一眼苦笑道:“想不到有许多很复杂的事被小孩子一说倒变得简单起来了。”
琵琶公主也不理也接着又道:“但她还怕楚留香不相信所以就故意将一点红找来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大人先生们左思右想认定只有黑珍珠一个人知道楚留香和一点红的关系所以也就认定这件事乃是黑珍珠在暗中主使那么苏姑娘她们自然也就必定是在也们的掌握中于是你们就乖乖地人了他们的圈套。”
她瞧见楚留香和姬冰雁都听得怔住了忍不住得意地一笑道:“你们看这件事岂非本来就很简单么?只不过你们这些人自己的恼筋太复杂总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明明很简单的事也被你们想得复杂起来了。”
楚留香苦笑道:“照你这么说必定远有另外一个人知道我和一点红的关系了所以他才能利用一点红叫我上钩是么?”
琵琶公主道:“现在你总算明白了。”
楚留香皱眉道:“但知道我和一点红关系的人除了黑珍珠外却已死了呀!”
琵琶公主冷笑道:“遇见楚香帅死人说不定也会复活的。”
她说这句话本来是故意要气气楚留香的但楚留香听了却像是忽然中了一箭似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就在来时突听一阵急骤的蹄声响起大漠上地质松软他们听到蹄声时奔马已到了近前戛然而止。
接着帐篷便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来的人身份似乎十分重要是以这些沉静剽悍的沙漠健儿也起了骚动。
胡铁花眼睛一亮大喜道:“莫非是黑珍珠回来了?”一句话未说完楚留香等人已抢出帐外。
只见外面果然有三匹马鞍辔未解满身风沙。
这三匹马虽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但此刻却已有两匹累得倒下嘴里往外直冒白沫几乎已快被活活累死。
沙漠健儿平日将这种好马看得简直比性命远重但此刻竟没有一个人过来照顾这三匹马。
大家都围在东面第一座帐篷外神情都兴奋得很方才驰马而来的三个人显然已被他们拥进了帐篷。
楚留香和胡铁花刚想赶过去瞧瞧已有一个人瞧见了他们赶紧迎了过来躬身陪笑道:
“公子的四位朋友小人们已都分别安置好了正都在休息着因为另外有远客来到所以将军不能来陪公子饮酒请公子恕罪。”
也说的“四个朋友”就是受了伤的曲无容、一点红和柳飞烟师兄弟两人至于“将军”自然就是青胡子了。
胡铁花忍不住道:“原来你们有远客来了却不知是什么人呢?”
那人陪笑道:“公子只怕不会认得也们的。”
胡铁花道:“哦!”
那人又笑道:“其实说起来他们并不能算是客人而是小人们的雇主。”
胡铁花道:“雇主。”
那人叹了口气道:“自从老王爷去世后小人们简直连生活都成了问题是以不得不找些零星的事来做也好维持这个局面。”
胡铁花不禁又动了好奇之心笑道:“却不知他们雇各位是做什么事呢?”
那人陪笑道:“咱们做的事就和中原镖客们做的差不多这次也是件不足道的小事而且前两天已办妥了。”
胡铁花还想再问下去楚留香却已看出这人面有难色于是他立刻拉过胡铁花笑道:“既是加此兄台也快去照顾客人吧咱们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回到帐篷里胡铁花嘴俚还是不停地在喃喃自语道:“咱们还是他们小王爷的好朋友但他们却将这三个人瞧得比咱们还重要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楚留香笑了笑道:“别人是什么来头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其实也觉得奇怪得很。
无论在什么地方像外面那么神骏的马却不多但这三人却并没有加以珍惜竟不惜将它们活活累死。
他们是有什么急事竟要如此着急赶到这里?还有要雇用青胡子这样的人那必定要有非常的代价所去做的也必定是非常之事。
他们去做的是什么事呢?为何要如此秘密?这些话楚留香虽没有说出来但姬冰雁却显然已猜出也心里在想什么两人对望一眼姬冰雁忽然道:“我去瞧瞧一点红去。”
楚留香沉声道:“你最好小心些。”
要去瞧一点红又何必小心呢?胡铁花目光闪动道:“我也想去瞧瞧他。”
姬冰雁道:“用不着你费心你还是在这里喝酒吧!”
胡铁花忽然大笑道:“你们用不着瞒我我跟你们两人交了二,三十年的朋友瞧见你们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还猜不出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楚留香望了望姬冰雁苦笑道:“大人们的事都可骗得过小孩子但若想瞒住他们出去玩一定会被他们觉的吵得你非将他们也带出去不可。”
琵琶公主抿嘴笑道:“想不到你远没有做爸爸就有带小孩的经验了。”
就在这时突听又是一阵蹄声响起。
这一蹄声如雷来的人至少也有五百骑以上显然是因为现前方有人是以蹄声微微一停但立刻又奔过来分成左右两翼成包抄之势想将青胡子这批人包围起来。
姬冰雁沉声道:“这些人莫非是追那三个人来的?”
楚留香道:“不错他们不惜累死名马原来为的是逃避官兵。”
胡铁花不等他们说完早已冲了出去。
只见青胡子属下的战土们已经是弓上弦刀出鞘戒备森严四方黄尘漫天蹄声已渐渐停止。
胡铁花跺脚道:“有打架的事那青胡子为什么不来找咱们?难道看不起咱们么?”
姬冰雁冷冷道:“他怎么知道你如此喜欢管人家的闲事?”
忽然间一骑冲来阵前勒马大叫道:“贵军是那一国的战士?可曾瞧见三匹马逃来这里么?”
这面立刻也有一人喝道:“你们又是那一国的?为何在我军阵前摆下阵式?”
那人喝道:“我方乃是龟兹国兵马大总管敏大将军髦下逃的人乃是国王陛下的钦犯贵军如果将他们交出来必有重赏若是隐匿不报少时大军一到玉石俱焚你们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到这里琵琶公主已尖声道:“不好他们追的莫非是我爹爹么?”
她立刻向那帐篷奔了过去大叫道:“爹爹……父王……是不是你来了?”
帐篷里钻出一个人果然是龟兹王陛下。
楚留香等人骤然瞧见也固然是又惊又喜龟兹王看到他们却更是喜出望外拊掌大笑道:“想不到各位都在这里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琵琶公主伏在她爹爹怀中笑道:“但爹爹又怎会一人到这里来的?”
龟兹王笑道:“你我父女不妨慢慢再驭家常现在……”
他目光转向楚留香道:“小王正要到他们阵前答话不知三位壮士愿护送小王一行么?”
楚留香微笑躬身道:“在下等谨候差遣。”
龟兹王大笑道:“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楚留香见到这昔日只知沉迷在酒色中看来甚是懦弱无能的龟兹王此刻竟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就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他心里虽不免有些奇怪但也知道此时此刻不是问话的时候:
他们三个人再加上青胡子左右护卫着龟兹王五匹马缓缓行出那正在阵前耀武扬威不住大呼的武士立刻吃了一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龟兹王瞪着他沉声道:“你还认得本王么?”
那武士昔年也是他帐前旧部如今骤然见到旧主不免又惊又喜涨红了脸讷讷道:“王爷弃国已久小人……”
龟兹王微笑道:“你们虽弃本王但本王却未弃你们。”
那武士的脸更红垂道:“小人身为军士只知服从军令如有冒犯之处也非小人本意。”
龟兹王道:“好我知道你们的为难之处你也不必说了去叫敏洪奎和洪学汉来和我答话吧!”
那武士道:“是。”
他一勒绳纵骑而去过了半晌就见几匹马飞驰而来先见面的正是敏将军、洪相公、和吴菊轩三人。
吴菊轩骤然见到楚留香又出现在这里神色立刻变了他再也想不到楚留香是怎会自石观音掌握中逃出来的。
楚留香却瞧着他微微一笑两人心里显然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在两军阵前却不是他们的说话之处。
龟兹王一张很和善的脸忽然变得威严凝重沉声道:“敏洪奎、洪学汉本王素来待你两人不薄你两人为什么要犯上作乱岂不闻佞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敏将军的黑睑像是也红了红洪相公却是神色不动仰大笑道:“王位并非天授唯有德者居之我等只不过替天行道而已你若肯好生随我等回去我等念在昔日的情份非但绝不伤你性命而且还必定在王爷面前进言赐你一席之地让你安度余生。”
龟兹王怒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除了本王之外还有谁敢称王?”
洪相公笑道:“不错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现在新王既已登基你远不俯称臣岂非是不智之举。”
龟兹王忽然大笑起来道:“新王?你可知你们的新王现在那里?”
洪相公胰色也变了变瞬又笑道:“自然是在王宫静候佳音等着我们等将你押解回去。”
龟兹王大笑道:“你先瞧瞧这是什么?”
也自青胡子手里接过个檀木匣子用力抛了过去。
洪相公接在手里打开来一看脸色立刻惨变双手颤抖再也拿不住那匣子“砰”的掉在地上。
匣子伫立刻骨碌碌滚出了一颗人头青胡子一跃下马抢先几步用长刀将人头高高挑起。
龟兹王大喝道:“窃国叛贼安得山已在两日前伏诛他的头颅就在这里昔日被胁从贼者此刻若是快快投诚罪减三等从轻落。”
喝声响过三军立刻鼓噪起来。
吴菊轩忽然大喝道:“这是也危言耸听乱军心大家切莫中了他的奸计。”
洪相公眼珠子一转立刻也大叫道:“不错也众叛亲离逃命尚且不及那有余力行此等大事。”
龟兹王大笑道:“你们以为本王真的只显逃命么?告诉你本王早已在暗中动五路大军三日前复国已成。”
敏将军道:“五路大军放屁简直是放屁!”
青胡子一跃上马站在马鞍上扬声大喝道:“五路大军有四路乃是向西域各邻国借来的还有一路就是我青胡子的兄弟各位难道还不信?”
这青胡子在大漠想来必定名头颇响敏将军的部下也有不少人晓得他也已有不少人已看出那颗头并不假。”
因此人声骚动军心更乱。
敏将军厉声道:“铁甲军何在?快将这昏王拿下来?”
他军令虽严怎耐此刻竟没有人再听也的了只有也几个贴身死士扬刀大叫纵骑而出。
胡铁花大笑道:“看来是我们的买卖到了。”
大笑声中他已拍马迎上。
双臂一张已有两个人被他夹在协下另两骑一惊已被他以协下的人头撞下马去。
青胡子也已扬刀而出。”
他左手提着叛王的头颅右手刀光如雷电两骑前纵抗拒他长刀一展已有两颗头颅滚落在地上。
敏将军还在大呼令洪相公见机不妙已想溜了。
忽听一人冷冷道:“阁下想到那里去?”
洪相公大惊回头姬冰雁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马前正在冷冷的瞧着他洪相公嘶声道:
“壮士先放我走必以万金相酬。”
姬冰雁冷冷道:“我的钱财已太多正不知该如何才花得了你再以万金相酬岂非更令我烦恼。”
洪相公强笑道:“壮士若嫌少十万金如何?”
他嘴里说着话忽然抽出一柄镶金匕反手刺出。
姬冰雁冷笑道:“你动口远可以想动手就差得远了。”
一句话未说完已夺过匕将洪相公整个人自马鞍上提了过来用手一抡大喝道:“接住。”
洪相公的人竟被他抛了出去早有青胡子的弟兄将他接住四马钻蹄困了起来抬入帐中。
那边敏将军究竟是武人抽出腰刀还想拚命瞧见胡铁花纵马而来大喝着一刀劈了过去。
胡铁花瞧也不瞧他一眼一伸手就将这柄刀夺了过来反手一个大耳光打在敏将军脸上。
敏将军眼前金星乱冒已晕了过去。
龟兹王扬脸大叫道:“本王已复大位弃刀者生反叛者斩”
只听“哗啦啦”一片响几百柄刀都已抛在地上。
要知敏将军髦下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要他们弃刀而降本不是件容易事但这些人都是龟兹王的旧部虽然叛变也都是被军令所迫如今见到旧王已复位将军已被擒正是蛇无头不行他们又怎会再拚命。
纷乱终于渐渐过去胡铁花忽然大呼道:“老臭虫呢?怎地不见了”
一片平静的沙漠上忽然卷起了两股黄麈两匹马一先一后亡命奔驰前面逃的竟是吴菊轩。
后面追的自然就是楚留香了。
原来吴菊轩见机不妙便想乘乱逃走怎奈楚留香早已在留意他了他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楚留香的眼睛。
此刻两人打马狂奔都已尽了全力。
但楚留香本未准备如此急驰坐下的马只是方才别人随意给他的并未经过挑选吴菊轩的坐骑却是名种良驹。
开始时楚留香仗着优异的骑术还能追个尾相连但到了后来两匹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楚留香忽然长啸一声跃下马来。
他竟要以独步天下的轻功来和奔马一较长短。
只见他身形如流星吴菊轩的名栖良驹竟不及楚留香的两条腿不出片刻他已堪堪追及。
吴菊轩打马更急大呼道:“楚留香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苦逼人太甚?”
楚留香没有说话他知道吴菊轩是要他开口只因他只要一开口真气便难免分散身法也就难免要慢下来了。
吴菊轩耳听身后衣袂带风声越来越近他头上已是汗出如雨忽也自鞍上一跃而起凌空一个翻身竟掠过楚留香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他算准楚留香现在正在全力往前冲必定收势不及等到楚留香转过身再来追时他已可逃出很远了。
谁知楚留香轻功之高竟还远在他想像之外也未奔出多远便又听得身后裂帛般的风声。
劲风扑面有如刀刮两人俱是迎风而行。
吴菊轩忽然一甩手只听“噗”的一声一股紫烟在地上散开顺着风势迎面向楚留香卷了过去。
现在胡铁花已知道楚留香是追吴菊轩去了也已知道青胡子的“秘密勾当”就是为龟兹王除去叛臣。
他什么都已知道只是不知道楚留香为同还未回来?龟兹王已摆下了庆功宴频频劝酒。
他见到胡铁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笑道:“你何必为令友担心天下又有谁能挡得他一击?”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在下就是为了这些才奇怪他无论要去追什么人本都该手到擒来才是但现在他却已去了很久。”
龟兹王笑道:“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也绝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放心喝酒就是。”
第三十三章 庆功宴上
胡铁花瞧了琵琶公主一眼忽然向姬冰雁悄声道:“这小子莫不是为了怕被多情的公主缠上竟偷偷溜了么?”
姬冰雁皱眉道:“你只当别人也和你一样么?”
胡铁花道:“哼!我看靠不住这小子什么事都做得出咱们不如先去找他吧!”
姬冰雁信心也有些动摇了悄声道:“咱们分开来溜在外面碰头。”
胡铁花道:“好就这么办。”
他忽又想起那“极乐之星”还在他身上龟兹王既将此物瞧得那么珍贵他怎么能将之带走。
何况他还答应了那美丽的王妃问出这其中秘密哩!是故他立刻将“极乐之星”掏出来送了上去笑道:“在下幸不辱命已将这宝物拿回来了请王爷收下?”
谁知龟兹王竟笑了笑道:“壮士大功小王无以为酬就将这宝石送给你以为留念吧!”
他竟似乎已忘了这“极乐之星”是牺牲了多少人命花了多少代价才得回来的竟随随便便就送给了胡铁花。
胡铁花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勉强笑道:“王爷若觉得我多少有些功劳遂我几壶好酒吃也就罢了这极乐之星我却是万万不敢接受下来的。”
标兹王道:“为什么?”
胡铁花揉看鼻子笑道:“我这穷小子身上若有了如此珍贵的东西以后还想睡得看觉么?”
标兹王微笑道:“若在两三天以前它的价值实在是谁都无法衡量的本王也绝不会将它送给你但现在它的价值已忽然降低了像这样的宝石本王库中还不知有多少你只管放心收下就是。”
这句话说出来连姬冰雁和琵琶公主都听得怔住。
胡铁花瞪大眼睛吃吃道:“这宝石岂非关系看一件极大的秘密么?”
标兹王笑道:“那只不过是本王故意造出来的谣言而已让别人都以为这宝石中有极大的秘密本王只有靠它才有复国的希望当他们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宝石土时本王却早已在暗中动用了先王遗下来的宝藏买动了五路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复国大业。”
他捋须大笑道:“这就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声东击西之计。”
姬冰雁和胡铁花面面相觑既是惊奇又是佩服。
他们本以为这位既好酒又好色的王爷只不过是蜀唐后主一流的风流天子而已如今才知道他胸中城府之深竟不在秦皇汉武之下他故意醇酒妇人纵情声色自然也只不过是乱人耳目之计。
胡铁花终于叹了口气苦笑道:“难怪楚留香一直觉得奇怪这‘极乐之星’既然关系看龟兹国王位的秘密为什么反而会由中原镖局的镖客由关内护送出关呢?他此刻若是听到王爷这番话对王爷想必也佩服得很。”
琵琶公主却嘟看嘴娇嗔看道:“但爹爹你为什么要将我也蒙在鼓里呢?做父亲的难道连女儿也信不过么?”
标兹王笑道:“不是信不过你这宝贝女儿只因我将这秘密瞒得越紧别人就越是百般猜疑只要我一日不将这秘密说出来我的性命就一日不会有危险那些一心想探出这秘密的人必定会在暗中保护我的。”
琵琶公主叹道:“看来一个人若是做了国王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难怪前朝某公主临死的时候要掩面大哭说:“愿生生世世勿生帝王家”了。”
标兹王也不禁叹了口气道:“不错一个人若是要做好帝王就末必能做好父亲了。”
他这句话说的真是至理名言要知帝王统治万民日理万机那有余瑕来尽案母之心。
是以三尺草堂每生孝子。
帝王家中却常多不肖子弟。
姬冰雁忽然冷冷一笑道:“王爷果然是雄才大略非人能及只可怜那几个糊涂镖客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不明不白的枉送了性命。”
标兹王神情也变得十分凝重淡淡道:“军国政治本就是件可怕的事一将功成尚且枯骨盈山何况一国之君呢?这本是自古以来不可避免的悲惨之事贤如唐宋开国帝王也末能免此先生又何必独罪本王?”
姬冰雁默然半晌垂道:“在下一时失言远望王爷恕罪。”
胡铁花伸起脖子将一大杯酒都灌了下去仰面大笑道:“所以奉劝各位还是且饮杯中酒莫问身后事古来帝王多寂寞又怎及得我这穷小子如此轻松自在。”
忽听一人笑道:“好一句:“且饮杯中酒莫问身后秉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你难道就未听说过么?”
一阵香风飘过中人欲醉帐蓬里已多了个仪态万方的绝色丽人在灯光下看来宛如仙子自天而降。
壁壁壁谁也想不到这忽然有如仙灵般在灯光下出现的人竟是终年缠绵病榻弱不禁风的龟兹王妃。
只见她面上仍蒙看轻纱美丽的面容看来更有如烟中芍药雾里桃花美得简直令人透不过气来。
标兹王又惊又喜竟似忘了他这多病的娇妻怎么有那么神奇的身法赶紧离座而起道:“你怎地也来了?”标兹王妃笑道:“我来了你不高兴么?”
标兹王道:“但……但你身子单薄又怎禁得起如此风寒之苦?”
姬冰雁忽又冷冷道:“莫说这区区寒风冷露就算是刀风箭雨王妃也不会放在眼里的是么?”
标兹王妃笑道:“不错。”
姬冰雁目光闪动道:“鸟尽杯藏兔死狗烹王妃莫非已想将咱们宰了么?”
标兹王大笑道:“本王绝无此意各位也不必多虑。”
王妃却冷冷道:“你虽无此意我却有这意思了。”
标兹王怔了怔道:“你……”
王妃缓缓揭开了面纱露出一双秋水为神的眼睛瞧看龟兹王道:“你认得我么?”
标兹王笑道:“我怎会不认得你?”
王妃突又伸出了她的纤纤玉手在脸上一抹一层薄如蝉翼的淡黄面具便如蛇皮般脱了下来。
灯光下她的脸已奇妙的变了。
标兹王本以为他的爱妃已是人间的无双绝色谁知此刻出现在他的眼前的这张脸却比他妻子还美丽千万倍。
他不禁失声惊呼道:“你是谁?”
“王妃”淡淡道:“你已不认得我了是么?”
胡铁花却忽然跳了起来大叫道:“但我却认得你你就是……”
“王妃”的目光已转到他脸上一字字道:“你认得我?我是谁?”
胡铁花本已现这女子赫然就是曾经和他一夕缠绵的“新娘子”他也终于知道自己以前见看这“王妃”时为什么会总是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但此刻她这双美丽的眼波竟忽然变得鹰一般锐利狼一般狠毒刀一般冷酷胡铁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嘴里的话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妃”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也不认得我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认得我因为只要是认得我的人就没法子再活下去。”
温暖的帐篷里像是忽然卷入了一团寒气每个人手脚都已变得冰冷几乎冷得要抖。
只因到了这时每个人都猜出她是谁了。
“石观音!你就是石观音!”
这句话竟没有人敢说出口来。
标兹王倒在椅子上惨然道:“我也不管你是谁但我的王妃……你难道竟杀了她么?”
石观音柔声道:“你也用不看难受她虽然死了但我却没有死难道我还是比不上她?你难道还不满意?”
标兹王失声道:“你?”
石观音笑道:“我既已代替了她自然就会永远代替下去。”
标兹王望看她绝世的风采又呆住了。
姬冰雁忽然冷笑道:“不错我也知道她一定会永远代替下去的。”
标兹王道:“你……你知道?”
姬冰雁道:“王爷无子唯有个女儿王爷和公主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国内却不可一日无君自然就会另立新王的大家为了要争这王座也不知费了多少苦心但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已手到擒来只可怜洪学汉、安得山那些人白白做了她的傀儡工具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石观音一直冷冷凝注看他此刻忽然道:“想不到你竟能猜中我的心事我倒一直看轻了你。”
标兹王嗄声道:“你要杀我?”
石观音微笑道:“帝王自有帝王的死法我也不能坏了这规矩只要你将面前的那杯酒喝下去此后就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你烦恼了。”
标兹王道:“你……你难道已在酒中下了毒?”
石观音淡淡道:“下的虽不多但已足够你父女两人用的了。”
标兹王望看面前的酒杯满头汗落如雨。
青胡子本也在这帐中饮酒的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等看机会瞧见石观音并没有留意他他就悄悄往外溜。
谁知石观音竟真的似乎有千手千眼无论什么人的一举一动都休想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头也不回冷冷道:“你可是想出去找帮手么?”
青胡子一惊厉声道:“不错你莫忘了我手下还有八百兄弟俱是身经百战绝不怕死的好男儿就凭你一人之力要想将咱们杀光怕还不容易只要咱们有一个人活看你的诡计就休想成功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主意吧!”
石观音忽然道:“说得好札木合的旧部的确都是悍不畏死的好汉只可惜你们的庆功宴未免摆得太早了些你的好兄弟此刻已都醉得人事不知了。”
青胡子变色道:“你难道也在他们的酒中下了毒?他们竟会没有一个人瞧见?”
石观音微笑道:“我方在你面前下了毒?你可瞧见了么?”
青胡子狂吼一声挥刀直扑上去。
他武功虽不能和武林中一流高手相比但“身经百战”四字却足可当之无愧这一刀砍出显然没有什么花巧也没什么后看只是用尽了全身的精神力气要将对方的头颅砍下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和石观音动手实在还差得很远这一刀若是不能成功再打下去也是无用的。
他已决心将自己的性命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这种终年在刀头舐血的剽悍男儿无论做什么都喜欢落得乾脆痛快要死就死绝不拖泥带水。
是以这一刀砍出招式虽不好看但自有一种慑人的威力正是杀气腾腾令人心惊胆战。
他掌中刀扬起时琵琶公主也飞掠而起。
她一直没有说话只因她早已在准备看出手了此刻身形展动间掌中已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匕。
只见银光飞起如满天星雨一出手就是接连三招向石观音背后三处大穴直刺了过去。
她的出手刚好和青胡子相反轻灵有余而实力不足而且每一招都留看后看一击不中立可抽招变式。
严格说来这种招式虽然十分花妙好看但真和高手对敌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鄙是她现在和青胡子正是敌忾同仇两人的武功虽不相同平时更没有联手对敌的经验此刻出手时却自有一种默契是以两人的招式一刚一柔竟在不知不觉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见满天银雨间横贯看一道青色的光虹一前一后向石观音压了下去石观音却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巴在这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青胡子和琵琶公主心里刚闪过一阵狂喜就突听一声霹雳般的大喝。
喝声中胡铁花已冲了过来。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根弩箭后而先至青胡子出手时他还没有什么动作青胡子的刀还末砍下他却已到了青胡子身旁左手一拳击出“砰”的一声青胡子已被打得飞了出去右手一曲一折分光捉影琵琶公主的手腕已被他捏住手臂身子都了麻。
标兹王失声惊叫道:“胡壮士你怎地也反了?”
琵琶公主大叫道:“你疯了么?”
胡铁花也不答话拖看琵琶公主直退了七八步才站住脚再看石观音还是站在那里面带微笑。
琵琶公主另一只手还能动反手一个耳光就向胡铁花掴了过去谁知她的手刚伸出又被扯住。
青胡子挨得最重此刻才缓过气来也怒吼道:“你难道不是小王爷的朋友?你为何要打我?”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没有打你的意思更不想打疼你但方实在是时机急迫我已来不及拿稳力量所以才会一时失手。”
琵琶公主跺脚道:“但你为什么要向咱们出手?难道你也是她的同党?还是你见机不对就想迎风转舵投到她那一边去。”
她的手已不能动就用脚去踢胡铁花一面踢一面大骂道:“你这畜牲我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无耻的人。”
石观音忽然一笑道:“你救了他们反而挨骂又何苦多事呢?”
琵琶公主厉声道:“他救的是你不是我若不是他多事你现在还有命么?”
石观音道:“你以为就凭你们那两招就能伤得了我?”
琵琶公主道:“为什么伤不了你?”
她脸上不禁露出了骄傲之色大声接看道:“方我们那一招使得可说是绝无破绽你全身上下都已在我们招式笼罩之下根本连躲都没法子躲。”
石观音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小孩子为什么不想想你们方那一招若真使得不错胡铁花怎么在举手间就将你们制住。”
琵琶公主怔住了她实在无话可说。
石观音悠然道:“老实告诉你你们方那一刀若是砍了下来两个人就得倒下去一双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招式其实漏洞最少也有七八个。”
她长袖忽然飞起如出岫之云飞扬活动在一霎眼间已变了七八种姿势口中淡淡道:“你看我现在使的这一招若在方使出来你们还活得成么?”
琵琶公主呆呆的瞧看只觉石观音这一招无论从那个方位出手她都绝对无法招架石视音若要取她的性命实在比探囊取此物还容易一眼瞧过后她已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石观音微笑道:“现在总该知道了吧真正无懈可击的招式你们非但便不出简直可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她眼睛忽然转向胡铁花脸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救了他们可也自己想来和我动手么?”
胡铁花木立在那里却好像全末听到它的话他实在也被石观音方使出的那一招吓呆了。
那一招看来就彷佛是一个风华绝代的舞姬在心情最愉快的时候随看最优美的乐声翩翩起舞。
无论是谁见了如此美妙的舞姿纵不意乱情迷心里也会觉得愉快起来那么就会在你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取了你的性命。
胡铁花心念转动想来想去竟都想不出可以破解这一招的武功石观音以这一招向地出手他怕也得倒下。
他也用不看再看石观音是不是还有别的精妙招式只因高手对敌只要一招已经足够了。
只见姬冰雁神情虽仍十分镇定但汗珠已一粒粒自鼻尖上沁了出来显见他也无法破解石观音的这一招。
饼了半晌胡铁花终于忍不住道:“你方使用的那是什么武功?”
石观音道:“我告诉你也无妨那一招叫做‘男人见不得’。”
胡铁花怔了怔道:“男人见不得?这算什么武功?”
石观音笑道:“这也算不了是什么厉害的武功但无论是谁只要他是男人遇看这一招就得送命所以男人是万万见不得的。”
胡铁花皱眉道:“这又是那一门那一派的武功?”
石观音道:“普天之下又有那一门那一派能创得出这样的招式来?就拿现在天下最负盛名的两大门派来说少林派的武功太浓太笨像是一大碗红烧五花肉虽然很管饱但却只不过能让贩夫走卒大快朵赜而已真正懂得滋味的人是绝不会喜欢如此油腻之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