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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武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浪子刀     核武皇帝txt下载     核武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7章 风格

    吃完午饭,宋彪先让秋瑾离开,将舒萱留下来多问了几句和诗稿出版有关的事。

    在赴美洲访问的这段时间,舒萱终于将沃尔特.惠特曼的《草叶集》都翻译出来,交付给远东印书局出版,宋彪阅读过全稿,在他看来,即便是不懂诗歌鉴赏的人也能在这本诗集中寻找到阅读的快乐和关于自由的感悟。

    因为诗稿出版在即,舒萱显得特别高兴,她已经为此努力了整整一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成果,而宋彪也真心为她的这种坚持和努力而高兴。

    谈论了诗稿的事情,宋彪才亲自送舒萱离开机关大楼,走出门的时候,宋彪想了想才和舒萱问道:“你在文工团工作的怎么样,感觉还高兴吗?”

    舒萱不假思索的笑道:“挺好的啊,现在还有秋瑾团长陪着我一起做那些有点意思的事情,特别好呢!”

    听到这话,宋彪就不打算再说其他的事情了。

    他现在又后悔招揽舒萱去文工团了,可舒萱既然很喜欢这份工作,那肯定是要继续支持她。

    宋彪只是希望舒萱别过分的投入其中,要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一定非得在意别人想要什么。

    秋瑾还在机关楼的门口等着,将舒萱送到秋瑾身边,宋彪就没有继续送下去,回到办公室里和已经等候着他的马尔托斯上校洽谈三期整训的事情。

    马尔托斯上校还是一如既往的消瘦如柴,还是那么喜欢抽烟,将宋彪的办公室里抽的乌烟瘴气。

    在整个东北新军,马尔托斯上校是极少数不用将宋彪视作绝对领垩导和上级的高级校官,见到宋彪进来,他都无需敬礼,继续翘着腿坐在办公桌前的榆木椅子里。

    他从手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根卷烟掷给宋彪,道:“稳妥起见,我建议全军继续维持二期整训。”

    宋彪没有急于说话,坐在办公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片刻才答道:“恐怕需要合适的情况。”

    马尔托斯上校道:“很简单,我们会将军演的难度加大,这只是设计上的问题。第一、第二步兵团是辽阳会战中极少数保存实力较好的部队,杨铁生的第六步兵团训练有素,问题总是出在第三、第四和第五步兵团中,只要多从这三个步兵团抽调连队参加演习,一定能够暴露非常多的问题。客观的说,新军在整体的训练水平上相比俄军总体都要更为严格,只是在我看来,相距您的要求还有一定实际上的差距。”

    宋彪并不急于决定,而是继续问道:“关于第三期整训的计划做的怎么样?”

    马尔托斯上校道:“蒋方震不在,参谋一处和二处之间的协调不是很顺利,陈其采依然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吧。或许还需要两周的时间,三期整训的计划案才能较为完善的制定出来。总的来说,三期整训方案本身就较为复杂。”

    宋彪微微点头。

    四期训练法是宋彪最初根据部队士兵的兵源较差的基础事实而采取的对应之策,将士兵为期一年的综合训练分成四个阶段,即新兵期、强化期、提高期、优秀期,随着东北新军正规化步伐的加快,考虑不同发展阶段的特殊要求,经过一系列的改良,目前改称为“新兵期、提高期、强化期、优良期”。

    在目前实施的四期训练中,第一期的新兵期首先进行队列训练和枪垩械技能训练,逐步调整和提升士兵们的体能,实施战术动作和战术执行训练,三个月的新兵期结束后是提高期。

    此前按规定是在第三期才开始进行新军文化课训练,现在则是在第二期进行,训练中严格要求各连队普及文化课辅导教育,各连根据识字的水平分开设立两个不同的文化辅导班,每个连保证最低有五名文化兵担任辅导员。

    除了文化课的要求,第二期训练基础要求所有士兵都能熟练掌握《士兵作战基础手册》中22条规则,在新兵期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战术动作和战术执行训练。

    第三期属于强化期训练,在这一期就开始强调更为严格的技能训练和战术训练,强调更为充裕的体能和战斗意志,包括像新军拳、步枪刺刀拼杀、五公里负重越野、六十公里急行军等都要达到更高的水平,作战演习也要更为严厉,增加作战训练和演习,增强作战能力。

    第四期则更高层度和更大范围的强调实战演习和战斗经验,强调战术执行和指挥能力,进行严格的侦察兵和野外作战训练,包括雪地、山地、沙漠等各种环境下的适应训练,包括多种作战能力的演练,如工事、运输、伏击、侦察等任务的训练。

    和此前的第四期训练一样,在完成优良期训练之后,表现最为优秀的一部分士兵就会被抽调出来担任班长职务,或者是抽调到侦察兵、野战兵部队,也可能直接推荐到远东陆士的士官速成班培训,担任副排长之类的职务。这一部分基层士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还会再次派往远东陆士参加进修班的长期学习,为担任排长、连长这样的职务做准备。

    东北新军的此次二期训练周期长达六个月,比预期标准多出一倍的时间,因为在最初制定本期训练计划之时就考虑部队会不断扩张,本部激增一倍达到6万人,俄军部则又要同时从四万人的规模不断缩减到2.5万人。

    考虑这种激烈变化带来的多种问题,宋彪从一开始就特意设置了较为长期的二期训练期,为的是让全军都能保持同步,同时将文化课转移到二期训练,以六个月之期,确保全军士兵都能达到基础认识三百个常规字,达到能熟背军规军纪和22条士兵作战基础原则的水平。

    部队训练说起来都是很简单的东西,真正在实施过程中要讲究的东西就非常之多,甚至细节到士兵服装要配备几套,如何更换清洗,异地操练的安排为期几周更换训练场地的障碍设置,体能训练中三十多项细节科目的调整,具体要求的提高。

    马尔托斯上校和宋彪谈了很多东西,总体来说他对新军二期训练不是很满意。

    他就和宋彪提了一个问题,就是10月份的时候,他在陈武的第三步兵团随机抽调了一百名士兵考核《士兵作战基础手册》的熟背情况,都没有采取实际考察应对,能背诵一遍就是及格,能默写一遍就是满分。

    结果有70%的士兵不能全部背诵,只有14个士兵能够默写,很多士兵的22条顺序还不对。

    马尔托斯上校对这支东北新军实际上也付诸了全部的心血所以他是很不满意的,但他不是东北新军的最高指挥官,大家对他很尊重,可也不是太当回事。

    马尔托斯上校当时就将陈武喊过去批评了一顿,结果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谈到这个事情,马尔托斯上校就和宋彪平心静气的建议道:“将军,我不是要在这里挑拨是非,或者是乘机报复,但我真的认为全军并没有达到您的要求。说实话,俄军部也达不到您的要求整个沙俄帝国的军垩队都达不到这种要求可俄军部毕竟不是您的直属部队未来可能还会调走。我们从最坏的角度来说,俄国陆军是靠人多和人种的彪悍取胜历次战争都是靠人多不怕死来冲击对手,您这边就不一样了,目前就这么多的部队如果不走精兵之路,那是完全没有前途可言的。”

    宋彪默默点头,他非常慎重的考虑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和马尔托斯上校道:“等此次演习结束后,你从每个团都抽调三百名士兵,随机按名册抽,抽出来再考核默写《士兵作战基础手册》,我要求是必须100%达标,哪个团不达标,哪个团就继续重复二期训练一个月,两次重复训练不合格,团长一律离职,要么去陆士进修,要么去当新兵营的营长。”

    马尔托斯上校赞同道:“对,就应该如此严厉。哦,对了,我另外想起来一件事,我从俄国陆军部那边收到消息,俄军从丹麦进口了一批7.62mm口径使用纳甘步枪弹的麦德森机枪,这种机枪只有9.5公斤重,非常适合用在班一级的作战部队。我核算过,只要每一个班增加两名士兵,一名担任机枪手,另一名负责搬运弹垩药,其他士兵充分结合多余的劳动力,就可以充分的发挥这种轻型机枪的价值。虽然不可能是每个班都列装一挺,但如果能大面积列装,部队的作战力肯定会有极大的提升,作战方式也将会更为全面。

    这种机枪在俄国已经列装了一段时间,据验证是非常可靠,陆军部甚至已经计划引入生产许可证大量制造。”

    宋彪很慎重的点头认可,道:“咱们肯定可以多买一些,如果价格合适,我们先购买三千挺,最好同步引入许可证,看看能否在我们和DWM公司的合资军工厂中生产。”

    马尔托斯上校道:“应该是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对新军装备的调整主要还是向着更高的机动性,更猛的火力两个方面。随着迫击炮逐步转移到排和连两级,麦德森机枪也适当要保证在排一级的配备,马克沁重机枪才需要配备到连一级。”

    宋彪在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因为东北新军特别侧重机动,而在目前的环境下,部队的机动特性和火力总是一个矛盾的标准。迫击炮和机枪需要大量的弹垩药,在高速的转移过程中,大量的弹垩药就需要大量的人力、马力进行搬运。

    所以,东北新军目前对优良挽马的要求是很高的,需求量也非常大,按照整个东北新军的规划,每个步兵团都设有辎重营,标配1850人,挽马1175匹,挽马的水平越高,整个辎重营的运输能力就越强。每个步兵营同样设有辎重连,标配580人,挽马385匹。

    整个二战期间,德国陆军总计征召了121万匹军马,95%用于驮运物资,而苏联在整个二战期间调动的军马数量比德国高一倍,这对苏德和整个欧亚的农业生产造成了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这和我们印象中的苏德钢铁洪流不一样历史的真相通常都会让人垩大吃一惊。

    宋彪不太懂骑兵,但他对这个数字还是很清楚的,中垩国这么庞大的国家,机械工业的底子薄弱石油工业的底子更薄弱,如果还没有足够好和足够多的挽马,对于中垩国陆军而言在五十年内都是一个极其恐怖的阴影和致命的缺陷。所以,宋彪现在非常注重对挽马和的培养,特别侧重于中等偏重型的优良挽乘兼用型军马的培育。

    当然,东北新军目前也不缺军马,俄军在大规模撤退之时将大约三十万匹的军马廉价处理给宋彪,因为俄国真要用铁路将这些军马拖运回去也是个大问题而日军在锦州撤退时丢弃和在战争中被缴获的军马数量也很多。

    即便是这种情况,考虑战争中的大量物资消耗速度,特别是在高速机动作战中,大量部队轻装突击行军,快速在敌军阵线中穿插作战之时,辎重部队所能提供的帮助是非常有限的。

    在这种有限的情况下如何保证部队的火力和机动性的平衡,就决定了一支部队特点和风格。

    回过头再看军事思想对于部队的影响,宋彪和东北新军所选择的是苏沃洛夫的“机动、快速、猛攻”思想,也就是常说的在“关键地区快速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军主力部队”,总是要求比敌军更快的突击在敌军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突然用大量优势兵力包围敌军以数倍兵力优势围歼对手主力以及消灭对手的关键兵力,占垩据敌军的关键位置。

    这种特殊的和整个欧洲军事理论截然不同的军事思想必然将使得东北新军在装备追求上更侧重于灵活、轻便,以及补给上方便性,比如在迫击炮、轻机枪、步兵炮、重机枪的选择上东北新军就会更侧重于迫击炮和轻机枪,重机枪是肯定要装备的,步兵炮则基本不要。

    如果在迫击炮和轻机枪之间要做一个选择,那肯定是选择更多和更普及的轻机枪,当然这两者的冲突性并不大,因为东北新军目前主要在步兵排一级列装的是60mm口径迫击炮,连一级配备77mm迫击炮。

    在宋彪的预测和希望中,未来营一级直接列装81mm口径迫击炮,营一级配备105mm口径的迫击炮,除了20mm口径和37mm口径的速射机关炮外,绝对不要步兵炮。但如果是师一级的大规模军事作战,部队就必须大规模列装75mm、105mm口径的两种轻型野炮,在炮兵旅中大量配备120mm、150mm口径的榴炮和加农炮。

    宋彪之所以要这么建设军垩队,正因为中垩国的疆域太大,这一点和欧洲各国是截然不同的,和日垩本更不同,所以东北新军就没有必要去生搬硬套德国的军事理论。

    基于东北新军的这种指导思想,马尔托斯上校很清楚宋彪是肯定想要这种麦德森机枪,特别是在机枪弹可以兼容的情况,东北新军一定要大规模的列装麦德森机枪,并且是尽可能向班一级列装。

    哪怕这个步兵班不要迫击炮,也一定要麦德森机枪,大不了就将迫击炮统一安置在排一级。

    因为麦德森机枪的造价不菲,一次买入三千挺所涉及到的各种问题也比较多,宋彪和马尔托斯上校就可能出现的各种都做了一番讨论。

    班一级不列装迫击炮是东北新军在辽阳会战中已经得出的基本结论,主要的原因是补给太困难,如果麦德森机枪大规模列装部队,性能也非常可靠的话,马克沁重机枪又列装在哪一级呢?

    东北新军在排一级列装60mm口径的迫击炮,采取了每个排单独设置一个迫击炮班的思路,该班配备12人,拥有两门迫击炮。

    宋彪其实和马尔托斯上校讨论过一种30mm口径的步兵榴垩弹炮,和迫击炮的原理一样,这就是德国和日军的掷弹筒,试图列装在班一级,射程要求是100M。

    考虑麦德森轻机枪列装后的问题,宋彪感觉部队必须列装榴垩弹枪,而与之对应的就是手榴垩弹必须采取英制球型,使得手榴垩弹在使用上和枪榴垩弹有完全不同的作战特点,相互能够匹配使用。

    如果这一系列的问题都能解决,并且在连一级单独设置一个重机枪排,配备三挺重机枪,毫无疑问就会更加完整,整个军垩队的基础作战实力就能得到整体性的大提升。

    一挺轻机枪所带来的问题是非常多的,宋彪和马尔托斯上校就此讨论了很长时间,此时已经确定继续二期整训必须重新上一次,三个月后再考虑三期整训。

    如此一来,四期整训结束已经是明年九月,六月份左右开始扩招新兵,九月份正将部队扩增出三个预备步兵团,预备骑兵团、辎重团、工兵团、炮兵团各一个,至1908年的9月份左右,全军各主力团开始向旅一级扩张,至1910年左右,全军完成六个步兵师、三个骑兵旅、三个炮兵旅的整体性扩编,全军本部兵力急剧扩增至18万人的规模。

    按照这样的扩张速度,基本在1910年,宋彪才具备向全国推进的能力,但还是要考虑日俄干涉的可能性,俄国干涉的可能性不太大,日垩本就非常难说了。

    换句话说,宋彪即便开始推进光复革垩命,出兵关内,也必须在关东保留足够的兵力预防万一,甚至是要将主力精锐留在关东震慑日垩本。

第138章 一叶之舟

    1906年12月中旬,宋彪在东北新军抽调了37个连参加陨石山军演,由新军的俄军部担任对抗目标,因为俄军留在东三省的部队都是宋彪和布鲁西洛夫准将挑选后的精锐部队,特别是塞尚丁斯克步兵旅本身就属于山地部队,在这一区域的演习中表现的非常抢眼,新军关东部在军演中的成绩并不是很乐观。

    宋彪并没有任何的不满,也没有训斥任何人,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些俄军旧部的精锐水平,直到马尔托斯上校后面主持《士兵作战基础手册》考核中,各团超过一半的士兵未能达到及格分,这才让宋彪真正的很不高兴。

    考核结束后,宋彪将各团的校官和各营尉官逐批次的喊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痛骂一顿,连俄军教导长、教导员们也一律被他从上至下的痛骂,全体滚出去按照参谋一处和参谋二处修订后的新二期整训方案,继续进行第二次的二期整训。

    宋彪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不至于是大发雷霆,但也让全军将士都哆嗦了几天,虽然新年元旦的文工团汇演继续照常进行,年终军俸和津贴照例发放,可大家还是过了一个很不安稳的新年元旦……年就在这样的结局中悄然流逝,这一年的东三省并没有出现所谓立竿见影的新变化,但那种新的能量正在积极的培育中,东三省新政在这一年里积攒了坚实的基础。为未来两年的新政迅猛发展奠定了基础。

    至少在“总督府”调研局统计的数据上,这一年实际上已经在酝酿着东三省的质变。随着新政工业优惠条款的发布,从3月份开始。东三省在1906年新增的工矿企业827家,东三省进口总额激增到2173.4万英镑,出口总额则是2054.3万英镑,分别是日俄战争前1903年的7.2倍和7.5倍。

    这种巨额的刺激主要来源于铁路开发、新增工矿企业的机械进口和大豆的出口。

    进口主要集中在机械设备、工业原材料、钢材、水泥,占进口总额的3/5,机械设备的进口费占950万英镑。包括东北银行从美国和法国进口的多套印钞、铸币设备。

    由于国外资本和关内资本涌入东三省的投资规模很庞大,特别是江浙、直隶、香港、南洋、日本等地的洋行蜂拥而入,带来了大量的外汇和白银,加上远东财团在铁路借款和东北银行的国际借款总额达到了2100万英镑。所以,东北银行和两大发钞行在外汇、白银储备上依然充足,含银圆、铜圆、钞票在内的新增货币总量超过3亿银圆。

    除了大量资本涌入东三省投资,东三省银行和钱庄信贷总额也激增至2.24亿银圆,含东三省总督衙门的4000万银圆“东三省公债”,此部分公债主要用于东三省本地水利、铁路、桥梁、电厂、电报、港口、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以及教育、防务、工矿勘探、科研、行政等财政开支。

    从1906年的数据统计来看,东三省超过70%的新增投资都来自于外部,包含外商和关内商人,外商以法商投资总额最高。其次是俄商,法资特点是规模大和数量少,俄资特点则是规模小和数量多,英商投资总额位于第四位,此后分别是外省华商、美资、日资,英法资本主要来源于亚洲地区的老牌洋行,如怡和、太古、沙逊等,而美资则大体来自于美国本土,属于新增进入中国市场的外资。并且多以中小企业为主体。

    日资主要以日本料理店、杂货店、裁缝店、照相馆、药店、旅店、理发店、钟表店、自行车行、五金店铺等小商人投资为主,在旅顺、大连、金州、沈阳新区都出现了日本街的局面,甚至有部分日本妓院和艺伎店出现在东三省,日侨数量从1905年的2700人左右激增到1.3万人。外贸洋行以日信、三井、江商、高桥、藤田、白石这些大洋行为主,围绕日本正金银行布局,而日本大阪、三井、浪华、朝日、摄津、冈山、平野、钟渊八大纺织厂的纺织品同样在大量涌入东三省。

    此前,宋彪和郑桂廷刚说日本的纺织业并无严重的倾销行为,在1906年底就开始疯狂倾销,但这种倾销更多还是受制于日本国内销售严重下滑所致,如果能合理卖出,日本纺织企业也不愿意如此低价倾销。

    日资对东三省的投资呈现两极分化的态势,其中的主要原因还是日本国内经济严重下滑停摆,加上政府在临时税收上的大幅增加,导致日本企业和民众都举步维艰,而东三省恰好是税收极低的地区,金融信贷相对更为宽松,大量日本企业和日本小商人都开始涌入,在这里寻找新的工作。

    甚至是在教育领域,两三个日本教员筹办的小型私立学校也屡见不鲜,对于这样的情况,东三省倒是相对更为支持,通常会提供一些办学款的支持,帮助日本教员开设学校。

    在全球范围内,清王朝绝对属于低税国家,但清政府地方的各种苛捐杂税又是真正的高税,所以是低税国家高税地区,在东三省革除各种苛捐杂税和丁税后,劳动力增加迅速,农业和商业税收恢复了低税水准,在工业领域不仅保持低税,而且有大量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相比于清政府的税收政策,东三省既维持总体的轻税政策,减轻中低收入者的负担,又巧妙的增加了一些新的税源,并且吸取日本政府的税收特征,对农用地转工商业用地都要征收一笔巨额税款。以此限制地产业的疯狂投资和解决政府财政压力。

    当然,在东三省的巨额进出口总额中。远东财团所占据的份额和贡献是非常惊人的,特别是在工矿业投资领域。仅远东财团对超过五十家的工矿企业的大规模投资就占据了工矿机械进口总额9/10的比例,新增的出口总额则几乎都来自于远东财团的贡献。

    在东三省新政的其他领域,比如说塾师方面,过去一年,辽宁省新增的塾师总数就超过了4000人,陈宝琛为此专门筹建了奉天师范专科学校。定期开课培训塾师。

    东三省新增大学7所,中专学校43所,中学71所。

    所有的这一切实际上都来源于两个原因,一是东三省税收的大幅降低;二是东三省金融信贷的宽松。货币供应的充裕;由此使得就业机会大幅增加。

    出于这一系列的基础,宋彪可以相信在未来的两年里,东三省的发展会更加快速,东三省将会在短时间中创造一个中国经济的奇迹。

    1907年3月,关于东三省发钞权的竞争日趋激烈。

    几经周折和波澜之后,宋彪最终签署总督令,确认东方汇理银行、汇丰银行、富国银行(旧金山美洲银行)、中国联合银行为新的四家发钞行,在此之前,在东北银行的主持下,由远东银行、新华银行、上海银行、南洋银行、中国通商银行和德意志银行独立合股经营新的中国联合银行。德意志银行持股35%,占据第一大股东席位。

    至此,东三省的发钞行增加至六大行,作为批准令的前提条件,新增四家商业发钞行必须认购超过一千万银圆的东三省公债,正是这一条款直接将渣打银行和日本正金银行吓退。

    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在退出之时还惹出了很多不愉快,谣言四起,日本人的小诡计总是层出不穷,好在东方汇理、旧金山美洲银行和中国联合银行都是绝对支持宋彪的力量。轻易击退了谣言。

    手握八千万关东银圆的银行公债,东三省财政至少在未来三年内还无需担忧,这至少让宋彪暂时松了口气。

    在这一时期,关于东三省铁路的各种问题也最终有了一个长久的解答方案,远东铁路总公司和范德比尔特公司达成了一个长期的合作协议,合资成立远东富国机车公司,在辽阳生产列车机组,双方以各占一半股份合资成立中美铁路联合公司,承担东三省铁路计划中未包含在已有合同中的大部分地段。

    至此,东三省铁路融资规模达到了2200万英镑,远东财团空手套白狼的完成了东三省铁路建设规划,虽然远东财团要承担其中一半的贷款,但为期三十年的分期还贷压力对远东财团而言并不是很过分。

    当东三省新政发展到这种地步,东北新军的二期整训计划最终结束,宋彪终于开始着手对付越来越严峻的日本浪人问题。

    去年底,日本在旅顺违约私设旅顺总督府,以旅顺总督府为主体,大肆通过右翼组织和日本侨民、特务在东三省刺探各种情报。

    宋彪只是冷淡的面对着这一切,并且悄然无声的看着日俄试图改善关系的征兆,随着德奥同盟的扩展,英法秘密的走向结盟,双方都约束日俄结束对立,正是基于这样的国际环境,日本开始明目张胆的在旅顺设立了总督府。

    在东三省,局势依然对日本不利。

    因为能通过宋彪保证俄国在东三省的特殊权益,俄国实质上绝无和日本分享东三省的意图,日本也清楚这一点,只是随着英法德美都不约而同的加快在东三省渗透,以及对宋彪和东北新军的扶持态度,日本同样清楚俄国正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中。

    基于这种特殊的情况,日俄之间的秘密接触正在日益变得频繁,双方试图达成一份新的密约,以此来约束宋彪,而宋彪则通过德、美两国的强力支持,以及英俄、法日之间的奇妙矛盾,巧妙的对抗着这种约束力。

    在所有的这些国家,宋彪已经秘密的和西奥多.罗斯福总统会晤过,美国的态度无需再多加解释,他们将无条件的支持宋彪和东北新军,维持东三省的独立,以确保英日同盟和俄法同盟不能分刮东三省。这种支持转化为实际的政策,那就是东三省的涉外法院一律由美国律师担任,美国提前批准了庚子赔款的归还部分,并且将其中的1/3单独分配给东三省,由东三省委派留学生赴美留学,而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正式接收东北新军的委培生。

    同时,宋彪和美国驻华公使罗克希尔签署了一份《中美贸易通商协约东三省补充协议》,对于美国商人赴东三省投资,以及东三省商人赴美投资,双方在法律上给予最惠待遇和国民保护。

    美国大力支持商人赴东三省投资,这一点就体现在美国对范德比尔特家族持有的美国旧金山美洲银行的特殊支持,批准其拥有跨州业务权,并由财政部出面协调旧金山美洲银行兼并韦尔斯.法高银行(富国银行的前身,所谓富国就是法高的音译),之所以如此,正因为韦尔斯.法高银行拥有唯一横跨太平洋铁路的运输部门,可以保证美洲银行具备和美国东部银行相互合作的基础。

    有了这些基础,美国资本和企业家终于可以畅通无阻的涌入东三省,并且在富国银行的保护和支持之下迅速扩张远东富国机车公司、远东富国钢铁公司就是这样的产物。

    在军事和军工业合作中,美国政府也给予了东北新军特殊的待遇,美国驻东三省领事馆可以直接批准面向东三省的军售许可证,这使得东北新军能够直接在美国购买军事装备和弹药。

    一切都在快速的转变着,世界局势风云莫测,东三省也只是其中一叶之舟。

    不经意间,美国和德国成了宋彪最重要的盟友,虽然他和俄国的同盟关系仍然是根生蒂固,在这种局势没有进一步恶化,并依然对他有利的情况下,宋彪决定迅速出手处理掉日本浪人的问题,斩断日本不断向东三省各个阴暗角落渗透的这些爪牙。

    ……冬去春来。

    谷雨之时,东北也开始从寒冬里走出来,迎来了光绪三十三年的新春乍暖。

    在这最为微妙的几天里,金州直隶州的警务局提前出击,抢先以违法持有武器等罪名拘捕超过一百四十人的日本浪人,将日本浪人经常聚集的窝点都一锅端掉。沈阳、辽阳、海城、丹东等地的警务局也紧随其后的展开这一次的谷雨行动。

    早晨,结束了今天的清晨黎明的五公里长跑后,宋彪很早就回到他的办公室里,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后续发展。

    日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能怎么办呢?

    中断和东三省的一切合作吗?

    派军队过来耀武扬威吗?

    日本敢吗?

    宋彪在淡漠的冷笑中为自己点燃一根烟,平静的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广场。

第139章 日本之尴尬

    新上任的旅顺总督秋山真之再一次抵达东北新军军部,距离他上次来此已经是一年的时间匆匆而去,当身穿着白sè海军校官军礼服的他从马车里走出来,将自己的军帽戴上,抬头仰望着前方的东北新军军部机关大楼,心里感叹海军部和帝国内阁的那群老顽固们真是会开玩笑,居然又派他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帝国外交大臣难道是吃闲饭,所以只会白拿薪水的混蛋吗?

    当海军部将命令用电报发过来之时,刚当上旅顺总督和rì本第二舰队旅顺支队指挥官的秋山真之就是如此大喊着,他真觉得帝国那边的老家伙们在拿他乱碰运气,然后指望奇迹再次发生。

    和别的rì本军官参谋们不同,在见过宋彪后的第一天,秋山真之就坚定的相信宋彪总有一天会率领东北新军入关,彻底推翻满族皇室对这个古老帝国的统治。

    这是根本不容置疑的一点。

    只有笨蛋才会相信宋将军真的忠于满清和满足于现状。

    秋山真之从小就是一个以顽皮而著称的人,现在也是如此的总让人感到惊奇,以至于rì本海军部的人要用“机敏过人”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一脚踩在这片坚实的大地和校场之上,秋山真之挺认真的从口袋里取出白手套戴上,心里再次继续将外务大臣林董骂了一遍,然后在心里盼望幸运女神再一次关照他。

    前来迎接秋山真之的还是军部秘书处的主任副官舒方德,因为来往的次数已经很多。两人见面时只是很随意的相互敬礼,随即,秋山真之就在舒方德的陪同下前往机关。

    走在平整的水泥路上,秋山真之显得懒散而狡猾的和舒方德询问道:“关于武士们被大规模拘捕之事,宋将军现在应该是很得意吧?”

    舒方德啊了一声,道:“应该说是很生气,所以气愤了很久。”

    秋山真之狡猾的强调道:“所以就是蓄谋已久的要给这些武士们一点颜sè看看吧。真是幸运,我和兄长也是他们这些落魄的武士家族出身,小时候可没有少因此而被邻居家的孩子们嘲笑呢。好在我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军人。只是当我回过头看着这些还活在过去岁月里的武士们,心里真的是很同情的呢,总是会想。这些笨蛋们啊,已经都什么时候了!”

    舒方德微微含笑,他并不想在这个方面和秋山真之讨论太多。

    在舒方德的陪同下,秋山真之再一次来到新军机关楼的二楼,他本以为还是要在会客室和宋将军会晤,没有想到会被直接请到宋将军的办公室里。

    对于秋山真之的来访,宋彪特意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一份明嘉靖年间的《荀子》古籍,因为是官刻本,印刷量很少。存世至今的更加不多见。

    宋彪正在专心致志的亲自包装这份礼物,定做了一个柏木的木盒子,空荡荡的放了一本古籍,古籍外面还包裹着一层青白sè的丝绸。

    进入这间办公室里,秋山真之就立刻上前和宋彪鞠躬道:“宋将军阁下。关于我国公民在东三省造成的一些非法持械事件,以及对您和东三省所造成的困扰,我深表歉意。”

    宋彪轻轻的抬起眼帘,略显冷淡的看了对方一眼,道:“欢迎你的再次来访,秋山总督阁下。”

    说着这番话。他又将包装好的柏木盒子拿出来送给秋山真之,道:“为了迎接你的到访,我亲自准备了一份薄礼,希望你能收下。”

    秋山真之很感谢的双手捧过礼物,答道:“非常感谢。”

    宋彪邀请他坐下来,自己也坐在办公桌前,他并不急于和秋山真之直接切入正题讨论rì本浪人之事,或者是其他的事,而且他很难得的专门抽出这几天的时间,准备慢慢和rì本人周旋下去。

    所以,宋彪并不着急的从铁听里弹出一根卷烟为自己点上。

    这种名为“盛京”牌的卷烟是奉天卷烟厂出产的第一种卷烟,目前还是试行生产期,第一批次就专门内销给军部,因为本地种植的土产黄花烟草所产的卷烟过于辛辣,这一批试行生产的卷烟都是从墨西哥进口烟草,也算是宋彪访问墨西哥的副产品。

    他抽烟。

    秋山真之则捧着礼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心里寻思着解决此事的办法。

    这件事本来就属于非常尴尬的情况,因为在秋山真之年少的时候,rì本就已经禁止rì本武士在国内带刀,这就是著名的“禁刀令”,如果因为东三省禁止rì本武士持刀,rì本zhèng fǔ就必须跳出来阻止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所以,秋山真之已经和rì本首相西园寺公望在电报里沟通过,禁止rì本武士持刀是法理约束范围内,务必当尊重《大清国东三省地区和俄法英rì德五国协约章程》,这是保证rì本公民在东三省经商、活动的最基础法律条约,现在务必要争取的就是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稍加思量,秋山真之就和宋彪感叹道:“将军阁下,我个人是很支持您将那些浪人们抓起好好的抽打一顿的,告诉他们,假如你们在rì本本土都不能带着刀招摇过市,在外国就不应该如此。只是因为同样是出身于武士阶层和这个被历史的大时代所淘汰的家庭,我也同情他们的遭遇。我想他们小时候应该和我也差不多,因为是武士出身,正好生在这个落魄而被淘汰的环境里,小时候总是因为父亲的无奈而被迫饿肚皮过悲惨的rì子,心里一定有很多遗憾和痛苦,可又不忍心抛弃家族的荣耀和传统之类的。总之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才来到外国寻找武士jīng神的新世界。”

    宋彪对秋山兄弟的年少那些事并无兴趣,简单的答道:“如果真的一定要配刀才能让他们找到武士道的尊严,那就让他们去朝鲜吧,东三省的法律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

    “是的,我对此也深感遗憾呢。”

    秋山真之谨慎的回答着,又道:“因为是武士阶层出身,我的父亲正好处于最痛苦的时期。被藩主们抛弃的他穷的连我都要卖掉呢,好在我的兄长那家伙发了誓言,说是会在洗澡堂里打工。以后还要赚好多钱赡养他们之类的话,这才将我留在了秋山家,穿着兄长的破衣服长大了。现在回想起来。对于这些和我一样的笨蛋们真是又恨又同情,以至于我不得不想为他们说两句劝说的话,还是拜托您手下留情,请给予他们宽大的处理,如果真能这样,我国将感激不尽。”

    说完这话,秋山真之重新起身,再一次鞠躬请求,道:“拜托您了。”

    宋彪在过去的三天里抓了近六百多名rì本浪人,将他们都统一关押起来。以各种各样准备好的罪名在各地涉外法院进行起诉。

    因为这是东三省jǐng政系统第一次大规模缉捕外国人,并采取西方式的检察官制度代表zhèng fǔ公开起诉他们违反治安管理条例,要求集体处以没收武器、罚款和强制驱逐出境的制裁,少部分罪行较多的rì本浪人和右翼情报成员更会被判处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监禁。

    在金州设立的涉外监狱迄今为止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似乎在几个月后就会一下子塞满rì本人,而这所涉外监狱也好像就是为了关押rì本人而建立的。

    这对rì本来说简直是糟糕透顶,不仅很丢脸,也会让在东三省的欧美各国势力对他们充满了嘲笑和鄙夷,对于rì本谋图东三省权益的长期计划更是极为不利的。

    rì本内阁总理大臣西园寺公望在听到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很糟糕,必须要给予干涉”。如果是发生在大清帝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这简直就像是送给rì本敲诈满清皇室的好机会和送上门的肥肉,但发生在东三省就是另外一回事,因为主导这件事的东三省总督宋彪将军曾经像割麦子一样,狠狠的杀戮了十万rì军士兵,在rì本国内号称是“支那之神将”和“屠杀十万军魂之刽子手”。

    秋山真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rì本首相西园寺公望亲自委托了重任,用西园寺公望的电报来叙说秋山真之的任务,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摆平此事,秋山君,请多想点办法吧”。

    面对秋山真之的请求,宋彪几乎没有任何的恻隐之心,他反而问道:“你不想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吗?”

    “哦?”

    秋山真之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玄机,迫不及待的将柏木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那本《荀子》,当即答道:“原来是这位chūn秋先贤的古籍啊,真的是非常好的礼物,听说将军阁下非常推崇这样的先贤,连在远东陆军士官学校的校语中都题上了‘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这样的话。”

    “是啊!”

    宋彪若有所思的感叹一声,道:“我将《荀子》这样的书送给你,正因为我在东三省办理新政,以及治理此地就遵循着荀子先生的话,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我在此地隆礼尊贤,不管是外国的还是中国的贤礼之士,我都必当给予最高的尊重,如果福泽谕吉这样的哲人还活着,并且到东三省来访问,我一定会隆重的欢迎他,即便他鄙视清王朝的陈旧和迂腐,我也会说我读过您的书,写的真好,对我很有启发,中国也需要您这样的思想家之类的话吧。同样的,我在此也遵守着重法爱民的原则,既然我已经和俄法英rì德五国达成了协约,禁止外国公民在东三省持有制式武器和枪械,那我就当严格按照法律的规定治理本地!”

    明白了这番用意的秋山真之感到很无奈,只能继续请求道:“虽说如此,可还是希望您折中处理此事,请务必不要通过涉外法院办理此事。假如能够私下处理的话,我国zhèng fǔ将会感激不尽。对于他们所给您造成的麻烦,我必须致以万分的歉意,我国zhèng fǔ也将会考虑通过其他的方式给予补偿。”

    宋彪则道:“法律的规定才是绝不可以退让的原则。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会适当考虑将一部分人特赦,允许他们在缴纳巨额的罚款后暂缓收监。”

    秋山真之想了想,问道:“那在什么情况下。您会考虑从宽处理,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宋彪坦然回答道:“恕我直言。我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想要秉公依法处理rì本浪人的事情,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考虑了,如果真是只打算私了的话。我何必花费力气推进东三省jǐng政的西方化,建立严格的涉外法院和检察官系统呢?这样吧,因为此次涉及的rì本浪人太多,未造成严重社会治安问题的浪人只要缴纳了罚款,即可离开。至于各jǐng务局备案的一些旧案,未造chéng rén身伤害的可以撤销指控。在此次的严打拘捕过程中,rì本浪人和部分特殊组织对东三省jǐng察的持械反抗,以及造成jǐng察伤亡的部分,一律要正式通过涉外法院处置。我听下面的汇报是要向涉外法院检控二十多人,都属于严重伤害罪名和违反治安罪。以及刺探军事情报等罪。刺探军事情报的部分就算了,没有必要闹的这么大。”

    秋山真之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能私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道:“能否将指控名单交给我,并允许我国引渡回国审理?”

    宋彪道:“按照《东三省和五国协约》。只有在涉外法院审理之后,根据罪刑的轻重才能按规定引渡回国,这是你们rì本外交部自己批准的条款。当然,你们有权派jǐng员和律师全程参加案件审理,你们也可以让他们一律抵赖,但我可以确认无误的告诉你。我准备的非常充分,此次拘捕过程中,我已经安排了法国和俄国jǐng监陪同,审案也是由法籍检控官处理,涉外法院的法官和公派律师都来自英美两国,经验丰富,你也可以理解为欧美列强支持东三省看rì本的好戏,这是因为rì本浪人的问题已经影响到了各国在东三省公民的安全,以及投资稳定等问题。”

    秋山真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虽然说事情确实是到了这种不好收拾的地步,可我还是想说,总督阁下,确实没有必要将事情搞的如此僵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杀鸡儆猴,如果真的一定需要审理几个rì本武士来整顿外国公民治安问题,我们愿意承受这样的压力,但同时指控几十人,将涉外监狱里塞满了rì本人,同时也只有rì本人的话,那可能对东三省和rì本,对您和rì本都不是好事。何况我国商民在东三省的投资正在rì趋增多,双方经济往来rì益频繁,这样的事必定会对双方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所以,务必请您收回成命,我国zhèng fǔ愿意以最大之诚意和您积极洽谈。”

    宋彪冷冷的抽烟,坐下来思索问题。

    谈什么?

    有什么可谈的?

    他想和rì本谈一谈废除《马关条约》中的各种不合理款项,rì本愿意谈吗?

    可能吗?

    他想从rì本白借几千万银圆用作zhèng fǔ开支,rì本会白借吗?

    短暂的想了片刻,宋彪带着一丝冷嘲意味的问秋山真之:“有什么可谈的呢?”

    秋山真之诚恳的答道:“是啊,乍一想起来,但凡您所需要的各项合作,德美俄法各国都已经积极给予提供,rì本确实显得微不足道。我想这就是亚洲之悲哀吧。如果您真的愿意谈,我们愿意在密约的基础上进一步合作。”

    宋彪用很缓和的语气道:“秋山总督,坐下来谈吧,确实是无所可谈的情况之下,真的要谈也会是一件很头痛的事。”

    秋山真之很谨慎的答谢一声,坐下来主动提及道:“我个人猜想您现在最想要解决的应该是三个问题,一是我国旧武士在东三省持有管制武器的问题;二是朝鲜王国和东三省在延吉间岛的领土争端;三是朝鲜公民在东三省长期居留不归的问题。如果一定要谈,我国zhèng fǔ愿意以极大诚意和您洽谈此三事。”

    宋彪道:“都不是什么大事。第一件事是法律之内的事,除非你们真的愿意派出十万陆军再次和我对决,不惜强行进攻东三省也要破坏东三省和各国达成的涉外治安法条款。第二件事,我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在朝鲜秘密收集了足够的资料和证据,朝鲜王国耍赖皮,那就用证据说话,轻轻的抽打国王那张破脸罢了。至于第三件事。我会很巧妙的和rì本、朝鲜周旋,并不打算在十年内解决这些问题。请你相信,我有足够大的耐心一点点的敲打掉这个问题。”

    他的这番话让秋山真之很是不安。如果可以的话,秋山真之宁可说服rì本zhèng fǔ迅速处理掉这三个问题,拖延的越久越被动。当rì本陆军根本无力北上捍卫大rì本帝国在东三省的特殊地位和需求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惹这么多事。

    考虑一番后,秋山真之问道:“那您真正想谈什么样的事呢?”

    宋彪想了想,道:“我希望rì本zhèng fǔ保证华商在rì本和朝鲜的正当权益,特别是对于朝鲜,既然东三省公开欢迎rì商投资,朝鲜也应当对东三省商业资本开放,比如说我名下的远东商行。在此基础上,以我方掌握的证据公正解决延吉领土争议,延吉地区非法居住的朝鲜公民在三年内务必全部离境。东三省总督府将在延吉正式设立军垦局,由军队直接开垦地方土地。”

    秋山真之道:“可以,这样的会谈对双方都是有必要的,但既然是一定要商谈如此多的问题,还请您务必考虑正金银行在东三省获批发钞权一事。”

    宋彪道:“这件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按照已经签署的协约,获取发钞权的商业银行向东北银行提交保证金,换取关东银圆券,一概货币由东北银行负责铸造印刷。在此基础之上,我原则上可以给任何一家外资银行发钞权。问题是正金银行自己拒绝了我的条件,你要知道。美洲银行为了抢下这个席位,可是和我达成了五年之内向东三省提供超过六千万美金的保证金。汇丰银行也不容易,他们同意在未来三年内向东北银行增股30%,而东北银行同时拥有在汇丰银行内部的股份购买优先权,加上其他的各种条款,我才放弃渣打银行和有利银行,单独批准了汇丰银行的发钞权。正金银行呢,连基础的一千五百万银圆的东三省公债都不愿意认购,这还谈什么呢?”

    秋山真之道:“对于正金银行的这种短视,我国zhèng fǔ已经给予了痛斥,希望您再给正金银行一次机会。”

    宋彪漫不经心的感叹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我们最初约定就是新设四家发钞行,所以才会引发如此激烈的竞争,假如我随便又增设一家,其他各国银行就会后悔吧。很遗憾的是总督府已经和美洲银行、汇丰银行、德意志银行、东方汇理银行签署了保密协议,约定十年内不再增设新的发钞行。所以,我对此只能是深表遗憾了,话说回来,我也没有要求东北银行和远东银行在朝鲜有发钞权,是不是呢,秋山总督阁下?”

    “这……?”

    秋山真之一时为之语噎。

    对于rì本,情况总是很艰难的,德美两国对东三省的积极渗透和扶持态势已经非常明显,在军事上,东三省和德国的合作已经rì趋高涨,正式开始私有化,纳入远东财团旗下的东北兵工厂已和德国DWM公司达成了一份庞大的合资协议,将在本溪另外建设新的军工厂,双方各持股50%,三年内的总投资规模将达到六百万英镑。

    东北新军和俄法德美四国同时开展的军事合作,总规模是如此之庞大,以至于东三省和rì本此前约定的秘密合作的份量rì渐轻薄,何况,双方的主要合作是在于军事物资的交换贸易,这些秘密交易的主体部分都已经结束,rì本得到了一部分急需的机枪、火炮、步枪,而东北新军则得到了大量的弹药、军工机械、盎格鲁种马。

    这是一场双方各取所需的秘密交易,谁也不能拿出来要挟对方,特别是在这种交易对东北新军的价值已经微不足道的前提下。(未完待续)

第140章 日本就是个悲剧

    东三省浪人事件是一个剧烈的转折点,代表宋彪对日本的态势日渐强硬。

    通过《东日密约》的合作,日本陆军恢复了7个师团的常规建制,补充了火炮和机枪等重要军事物资,但在朝鲜半岛的驻军仅有一个师团,而东北新军也在这种合作中迅速将兵力扩增到73万人,加上俄军,包含东北新军在内的泛俄国势力的陆军超过10万人,保持着对日本陆军的绝对优势。

    这不是兵力数量的优势,而是火炮、机枪、马匹、弹药储备等各方面的优势,在宋彪的指挥范围内,他拥有624门火炮,几乎是日本陆军的3倍,机枪1700挺,同样超过日本陆军3倍。

    在火炮的质量上,宋彪更是占据绝对优势。

    外交总是军事的一种延伸,军事也总是外交的基础。

    面对这样的局势,即便在秋山真之和日本政府的努力下,宋彪同意在东三省浪人事件中采取了更为低调和沉默的处理方式,将大部分的日本浪人押送到旅顺交给秋山真之处理,只对少部分日本右翼浪人采取正常的司法程序在涉外法院进行检控,整体局势还是让日本政府极其被动,各国也都清楚的看到了日本在东三省影响力的快速衰竭。

    凡事总是一退一进。

    于此同时,俄国已经逐步平息内乱,开始重新考虑恢复在东北亚发展势力,在这种局面下,日本政府还想继续完全控制朝鲜半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1907年5月中旬,俄国陆军部大臣库罗帕特金作为俄国沙皇特使抵达东三省,在宋彪的协调下,库罗帕特金上将会和美国驻华公使罗克希尔、德国驻胶澳总督特鲁伯在东北新军的军部举行秘密会谈史称“奉天密谈”。

    在宋彪的努力下,各方在“奉天密谈”中达成一致意见拒绝承认日本和朝鲜国签署《乙巳保护条约》,在俄德美三国的支持下,宋彪的东三省总督府将会就此和日本提出交涉,也可以视作俄德美三国利用东北新军对朝鲜半岛的威慑力,逼迫日本继续开放朝鲜半岛,承认《韩清通商协约》,并要求日本和朝鲜承认各国依据此最惠国待遇,享有在朝鲜半岛的通商优待政策。

    在“奉天密谈”中多方还达成了和宋彪的其他多项合作,俄德美三国继续大力扶持东北新军的发展,给予扶持贷款,出售军火,进行更大规模的军工业合作,作为回报,宋彪会以东北新军为主体去逼迫日本让出朝鲜半岛北部的控制权逼迫日本放弃《乙巳保护条约》,保留朝鲜的外交和军事权,各国也将正式的不承认《乙巳保护条约》的有效性。

    俄国陆军部大臣库罗帕特金上将和宋彪这位旧部下重新商议后,两人一致断定日本已经不敢再在东三省发动对俄军和东北新军的进攻,否则,日本只会再次遭遇大规模的陆军溃败。相比日俄战争的情况此时的宋彪已经完全控制住整个东三省,可以在俄德美三国的支持下迅速调动几十万的陆军和日本对峙,俄国只需要派遣十万左右的部队,以及提供一些其他必要帮助就能轻松击溃日本陆军。

    在东北新军去逼迫日本放弃《乙巳保护条约》,库罗帕特金上将和宋彪协商后,决定将俄军在东三省的驻军重新增加至5万人的规模,受宋彪节制的是塞尚丁斯克步兵旅和第一炮兵旅、第一骑兵旅关东州总督谢叶尼斯基准将另外辖管两个步兵旅和一个骑兵团。

    在这样的背景下1907年5月底,宋彪陪同库罗帕特金上将视察达尔尼市,并宋彪公开批评日本强行逼迫朝鲜签署《乙巳保护条约》违反国际法则,库罗帕特金上将也代表俄国政府要求日本重新考虑《乙巳保护条约》的有效性。

    日本朝野大震日本国民之激烈喧哗足以将西园寺公望内阁淹没,但日本陆军却无法对内阁政府提供任何可靠的保证。

    现在谁敢率领日本陆军和宋彪对决于大陆?

    真要在朝鲜半岛打起来,日本陆军部大臣大岛义昌大将敢去朝鲜半岛和宋彪决一死战吗?

    这使得原本已经完全倒向南下和海军扩张政策的日本,在军事发展的方向上再一次摇摆起来陆军部乘机大放厥词,要求增加陆军投入以保障日本在东三省的权益以及日本对朝鲜殖民统治的能力。

    蝴蝶扇动翅膀,世界随之变化。

    即便日本首相西园寺公望决定采取不惜一战的强硬态势对抗这种东三省和俄国的反扑,但在美国、德国陆续明确要求日本重新审视《乙巳保护条约》的有效性,甚至连法国也迫不及待地参与其中,局势彻底转向不可控制的一面。

    整个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就在这种失控的局势中蔓延和发展,关内是立宪民意的失控,关外是清政府对东三省总督衙门的彻底失控,国际上是英日和法俄同盟开始在国际局势中采取合作态势应对德奥同盟的威胁,在远东和泛太平洋地区,以东三省总督宋彪为主体和矛头,俄德美法又采取合作态势逼迫日本放弃对朝鲜的垄断,要求朝鲜开放。

    日本发动日俄战争的一个主要目标就是要保障其对朝鲜的殖民统治权,但在宋彪的积极努力下,这一目标实际上是未能达成,只是在俄国内乱不断的前提下,俄国暂时承认了日本对朝鲜所拥有的特殊权益,可并未明确这一权益的范围。

    现在,随着俄国扶持的东北新军迅速扩张起来,俄国又反悔了,开始重提朝鲜之事,美德法三国也积极参与此事。

    1907年9月,东北新军第三次扩军,全军扩编为六个步兵旅、两个炮兵旅,虽然在表面上继续符合清政府的东北四镇的限制,总兵力却激增至10.75万人。

    在此基础上,宋彪以“大清关外新政改革”、“效法日德实施新政”、“三省归一新治”等名义,在东三省采取“关外特治”政策,在奉天府东陵军部和沈阳新区之间建造了一栋规模庞大的东三省总督府,在总督府下设财政厅、民政厅、学政厅、农业厅、工业厅、警察厅、防务厅等新政机构,借新政之名彻底囊括了东三省的军政大权,通过对财政大权和军权的垄断实施三省集权治理。

    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注定不是一个太平年。

    这一年里风起云涌,关内是全国范围内的立宪请愿,关外是宋彪的大权独揽和东北新军的激增,明着是革命党的乱窜起义,暗着是光复党的快速传播,各地都已经有了反清复汉组织的活动。

    在一年数百万两白银的支持下,几千万份的宣传单和小报疯狂流传,各种各样的分支组织林立,在各地的新学、新军中,反清组织都在快速扩大,传播范围极广。

    大清帝国已是风雨飘摇,漏雨成河。

    同样是在这一年里,东三省也在继续快速发展,三省进出口总额迅速和整个关内地区相等,出口总额增至3142万英镑,进口总额增至2755万英镑,加上外资和关内资本大规模涌入,东三省在这一年的白银净流入增加至178亿关东银圆。

    凭借雄厚的矿产资源和大规模的资本投入,东三省在两年内就实现了煤铁开采量超过日本的壮举,煤炭总开采量在11月就超过700万吨,一举超越日本截止1907年11月底的620万吨总额的水平,铁矿石开采量超过140万吨,此一点真是远超日本。

    虽然这一数据相比美国几乎连1/10的份额都达不到,但对东三省而言,已经是非常高的产量规模。

    因为东三省现行大规模开采的煤矿都属于露天煤矿,成本极低,质量高而售价低,不仅在下半年开始大量销售到关内,也销往日本、南洋和美国,对日本、台湾和朝鲜的煤炭工业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东三省大豆垄断了德国的大豆市场,全年出口总额逼近15万吨,总出口额激增至2703万英镑,一举超越日本对美国的生丝出口规模,成为亚洲最大的农贸产业。

    1907年10月,在法国和英国的积极斡旋下,日本政府迫于压力,在要求各国承认《乙巳保护条约》的基础上,承认《韩清通商条约》有效,将有效期延长二十年,增设新义州、新安州、南浦、群山、木浦五个开埠口岸,开放外国投资,并将“朝鲜关税十年不变”的承诺增加至二十五年。

    1907年11月,宋彪代表清政府和东三省总督府在金州同日本外交大臣林董、韩国钦差李金焕签署《韩清通商续增条约》,依据这份续增条约,清政府将在原有的仁川、釜山、元山三个清租借区之外,继续增加新义州、新安州、南浦三个租借区,约定在鸭绿江两岸各一百公里范围内,华商和韩商都有权投资各项产业,并可自由跨境经商。

    此外,除六个清租借区外,两国公民在对方国居住都应办理居留权审核,未得批审,不得在对方国居留和置办物业、田产;朝鲜难民在华及东三省非法居留、开垦者,将依法处置,双方约定在三年内,将现有非法居留在东三省的朝鲜难民遣返。

    在《韩清通商续增条约》中,宋彪增加了劳工证的约定,即在批准劳工证后,韩国人可在东三省工作,但不可以置办田产,这是因为宋彪考虑超过十万数量的朝鲜难民遣返后,可能被日本利用挑拨中韩国民之间的关系,加上东三省工矿业大规模发展中确实需要很多矿工,适当还是可以通过发放劳工证的方式,解决这些朝鲜难民在东三省临时就业的问题。

    《韩清通商续增条约》对日本来说已经是英法介入协调的结果,也是日本在不放弃《乙巳保护条约》的基础上所能争取的最优结果,日本国内还是爆发了极大规模的抗议,国民以此为耻,日本陆军部也乘机喧哗,要求政府加强陆军建设,确保对朝鲜半岛的殖民统治。

    此时流行于日本的观点是“海权固然重要,陆权亦是维持统治之根本”、“日本已经有强大之海军,但陆军还需要继续努力”,特别是日本工商业界和财阀势力对日本陆军之孱弱更是极度不满,朝鲜半岛是日本最为重要的原材料基地,“如果连朝鲜半岛都保不住,日本工业必将衰落”之类的论点更是喧嚣一时。

    事实确实如此。

    问题是在整个国际世界中,日本金融业的实力还很弱小,根本不能有效的投资朝鲜半岛,特别是朝鲜半岛的工矿业,而朝鲜也很难继续支撑日本工业的发展。

    同样对远东财团而言,想要进一步打击日本工业对中国的廉价销售态势,首光就要威胁日本在朝鲜廉价收购工业原料的源头问题。

    虽然日本取代清政府成为朝鲜宗主国已有十六年的时间,但在这些年中,在《韩清通商条约》的保护下,华商依然占据着朝鲜外贸的主流,外国洋行也利用这份条约控制着朝鲜外贸,大量的商品都是从上海、天津涌入朝鲜,而不是从日本。

    日商真正彻底击溃华商,控制朝鲜一切经济、贸易命脉则是在1918年之后的事情,随着朝鲜关税大幅度的提高,仅仁川港口一地,朝鲜自中国的进口总额就从每年1100万日元急剧下滑到162万日元。

    从主导中朝贸易的仁川港的数据来看,日商主导的是朝鲜国际贸易的出口权,而华商主导的是朝鲜贸易的进口权,换而言之,白银流入朝鲜是日商说了算,白银流出朝鲜是华商说了算。朝鲜从中国购入的商品主要是丝绸、药材、茶叶和其他各种杂货,而日本从朝鲜购入的主要是棉花、粮食、煤矿、铁矿之类的工业原材料。

    只要继续保证新的《韩清通商续增条约》的有效性,随着远东财团开始强有力的向朝鲜半岛发展,华商主导朝鲜贸易命脉将会是日本在短期内难以扭转的问题。

    为此,在1907年的远东财团年会中,朝鲜商贸投资和东三省农产品深加工业就成了两个重大议题,这两者实际上是一个议题,随着沈阳到丹东的铁路即将在明年3月份修通,以及新义州成为新的清租借区,在丹东和新义州开发农产业深加工业将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东三省农产品加工业正在快猛的发展中,大豆、甜菜、棉花、小麦是四大主要方向,特别是甜菜的深加工崛起速度极快,这是因为日本的制糖业主要依赖从南洋进口甘蔗和粗糖,成本很高,而东三省自身就有大量的蔗糖工业的原材料基础后,东三省制糖业就有了极高的市场空间,在成本、利润和市场方面都相对日企拥有绝对的优势,甚至能利用《韩清通商续增条约》向朝鲜大量销售。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工业的根本都是金融业,当东三省采用了一种极端策略迅速开启了金融业的扩大化,增加了本地的货币供应,工业发展就变得难以遏制。

    东三省的货币供应规模其实是非常庞大的,在过去两年里,东三省的货币发行规模达到了5亿银圆总额,约合5十万英镑,似乎不多,其实很多。

    这是银本位的5亿银圆。

    这不是政府印钞机的效率和产能决定的,而是白银流入规模决定的,这意味着东三省至少存在着175亿银圆的保证金,单纯从货币的角度来考量,这个规模其实是很惊人的。

    在过去的十年中,日本银圆的发行总量也不过四千万,最高的一年是1906年的7百万枚,虽然说日本采取了金本位,银圆发行本身主要是用于对朝鲜、中国、东南亚的贸易,但以此为类比,东三省的银圆供应总量就过于夸张了。

    东三省之所以能发行这么多的银圆,1/3的因素来自于东北大豆的外销,1/3的因素来自于外资的涌入,1/3的因素是靠国际借贷、本土白银储量等等,比如说东三省光是铁路借款就高达2300万英镑,除了列车是从国外购买,其他包括车厢、铁轨、水泥、枕木、石子、劳力、土地等等开支都是银圆在本地购买。

    在过去的两年中,东三省的工业人口增长是非常快的,这种增加还是比较初级化的,最大的增加就是矿业增加,比如说抚顺煤矿的工人总数就从原来的1370人激增至153万人,从原来的2个煤区增加到11个煤区同时开采。

    现在想要在东三省办一个厂是很容易的,你带二十万银圆的资本过来,地皮厂房机械或者矿场一买,再从银行再借十几万银圆券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东三省,并不是所有的工厂都是采用西式设备,比如说瓷窑、砖窑、煤窑,它大量的还是运用传统手工生产方式,但从总的方面来说,因为大量出口大豆、木材、煤铁矿带来了巨额白银流入,使得本地人口的消费能力增加,进一步扩大使得整个经济增长迅猛,各行各业都能从中受益。

    工业人口增加、商业人口增加,农牧业人口实际上也在更为快速的增加,东三省在过去两年中增加了近六百万人口,每个月从山东各埠口就有十万人通过各航运公司涌入东三省。

    东三省的经济开发比日本晚了将近二十年,但从现在的发展速度来看,大概只需要六到七年的时间,东三省在经济总量上就能超越日本这样的金本位国家。

    在工业发展中,同样处于工业发展低级阶段的东三省和日本的竞争注定会是非常激烈的,特别是在未来的四五年间,这种激烈的碰撞将很可能再次引发新的战争,比如在朝鲜市场上,双方就即将展开殊死的搏斗。

    在东三省积极发展的同时,宋彪所能做的就是积极备战,而和东三省得天独厚的基础条件相比,日本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悲剧。

    或者说是在远东财团面前,所有日本财团都是悲剧的配角。

第141章 安奉军而不乱

    不管是在1907年,还是即将到来的1908年,宋彪都已经没有像最初刚当上东三省总督那样繁忙,他有着越来越多的时间可供支配,以至于能在军部的新总督府大楼里冷静的坐看东北亚政治局势的风云变幻。

    他是一个真正的思考者。

    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变成东三省之王,他用了三年的时间。

    当他为新的东三省构建了整体的框架,建立了新的法律体系和新的行政体系,以及新的军事体系,他就能坐在所有人的顶峰之上,俯视着整个东三省的渺小。赵尔巽一派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要“杀宋彪,诛国贼”这样的呐喊。在新的财政部大臣的位置上,赵尔巽更是操控大清银行屡屡以各种借口查封关东货币,阻止关东货币在直隶地区的流通,以至于这段时间又闹出奉票风波之事。

    宋彪根本不讲这些事情当一回事,他甚至以宋治中的笔名发表了一篇《欲杀之罪,满汉之争》的社评,结果惹的更多满人汉臣要杀宋彪,以避免藩乱,可满清朝廷中枢和慈禧肯定是惊出一身冷汗。正好宋彪刚处理东三省浪人事件,朝廷急忙发旨嘉奖安抚宋彪。

    满清现在就是一窝子欺软怕硬的满人想要继续保持一万年的满人皇室统治,而且是一窝子的窝囊废,喊起来比谁都凶狠,办起事来比谁都糊涂,怕起来比谁都软弱。

    宋彪手握十万重兵,雄踞关东,还怕满清那帮孙子?

    慈禧真要现在就敢强行调他入京,他就直接带着十万大军入京,看看是他东北新军先死光,还是满人全部先死光?

    正是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张之洞和宋彪的关系又极其特殊,进入京师之后一直充当满清朝廷和宋彪之间的和事佬,给双方调停劝说。

    宋彪将张之洞的电报打开一看,见上面只有“必当留任”四字,堪称是言简意赅,告诉宋彪别想那些事了,虽然这段时间各种声音都很吵闹,京师内部争论极多,都说要调你入京师,如果你不来就说明你要造反,要提前剿灭你,可朝廷内部争论下来的结论很简单,就是继续请你当东三省总督。

    张之洞和宋彪的关系其实是真的很不错,他在湖广那边财政紧张,为了兴办铁路又借了很多外债,贴补不了汉阳铁厂和湖北纱麻丝布四局,这就一并都低价转让给了宋彪的远东财团商办。

    武汉后来之所以能成为华中纺织业中心,和张之洞在武汉兴办的有很大的关系,投资很多,兴办至今也有二十年的时间了,根基很不错,而且是开启先河的大量用女工。

    远东财团拿下了湖北纱麻丝布四局之后,也继续采用了和美资合股的方式投资兴办武昌纺织总公司,因为远东财团在经营汉冶萍公司和武昌纺织总公司都采取了同外商合股经营的手段,结果还让张之洞承担了不少压力,张之洞也都忍了下来。

    张之洞后来回电给宋彪,大意是说“你比我厉害,你能控制住那些洋人,而我却被洋人骗的很惨,汉阳铁厂和粤汉铁路都吃了大亏,所以,在国内搞新政就得靠你这样的人,至于别人对我的非议,我也不在乎,盖棺总有定论,我问心无愧”。

    还有很多事也可以说明宋彪和张之洞关系确实很特别,比如说在日知会的问题上,张之洞就听了宋彪的劝说,将抓到的这些**党人都放掉了,暗中将他们送到汉口租界,打发他们去了上海。

    张之洞其实是个很高明的人,他比谁都知道大清国实际上撑不了多久,长则三四十年,短则十几年,而且最终是灭亡在满汉之争的问题上,所以,他就上书朝廷彻底废除各种满汉之别,满人和汉人一样。

    张之洞是拳拳之心忠于朝廷,希望清政府能够接纳他的意见。说不定还能将大清国的国运延续下去,满人可不这么想。他们就觉得张之洞也要反了,原来东南互保的旧账就没有和你算清楚。你现在又要搞光我们满人的所有福利。

    难道你张之洞真觉得我们满人好欺负?

    于是乎,张之洞就被调入京师,废除了军政大权,被派过去管理新学之事,以作惩戒。

    收拾了张之洞和袁世凯,满人得意洋洋。又要来收拾宋彪了,说是只要再将宋彪调入京师,大清则安矣,结果碰壁了。碰的一头是血。

    这里面也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反正宋彪很生气的差一点下令全军强行剪辫子,坐等满人领军来收复东三省。

    宋彪一点都不幸苦,他只是下令全军戒严整顿,满人也不幸苦,他们还真以为宋彪好对付,真正辛苦的是荫昌和张之洞,等荫昌亲自赴京叙职,顺道告诉京师的满人们——东北新军已经全军戒严了,俄国毛子的军火一整列接着一整列的往奉天运。跪求你们别再折腾了,满人这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庆亲王奕劻一贯是软弱无能的主,他就真的说了一句实话——朝廷当以“安奉军而不乱”为上策。

    这些事说起来很搞笑,其实也很可怜,中国在最后的这样一个大朝代里,已经沦落到了如此的地步,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吗?

    宋彪收到张之洞的这封回电之后,心里只能感叹一声,也谈不上高兴。更谈不上失望,他就在电报上批了“阅”字,将电报簿交还给舒方德道:“回电就是一个‘谢’字吧。”

    舒方德默默顿首,道:“是。军座,全军还用继续戒严吗?”

    宋彪想了想,道:“不用继续戒严,让医务处发令,对于剪掉辫子的士兵以便于卫生工作的名义一律奖励两银圆。钱不多,就是一种意思,让将士们自己去衡量吧,如果全军能有一半的士兵减去辫子,那就再让参谋二处重新整理军容规定,命令全军将士的头发不得长于一寸,士兵退役一律补发三银圆的蓄辫费用。”

    舒方德点头,又问道:“军座,要不要通过新华会整顿此事,暗中让大量的士兵剪辫子,造成既成事实?”

    宋彪权衡一番,感觉满清现在对他已经基本处于无语的状态,只要他不造反,大概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便道:“可以这么办。”

    舒方德这才再次顿首,收起电报簿离开了宋彪的办公室。

    对于剪辫子这种事,宋彪一直不想办的太狗血,确实也没有必要,新华会是新军内部的光复会机构,已经建立完善的体系,作为另外一种控制新军的政治机构而存在,其实,新华会的管理处就是新军军部政治处,每个排的辅导员都担任新华会支部组长负责政治教育。

    也可以说,新华会是在东北新军这两年的发展过程之中同步壮大,东北新军不停的扩张,扩张到今天就秘密的转变成了光复**的武装,而宋彪也就成了光复**的政治、理论和精神领袖。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过程。

    有没有人泄密呢?

    肯定有的。

    12万人的部队和分布在整个东北新军、警务、巡防民兵系统的6.3万名新华会、光复会的会员之中难道就没有亲满派,就没有告密分子吗?

    肯定有的。

    关键在于三位巡抚和各地知府、知州的知而不敢报,因为报上去就是捅破天的大事,哪怕清政府也已经知道了,谁敢动?谁敢说我知道“治中先生”就是宋彪!!谁敢说东三省到处都是光复党!!!

    也许清政府宁可宋彪在东三省划省自立为王,也不希望宋彪直接率兵入关。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哪怕是如张之洞这样的洞悉人士也不过是希望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年是一年,或者寄希望于“之中”先生迷途知返。

    还是那句话,如果宋彪真的要挥师入关,他未必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可清王朝的灭亡却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宋彪只是继续在等,等待局势更有利于他的那一天。

    他每多等一天,局势就更利于他一天,关内百姓就多苦一天,关外百姓则一如既往的生活在很不错的环境中,虽然这种很不错也只是相对关内而言,至少关东百姓收入更高,工作机会更多,粮米油盐煤柴的价格都算适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小说网……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在东三省的这个天地里,已经没有人能凌驾在他之上,而他大体上是使用了39个人和21个组织机构,完整的操控着东三省的一切军政、财经、产业大权。

    这些人都是最聪明的人,每个人都有比他强的一面,绝大多数的人都比他聪明博学,这里面也没有多少人能算是他的朋友,但他就是如此领导着的每一个人。

    或者说,他在东三省推行的是一种开明的**,他根本不需要宪政,不需要立宪,不需要咨议局,而他实际上又是用咨议局这种方式治理东三省。

    不管是每周的新军例会,还是每个月的东三省新政例会,或者是一年一度的远东财团年会,他永远都像是云层之上的那个人,冷漠的观摩下面的人在那里讨论各种事务。做出决策,付诸实施和努力。

    没有任何问题会真正的引起他的关注。让他考虑去亲自办理。

    在绝大多数的时间,他所要做的只是在最终的批准令上轻盈签署上自己之名。现在,他更多的使用“宋治中”、“宋震旦”这样的名字,这是因为每天的《东北日报》社论都是他的智囊团队在撰写,所用的就是“宋治中”的笔名,而在中华**会内部,他则是秘密的使用“震旦”这个名字。

    他很冷静。也变得很少说话。

    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更加的畏敬和害怕他。

    如果你要带领几百个人,甚至是几千个人向前发展,你只需要让别人喜欢你即可。但如果是要带领几千万人向前发展,你就必须让别人畏敬你,既要害怕你,也要敬重你,更要景仰你。

    所以,《东北日报》的社评一贯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每天一篇关于社会、国家、地区、民族、国际、文化、经济、军事、治安之类题目的评论,大体就能让那些阅读报纸的人找到国家和民族的方向感。

    宋彪正在努力的让“宋治中”变成一盏明灯,照亮中国人前进的方向,虽然“宋治中”更应该说是一个秘书局内部所有人的集体智慧,但他必须很不客气的将这些成绩和智慧都纳入自己的名下。

    这段时间里。宋彪喜欢阅读,喜欢思考,他有很多时间阅读,也有很多时间思考,他可以将时间花在阅读《三国志》上,也可以花在阅读《战争艺术概论》上,还可以花在英文原版的《富国论》上。

    他就在新的总督府里阅读和思考,生活和恋爱。

    这是一栋新的东三省总督府,位于俗称八家子的地方。也是东北新军东陵军部的最西侧地段,相距奉天城的巡抚衙门和盛京行宫有八里路,南侧是沈阳新区的各国领事馆和外国侨民公区,北侧是东三省军工业重地,东侧则是新军军部和机关总部。

    这是很漂亮的总督府,因为请了德国建筑设计师马尔克参加设计工作,整栋总督府有着明显的中西合璧的特殊建筑风格,整个总督府采取了东方园林式的布局,占地三十亩,整体坐北朝南,分成机关区、生活区两个区域,主体大楼采用大量的花岗岩为建筑材料和装饰,大楼顶部采取传统飞檐和塔楼结构。

    主楼两侧设有副楼,东侧副楼为政务系统的办公区,新政系统的财政厅、学政厅、**厅等分别都位于此处办公,西侧副楼为军务系统的办公区,主楼内部也按照东西原则,东侧为秘书局、新政局、调研局等内部局办公处,而西侧则是军部秘书处、情报处、政治处、参谋三处、德国顾问处。

    参谋一处、参谋二处、后勤处、法俄顾问处等则继续保留在军部机关总部,而位于总督府的军事机构则统称为军部机关二部,两个机关部相距一公里远。

    搬迁到新的总督府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宋彪这段时间里还是有一些不适应,他一贯是坚持能不进口就不进口的人,虽然安装了地板,所有木地板都是本地的红松木制造的,因为赶工期,木板都是加工好之后直接用机器烘干,房间里至今还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在东三省的这个天地里,已经没有人能凌驾在他之上,而他大体上是使用了39个人和21个组织机构,完整的操控着东三省的一切军政、财经、产业大权。

    这些人都是最聪明的人,每个人都有比他强的一面,绝大多数的人都比他聪明博学,这里面也没有多少人能算是他的朋友,但他就是如此领导着的每一个人。

    或者说,他在东三省推行的是一种开明的**,他根本不需要宪政,不需要立宪,不需要咨议局,而他实际上又是用咨议局这种方式治理东三省。

    不管是每周的新军例会,还是每个月的东三省新政例会,或者是一年一度的远东财团年会,他永远都像是云层之上的那个人,冷漠的观摩下面的人在那里讨论各种事务。做出决策,付诸实施和努力。

    没有任何问题会真正的引起他的关注。让他考虑去亲自办理。

    在绝大多数的时间,他所要做的只是在最终的批准令上轻盈签署上自己之名。现在,他更多的使用“宋治中”、“宋震旦”这样的名字,这是因为每天的《东北日报》社论都是他的智囊团队在撰写,所用的就是“宋治中”的笔名,而在中华**会内部,他则是秘密的使用“震旦”这个名字。

    他很冷静。也变得很少说话。

    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更加的畏敬和害怕他。

    如果你要带领几百个人,甚至是几千个人向前发展,你只需要让别人喜欢你即可。但如果是要带领几千万人向前发展,你就必须让别人畏敬你,既要害怕你,也要敬重你,更要景仰你。

    所以,《东北日报》的社评一贯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每天一篇关于社会、国家、地区、民族、国际、文化、经济、军事、治安之类题目的评论,大体就能让那些阅读报纸的人找到国家和民族的方向感。

    宋彪正在努力的让“宋治中”变成一盏明灯,照亮中国人前进的方向,虽然“宋治中”更应该说是一个秘书局内部所有人的集体智慧,但他必须很不客气的将这些成绩和智慧都纳入自己的名下。

    这段时间里。宋彪喜欢阅读,喜欢思考,他有很多时间阅读,也有很多时间思考,他可以将时间花在阅读《三国志》上,也可以花在阅读《战争艺术概论》上,还可以花在英文原版的《富国论》上。

    他就在新的总督府里阅读和思考,生活和恋爱。

    这是一栋新的东三省总督府,位于俗称八家子的地方。也是东北新军东陵军部的最西侧地段,相距奉天城的巡抚衙门和盛京行宫有八里路,南侧是沈阳新区的各国领事馆和外国侨民公区,北侧是东三省军工业重地,东侧则是新军军部和机关总部。

    这是很漂亮的总督府,因为请了德国建筑设计师马尔克参加设计工作,整栋总督府有着明显的中西合璧的特殊建筑风格,整个总督府采取了东方园林式的布局,占地三十亩,整体坐北朝南,分成机关区、生活区两个区域,主体大楼采用大量的花岗岩为建筑材料和装饰,大楼顶部采取传统飞檐和塔楼结构。

    主楼两侧设有副楼,东侧副楼为政务系统的办公区,新政系统的财政厅、学政厅、**厅等分别都位于此处办公,西侧副楼为军务系统的办公区,主楼内部也按照东西原则,东侧为秘书局、新政局、调研局等内部局办公处,而西侧则是军部秘书处、情报处、政治处、参谋三处、德国顾问处。

    参谋一处、参谋二处、后勤处、法俄顾问处等则继续保留在军部机关总部,而位于总督府的军事机构则统称为军部机关二部,两个机关部相距一公里远。

    搬迁到新的总督府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宋彪这段时间里还是有一些不适应,他一贯是坚持能不进口就不进口的人,虽然安装了地板,所有木地板都是本地的红松木制造的,因为赶工期,木板都是加工好之后直接用机器烘干,房间里至今还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电灯的质量不太好,短短一个月里换了三个灯泡,这是沈阳电灯厂的第一批国产货,宋彪也就只能忍着,尽可能还是用自然光比较安全。

    电话是沈阳新区的法资企业生产的,总体还不错,为了鼓励本地产业,总督府全部都用了这批“吉宝亨”牌的铜柄木壳电话,只要是能看到的地方,已经尽可能都使用了东三省本地产品。

    为此,宋彪在刚搬迁进来的时候还迫不及待的用“宋治中”笔名发了一篇社论,积极赞美此事,现在则多少有点尴尬,比如说办公室的门锁防盗能力太强,连本厂配发的钥匙都经常打不开。

    宋彪的办公室还好,秘书局那边六道门中有两个锁经常出问题,全总督府申报出来的大约要换四十多个门锁。

    怎么办呢?

    现在就这么个情况,工业刚开始的阶段总是如此。好在纺织业、农产品加工业这些产业都能很容易的发展起来,小五金也没有问题。机械锁、铁锁、电灯、电话就真的需要点时间慢慢发展,设备大体都是进口的。关键是工人需要更多的经验。

    宋彪相信在未来的几年里,这些都会渐渐的不是问题。

    此时,他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秘书局为明天准备的新社评,题目是《新论“隆礼尊贤”》,这个题目是从德国考察回国的章炳麟提出来的,最近十几篇社评也都是章炳麟主笔代写。

    此次的新社评《新论“隆礼尊贤”》就是章炳麟反思过去的“隆礼尊贤”。提倡新式和新时代的“隆礼尊贤”,也就是他说的无比重视教育,他认为“礼”和“贤”都是教育的一部分,“礼”和“贤”都是人文素质教育。提高民族的法治、礼仪、廉耻、道德、自然教育。

    为此,他又提倡新礼和新贤,推行新式教育,宣扬新的人文素质教育,效法德国。

    宋彪将这篇文章看了一遍,虽然有些观点不能让他完全满意,但从整体上而言,绝对是一篇好社论,可以让人恍然惊醒。

    宋彪也重视教育,他只是觉得章炳麟所提倡的全力推行大学教育有点过于拔高。中国现在确实缺大学人才,但也更缺中专类型的运用人才。

    在和新上任的学政厅厅长陈宝琛谈及教育问题,宋彪就很现实的说过,东三省目前的教育重心就是两个事情,一是塾师制度的继续推行和优化,二是中专教育的普及化,如果东三省每年通过塾师教育推出几十万名识字读书的青少年,再通过大量的中专学校培育几十万中等专科人才,东三省工商业发展就会拥有充足的人力资源。

    当然。不能因此就说章炳麟的观点不对。

    宋彪将整篇文章前后看了三遍,还是不确定能否发出这篇社论,考虑了一段时间后,他最后在文稿的结尾空白区域写了一百多字的修改建议,希望章炳麟在社论中增加一个“但是”。

    他的意思很简单,推行大学教育,隆礼尊贤是必须的,“但是”东三省现在同样更需要普及教育,从全面提高民族的素质,需要普及的中小学教育和专科教育,其次才是代表民族之巅的精英教育。

    边想边写,宋彪在末尾增加了一个脊柱论和头脑论,说“普及教育是要培养民族的脊柱和四肢”,“大学教育是要培养民族的头脑和灵魂”,两种教育都要办好,两种教育和尊重教育、尊重师范、尊重塾师都是新“隆礼尊贤”之根本。

    想了想这些事,增加了自己的修改意见后,宋彪就将这份社论稿重新放回去,等着秘书局中午自己派人来收回去,章炳麟自己也可以过来拿稿子,甚至是和宋彪谈论十五分钟。

    虽然现在的时间已经很空闲,宋彪完全可以拿出几个小时和别人商量事情,可他的规矩还是一如既往,会谈最多15分钟结束,要求每个人想清楚要谈什么问题,如何精简的表达意见之后再来见他,不要进来之后罗里罗嗦半天都找不到重点。

    门外匆匆有人走近敲门,随即,舒方德打开门走进来,和宋彪敬礼汇报道:“军座,京师张之洞大人急电。”

    “哦!”

    宋彪并不是很在意的看了舒方德一眼,接过电报簿翻看,随着保密制度的完善,现在连舒方德也不准翻看这些电报,除非继续发回秘书处。

    此时的张之洞已经到了京师充体仁阁大学士、补授军机大臣,办理学部事务,实际上是被剥离了湖广总督的军政大权,同样一起被勒令调入京师担任军机大臣的还有袁世凯。

    奉天巡抚荫昌据说要被调入京师担任陆军部大臣,统管和筹办三十六镇新军,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彪和张之洞之间的来往一直是非常密切的,两人还一起倡导兴办了新政强国会,包括袁世凯在内的很多地方督抚大吏都在新政强国会中,大家有意借这个平台“无声”抵抗清政府试图削弱各地总督加强中央集权的态势。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张之洞、袁世凯这两位声望太高。高到清政府已经难以控制的督抚都被高升军机大臣,剥夺了军权。清政府倒是也想调宋彪入京,1907年11月因签署《韩清通商续增条约》成功。加封其为协办大学士,这个月又补授大学士之衔,摆明是有上调宋彪入京的架势。

    满清朝廷调张之洞进京是不用多加考虑的,调袁世凯进京则是袁世凯自己为了避祸,主动退让的结果,随着满汉之争在清末开始变得愈加剧烈。以及袁世凯实权越来越大,满人之中提议杀袁世凯的人很多,特别是以宗室满人为主,袁世凯不得不退让。

    满人之中要杀宋彪的更多了。不仅满人要杀,汉人大吏中喊着要杀宋彪的也很多,而且罪名极多,不蓄发留辫就是首条死罪,因为不仅宋彪不留辫,按照东北新军的军容纪律,全军所有尉官及校官都一律不准留辫,士兵则自行决定,基本是有1/3的士兵不留辫子。

第142章 奉票风波

    宋彪并没有意识到,《新论“隆礼尊贤”》在《东北日报》上的刊登会成为划时代的一天,实际撰写此文的章炳麟同样没有想到,这一天实际上宣告了东北新政的“隆礼尊贤,重法爱民”思想的进一步升华,也是中华复兴思想和理论的一个新起点。

    清政府自然更没有想到将会有这样重要的一件事发生,此时的清政府正在忙着讨论如何处理奉票风波,所谓奉票就是东三省以关东银圆为基础发行的银本位货币,而奉票风波是户部尚书赵尔巽在直隶强行查抄奉票,结果被发行奉票的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等外资银行干涉,要求赔偿道歉的事。

    清朝的政治事件中不乏因为私仇报复而导致离奇坏事和事态扩大到例子,奉票风波就是其中一例,因为东三省新政办的确实漂亮,各省都有抄袭,目前抄袭最厉害的就是公塾和钞票,各省都有在乡镇办理公塾,以及大印本省钞票之事,赵尔巽主导的大清户部银行也在发行钞票,只是都没有学到位,一是大体滥发,二是印刷粗糙。

    因为直隶地区的奉票流通最为广泛,赵尔巽就将户部银圆券发行遇阻之事归罪于奉票泛滥,愤而让新任的直隶总督杨士襄全面查抄奉票,禁止奉票在直隶流通,结果杨士襄将这个事情办的很没有轻重,惹得各家外资银行暴怒。

    清政府和赵尔巽都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是宋彪在主导的,洋人是被宋彪操控的,京师上下又惊又怕,其实真的误解了宋彪,如果宋彪可以阻止的话,他绝对不希望奉票外流。

    于是乎,清政府只能先将刚当了三个月直隶总督的杨士襄撤职,又将赵尔巽调至吏部尚书避风,另外还得想办法安抚宋彪和洋人,其实真是冤枉了宋彪。

    宋彪是好人啊。

    就在宋彪给张之洞回电答谢,并且下令全军取消戒龘严的这天晚上,张之洞又发电给宋彪,询问宋彪如何才能平息奉票之事。

    此时的宋彪正在舒家吃晚饭。

    舒家在东三省是一个很特殊的家庭,因为自己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和舒家上下的关系都很亲近,宋彪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将舒家当作他的“家”的替代者。

    宋彪在这两年间,几乎有1/3的晚上是在舒家度过,有时候和舒方德、舒方信谈的太晚,索性就会在舒家留宿,遇到这样的晚上,舒萱一般都会作为家里的长女,以及宋彪的属下帮忙安置寝室,加上宋彪每天睡前都会洗澡,她还要细心的为宋彪准备洗换的衣服。

    自从清朝廷授宋彪大学士之衔,距离传言中最终补授武英殿大学士,调入京师只剩下一步之遥,宋彪周边的人都是一阵紧张,包括舒家。

    今天终于知道不用调入京师,大家也都松了口气,舒萱知道宋彪晚上90%会来她家吃饭,早早回家让父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膳,还亲自下厨烧了宋彪喜欢吃的几个糖醋菜。

    宋彪喜欢吃糖醋辣白菜、糖醋松子鱼、糖醋排骨,而且口味很特别,既不能太甜,也不能太酸,还要都有一点微微的辣味,胡椒要重一点。

    这些都是舒家人慢慢琢磨出来的,因为经常要招待宋彪这位上司和有可能的大女婿,舒高立特意拜托朋友从上海招了一名同乡名厨在家里做事,这位名厨以善烧京菜和粤菜而闻名,似乎很得宋彪的喜欢,可这两年琢磨下来,舒家和大厨才发现宋彪的本口味居然是淮扬菜系,清淡为主,各种味道都喜欢,就是不能重,大致之中是稍稍偏糖醋味和胡椒味,不喜欢花椒、丁香,特别忌讳十三香这种杂味。

    今天心情好,又有几个自己喜欢吃的糖醋菜,宋彪很惊喜的多吃了两碗米饭。

    东三省的大米饭真的是香,吃过的才是真知道。

    东北适合种植大米的地方不是特别多,但只要是适合的,出产的都是最上乘的大米,因为东北大米的日照时间和生长周期最长,自清朝以来,东北就有种植大米,并且是御供宫廷。

    新军目前采购的大米则主要是来自于盘锦,1906年在盘锦县部分地区开始推广种植大米,此后就一直由新军采购的方式扶持发展,价格便宜,质量也要好于江浙大米。

    所以对宋彪而言,在东三省的日子确实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不仅能亲眼看着东三省在一点点发展起来,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都很满意。

    吃了饭,宋彪正准备和舒高立去下一盘象棋,秘书处的电报员就匆匆的将电报直接送到舒家,先交给陪同舒方德,然后才转交到宋彪的手中。

    宋彪将电报打开一看,这才知道张之洞又来替朝廷询问如何处理平息奉票风波的事。

    看完这封电报,宋彪就知道朝廷基本以为他才是背后主谋,这个事情真的很冤枉啊,因为他一点都不希望奉票外流,只是在银本位时代,奉票这种银本位货币在市场经济中作为白银的代替品自由流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宋彪作为东三省总督也无法控制这种自然的市场流通行为。

    市场经济有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和原则,违背这种规律和原则是不可取的。

    正好新华财务公司的总办舒方信就在旁边,宋彪将电报转给他看,问道:“你觉得奉票之事该如何处理?”

    舒方信大致将电文看了一眼,叹道:“朝廷一贯以为此事是东北银行在背后主导,真是无能无知的想法,还是要和朝廷解释清楚……或者不解释也好,反正朝廷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个人的观点是这样的,在整个奉票外流中,关内和东三省的人员往来是1/4的因素,关内和东三省的经贸往来也是1/4的因素,外资银行的推波助澜同样是1/4之因,而最后的1/4原因则是关内缺乏现代货币体系和优良坚挺的货币,这个原因恐怕还是问题的根本。奉票外流之势是无法处理的,白银和黄金的代货币流通有自然的法则,就像我们不能阻止白银在东三省只入不出一样,既然外流之势已经无法阻止,我们所要做的也就只能是尽可能让此事利于我们,而不是此前估计的利弊参半。”“是啊!”

    宋彪赞同一声,又问道:“那你觉得张之洞大人的这封电报又该如何回复呢?”

    舒方信思索片刻,答道:“属下以为奉票风波的源头是赵尔巽公报私仇,朝廷现在总体还是畏忌大人,不如就乘机给赵尔巽一个教训;其二,户部和直隶总督此次前查奉票,确实对奉票的正常流通造成了急坏的影响,务必要让朝廷道歉,即便朝廷丢不下这个脸面,也得让操办此事的直隶总督衙门出面和各银行道歉,包括我们远东银行在此次事件中也遭遇了一次规模不小的挤兑风波,所有损失一概要由直隶衙门赔偿。其三,既然要让事态进一步有利于我们,索性就让我们直接操控直隶和北方的货币发行,比如说劝谏户部银行同东北银行合股成立一家新银行,或者是户部、远东两家银行同时在直隶关内发行新货币,用于替代奉票,在关内建立完善的货币体系,奉票则在原则上仅限于东三省流通。不管怎么说,让外资银行大规模介入关内货币发行,此也本非我们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宋彪感叹道:“谁说不是这么个破事呢。所以说,咱们一贯有将事情办歪掉的天赋,洋人一贯有见缝插针的本事,大概连汇丰、华俄这几家外资银行最初也没有考虑过此事吧,奉票居然能在全国范围内流通,真是离奇的见鬼了。”

    舒方信想了想,道:“关键还是奉票本身有一大半都来自于外资银行处理,虽然货币是我们统一印刷,但上面根据各银行的发行权和数量,都有不同的银行发行名称和标记。在关内,特别是在上海、江浙、直隶、天津这些地方,外国银行发行的货币一贯比朝廷各地方衙门的官票更坚挺,更受百姓国民信任。奉票到了外地流通,大家都以为是有洋人担保,又自成体系,即便不如在东三省通兑方便,照样能够广泛流通用于商贸。”

    宋彪不屑的冷笑,嘲笑这个朝廷的无能昏碌。

    舒家的人才还是很多的,舒方信是宋彪身边最重要的财政顾问,如今负责处理新华公司的事,舒方德则是宋彪身边最值得信任的新军日常行政和光复会事务领域的第一副官,论才华,两人倒都不是特别突出,关键在于“可信”二字。

    奉票风波这件事究竟要如何处理,宋彪还是得问专家,明天找张康仁单独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暂时也就不多想了,让张之洞晚上在这慢慢的长夜里苦等吧。

    宋彪还是继续去下棋。

    世界风云变幻莫测,手握重兵的他在东三省如此之稳,又有什么好特别担心的呢?

    因为远东印书局的位置重新搬到沈阳新区的八里堡一带,加上舒方德也跟着宋彪更多是在军部机关二部工作,舒家就搬到了距离机关二部的新机关宿舍区,这一带是总督府、机关二部的家属区,大家都住在这里,指挥团下属第一警卫营也驻扎在这里。

    院子都是新的,舒家人多,占了一栋大院和周边的三栋小院,不过产权都归属军部,也是新华公司名下的物业。

    在舒家的大书房里和舒高立下了两盘棋,舒方信出去办事,舒方德和舒萱就在旁边观战,似乎也能算是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

    此时此刻,舒高立是既高兴,又担心。

    舒高立并未接受舒方德和章炳麟的劝说加入光复会,也几番表态不接受这种思想,但他明白自己的几个儿子不是在新华会,就是在光复会,而且都是重要骨干。

    想到宋彪和舒萱已经日渐好到了差不多能谈婚论嫁之时,舒高立心里就特别的担心,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希望宋彪自己多加慎重,反正如今已经是关东王,犯不着真和朝廷反目。

    从私人的角度而言,他实际上也很喜欢宋彪这个年轻人,或者说是这位东三省总督,他一贯是用“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来评价宋彪,而且觉得特别符合。

    舒高立年纪大了,下了两盘棋就有困意,这就回去休息,舒方德继续陪宋彪下棋,舒萱则在旁边观棋。

    舒萱有各种让宋彪感觉确实是好媳妇的那些优点,唯独在下棋不语这件事上做的不好,她倒不是喜欢支招的那种人,而在旁边着急,看舒方德吃掉宋彪一个马,她就哎呀的惋惜一声,看宋彪吃掉舒方德一个炮,她也哎呀的再惋惜一声。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美女在旁边惋惜感叹的干着急,宋彪和舒方德就会相视一笑的觉得好玩,如果是一个丑八怪和八婆,两人估计早就一脚将对方踹到大门外。

    眼看舒萱不懂下棋的瞎着急,宋彪和舒方德故意打起了不断对换棋子的狠招法,因为两人水平都属于不是很高明的那一类,基本半斤八两,到最后就各剩下一对相士和几个小卒,反而将舒萱看笑了。

    舒方德忍不住的感叹道:“军座,这可就是真正的残局了啊。”

    宋彪嗯了一声,道:“下棋是越到残局越凶险,国家则是越到残局越可怜。”

    舒方德笑道:“军座何来这样的感叹?”

    宋彪道:“你看清政府现在的样子,难道不觉得他们可怜吗?连银本位的货币体系都无法建立,得看外国洋人的脸色行事。赵尔巽的这件事要说起来也谈不上办错,可还不是清政府得负责道歉陪罪,还要赔钱。”

    舒方德恨道:“所以说,这样的政府早垮台早好。”

    宋彪却道:“早垮台也不是好事,接手的人要是实力不足,还不是一样可怜。你看东三省浪人之事就能明白,军事实力才是外交的基础,其他一切都是虚的,日本要是有几十万陆军握在手里,咱们将浪人都抓起来,那不就是等于给他把柄敲诈我们吗?”

    舒方德默默点头,道:“军座所言甚是啊。”

    他心里明白,宋彪之所以会有如此一说,正因为光复会内部在这段时间明显有点急躁了,随着东北新军的实力扩张到十几万的规模,光复会的陶成章、徐锡麟等人都认为只要东北新军起兵南下,满清就会覆灭。

    这些人的想法没有错,只是没有想到十几万陆军可以守住东三省的尊严,却受不住整个中国的尊严和利益。

    哪怕东北新军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之后,想要继续扩张的可能性也不大,再扩下去,清政府就真的无法承受了,指不定宁可冒着开战的风险也要和宋彪摊牌。

    可是,东北新军的士官规模还能继续增加,士官比例进一步提高,不断培养更多的士官生,让更多的老兵接受士官培训,囤积更多的军事物资,建立更完善的军工业体系,为迅速扩军做好一切准备。

    除此之外,东北新军还能通过继续增加更多更优秀的重炮、火炮、机枪,匹配更多马力来提高作战能力,提高对外敌的威慑力。

    所以,宋彪此时的“稳”是非常重要的,他再“稳”两年,中国则有救矣。

    至于清朝之亡,对于深知东北新军目前战力水平的宋彪和舒方德而言,他们心里都明白清朝之亡从东北新军第一轮四期训练结束之后就已经注定了,绝无半点悬念。

    宋彪所设立的四期训练是很特别的军事训练体系,专门针对中国、俄国这样的国家来考虑,东北新军通过第一轮的四期训练,大力扩增了3255名优秀士兵,通过半年之内的三批次士官速成班,大面积的增加了基层士官的数量,为新一轮的扩张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换而言之,东北新军的扩兵是有节奏的一年半一次,随着清政府所能容忍之内的四镇加本部的六个步兵师、三个骑兵旅、三个炮兵旅都扩张完毕,后面就要继续大幅度的增加基层士官储备。

    在东三省各地,东北新军通过参谋三处构建了全面的民兵体制,在各地继续采取类似于第一期的民兵训练,在各地巡防部队则采取一二期训练。

    一旦宋彪决定出兵关内,东北新军就能在短短三个月内迅速增加两到三倍各地巡防部队可以快速集结重组成多个预备步兵团,在各省形成有效布防,稳定东三省的局势同时防止日俄干涉新军入关。

    有这样的东北新军做支撑,宋彪在面对清政府之时不管是处理任何事都有充足的底气,哪怕是在处理奉票风波之事上,他晚上还是在舒家的别院里住下来,第二天上午才漫不经心的给张之洞回电,说是等几天再做答复,先给他时间考虑一下。

    事关整个东三省甚至是整个中国的货币之事,奉票风波也确实不能急于处理。

    这几天,宋彪就让东北银行、调研局、远东银行分开各提一套解决奉票问题的论案,等三套论案都提交到他的办公室里,他再结合利弊,同张康仁、舒方信、容星桥等人秘密协商了多次,这才最终给张之洞做了一个系统的答复。

    既然奉票作为白银代用货币的自由流通特性已经无法阻止那对宋彪、东三省和远东财团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益最大化,使得一件利弊参半之事变得更为有利于他们。

    所以,宋彪提出的解决之策就大致分为几点,一是要先惩戒赵尔巽和杨士襄,给予外国银行和远东银行一定赔偿以先平息奉票风波;二是正式建立银本位的全国流通货币,设立清圆为统一税收和外贸结算货币单位,户部银行负责印刷和铸印银圆,不足之处可由东北银行代为操办,各省官办银行根据所拥有的银圆保证金,统一分配银圆券和铜圆券,户部银行抽取5%为印钞税;三是奉票已是既成事实且涉及外资银行难以改变,应当正式允许在全国流通,大清银圆和关东银圆在含银率上统一,相互对等结算以关东银圆和奉票为大清银圆的补充,运用于租界、通商埠口,利用外资缓解国内白银不足之现状。

    宋彪所提出的三点基本是容星桥和远东财团的论案,这个论案看起来最为公平实际上也最利于东三省,其中一个主要的平衡点在于一旦全国发生大规模的金融危机首先冲击的就是清圆,而非奉票。

    随着东三省的工业进一步扩大,层次提高,东三省相对于全国就是白银流入区域,全国的白银都可以通过清圆的流通性在贸易中自然流入东三省,使得东三省在经济发展中和整个中国的大市场进一步融合。

    宋彪的提案倒是恰恰击中了清朝廷所渴求的要害,清政府不是不想在全国推行大清银圆,奈何地方总督实权在握,在庚子之乱后已经基本不受节制,所以才会有满清权贵借立宪组建满人内阁借机夺回实权之事。

    大清银圆推行不利,关键在于地方总督不支持,地方和中龘央的利益也无法调停,宋彪的方案总体利于地方,但于清政府中龘央也不能说是一无所得,全国各省5%的印钞税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税源,正愁无钱继续扩建北洋军抵挡东北新军的满清权贵们岂能不心动?

    宋彪将回电发给张之洞后,估计清政府至少要三四个月的时间争论此事,而他既希望通过,也并不在意这事能否立刻通过,这就准备去一趟山东和刚到青岛的德国DWM公司的军方代表——新任德国驻华武官洽谈军工业合作之事。

    宋彪正要起身,这才从袁世凯那里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原来因为他在奉票风波之事上拖拉的有点厉害,加上东北新军近期剪辫子的士兵忽然激增,清政府以为前面的大学士之事没有处理妥当,宋彪还是要造反了,惊慌失措,近期居然有人提议封其为藩王之事。

    大意是要封宋彪为安辽王,另外再由朝廷安排东三省总督,三省督抚一律受其节制。

    这是一种说法,有人提议而已,可朝廷也确实是在很认真的讨论,赞同的人不少,反对的人更多,张之洞提了一个折中的意见是封为一等公,赐紫缰、皮条,加授三眼花翎,补授东阁大学士。

    另一位军机大臣鹿传霖则提议索性封不入八分辅国公,但不赐太监、朱轮。

    袁世凯对此不发一言,他可能是比较嫉妒吧,但他却是极少数将军机处内部商量的这个事情通知给宋彪的人。

第143章 立藩

    荫昌回到京师述职正好是在奉票风波最热闹的这些天,刚上任不久的直隶总督杨士襄已经被撤职,赵尔巽也被撤离户部,整个京师里就是无比的热闹,看热闹的人很多,这种热闹却让荫昌发自真心的感到悲凉和伤痛。

    在家里等了几天后,他终于等到了慈禧太后的召见,这天一大早就坐了轿子去紫禁城里觐见太后。

    时隔两年才有机会回到京师,再去见太后,坐在轿子里的荫昌有着说不出的感叹和唏嘘,如今的他已经是坐稳了奉天巡抚的位置,他自己觉得这两年干的不差,东三省新政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在京师的这几天,他每天见到别人,别人都会赞他在奉天折腾的新政很是不错,在朝廷上下都颇有口碑,说他是真正会折腾新政的人。

    荫昌听来听去都觉得每个人都说的是泛泛之词,其实没有一个官员和满人权贵真的知道东三省新政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东三省新政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荫昌则对此甚为了解,他刚到任上之时,奉天省一年的税收不过四百余万两银子,和朝廷每年一亿两白银的税收相比,简直是不值得一提,在各省之中也绝对排在倒数的行列,连陕西省都不如,而黑龙江省和吉林省比之奉天省更是倒数的垫底。

    短短两年时间,即便大半的新办工厂的税收还有一大半是减免的,东三省还裁减了各种苛捐杂税和丁税。即便是这样,奉天省在丁未年的税收也增加到了1578万银圆的规模,东三省的总税收(不含矿产业税种)则新增到了2703万银圆,因为三省都有大规模的官垦局、军垦局、林垦局,从直隶、山东招揽民丁种植收租,收益颇丰,东北银行等官办事业盈利也丰厚。使得东三省的财政总收入增加到了4740万银圆的规模。

    生财有道。

    生财有道啊!

    东三省还通过强买强卖的方式从外资银行那里卖了总额约五千万银圆的长期公债,用于兴办三省水利,增开林牧良田。修通道路,设立公塾新学。

    当荫昌回到京师再次面对旧rì熟悉的官员们,想到东三省的那些官员。想到宋彪,他就真的不觉得关内和京师之中还有谁比得上宋彪的能耐。

    差距甚远。

    差距甚远啊。

    只是此时的荫昌已经不敢再担保宋彪绝无造反之意了,这两年间,他不止一次的从各种途径听说了光复会在东三省迅速扩张的事,虽然手中绝无证据,可他还是有充足的把握猜想宋彪才是光复会背后的那个人。

    没有宋彪的支持,光复会在东三省不可能如此快猛的发展,甚至是肆无忌惮的发展,何况新军内部的新华会也绝非善类。

    荫昌其实很清楚,他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才能熬过去,他要是真的摆出自己已经知道的架势,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光复会,二是身为巡抚。严查反贼乱党,两者恰恰都是他不愿意干,也不能干的事。

    坐在轿子里,荫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身为一省之巡抚,政绩如此之佳,加上满人的身份和资历。他要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封疆一地的总督,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他哪里能高兴呢?

    荫昌心里感叹着,痛苦着,人已经到了紫禁城外,下了轿子,他就继续跟着太监二总管亦步亦趋的前往宁寿宫。

    比起上次觐见,此一次的宁寿宫显得有些冷清和落寞,在这帝国落寞之时,即便是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中也显得异常寂寥,在这里伺候太后的大多都是一些老宫女,有一些已经在太后身边干了几十年之久,历经荣辱和各样的风波。

    太监之中也少有几个新人,来来去去的这十年里都是老人。

    太后并不在宁寿宫,荫昌只能先上前,一个人寂寥的跪在大厅里,在那猩红sè的红地毯上,他所能感觉到的是一种惶惶不安的恐慌。

    二总管崔玉贵也似乎比以前苍老很多,脸上甚至有了老人斑,眼眸发白,仿佛是要瞎了一般样子,他陪同在荫昌的旁边等着太后的到来。

    见荫昌额头滑落冷汗,崔玉贵就好心的带着一丝哀叹的宽慰道:“大人不用忧虑,太后一岁一老,这些个月里常有痢疾,年纪大了,或许总是难免的吧,这光景大体都还在后堂里,或许等一会儿才能来,您要嫌累,不妨先在门外继续站着。”

    荫昌听了这话,心里宽松了一些,可能提前进殿里跪着迎着太后也不是一般的奴才能有的隆恩,他怎敢起身,何况太后说来还是就来了。

    他就继续跪着,低着头,等着慈禧太后。

    这一等又是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慈禧太后才在两名老宫女的搀扶下走进宁寿宫,很多人以为皇宫里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等待着皇帝的宠幸,真相却是残酷的只有一群年华老去的老宫女,即使是年轻的宫女也实在谈不上何种姿sè可言。

    特别是在慈禧掌控着皇宫的一切之时,连皇帝几乎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个比一个更老的宫女和太监,一如这个帝国般的腐朽和苍老。

    陈腐犹如斑斑锈迹,正如这个落魄潦倒而虚弱不堪一击的帝国,即便这个帝国曾经强大过,正如此时一同走向衰弱和死亡的奥斯曼帝国一般。

    慈禧太后脸sè苍白而全身乏力,身子骨里透着冷冷的寒意和再也无法掩饰的衰老,她在过去的半年里不仅有长期的慢xìng腹泻,而且经常失眠,一整夜的难以入睡。

    每当她一合眼。她就会想起被自己下令杀死的珍妃。

    和所有的xìng格狭隘而缺乏仁慈的养母一样,她将皇帝对她的那些叛逆都视作儿媳的错,于是,她杀死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让她讨厌和恨透的年轻女人。

    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她回想起过去才知道年老的人也会一次次犯下曾经犯过的错,当她杀死那个年轻的女人之时,她和皇帝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现在。她只能一个人面对着眼前的困难和痛苦。

    她曾经为这个帝国带来的同治中兴,平定了粤匪和捻匪,还收复了xīn jiāng。至少她觉得都是自己为这个帝国而做的,可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平定东北。

    半个月之前,她还一时心急的想过以秉办东三省新政政绩颇佳。又签署了《韩清通商续增条约》这样的功绩将宋彪提为军机大臣,招入京师,rì后再给載沣留下空间和时间去对付宋彪。

    诏令已经拟定好了,但她在最后一刻放弃了这个极可能彻底毁掉整个帝国的冒险决定。

    宋彪不是曾国藩,也不是李鸿章,更不是袁世凯和张之洞,别人不会这么傻的入京任由他们宰割。

    坐在龙椅上,慈禧静静的看着荫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寄托和感伤。

    荫昌上前跪拜,道:“奴才奉天巡抚荫昌给太后老佛爷请安!”

    慈禧太后忽然有一种想要哀嚎的悲伤。特别是当她听到“奉天”这个词的时候,曾几何时,大清国的根基居然都被别人占据了。

    其实她知道的东西还不多,不管是荫昌,还是增韫都隐瞒了太多事不敢如实禀告。即便如此,想到宋彪在东三省已然拥兵十几万之时,她还是特别的痛苦。

    她知道,别说是在她有生之年,恐怕就是在載沣的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够收复东北。

    慈禧终究还是回过神,凝视着荫昌感叹道:“听说你回京也有些rì子了。在奉天省当巡抚,总少不得要和宋总督打交道,那人脾气不太好,怕是难为你了。”

    荫昌答道:“回禀太后,奴才在奉天也没有受着什么气,宋总督推崇荀子,讲究荀子之道,隆礼尊贤,重法爱民,所设新法大多依照洋例,但凡有法可依,一概依法置办。新政施行以来,总督衙门下设各厅,各府设局,唯军jǐng两务亲自督办,其他该巡抚置办之事一律由巡抚置办,总督辖管之事则一律由各厅置办,并无越权之举。自东三省新政开启至今,三省财政rì益新增,去年三省财税总收合计3160两库平银,军饷开支720万两库平银,jǐng务巡防开支180万两库平银,其余大多用于三省水利、学政、开垦、修路等事宜,且无增收苛捐杂税之事。两年之间置办公塾一万四千余所,凡乡民百户以上之屯村都设有公塾,凡各县皆设有新式小学和中学,凡各府皆设有专科新学,凡年满八周岁者儿童,愈六成有书可读,三省新增百姓七百余万,各地新办工矿六千余家,新增商贸行资本一万两白银以上者四百余家。三省各地沿铁路广种大豆、甜菜,沿辽东湾和阜州等地大种棉花,各地增种玉米、高粱、小麦、水稻者六百万垧地,辽东半岛一带广收柞蚕丝,大兴、小兴和长白山一带多设林牧开垦局,各地置办牧场、林场,百姓五谷丰登,凡直隶、山东、河南、江苏各地流民至东三省,无非安置妥当,安居乐业,迄今未有民乱。往年东三省多有匪寇,横行山野,各地知府同知皆不能平,如今各地土匪流寇多以清剿。只以奴才所见,东三省如今比起直隶、山东等地,怕是更为富庶,百姓安居思定,生活富足,路不拾遗,对朝廷感恩戴德,皆以此乃太后之庇佑。”

    慈禧听着这番话颇是觉得惊讶,虽然说东三省新政办的好是世人皆知,好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她忍不住的有些倒吸一口凉气,问荫昌道:“如何能有这样之事?”

    荫昌小心翼翼的答道:“无他,唯督抚齐心,同舟共济,而宋总督更是难得之才,凡事多能安排贤才处置,使官员能各展所长。又以隆礼尊贤,重法爱民为新政之纲,吏治清廉,少有贪污克扣之官。”

    他说的当然不是实话,因为他所报出来的东三省赋税总额中缺了煤炭业的开采税、营业税、所得税等等,在东三省税收免税优待政策中,矿业这一区域是无优惠的。而对朝廷上报时则故意隐瞒了这一点,这一块则全部被总督府直接调入军费中。

    慈禧哦了一声,心里愈发有些紧张。却道:“如今全国各省都在兴办咨议局,唯独三省没有,不知何故?”

    荫昌答道:“宋总督虽然未设咨议局。却设了一个名为调研局的机构,多是聘请名士担任幕僚,同商大事,凡三省巡抚衙门也设有新政局,邀请地方乡绅和各地贤能之士同商政事。此和各省咨议局大致相同,然cāo控之权在于我等,故而并无各地立宪之乱。”

    慈禧赞同道:“你们这个法子倒是妥当,本宫也觉得咨议局之事未免儿戏。东三省新政办的好,你的功劳也不想,前些rì子闹了场奉票风波。杨士骧暂时只能撤职。直隶总督不比别处,总要管着北洋军的事,本宫寻思良久,决定将你调回来当这个直隶总督。你在直隶,本宫也放心些。”

    荫昌心里自然高兴。毕竟是一步就提升到了直隶总督的宝座上,从今以后也就真算是熬出头了。

    他心里明白,其实朝鲜现在也无人可用,如果他不是满人,按道理也绝对轮不到他。

    荫昌当即谢恩,道:“多谢太后恩典。奴才必当效犬马之劳。”

    慈禧有气无力的微微颔首,只是和荫昌说了会话的功夫,她已经耳鸣嘈杂,体虚手寒,不知道有多不舒服和难过,可她也只能继续撑着,又和荫昌问道:“至于奉天巡抚之职,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荫昌道:“东三省开垦督办大臣唐绍仪是个合适的人选,他在这个位置上,至少不会像当年赵大人那样坏了朝廷的大事,也不会走错路,办错事。”

    慈禧明白荫昌的意思,在奉天巡抚的位置上既要和东三省总督宋彪保持合作,不能翻脸闹事,也得防着宋彪,不能和宋彪走的太近。

    能有这样的人选肯定是再好不过。

    慈禧微微颔首,心里宽慰,道:“这人倒也不错,往年和rì俄周旋,亏他有那番能耐。要说起来,东三省新政办的好,他倒是功劳也不小,只是细细一想,东三省如今虽是有功之地,本宫担心的也便是这里。前番你刚回来,劝说同宗不要妄言杀宋总督,只说俄国的军火一火车之外又一火车的运往奉天,可真有此事?”

    荫昌知道这事迟早是要被问的,当时他是和亦劻、載沣说的这事,載沣年轻气盛,非要杀宋彪以平东北之患,荫昌气恼之下就说了这句实话,吓得亦劻和載沣不轻,连夜就跑去和慈禧禀报。

    他谨慎的思量片刻,如实回答道:“宋总督防范朝廷极严,何况他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又要力防rì俄各国,比如说签订《韩清同商续增条约》,驱逐千余rì本浪人等事,他若是没有手中十万重兵,rì本岂能轻易就范?如今他和rì本、朝鲜谈延吉之事,又要将朝鲜赖居三省的难民遣返,数量达十几万之多,rì本也是一忍再忍,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怕他而已。此人手握十万jīng兵,别说北洋军不是对手,rì本陆军那么厉害,实际上也不是对手。兵多是好事,可也是坏事,他又是不好当官,只想当将的人,东北新军又是他一手锻炼出来的虎狼之师,他岂能坐视被朝廷调入京师,斩其四肢爪牙?太后,奴才斗胆说一句话,比之当年的三藩,宋总督确实并无作jiān犯科之事,凡事也都依法置办,更无越权专权之举,只是如今已是难解的死结,朝廷怕他造反,他怕朝廷下手除他,两边都不得安生,只能相互提防,越是提防,怕是越容易出事。何况京师之中真是太多恨不得生乱子的闲杂人等,天天喊着要杀他,他在京师也有耳目,岂能不知,只能是更加提防。奴才以为,这个死结若是解不开,怕是迟早还会被人捅出篓子。”

    慈禧不说话,她知道荫昌说的是实话,可谁能不妨着对方呢?

    在心里哀叹一声,慈禧问荫昌道:“那你以为该如何置办才能解开这个死结?”

    荫昌道:“奴才斗胆,以为朝廷不妨就索xìng将他架在三藩的位置上,既然有前车之鉴,他必定会小心谨慎。他若是真能世袭东三省,大致也会安心割据东北,这大约能给朝廷争取三四十年之机。”

    慈禧颇是不高兴的斥责道:“若是三十年,朝廷还无能力安定东北,那该如何,难道就要将祖宗的基业都让给他?”

    荫昌吓了一惊,可还是劝说道:“太后,若是朝廷缓了三十年还不能平定东北,那哪里还有三十年之机……慈禧一时无语,她自己想想也知道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大清国卧薪尝胆三十年还没有实力打败宋彪的东北新军,又何必还要继续折腾呢?

    她知道荫昌说的很对,但她绝对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提议,可她也打算让军机处去商谈这件事,以此去试探宋彪的反应。

    她将希望寄托于宋彪自己主动站起来反对此事,意识满清皇室的高贵,意识到大清帝国授命于天的事实,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汉人的卑贱。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sè,而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君皇为上,万民效忠景仰,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身为汉人而不知忠君,此为逆类,弗如畜类。

    她希望宋彪能明白如此浅显的一个道理,一个做为汉人都必须明白的基本道理。(未完待续)RQ

第144章 抚顺的刺痛

    京师之中将是否要对宋彪分藩之事讨论的像模像样,这样的讨论甚至蔓延到了全国朝野,群起攻击者极多,不乏名臣志士严词反对,更有人说是宋彪自己要求封王,一时之间,仿佛是举国上下都有讨伐之词。

    朝野之中到处都是满怀嫉妒和憎恨的人,朝野上下都将宋彪类比吴三桂、尚可喜之流,笔诛词伐,恨不得能以三寸之笔咒骂死宋彪。

    宋彪倒是真心没有想过清政府会考虑给他分藩的事,更没有主动提出这样的想法。

    对于一时之间忽然蜂拥而至的滚滚骂名,宋彪选择用一种淡定的冷漠去对待此事,张之洞知道他未有这样的要求,发电给他,劝他上奏自表,宋彪也懒得慷慨陈词的自表一番,而是给张之洞回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八字。

    秘书局的幕僚们也很惊讶,有人劝说宋彪索性就逼迫朝廷分藩,有人则劝说宋彪自表推卸,以免局势恶化,袁金铠甚至在秘书局内部为宋彪准备了四份措辞各不相同的表奏稿,可宋彪冷淡的拒绝了所有建议。

    他说不清这件事背后有何种阴谋,可他不怕阴谋,实力和主动权操控在他的手中,事情的结局永远是他说了算的。

    他就不自表,想看看清政府到底打算如何收场。

    京师乱糟糟的,东三省上下也是人心惶惶,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宋彪反而安排行程去抚顺视察煤炭工业。

    19О8年元旦之后的1月7日,宋彪乘坐火车抵达抚顺煤矿。

    从沈阳到抚顺的铁路是在日俄战争时期由俄国抢修完工的后,战争结束之后利用东三省铁路计划。宋彪用远东铁路总公司从俄国手中收回了一半的所有权和管理权,并且投入资金增修。

    因为铁路条件好,远东矿业总公司成立之后第一批大规模投入开发的煤矿就在抚顺,分别是西露天、东露天、东洲、千金寨、老虎台五个煤矿场,以西露天和东露天的开采规模最大。仅此两个矿场就有2.3万名矿工,而且从美国大量购置了电动力和蒸汽动力的开煤机器,在附近修了抚顺电厂。

    抚顺煤矿的负责人是邝景扬,正在抚顺迎接,吴仰曾作为矿业总公司的总董则亲自陪同宋彪视察矿场。火车是一路围绕着煤矿在修建,环绕各矿点都有专用铁路。

    宋彪就乘坐专用铁路在抚顺煤矿视察,一路在缓慢行驶的火车上看遍了五个矿场,最后在规模最大和抚顺煤矿公司的总部西露天煤矿停下来。

    还在火车上,宋彪就能看到那庞大的煤田,黑色的煤田仿佛像是黑色的大海,煤田中超过一万名的矿工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各地。仿佛像是煤海中的无数孤舟渔船。

    工业之基础首先是冶金,而冶金之基础首先就是矿业。

    从入主东三省以来,宋彪一直很重视矿业勘探和开采的投入,煤铁又是其中之最。

    煤炭在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前二十年间一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矿业资源,比起20世纪中后叶的石油。煤炭在这一时期的地位和价值更为重要,石油和电是20世纪的灵魂,而煤炭在这一时期既是石油,也是电,所有的一切工业和生活都离不开它。

    宋彪知道这一点,只是他还真的缺乏一些更为深入的体会。

    ……

    无论何时。宋彪都异常的重视军装,随着东北新军的日趋完善,在军装的设计上已经有了更多的一战前的特点。追随着整个世界潮流的发展,总体上还是和沙俄帝国的军装发展保持同步。

    考虑面料加工的成本,以及保持整体的鲜明特色,东北新军在四季军装上都选择统一的蓝灰色军装,和俄军在式样上的最主要区别是采用中短摆的大呢军装,冬季的大呢军装采用内胆棉衣设置。外面是蓝灰色大呢,里面是厚实的棉衣。

    尉官军装采用灰绿色。校官及高级军官的军装采用深棕色,宋彪这一级除了正常的深棕色之外,还有一套特殊的黑色军装,同样是东北新军特征的中短下摆,裁剪的比俄军大呢军装更高,通常要求是比将士的膝盖高出1.5寸。

    宋彪的军装相对更为特殊,外面采用羊绒呢料,里面是一层软皮衬垫,保暖性更好,也更为舒适。

    东北新军的军刀一贯延续了恰希克式,最初的型号都是从俄国订购,现在则由本地刀具厂定制生产,刀柄采用浑江地区出产的黄铜,刀柄弯曲弧度相比传统的恰希克军刀要小,普遍采取黑色刀鞘和黄铜做鞘尖套装饰。

    和俄**刀不同,东北新军的军刀统一都铭刻着象征东三省的三枪标志。

    至于沙俄皇帝赠送的镀金圣乔治军刀,如果不是特殊的礼仪需求的话,宋彪通常也不会继续带在身边,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佩戴着一柄本地产的这种从恰希克军刀改良而来的东北军刀,因为是统一在本溪刀具厂定制,这种东北军刀也被称之为本溪军刀。

    宋彪今天就穿着黑色军装,带着白手套,腰间系着本溪军刀,穿着那双几乎很难改变的鹿皮骑兵军靴,以一种高出整个世界般的气势出现在煤矿场上。

    吴仰曾和邝景扬小心翼翼地陪同在宋彪的身边,由邝景扬解说远东矿业总公司抚顺煤矿公司的发展情况,以及这些煤矿场在建设过程中的一些趣闻,

    经过这两年的巨额投入,特别是在四大露天煤矿的大规模开发中,东三省煤炭产业的规模至1907年底就已经达到月产70万吨的规模,达到了去年年会里提出的要求。

    加上从英国福公司买入的开滦煤矿和山西多地煤铁专营权,在胶东半岛买入的淄博煤矿和莱芜煤铁专营权,远东矿业总公司在三年之后就能让煤炭总产量突破四百万吨/月。即便按照这样的规模发展下去,中国的煤炭开采总量在整个世界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从1870年至1913年,英法美德四国的煤炭开采总量就从1.⑧9亿吨增加到11.267亿吨,在1907年则有9.25亿吨,而吴仰曾对国内煤炭开采量的一个预估是按照现有的投资力度。在1910时期也仅能拥有0.7亿吨的产能,别说是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即便是英法美德中的任何一国相比也只是零头数字。

    当然,这和远东财团决定将更多的资本转移到其他产业投资有关系,因为亚洲的煤炭需求总量是有限的。甚至连日本都是亚洲煤炭的主要净输出国。

    现在显然不是一个要谈自然保护和温室效应的时期,如何增加国内的煤炭消费能力正在成为远东财团年中季度会议急需讨论的问题。

    宋彪一行数十余人出现在采矿场上,他站在人群的中央,习惯性的用望远镜观察整个煤矿场的运转情况,大多数的工人都来自于直隶和山东,天气已经是如此的寒冷,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却穿着非常单薄的秋装。看起来倒不是很痛苦。

    中国人是如此容易满足。

    这是一个人口拥挤的大时代,在直隶、山西、河南、山东、闽南、广东这些地区,土地已经无法养活足够的人口,大量的人口找不到合适的就业机会,稍遇饥荒就只能面临活活被饿死的惨剧。

    东三省现在每一年都能提供着数以百万计的工作机会。这些就业导致了商业的繁华,由此极大的刺激了东三省财政的增收。

    宋彪发自肺腑的同情和感激他们,同情是因为他们的遭遇,感激是因为他们正在为自己聚敛更多的巨额财富而努力工作。

    西露天煤矿场平均宽2.2公里,长7.3公里,估测的煤矿储量约2.5亿吨。目前总计设置了7个分矿区同时开采,宋彪此时所在的地方只是这7个分矿区中的一个.

    这样的一个分矿区有三千名矿工在工作,从国外进口的机械设备有六十多台。因为人力价格便宜,在这里连马匹都很少运用,宽敞的煤区中设立了多条输煤路径,五六名矿工配合两匹马或者骡子负责拉煤,其他的矿工就在路径两边拼命劳作,不断将每个人煤筐装满。用自己的肩膀担起来挑到路径上按量核算。

    在这里就是按量计价,多劳多得。或许可以多赚很多薪水,却是在透支他们的身体。

    大多数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男工人,但也有女工负责一些较轻的体力活,没有太多的技术活,就是靠人数和少量的机械决定产能。

    距离宋彪较远的地方正在临时搭建一种很窄的输煤轨道,毫无疑问,这可以节省很多人力和劳力。

    宋彪神情冷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断被一根短针刺痛,但他决定习惯这种阵痛。

    总督府调研局的一个煤炭产业组比宋彪来的要早,并且也在西露天煤矿,就在不远处做一些数据统计的工作,邝景扬正亲自走过去将他们请过来。

    宋彪放下望远镜,冷淡的看着周边的一切,和陪同在身边的吴仰曾问道:“工人一般每个月能赚多少钱?”

    吴仰曾道:“只要踏实肯干,身体也撑得住的话,每天挖出十五担煤,每个月赚二十银圆都是可能的,恐怕不比在新军的军饷低。一般的情况下大约能赚十四五圆。在露天采矿相对来说赚的要多一些,在矿井采煤的因为主要机械投入,开采成本高,利润薄,给工人的薪水就低一些。平均算下来,一个矿工每个月大约能开采30吨煤,美国因为机械化程度高,每个矿工的平均采矿量能达到450吨每年,英国现在不行了,在机械化这个方面努力很低,加上矿工的收入越来越低,虽然煤炭产量每年都在增加,工人的整体收入是越来越低。咱们的机械化水平也低,可咱们主要是靠露天煤矿拉升的人均采矿量,而且要算工钱,咱们的工钱虽然最低。比起做其他事情的收入还算是很不错的。”

    宋彪心里明白,他在这里赚取的利润是非常丰厚的,就和吴仰曾吩咐道:“你们这些总董、总办心里要有谱,我的厂子不能对工人太差,工资和别人的厂子一样。其他的方面要做的好点,吃的好一点,住的好一点,要多关心一点。比如说天气冷了,可以批购粗布棉衣发下去。根据劳动特点订制,比如说用帆布。就算劳动的时候穿棉衣不方便,比如说手套、鞋子这些也可以发的吧,晚上住宿要有好一点的床和被褥,比如说出钱给工人在新华保险公司办伤残保险,思己及人,虽然说我们不缺工人。也不怕缺工人,可咱们对工人好一点,工人对咱们也会好一点嘛。退一万步说,谁不知道这些都是我东三省总督宋彪的厂子,你们在这里对工人不好。传出去对我名声也不太好吧!”

    吴仰曾匆忙答应道:“总督大人说的极是,我这就立刻让人办理!”

    宋彪吩咐道:“其他的工厂都一样,告诉容星桥,别丢我的脸面,钱要赚,名声也不能丢光了。”

    吴仰曾默默颔首。

    这时。邝景扬带着几名调研局的职员到了宋彪面前,因为负责带队的欧阳锡是欧阳庚推荐的留美经济学博士,刚从耶鲁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就被调研局邀请回国担任经济顾问。人才难得,宋彪主动走上前和这个人握手。

    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彪,大家都显得特别高兴。

    宋彪很有兴趣的问欧阳锡:“你们这次过来是调查什么?”

    欧阳锡答道:“我们正在煤炭工业考察弗雷德里克.泰勒的计件工资制,此外也要考察工人的劳动效率,希望能总结工人的劳动技术,节省体能。增强效率,由此达到提高单人产能的目标。”

    因为美国现在正流行这种新的管理理论。刚从耶鲁大学修读完经济博士学位的欧阳锡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国内也推广这种新式的管理理论,正好抚顺煤矿采取计件工资制,他就过来进行考察,希望能改善目前的工资制执行标准,通过合理分配来促使劳动效率的进一步提高。

    宋彪微微颔首,对欧阳锡的想法表示支持,又道:“我听说你回国之前专程去日本考察日本经济目前的情况,上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因为事情比较多,也没有谈几句,正好现在有时间,你能不能大概说说你对日本目前的经济情况的了解和判断?”

    欧阳锡微感意外的哦了一声,感叹道:“在对日本经济的判断上,我和郑桂廷、容星桥两位先生判断恐怕是不一样的,他们都认为日本经济未来五年会比较困难,我表示怀疑。从目前来看,毕竟有两个殖民市场可以分担压力,日本经济已经在快速恢复,而日本政府的国营投资和扶持规模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二十年前,1885年的日本经济总产值预计只有5亿日元的规模,农业产值产75%,工业产值仅约合1.3亿日元左右。如今,虽然在日俄战争中遭受了比较大的创伤,日本经济产值总额依然维持在二十亿日元的规模,工业产值约占40%。仅以我现在所知的一些资料,青岛海关进出口总额占山东总进出口额的7成,青岛埠口去年的进口总额约为1600万两白银,纺织品占六成,日本纺织品在其中又占六成。从甲午战争至今,国内纺织品每年都进口总额已经从海关统计的4490万银圆增长8724万银圆,十五年间增长了一倍,而日本在其中所占据的份额从不足1%激增到一半,每年仅对我国出口纺织品就有接近四千万银圆的白银流入,虽然日本本身也从我国沿海大规模收购棉花,一近一出仍然至少一千万银圆是完全流入日本的纺织业。我看过远东纺织总公司抗衡日本纺织业的计划书,我个人的观点是未来五年内,如果没有超过五千万银圆规模的净投资,那就很难扭转中日纺织业的竞争差距。从这一点而言,我建议远东财团还是应该将发展的重点集中在煤炭工业,世界范围内对煤炭的需求量仍然在快速增加,东三省煤炭的成本相对较低。只要合适的增加和引导国内居民对煤炭的需求,以及扩大出口,不断以科学的方式改进劳动效率,增加机械化比例,东三省的煤炭工业大有可为。十年左右增加到年产煤矿五千万吨是可行的,并且对国际市场不会有影响,销售也绝对不成问题,相对而言,煤炭工业比纺织业更容易发展。加上日本缺乏大型和露天煤炭矿藏,这方面完全不可能和我们竞争。”

    因为回国后一直没有机会和宋彪正式交谈,迟迟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一次偶遇宋彪,欧阳锡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机会表达自己的观点。

    宋彪并不能说欧阳锡说的对,或者不对,站在不同的角度。考虑问题的思路也肯定不同,得出结论有差异很正常,何况是哗众取宠之说,难免会有夸大之处。

    至少乍听起来,宋彪觉得欧阳锡说的挺好。道:“确实如此啊,煤炭工业要抓起来,纺织工业更不能放手,难以取舍啊,你尽量考虑的更为全面一些,近期给我提交一份详细报告。”

    欧阳锡暗自高兴的一口答应下来。道:“是。”

    吴仰曾自然很希望远东财团内部增强对煤矿工业的扶持,他当即也和宋彪劝说道:“总督大人,咱们有这么好的天然基础。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要干就大干特干。”

    宋彪想了想,和吴仰曾、欧阳锡等人问道:“日本目前每年的煤炭开采量是多少吨?”

    吴仰曾道:“去年大约是1500万吨,如果加上朝鲜和台湾煤矿的产能,去年煤炭总开采量接近两千万吨。”

    宋彪道:“你们觉得日本未来是煤炭工业发展的会更快更大,还是纺织工业会发展的更快更大?”

    大家听了这话都为之一怔。

    宋彪则继续说道:“煤炭工业要发展。整个矿业也要发展,只是纺织业的问题在未来五年到十年会变得特别紧急。所以,我以为当前的资金和政策还是要优先保证纺织业的发展。煤炭工业怎么说呢,它的发展总体还是取决于你的自然资源基础,什么时候都来得及发展,拖一两年可能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有些帐,恐怕不是单纯要看赚钱是否容易,发展是否容易,而是看看长远。东三省想要发展起来,和日本工业大打出手,和日本展开经贸大战是命中注定之事,所以,一切都要以此为基础去长远考量!”

    吴仰曾听着这番话,只能是感叹一声,佩服道:“总督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受教了。”

    此时,跟随在宋彪身后的随行官员和军部副官们也纷纷赞叹“军座”、“总督”高明,宋彪显得很冷漠,似乎不太喜欢听这些奉承话,而是和欧阳锡吩咐道:“该你写的还是要写,指不定就能让我们看到另一些没有考虑到的疏漏之处,或者说还有特殊的原因,比如说税收之类的,优先以谁为重是一件要全面权衡的事,如果有办法同时大力发展自然是最好的事。欧阳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欧阳锡谨慎的答应道:“总督大人说的是!”

    在心里深处,他则默默喊了一声:狗屁,您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啊,税啊,税啊,一个政府没有税收还谈什么其他,您这真是也不懂啊!

    吴仰曾继续在宋彪的身后称赞着,又介绍着东三省煤铁事业的优势,以及其他各种矿业的发展前景,虽然和欧阳锡一样处处称是,可他才不真的将纺织业那点破事放在心上,他和容星桥算过账,不管怎么算,投资煤炭都比投资纺织业的回报率更高,而且容易,只要是个男人就能当矿工。

    所以在远东财团内部,一贯是用自有资本加借贷投资矿业,特别是煤炭业,根本和财团之外的企业合股经营,纺织业则一直是以合资经营为主,尽可能的出售债券、股票筹集资本,借外力发展纺织业。

    虽然不能违背宋彪的意愿,阳奉阴违的招法总还是有的,即便大家也知道纺织业真的很重要,未来能赚大钱,一直都在进行长线布局,稳扎稳打,可经营企业这种事就一贯是邪恶的,先赚现钱和好赚的钱是硬道理,不赚钱的时候就拉拢别人一起折腾,等赚钱了再将别人一脚蹬出去自己单干。

    至于宋彪到底懂不懂,知不知,吴仰曾就说不清楚了,反正宋彪并无直接管理远东财团的习惯。

    赚钱是硬道理,人人都是贪婪的,大家也要等着分红,还要等着按彼此的业绩购股。

    吴仰曾不知道宋彪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宋彪则并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所以,他一贯很少干预远东财团各个公司的实际经营。

    商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更阴险。

    宋彪选择敬而远之,他的一贯方针是将丑话说在前面,不管别人怎么干,谁出错谁滚蛋,生杀大权操控于他之手,所以他比谁都淡定,且看得开。

    至于日本经济能否快速恢复的问题,宋彪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日本现在是劳动力极其充裕的阶段,有朝鲜、台湾两个殖民地市场,有中国如此之大的市场空间,还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以及良好的人才和技术储备,日本经济想要重新走上高速发展之路并不难,难点就在于日本能否找到更多的资金。

    宋彪确实不在意,无论日本强弱,再强又能如何,再弱又能如何?

    在宋彪看来,在他的这个时代里,只要日本选择和中国对抗,最终下场都是一样的,有海军就轮番大战,没海军就造飞机直接炸平结束。

    宋彪只是如此冷淡的站在云端之上俯视各种全局之变化,从容决定自己的对策,以及别人的荣华富贵与生死,甚至其他国家的荣和辱。

    他淡漠,因为没有多少事情能真正的影响到他的命运。

第145章 神奇的橡胶

    中日经贸大战不是迟早要打,而是自1872年签订《中日通商条约》以来就一直在打,起于山东烟台,扩大至青岛、上海、长崎、神户、大阪,最激烈的地区则是在朝鲜仁川,此前一直是华商占据优势,直到甲午战争和清政府签署《马关条约》之后才彻底失去平衡。

    ……

    宋彪在抚顺视察了两天的煤矿产业发展情况,虽然远东财团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先发展煤矿工业的决心,但在1907年的年会之后,投资方向就逐步转向其他极缺矿业和纺织业,将国际贸易、金融、矿产、纺织、粮牧加工、冶金、港口航运、地产、军工、化工作为长期阶段的主要十个支柱产业发展。

    至于机械、电气、造船等产业,远东财团现在基本无实力涉足,都是以本土优势和外国中小企业合资经营,坐等新的机会。

    其实在宋彪的心理,纺织业和煤炭工业一样重要,只是前者在最近十年内的问题比较急切。

    视察了抚顺后,宋彪继续乘坐铁路前往辽阳视察冶金、机械、化工、水泥等工业,再乘坐新开通的海锦铁路前往锦州,沿路考察辽东湾棉花种植区,锦州、海城、盘锦目前是新棉推广的重要地区,各地新政农业局都设有棉艺所,推广从国外引入的长绒棉。

    新的锦州府实际上是位于后来的锦州港东侧高桥镇附近,介于锦县和葫芦岛之间,在袁世凯担任直隶总督之时,宋彪已经和直隶总督衙门协商处理了锦州划区的问题,原有的锦县继续为县,整个锦州府下设六县,都是主要的棉花推广区,为了推广棉花种植,锦州府配合远东财团采取三亩换一亩地的方式,大规模迁移本地居民北迁至吉林省牡丹江府,在锦州府扩大本地农户的土地面积,设置大规模种植的锦州官垦局、军垦局。

    由于地价便宜,远东财团在高桥、锦州港一带大量购置土地申办为工商业用地,在这里投资港口,聘用德国建筑设计师规划和投建新的锦州城,以此为基地建设锦阜、锦海、赤锦、奉锦、锦京五条铁路,由于港口条件优良,本地从最初的设计中就有南、北两个大港口区,两个港口区同时建设,北港为商贸区港口,南港则是工业集中区。

    因为天气寒冷,宋彪乘坐火车一路前往锦州府的过程中并没有见到成片的棉花地,但和关内地区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这里的土地在田埂的开设上就明显要大的多,每一陇地至少在一垧左右。

    关东的土地大多都是如此,一垧就是一陇地,军垦区、官垦区从基础就采取从美国吸收经验的方式投建农业机械走大规模农业种植之路,军垦官垦配备的马种也多是西顿河挽马,体型大,挽力强,耐寒耐粗饲料。

    各官垦、军垦都设有育马站,根据引入的马种按要求长期培育新的马种,目前主要是用比利时挽马、西顿河挽马改良本地的蒙古马种,培育更适合东北地方特点和要求的中重型挽马。

    马对中国而言确实是太重要了,不仅是军队在未来五十年都大量需要马匹,农业生产在未来五十年的时间里也仍然大量需要马匹。

    现在东三省主要是通过远东铁路从欧洲和俄国大量进口种马,以欧洲中重型挽马为主,每个月引入的种马大约在三千匹左右,分配到各育马站大致匹配五到十匹本地母马。

    东三省的经济快速发展首先要保证大量的劳动力,即便人口新增较快,考虑工商业化和城镇化,东三省在未来五十年里还将长期处于地大人稀的局面,工业和农业的劳动力都较为紧缺,无论是农业种植和乡镇运输都需要大量马匹,加上东三省的农业特征更类似于欧洲,以及对军事上挽马的需求量大,这就进一步迫使东三省必须全面加强挽马的培育和繁殖、推广工作。

    比如说在黑龙江省,一半的土地都属于官垦和军垦区,这些土地的种植基本就必须大量依赖挽马,即便是军垦、官垦的林场,也需要数量庞大的挽马从事运输工作,光靠建铁路来改善交通,经费太高,施工难度也太大。

    由于马种需求量大,东三省目前也谈不上具体引入哪一种种马,比利时、德国、俄国是最主要的种马引入地,这也和铁路运输有关系。

    锦州的官垦、军垦区算是比较少的,也有分布着二十多个育马站,距离锦州六十公里的阜州则拥有亚洲目前规模最大的育马基地和军垦牧区,此前清政府在辽东地区有三大传统军马牧场,分别位于大小凌河和盘锦营口,拥有的马匹数量庞大,随着大小凌河、盘锦、营口等地的开垦,在宋彪接管之后,这三大马场都被取消,统一集中到阜州北部地区,设置了辽西军牧局统一管辖,占地约七百万垧的半山地和草原,位于阜新北部和科尔沁大草原东部,最初有一半土地超出了东三省的辖区,在东三省的要求下,目前都已经划归奉天省管辖。

    东三省在土地管辖的扩张上是比较明显的,清政府中央朝廷也一直对此非常容忍,包括像赤峰划入东三省辽西军牧局之事,清政府也未有异议,而宋彪之所以坚持要求将赤峰地区划入东三省,实际是看重了本地的矿产资源。

    在过去三年间,奉天省的辖区扩张了近1/4,新增土地都划归辽西军牧局。

    随着辽西军牧局的设立,锦州辖区内的两大官牧场取消,腾出超过三百万垧地的土地后,锦州的棉花种植业开始迅速走向了繁荣,而锦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港口条件也随之成为远东财团重点投资发展的区域。

    宋彪视察锦州的第一站不是位于此地正在实施整训的东北新军第一骑兵旅,而是张弼士的锦州裕昌纺织总厂,这家纺织厂是张弼士在锦州兴办的大型工厂,和远东纺织总厂合股投资了两千万圆,另外从各家银行拆借贷款1400万银圆,张弼士占股份的7成,远东纺织总厂占3成,目前是东三省投资规模最大的纺织厂,完全投产之后将拥有80万纱锭和20万捆棉纱的产能。

    别看东三省的新工业企业多如牛毛,真正投资巨大的企业很少,即便有也多是远东财团旗下支撑着整个东三省工商业发展的龙头企业。

    像张弼士这种规模的南洋大商人肯定有过人之处,最早提出发展锦州的不是远东财团,也不宋彪,而正是他。到东三省投资之前,张弼士专门派人和宋彪沟通,此后也亲自拜访宋彪,很热忱的想和远东商行一起投资办厂。容星桥和潘斯炽最初计划是在金州投资纺织厂,张弼士自己四处考察之后则决定在锦州办厂。

    张弼士在锦州办厂的原因有三点,一是锦州周边数百里都是适合种棉花的好地方;二是锦州港口条件优良;三是锦州正好位于京奉铁路的咽喉之地,在此办厂,则能从直隶、东三省同时购入棉花,又能同时销往直隶、东三省、江浙、南洋和朝鲜各地。

    此外,张弼士还算了非常多的帐,甚至连气候成本都考虑在内,最终是在锦州购置了大量地产兴办新厂,还和远东财团一并投资兴办港口,自办轮船公司和地产公司。

    这几年发展下来,最终证明人家确实有眼光,有远见,远东财团在1907年的年会中决定进一步大规模投资办纺织厂,除了沈阳新区之外,次选之地也从金州转移到锦州。

    听说宋彪的专列即将抵达锦州火车站,张弼士很早就带着家人和工厂的主要员工在火车站等候着,等那一列深蓝色的列车停在月台上,早已年过六旬的张弼士就迫不及待的先带着众人走上前迎接。

    等了几分钟,宋彪才从专列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前方士兵人墙外的张弼士等人,此前已经见过两次,宋彪对张弼士的印象一直是很深的,何况张弼士在国内一直身穿着清朝廷三品大员的官服和一品红顶戴,走出列车相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宋彪就能在人群里认出这位南洋首富。

    警卫营和本地驻防兵放行之后,张弼士才领着一行数十人匆匆上前,和宋彪拱手作揖道:“下官商部考察外埠商务大臣张弼士见过总督大人。”

    宋彪简练的看了张弼士一样,因他这身正三品的官服而笑了一声,和张弼士道:“张商务,我这次来锦州就是专程想要找您谈点大事,咱们先去纺织厂看一看吧。”

    张弼士当即答道:“下官都已经安排好了,还请大人上轿,轿子和马车都准备了,就是不知道大人喜欢以何代步?”

    宋彪道:“坐马车吧,有畜生可用,为什么一定要辛苦别人呢?”

    说完这话,他就指了指前方由军部准备的多辆蓝灰色马车,示意和张弼士一起离开月台。

    从火车站离开后,宋彪就直接乘坐张弼士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路轻骑快行动抵达裕昌纺织总厂,两千万银圆办一家厂,这个厂的规模怎么会小,何况这家厂是在锦州,几年前在港口兴办厂区的时候,这里还到处都空荡荡的只有渔村,地价低廉。

    整个厂区占地四百余亩,拥有六个厂区,棉花加工、纺纱、织布、印染、挂浆一并俱全,为了解决进口染料价格高居不下的问题,张弼士不仅和其他纺织厂一样委托远东纺织总公司经远东商行直接到德国、美国采购,同时入股远东化工总公司创办的远东染料厂,参与东三省染料行业的发展。

    大部分的人员技师都是他从南洋和荷兰聘用过来的,也有很多新聘的日本技师,学徒工则是本地培养,这几年里慢慢发展,也算是逐渐起步,靠着低廉的价格和适中的质量在直隶、三省占据着很不错的市场。

    宋彪跟着张弼士在纺织厂里参观了一番,在那些轰鸣的机械设备之间转了一圈,有很多东西都是他没有看明白的,因为大规模从美法进口机械设备,这些设备都是目前最先进,一部分甚至采用交流电机动力,机器转速极高,咔咔咔哒哒哒,有横向转动,有上下翻滚的,特别是那些纺织机,数千根织头不断快速起伏编织,本地工人忙碌的在机械间作业,仿佛是冒着非常大的风险。

    虽然机械的原理都是很简单,但在具体的设计上,此时的纺织机器都是经过一百年的逐步改进才发展起来的,设计上高度复杂,考虑了各种各样的情况和需求,以至于乍看的时候连宋彪都感到非常头痛。

    站在这个大工厂里,宋彪就不得不感叹人力的时代和手工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就是大工业之时,跟不上这个步伐就肯定是落后的国家。

    两千万银圆投资规模的纺织厂即便是在美国也属于中型纺织厂,但在美国,这样规模的工厂很多,而在中国,目前还只有两家,另一家是同样位于沈阳新区的远东纺织总厂。

    虽然说上海纺织局的累计投资规模,考虑白银逐步贬值的速率,加起来也不低于目前的两千万银圆,可那种官办厂的投资克扣和虚浮伪报加起来,估计最多也只有几百万的经费是落实到了实处。

    在工厂里参观了一圈,宋彪就和张弼士在厂区里的林荫路里散步,边走边谈,询问裕昌纺织总厂的现状。

    交谈片刻,宋彪就颇有感怀的张弼士说道:“民族工业想要崛起谈何容易,设备好买,工人却难培养,我看你这里的工人大多都很年轻,凡事都要请外国技师协助,可想你这个厂子办起来也不容易。”

    张弼士唉了一声,道:“以前在南洋多半是做生意,开过锡矿,经办过轮船公司,多办垦殖园,糖厂和橡胶厂也都办过,唯独此次的纺织厂最困难,只是不知道潘斯炽在沈阳新区办理的远东纺织总厂情况如何?我听说他那里多半都是用俄国技工,成本虽高,进展倒是顺利。”

    宋彪道:“潘斯炽从上海招揽了一些熟练工人和技师,又和俄国商人合股办了一家分厂,再加上自己多招募俄国技工,经营的自然是要顺利一些。他去年办了一家沈阳纺织技术学校,就在本地培养技工,效果不错。

    他那边倒是顺利,赚钱是肯定的,可也并无太多利润。一来日本在我国市场一贯采取低价策略,部分种类的价格甚至低于纺织总厂的成本价,日本在他们的机械早已购置,工人熟练,生产效率高,关税又低,加上从朝鲜收购棉花的成本低,价格自然低,我们现在一半技师、技工都是高价聘请来的,加上染料都要进口,确实是很吃亏。其二,咱们的工人培养起来艰难,往往一两年才能出师,精通机械的技师太少,全部倚仗洋人,洋人技师磨洋工的现象很是普遍,经常无缘无故拖沓几个月不能开工,几十台机器停在那里。”

    张弼士也只能是同样的感叹一声,道:“大人所言甚是啊,在国内操办实业不易,在东三省已经算是不错了,此次投资纺织业几乎是我半壁身价在此,好在很多事情都是远东商行和东三省各地衙门置办,比如说纺织学校的大量设立,新棉种的推广,铁路的修建,电厂各方面都已经算是完善了。我目前感觉只要能熬过最艰难的眼前三年,东三省的纺织业就大有可为,可惜直隶的苛捐杂税太重,以至于直隶的棉价过高,棉价高,利润薄,农民不肯种,否则坐镇两地收棉,锦州的纺织业绝对是将大有可为的。即便如此,我依然以为中国纺织业的希望在东三省,而东三省的纺织业则在锦州。“

    宋彪点头同意,道:“你说的极对啊。”

    张弼士又道:“日本现在国内市场狭小,纺织业产能又日益扩大,一半市场需求都靠出口到我国,价格压的很低,这也是一件坏事。东三省开埠以来,各国商人多是在此投资办厂,但凡盈利所得都用来借贷或是扩厂,真正将银券兑现的投资商并不多,日本商人则是有多少兑多少,恨不得将三省银行的银根掏空。”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张弼士的办公楼外,这就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在这里坐下来,张弼士就取出两盒包装精致的葡萄酒送上,道:“此是我在山东烟台投资办的葡萄酒厂所产,今日本想在宴会上招待总督大人还请大人收下我这一点绵薄之礼。”

    宋彪拿出来看了一会儿,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就和张弼士笑道:“你这个葡萄酒厂办的很不错,我听说长白山一带的野葡萄也很多如果你有意在东三省也投资一家葡萄酒厂,我肯定是非常欢迎。”

    张弼士呵呵大笑,坐下来和宋彪感叹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年纪已老,若是再年轻十岁,我必定会去长白山一带好好考察一番。何况这家纺织厂的兴办几乎耗了我半壁家财,在这两年间也耗尽我的心血和精力,如今虽有盈利只等明年开始收税起,那就又很难说了……赚钱还是应该能赚的,只是投资规模庞大,如果和日商的洋布冲击起来,价格上肯定吃亏。”

    稍加停顿,他又说道:“前些天,我和潘斯炽谈到日本的洋布,要说起来,日本人也算是很会做生意,洋布的牌子都起的很不错花色和图案更是贴近咱们本地百姓的所好质量虽然差价格倒是低廉,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咱们的纺布质量也不如英法和德国的洋布所以只能学日本人的办法。只不过,编花色也要有技师,要会画图编线的师傅咱们眼下只能请日本和法国的技师,虽然能应急,却非长久之计。”

    宋彪微微颔首,道:“这些事呢,远东那边都考虑过,总督府新政局和调研局也都考虑过,去年就开始着手处理,如今咱们在东三省开了四所纺织学校,专门培养这方面的人才,预计过个五六年,这些问题就不算是大问题了。如今日本纺织品在国内占据进口纺织市场的一半份额,每年对华出口四千余万圆,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可三四年间就想要处理此事,怕也不容易。潘斯炽、容星桥都和我汇报过此事,预计是要五年的时间才能逐步具备和日本纺织品长期竞争的能力,我只能说是慢慢来了,这五年里,我会让各局都关注着,需要总督府解决的事情,咱们都会尽可能的想办法。”张弼士赞道:“有您这番话就行了,我心里也就放心了。只是我也想和总督大人问一声,您说能不能提高日本对东三省出口的关税,我和虞洽卿他们也谈过,朝廷那边是真指望不上,大家愿意来东三省投资办厂,都是看着您在东三省坐镇,绝对不会让咱们吃亏。”

    宋彪答道:“这些年里肯定是没有办法单独谈出口税,因为东三省的关税总体还是受清政府同其他各国签署的条约限制,可这个事情不会一直无法解决,我心里有谱。暂时来说,毕竟还是有那点可怜的关税挡着,只要咱们自身的成本比日本低,质量不比它们差,那就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做生意嘛,总有各种手腕和招法,您各位就辛苦一点,多琢磨点新办法,新招法,多整点花色,多做点宣传。我现在就怕日本企业到华投资,咱们不能在法律上直接对日本企业设限,只能在各银行的信贷方面想办法,其他的就只能靠企业之间相互琢磨对策。说来说去一句话,政府能做的事情是有限度,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提供对整个行业的支持,保持公平竞争的市场,其他地事情就只能靠实业家们自己去努力。”

    张弼士继续赞同道:“总督大人,东三省总督府能做到这些,我们这些办厂子的人心里真的都明白,也真的都很满足,很高兴。既然大人今天特意来我张弼士的厂子视察,我张弼士就在您这里表个态,东三省的环境这么好,我打算倾家之财到东三省投资办厂,中国有四万万人,纺织业大有鸿图可前,我打算和远东纺织总公司的潘总董商量,在目前的基础上再投入两千万银圆,另外出资扩大锦州纺织学校的规模,在天津和上海继续支助办两个纺织学校培养人才。既然投资一半身家做纺织业,那就一定要将这个产业办起来,给咱们中国人争个脸面。”

    宋彪击掌赞道:“好啊,张总董有这样的气魄和决心,那真是中国实业之福,中国纺织业之福,不过要说到投资,我正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听说张总董在南洋投资了很多橡胶种植园对这方面非常有经验,我倒是很想在这个领域有所投资。前段时间,托人介绍,我和新上任的两广总督张人骏张大人刚有联系谈到了在海南岛察看是否适合种植橡胶树一事,他对我这个想法颇感兴趣,也愿意给予支持,不过您也知道朝廷对我有些非议,包括近期就还在吵着呢,加上远东商行确实还真没有人懂橡胶这方面的事情,我考虑一番后想要和你合作,或者说是请你帮我在台前做事咱们两家一起合股经营整个海南岛的橡胶种植业。”

    张弼士颇为惊讶,道:“那自然再好不过,既然有两位总督大人从中穿针引线,想必也是一定能办好,只是不知道总督大人打算置办多少亩的橡胶园?”

    宋彪道:“你在南洋大约种植了多少亩橡胶园。”

    张弼士道:“六万亩左右,分散在十多个地方,橡胶园规模太大也容易出问题,特别是一旦染病,那就全体降低产能,加上工人太多也有问题招起来不容易所以一个橡胶园通常都在四五千亩左右平时六七十名工人即可,管理起来也方便忙碌时紧急增招数百名短工。如今好在是橡胶价格每年都有小幅上涨,现在行情好,一般而言比办厂子赚钱就是要看具体的管理水平,管的不好,那也有赔本的,如果遇到风灾雨害和虫病,那也算是很糟糕的。”

    宋彪继续问他:“一般产胶多少,收入多少,全球市场目前大约有多少需求?”

    张弼士道:“我的橡胶园都是二十多年的老林子,产胶量比较大,通常一亩接近三百磅的干胶收成,新出产橡胶的新种植园一亩通常只有一百八十磅,大约十年后才能逐年递增到三百磅,三十年后收成又逐步下滑,这个时候通常就要砍掉重新栽。我这边的十四万亩林子去年产干胶一千八百万磅,每磅两个先令的价格,收入约一百七十万英镑,满打满算,扣除各方面的开支和最早的投入,去年差不多净赚了一百万英镑,当然,我当年也确实未曾想到这个生意的行情会这么好,六年之前的每年获利也不过几十万英镑而已,我听说去年美国进口的橡胶总价超过一千万英镑,也是全球进口橡胶最高的国家,全球超过一半的市场都在美国,换而言之,现在全球的橡胶进出口总额约在两千万英镑的规模,美国进口量第一,德国和法国排在其次,英国相对差距比较大。”

    宋彪此前收集了一些和橡胶产业有关的资料,但都是纯粹和种植技术、植物学有关的资料,对市场和种植园管理等等是一无所知。

    听了张弼士这位南洋橡胶大王如此一说,宋彪心里才明白了这里面的账目。

    如果像历史中所说的那样最终疯狂涨价到12先令每磅,美国仅是进口橡胶就要支付每年五千万英镑的外汇,这么看来,于其说这场橡胶金融风波是将清王朝摧垮的罪魁祸首,不如说是犹太资本家对付美国的金融战争,所以美国政府才会出台法律限制进口橡胶结束这场金融战争。

    在这个时代,五千万英镑绝对是一笔巨额资金,而且最终要变成黄金,不管美国每年出口创汇多少水平,每年流入多少黄金,最终都挡不住橡胶的疯狂,此前在石油和其他农产品领域赚取的英镑都要吐回给欧洲财阀们。

    张弼士说他投资来二千万银圆算是半壁身家,这绝对是假话,没有一个商人会将自己实际资产总额告诉政府,此时的张弼士不仅是南洋的橡胶业大王之一,还是真正的糖业大王之一,甚至在印尼爪哇茶叶进出口中也占据着较大的份额,比起另一位糖业大王黄仲涵的实力更为雄厚。

    有人说张弼士在顶峰时期的身家在八千万美元左右,这应该是不是假话,因为橡胶实在是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国际橡胶市场的总交易额高达7.8亿英镑,橡胶价格几乎是重温1910年的巅峰之梦,而且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到的,因为所有的舰船、汽车、潜艇、飞机都需要使用橡胶,甚至连火炮也需要橡胶。

    橡胶产业更是一个很神奇的事业,在1910年的橡胶泡沫崩溃后,全球超过80%的橡胶园被铲平在过去几年间新投入到橡胶种植园一概不能幸免,可到1914年,橡胶价格又神奇的飙升上去,甚至在1915年至1916年期间远超1910年的价位一斤橡胶堪称是一两黄金。

    最低谷的时期介入,实际上只需要几百万英镑就能买下整个橡胶种植产业,稍微等几年就能坐收7.8亿英镑的巨额财富,坐看协约国和同盟国在世界大战中不断消耗橡胶。

    宋彪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和张弼士道:“我最近从外国银行那边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欧洲一些很厉害的大资本家要投资橡胶产业,炒高橡胶价位,刺激股票增长同时用橡胶的高价位去打击美国经济。我建议你将你的橡胶园在荷兰注册为一家公司在英国上市,适当的时候套现一部分,应该能赚取一笔巨额的费用。我最近也想在伦敦市场大量购入橡胶股,等待股价增长后再抛售出去,从中套取差价。”

    张弼士琢磨了一番,道:“应该很有这个可能,如今橡胶的行情确实是非常好,而且橡胶是不能长期囤积的东西,用一两年就最好要换,哪怕是未加工的干胶在手里也只能摆放一年左右。既然总督大人有兴趣做这个生意我倒是可以从中帮忙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有多可靠?”

    宋彪道:“非常可靠具体就不要问太多了,你相信我的消息来源即可。”

    张弼士沉吟良久道:“既然总督大人这么有把握,那我就试一试,其实我最近正好有和其他印尼商人、荷兰商人合股经营一家南洋橡胶公司的想法只是因为我的橡胶园正在高产期,实在舍不得让利合并,如今倒是不妨赌一把。”

    宋彪道:“不一定要注册为南洋橡胶公司,不妨看看能否注册为荷兰印尼橡胶公司,这样在国际市场比较有吸引力,规模大一点,哪怕是多出一点流动资本也要占有较多的股份。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出一部分钱占股份,若是占不到就算了,反正市场上还有其他的橡胶股可以追捧。”

    张弼士道:“我尽力帮忙,理论上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不知道总督大人预计能拆出多少钱合股?”

    宋彪盘算一番,道:“我手里大约有一千万英镑左右的现金,这里面有一半是和外国银行拆借的长期贷款,我先挪用到这个项目,五百万英镑拿出来在你这家公司增股,另外五百万英镑用于在伦敦证券市场购买股票。”

    张弼士道:“我这边怕是吃不下五百万英镑,顶多吸收百余万英镑作为新增股,现在最大的橡胶公司是英国殖民橡胶公司、英荷橡胶公司和法国殖民橡胶公司,这三家公司都是属于各殖民地投资商股份合并后的大型橡胶公司,在国际橡胶供应市场占据约1/3的市场份额,股权非常分散,三家公司目前的总市值加起来实际上也不过四千万英镑左右。如果消息属实,您最好是快吃快退,因为这些股票都是大额股票,一股几十英镑的高价,普通小商人根本投资不起,一旦出现大规模抛售那就是雪崩一般的坏行情。”

    宋彪微微颔首。

    关于这件事,宋彪曾经和张康仁仔细的商量过,张康仁建议宋彪在伦敦和芝加哥期货市场直接购买一年期的期货,这段时间,伦敦期货市场的每磅橡胶已经缓慢增长到2先令7个便士,正在向3个先令的价格缓慢提高。

    实际价位如果能涨到10个先令,大约可以赚取4倍的利润,而投资证券应该也差不多,就是看两个市场的容量和炒作范围,因为证券投资范围大,理论上具备更大幅度的增长空间。

    张康仁则给宋彪提供了另外一种建议,即在期货市场购买长期合约,并将合约抵押给银行,换取资金购买股票,只是考虑目前的资本市场属于卖方市场,贷款利息高,除非价格暴涨超过15%,否则这种炒法不仅没有太多的利润,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宋彪决定赌一赌,他手里实际上没有太多的流动资本,而是将已经开采出石油的墨西哥石油公司的股份抵押给外国银行,从中筹集了大约七百万英镑,加上其他的一些资金,凑足了一千万英镑的费用。

    如果宋彪用借来的钱买期货,再借钱买证券,赚钱也就罢了,不赚钱就赔的太厉害,两次拆借的巨额利息就能砍掉远东商行主业的所有盈利。

    远东商行1907年12月之前在国际市场出售大豆112万吨,加上本身的四万垧地培育优良豆种和种植大豆,整体收益是722万英镑,这是远东商行的真正主营业务,但是,远东商行本身通过拆借银行大量投资实业,即使不计算同样靠外债的铁路投资,1907年在各行业的累计总投入也达到6340万银圆。

    换而言之,即便算上各种不动产,远东商行的负债率也非常高,它之所能够正常运转是因为采取了内部负债的办法,所有的债务大多来自于远东银行。

    在过去两年里,宋彪几乎没有从远东商行拆取一分钱的利润用于军费,他是用隐蔽的税款、发行政府公债、从其他银行拆借资金,以及其他外**事援助的方式保证了军队的扩张。

    看似平稳如山的宋彪,实际上也一直是在冒险。

    虽然在墨西哥石油公司有一个正在喷发的金矿等着他,并且目前已经有了六口中高等产量的数千吨油井,可离实际的爆发还很遥远,即便现在卖掉也顶多价值一千万英镑,而这也是他通过康恩斯.范德比尔特的介绍才仅能从洛克菲勒财团拆借七百万英镑的原因。

    发展总是预测难定,也许别人能在未来几年开采出传说中日产万吨大油井,在你手里却迟迟不能开花结果也是很正常的事,不用怨天尤人。

    上天很多时候也会非常公平。

    花钱如流水的宋彪必须找到一个方式赌一局,如果失败,那他就要将可能价值过亿英镑的墨西哥石油公司以低廉的七百万英镑价格卖给美国标准石油公司。

    如果真是那样,宋彪一定会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146章 奸佞小人

    宋彪一贯是个非常敢赌的人,只要他决定去博一次,那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但投资证券这种屁事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仔细衡量之后,他还是决定只拿出从美国拆借的700万英镑用于投资橡胶期货和证券,其余的流动资金继续留在远东商行在东三省投资实业。

    因为远东财团是东三省的经济龙头,如果远东财团停止了对东三省的投资,对整个东三省的经济就会有重大影响。

    即便这样,只要这一年的橡胶行情真的很火热,一年投资所赚的钱也够宋彪打全国战争,不用和外国借债打内战,免得被各国乘机勒索要挟。

    买炮买枪弹都要花钱,等你开战再去和别人购置军火,即便翻价一倍卖给你都算是给你人情。

    话说回来,别看东北新军如此强势,真要率领它打遍全国,那至少得手捏着两千万英镑的军火在库房里准备着,东北新军的大炮机枪多,只要一开战,那一炮接着一炮,一枪接着一枪打出去的都是雪花花的白银票子。

    如果这内战打到一半没资金周转了,再去和外国借钱打内战,你届时要付出的可就不是真金白银那么简单的,你付出的必须是国家主权。

    中国人有句古话叫打人不打脸,欧美列强不一样,这帮畜生就专门喜欢干打脸的事,非要作践中国才显得欧美是文明之国,而中国就是愚昧之代表。

    说句不文明的话,咱中国人讲文明礼仪之时,你们盎格鲁撒克逊人算个什么东西?

    宋彪是真心打算给这些欧美列强,还有美国三巨头、欧洲老财阀们和新爆发的小日本上一课,他就宁肯赌一把,也不和这些孙子们借钱打内战,等他横扫全国,安内之后再和这帮孙子们秋后算账。

    ……

    宋彪在锦州视察了一周时间,和张弼士商量了在海南省投资橡胶产业的事,现在因为行情是最好的几年,这个时候投资橡胶园并不是好时刻,宋彪和张弼士商量之后,决定先在海南省合股置办一家海南橡胶公司摸索经验,培养人才,等几年看看行情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张弼士在印尼的橡胶园大体都是雇佣华工,从种植到割胶、晒胶,以及整个行业的外销、帐务都是华工负责,只有最忙碌的几个月才会从当地聘用印尼短工。

    只要有南洋华商帮忙,中国要搞橡胶业是不缺人和经验的,关键是看海南岛的整体产量如何。

    至于张弼士所说的继续投资国内纺织业的事情,宋彪倒是建议缓两年再说,现在肯定不是最好的时间段,如果是1908年下半年投资建厂,两年后正式大规模的出产,正好遇到金融风波和战争,这厂注定要大亏。现在就想打败日本纺织业也不太可能,毕竟关税很低,日本八大纺织会社又开始蜂拥而至的到中国投资办厂。

    宋彪的消息比张弼士灵通,据他所知,日本八大纺织会社中的内外棉、大阪、钟渊三家都已经决定在锦州和金州一带投资办厂,最近正在派人和远东商行洽谈合作。

    此外包括在纺织业的市场营销、花样设计、生产管理、人才、染料等各个方面,中国和日本之间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两三年内还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宋彪对中日经贸之战的总体判断就是三五内年不会出结果,现在不着急发力。

    ……

    视察了驻防在锦州的第一骑兵旅后,宋彪继续去阜州视察辽西军牧局和第二骑兵旅,随后才返回奉天府,此事的京师和东三省总督府之间已经是非常紧张了。

    慈禧故意让军机处和京师大臣们讨论立藩之事,她自己还摆出一副很有诚意的样子,说白了就是两个目的,一是要举国弹劾宋彪,诋毁宋彪;二是要逼宋彪自己就范,向满清朝廷乞旨认罪,自表忠心。

    人不能出而无信,既然你在全国关注之下向朝廷和满人们表诚忠心,以后再想造反就不那么地道了,人人都知道你是个奸佞小人。

    宋彪虽然不是政治上的高手,可他心里很明白慈禧和满清皇室在玩什么鬼把戏,他还就不息事宁人,就不和朝廷自表忠心,就不做正人君子,他就要看看慈禧打算如何收场?

    全国上下的文武大臣和“传统知识分子”都在弹劾他,将他骂的和狗屎一样,名声早就臭如粪桶,清王朝打算怎么办,将他从东三省总督的位置上撤下来?

    宋彪不是无缘无故的要去锦州和阜州视察,他去两个骑兵旅视察一番,安排两个骑兵旅在近期举行新的临时演习,他就是要告诉清政府别跟他瞎折腾,他这人一贯是以实力讲话的。

    宋彪回到东三省总督府的时候已经是1908年的1月中旬,还有十五天就过年了,正是东三省最冷的这段时间,外面每天都是零下十几度的低温。

    这几天的大雪将整个奉天城都装扮的银妆素裹,白雪无垠,仿佛是这个世界中最为纯净的美丽新世界,远离京师和关内的喧哗与肮脏。

    回到奉天城东郊军部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宋彪一路上乘坐火车颠簸,下了车就直接去自己的宿舍休息,他的宿舍是一栋封闭式的院子,东边住着的是蒋方震一家,西边住着的就是舒家,院子的规格都差不多,采取中西合璧的设计风格,既有小别墅,也有四周围墙的院子。

    宋彪这一栋稍微多了半栋的规格,因为要安排警卫营内部执勤负责保卫工作。

    因为他的住区距离总督府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有时候不是很忙的话,他也会不去总督府上班,就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看书,思考一点小问题,需要有文件处理和批阅时,秘书处和秘书局都会派专人过来汇报。

    宋彪睡到晚上才醒来,舒方德和袁金铠就一直在他的客厅里等着,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现在。

    虽然都是身边最近的近臣下属,宋彪还是穿戴整齐,洗漱之后才去见他们,到了客厅就见他们正坐立不安的在一起讨论事情。

    袁金铠如今也算是风光得意,在东三省一跃成了实权在握的大人物,穿着一身蓝黑色的丝缎料貂绒厚长袄子,东三省出产的都是柞蚕丝,丝厚而光亮,就是上色难,洋染料用起来的效果不好,所以都只能用土染料。

    因为和新军走的太近,袁金铠也改抽了军队内部专供的铁听卷烟,正和舒方德两人没滋味的抽着烟,愁眉苦脸的低着头在沙发里交头接耳的商量着事。

    宋彪这刚走进来,舒方德看到他就立刻起身敬礼,袁金铠匆忙也掐了烟鞠躬。

    宋彪挺是淡漠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都什么事啊,这么急着过来?”

    舒方德道:“军座,还不就是朝廷立藩的事嘛!”

    宋彪满不在乎的嗯一声,和陪同在身边的张富田吩咐道:“让勤务员下一份肉丝面,整一盘咸鸭蛋和半斤烧酒,我招待他们两个人吃顿便饭!”

    张富田毕恭毕敬的顿首称是,这就转身出去吩咐别人办事。

    宋彪对身边的人要求还是很高的,李富贵一直是在军部直属侦察营,李大运那小子又没个正经,大憨呢,说实话是太憨实了点。想当年从二狼洞一起走出来的兄弟如今还在部队的就是十来个人,其他如孙世勇等人参加了远东陆士的速成班之后都派出去做警务局的局长,在地方管理警政和民兵工作。

    老金头如今一直在招待所,老郭头在裕丰行管着闲事,除了赵庭柱、张亚虎、杨铁生这三个真正提拔起来的亲信,下面就是张富田,从陆士进修班毕业之后就一直留在宋彪身边当警卫营的营长。

    至于宋彪身边的警卫营,到今天为止都还是用浑江一带的弟兄,装备很不错,包括从德国DWM公司进口的第一批毛瑟狙击步枪就优先列装在警卫营内部,这个营内部的神枪手也确实是很多。

    吩咐张富田出去办事,宋彪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稍微整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这才和舒方德、袁金铠问道:“最近是不是闹得更厉害了?”

    袁金铠感叹道:“总督大人,您这真是坐在火山口上也不着急啊,京师那边弹劾您的奏折加起来就和小山丘一般的多,军机处还派人专门送来给您过目,问您是个什么批复意见!”

    宋彪冷嘲的讥讽道:“我能有什么意见,立藩这个事情也不是我折腾出来的,他们自己折腾的鬼把戏想逼我就范而已,我就不表态,他们要是想撤我,那就撤呗,我没有什么任何态度可言,大不了就来一个清君侧嘛。满朝都是贪官污吏和混蛋东西,也是要清理一番嘛!”

    “这……!”

    袁金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是精明人,最早就看出清政府是要逼宋彪自表忠心,倒是完全没有真给宋彪立藩的意思。

    舒方德则道:“军座,我觉得咱们既然不想表态,那就要更强硬一些,直接将部队主力转移到锦州布防,随便找个打匪的理由过去即可,其余的麻烦事就交给清政府自己掂量。”

    宋彪微微颔首,道:“时间上不凑巧,蔡锷刚回来,柱子正好去了俄国参谋学院进修,这么些年了也没有给杨铁生什么机会,让他带着第六步兵旅过去,和第一步兵旅在朝阳县演习,后面就地驻守在锦州等我的命令。库存的弹药先按批次运一部分去锦州,各军不用戒严,剪辫子的事情加快点办。另外,秘书局这两天准备一份社评稿子在《东北日报》刊登,主要谈百姓之福祉,要逐步提高东三省百姓的收入,朝两个大方向努力,农业方面要减低农业税,工业方面要增加最低工资的条款,此外要有固定的节假日休息,让百姓可以更好的安居乐业。对东三省总督府而言,我们的一个长远目标是要在十年内争取提高百姓平均收入一倍,现在一个月赚十来个银圆,以后一个月应该能赚到二十个银圆。如果我不能实现这个目标,我不会离开东三省。这一次就用我的名义直接发社评。”

    袁金铠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想法倒是别出心裁,可又似乎不能解决根本。

    宋彪则考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索性就发一个系列的社评吧,民生、福祉、经济、工业、商业、铁路、水利、农业、教育都要各作一篇报道,作为整个东三省未来五年和十年的长远发展规划,以及我作为东三省总督的一个承诺。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管关内怎么折腾,咱们关东要稳定,只要我们这边稳定,随便关内和清政府怎么瞎折腾,有东北新军在这里,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真的要闹急了,就以东三省总督府的名义直接下令三省自立。”

    袁金铠这才明白宋彪的全意,当即道:“卑职明白了总督大人的意思,这就立刻回去操办,争取从明天就上第一个版面。”

    宋彪示意他不急,道:“吃了饭再走吧,反正也不是大鱼大肉,和我一起吃碗面条,三个人分掉半瓶烧酒。”

    舒方德笑道:“军座,袁局长是海量,半斤可不够他一个人喝的啊!”

    宋彪当然知道袁金铠是海量,一斤白酒是很轻松的事,却和袁金铠叮嘱道:“以后少喝一点,酒少喝一点暖身活血,喝多了就伤肝,你以后跟着我干大事的时间长着呢,注意养身,不要等病了再去照顾身体。”

    袁金铠默默感激,道:“卑职以后一定谨记大人的教诲。”

    这段时间正好是东北新军改制的一个特殊阶段,六个步兵旅、两个炮兵旅、三个骑兵旅都已经成型,原有辎重团分拆了大部分下调各个旅之后,军部还是打算另外再建第一警备旅、第四骑兵旅、第一辎重旅、第一工程旅、第三炮兵旅作为本部军力,第一警备旅下设指挥团、警备团、侦察团、辎重团。

    大部分人对这个提议都是支持的,问题是花钱太多,此前各团扩建为旅就折腾了不少钱,后面扩建为师的开支更不会小。

    东北新军的军费也不是无限制的,目前每年从总督府调入的军饷包含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公开的1125万银圆,另一部分是煤炭和其他矿业税,大约是前者15倍,可仅仅是全军将士的饷银开支就已经达到了1570万银圆,加上日常的训练经费和数额庞大的军事装备购置款,去年初就被迫和各家银行拆借了两千万银圆的军债,在无新税入账之前,现阶段就只能靠军债撑着。

    所以,宋彪就必须在远东商行之外继续在国外投资石油业和在橡胶产业,特别是在橡胶期货和证券的事情上,他必须赌一把,否则,他就只能完全依赖远东商行每年的利润去养部队。

    至于东北新军每年的开支到底是多少,清政府对此当然是不了解的,荫昌也不知道里面的细节。

    因为军费有限,内部对于新的改制扩编方式有所争议,现在还没有最终确定,宋彪出去考察了半个月,回来就先和舒方德问清楚最近的讨论结果和各部队的支持态度。

第147章 满人又怂了

    既然回到了总督府,宋彪总还是处理一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和全国上下一片痛骂的立藩事件,和满清权贵皇室这种现代文盲不同,宋彪一直掌控着属于自己一片天地的媒体。

    回到奉天府,宋彪首先办了两件事,一是在《东北日报》安排一系列的关于执政计划的社评,稳定东三省内部的政治和民意;二是在远东印书局经办的《新政强国报》、《远东日报》、新华会主办的《新华日报》、光复会在上海秘密兴办的《东方时报》,以及远东财团在上海入股的《申报》、《江南日报》等一系列报纸上刊登报道,先以总督府秘书局的名义在《远东日报》刊文表明东三省总督府内部从未讨论过立藩之事,东三省总督宋彪的日常工作依旧如此前的安排,没有任何变化,这段时间一直在东三省总督府内部讨论关于新政规划和执政计划目标等事,并且,东三省总督宋彪也无意参与此事的讨论,不持有任何意见。

    光复会的秘密小报《新民族》优先行动,将此事定义为满人陷害东三省总督的政治阴谋,假意立藩,用民意绑架政治,强行逼退宋彪,控制东三省军政大权。

    在其他各报陆续按照计划跟入后,通过一些特殊的安排,在中国影响力最大的英文刊物《字林西报》也转载了这篇文章和相关报道。

    宋彪则另外抽出时间同美国公使罗克希尔、英国公使朱尔典会晤,直言自己并没有提起过此事,此事纯属清政府自导自演的逼宫戏,而且演的很低级,他根本无意退让,目前仍然以稳定东三省局势为第一要务。

    《远东日报》再以此为基础,通过采访罗克希尔的报道,提醒清政府最好小心一点,别太过分,同一版面继续大篇幅报道东北新军全军举行大规模的千里作战大演习。

    这一时期的满人就是一群骂街的时候很凶悍,一遇到真事就怂的像狗屎一样的东西。

    宋彪刚一反击,京师上下就是一片鸦雀无声,各部大员大臣们纷纷通过钱庄将积攒在京师的银子汇兑回家,安排家人离京,仿佛真要打仗一般。

    这一下,清政府真的知道怕了,或者说满人又怂了,可这么大的事情又要如何收场?

    此时的清政府刚通过了《大清报律》,试图对国内报纸刊物实施严格的审查制度,可在租界,清政府的法律无效,而在东三省,宋彪去年就已经批准了《东三省新闻管理章程》,两者的宗旨完全冲突,《大清报律》在东三省显然是无法实施。

    此前是清政府满朝文武官员痛骂宋彪,现在变成了东三省的报纸痛骂清政府和满朝官员白痴下流,批评清政府试图毁灭东三省繁荣,以掩饰自己的无能。

    清政府现在想要偃旗息鼓,事态却根本息不下去,原先在它们的纵容下故意闹得全国沸沸扬扬,现在慈禧下一道令要求各地官员停止奏议立藩之事——这样就能在全国范围内平息事态吗?

    关内如今是剧烈的分裂开,大部分人继续痛骂宋彪,一部分人则质疑清政府的实际用意。

    就在这种争吵中,光绪三十三年成为了过去历史中的一部分,过年了。

    光绪三十四年是羊年,19О8年2月2日这一天是大年三十,因为和舒萱的事差不多就定下来了,章炳麟作为宋彪的国文教习去和舒高立提亲,也没有带上聘礼,就是下棋的时候“顺道”说了一句,舒高立“顺道”也没反对,既然如此,等舒方德邀请宋彪这位孤家寡人的军座去他们过年时,宋彪就不客气的接受了邀请。

    舒家是个大家庭,这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可真是热闹,舒高立确实也有福气,十二个儿子,两个女儿,舒方锦在日本政法大学留学,和蔡元培曾是同学,后来读到一半又在宋彪的建议和资助下去美国耶鲁大学就读经济学的博士学位,目前还在继续深造中,要等几年才能毕业。

    从舒萱开始,舒家下面的弟弟妹妹年纪都还小,老七舒方寿刚从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正准备赴美留学,最早也是准备和父亲舒高立、大哥舒方仁一样修读医学,而宋彪则建议他去读哥伦比亚大学读化学。

    宋彪晚上很难得的穿了一身明蓝色的呢绒皮袄,因为舒萱替他织了一条很长的蓝色毛线围巾,还给他做了一副蓝帆布的厚棉布手套,挺细心的用一根棉带子系在一起,挂在脖子上就行。

    据说舒萱挺想给宋彪做一双千层底的棉鞋,可惜手艺太差,只好请家里的佣人帮忙代做,最后实在不好意思送给宋彪。

    宋彪是听舒方德说的,反正都觉得这个事情有趣。

    这一大家人都聚在家里,那就特别有过年的味道,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孩子们贴对联和字幅都有红包钱,宋彪也给了不少压岁钱,好不容易闲下来,他还要和舒萱一起包饺子。

    其实宋彪挺羡慕舒高立的,他也希望自己有一天活到这个岁数的时候同样有十几个孩子,大大小小的聚在一起过年。

    吃完年夜饭,宋彪就没有继续和舒高立下棋,早早离开舒家,让他们自己一家聚在一起打麻将,他则回到自己的家里。

    警卫营这边也显得有点冷清,张富田放了一天假,除了十几个继续值班的卫兵,李大憨等人都在房间里吃肉喝酒

    军队的生活是单调的,不能打麻将,也不能推牌九摇色子,也就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可以打一天的麻将,喝酒划拳倒不是禁忌,只要是放假都可以喝酒。

    宋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春节联欢晚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天挺寂寞的,如果不是去舒家吃年夜饭,恐怕就更无聊。

    宋彪百无聊赖的正准备早点上床睡觉,一觉醒来就是光绪三十四年,又可以继续以前的生活,每天上班处理公务,下班吃饭下棋看书。

    就这个时候,马尔托斯上校过来找他,波兰裔的俄军上校肯定没有过年的习惯,和正常一样的工作,估计宋彪今天没有什么事,就随便找他来聊点关于新军扩编的事。

    宋彪虽然不想在今天继续谈公务,可已经闲的蛋疼了,很热忱的接待马尔托斯上校,正准备谈几句,蒋方震、蒋雁行带着他们的小孩子和夫人过来,说是给孩子要压岁钱,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是过来安慰一下孤家寡人的宋彪。

    大家索性凑了一桌打麻将。

    牌技差,宋彪认赌服输。

    如果说宋彪这个年过得叫还凑活,慈禧这个年过得就算是要命般的痛苦,大过年的,《新民族》、《新青年》、《新东方》这些明显有革命倾向的租界报刊都不闲着,继续用立藩事件攻击清政府。

    清政府的封杀令到了租界就失效,此前已经闹过沸沸扬扬的《苏报》案,抓也不能抓,只能继续在租界法院上诉,要求租界查禁这几家刊物。

    查不了,租界那边其实还更清楚这些刊物后台强硬,连各国公使那边都人打过招呼,根本不给关,要保障中国人的言论自由。

    虽然这几天的东北新军算是消停了,具体有没有千里大跃进的演习都很难说,毕竟是这么冷的天,可东北新军敢作出这种姿态,本身就吓裂了慈禧的老胆。

    光绪三十三年就将成为过去,在大清国掌持了三十三年朝政的慈禧,到今天才终于明白她过去把持朝政百官的招法在宋彪这里根本不顶用。

    越是如此,慈禧就越清楚宋彪根本不将大清国放在眼里,可她不死心,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已经熬不住多久了,在过去的半年里,她几乎一闭眼就是珍妃,一睁眼就是东北新军,寝食难安,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她不死心,她就是想听宋彪亲口承诺忠于朝廷,忠于满清,愿意给她们满清皇室当奴才,只有这样,她才能瞑目。

    她煎熬着,在大年三十的这天晚上也在继续煎熬着,仿佛在等某种奇迹的发生,希望能从宋彪那里得到一封表奏,哪怕是一封回电也可以。

    等啊等啊,等到光绪三十三年在她的眼前滑过去。

    丁未年已去,戊申年已至,慈禧终于有些死心了,她忽然明白自己就是不能瞑目的命。

    豆蔻时的青春年华,入宫后的喜怀龙子,中年的掌持朝政和丧子之痛,晚年的继子叛逆和彷徨,暮年的孤老无依和危机四伏,大清国如此之大,子民奴才如此之多,又有谁能体会她的心情。

    她的哀哭无泪又有谁能看见。

    次日清晨,她召见了昨日刚成为军机大臣的戟沣,密谈了一上午,然后下令懿旨,封宋彪为一等安远敬毅公,赐正蟒方补、紫缰、皮条,加授三眼花翎,补授东阁大学士,无须入京,总督东三省各处地方军务、新政、粮饷、关税、河道、铁路、垦办兼管三省巡抚事,总辖三省军政民治,兼奉天巡抚,兼东北洋务大臣,理办三省外务、通商条例兼涉外事。

    在此之外,另行下旨准奏东三省总督衙门关于奉票之事诸奏。

    此事至此,除了采纳张之洞的折中意见外,慈禧已经别无他法可以抚平此事,而戟沣和张之洞则奉命前往东三省考察新政,颁布旨意。

    慈禧之所以让戟沣去东三省,正是要让戟沣明白什么叫忍辱负重,什么叫卧薪尝胆,她已经没有时间对付宋彪,唯有戟沣还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

    宋彪是大年初一的这天晚上收到了军机处的电报,说实话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原本以为清政府能赐个千万两白银以示永不交战的诚意,帮助他解决今年的军饷问题,结果就给了这么些破玩意。

    这些权力不早就在他手中吗?

    所谓的一等公就能当饭吃吗?

    正蟒方补倒是第一次赐给汉人,有意义吗?

    看完电报,宋彪只觉得慈禧和满人真是不懂他的心,他们以为这些是千古未有之殊荣和奖赏,在他眼里却都是一堆狗屁东西,连一分钱都不值。

    满清朝廷难道就不能送他一千万两银子赔礼道歉吗?

    那多实惠啊!

    不过,奉票风波的事情倒是总算解决了,清政府很给面子的同意了东三省总督衙门关于奉票的一系列的处理提议。

    至于戟沣和张之洞要组团来东三省考察新政之事,这就更是一件屁事,屁事归屁事,招待工作还是要安排的。

第148章 煤税好多

    在过去的1907年中,截止1908年2月,东三省对外出口大豆总计超过133.5万吨,总出口额激增至3091.3万英镑,虽然因为东三省大豆的出口规模激增,国际大豆的平均价位下滑至每吨21英镑7先令,但对于最畅销的东三省大豆影响并不大。

    几乎总揽这一产业的远东商行仅此一项获取了867万英镑的净利润,约合9100万银圆,除了因为远东商行通过设置在欧美等国的分行绕过各洋行直接对外销售外,远东商行通过裕丰行控制着4万垧地,通过和三省军垦、官垦签署的长期协议又获取了一份特殊的丰厚利润。

    1907年,远东矿业总公司和远东钢铁总公司开采煤矿1355万吨,在1900年的欧洲煤荒、1903年的经济危机之后,欧美各国对本国煤炭出口持保守态度,通过对煤炭出口收取出口关税的方式进行制约,使得国际市场的煤炭供应整体趋紧,目前在欧洲,每吨优质煤炭的价格在一普特15戈比,或者是一吨优质煤炭在1英镑左右的价位。

    亚洲地区由于缺乏煤炭开采大国的支撑,早期完全依赖从澳洲和英法等国进口煤炭,1899年之前的价格通常在每吨8两库平银的规模,1900年之后激增至10两库平银,此后因为日俄战争而继续上涨,至1907年价格小幅下滑,但还是保持每吨10两库平银以上的价格。

    作为世界上目前最大的国际大宗商品,即便有过如此多的波折,总体价格依然是最为平稳的,为远东财团从英国、亚洲和关内外市场获取了约合1.335亿两白银的总销售额,其中约有1/10的数量是作为低硫优质动力煤供应到英国。

    随着东三省的快速迅猛的发展,东三省的部分沿海地区和沈阳、长春的地价也快速上涨,远东商行在此前持有的大量地产、地皮都开始快速升值,通过出售、租赁地产,以及祖赁地皮,远东商行在东三省地产业一项也赚取了接近一千万关东银圆的巨额收益。

    当然,和大豆、煤炭两个大项的主业相比,包括地产在内的其他产业都显得微不足道,本地的铁矿石开采量虽然有大幅的提升,但由于炼铁能力的增长,远东钢铁总公司现在主要是出售生铁为主业,部分销往日本和东南亚。

    远东商行的业务非常广,金融、地产、港口、航运、铁路、牧业、纺织、木材、粮食、糖、盐、豆粨、毛皮、药材、煤炭、铁矿石、生铁、铜、蚕丝、海货等等都做,绝大多数的生意还是在东三省本地,以及向关内输出,并从关内购入茶叶、麻、棉花、药材等商品,又从国际市场买入其他进口商品。

    煤炭的大规模销售和巨额的暴利狠狠的抽打了商业文盲宋彪,以及远东财团的各位总董的脸,事实证明了吴仰曾、欧阳锡这些行业专家和经济专家的观点是正确的。

    吴仰曾毕竟是在官场混的人,只是乘着煤炭业的第四季度新税纳入总督府财政厅之后才给宋彪写了一封报告,要求在远东财团内部增加煤炭产业的投资规模,而欧阳锡就很不给脸面了,乘着这个机会就给宋彪提交了一份非常详细的论证报告,用极其详细的市场数据和资料论证东三省煤炭工业的发展前景。

    东三省目前开采的煤炭大多数都属于侏罗纪煤炭和白垩纪早期煤炭,特点是含硫量低和灰分低,这和市场上绝大多数的煤炭,特别是和日本煤炭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加上热值相对较高,从褐煤到无烟煤覆盖广泛,国际市场需求量高,部分地区的煤炭还属于优质动力无烟煤,可以专门销售给军舰和邮轮。

    日本煤炭主要是烟煤,晚三叠纪煤炭较多,质量其实是不错的,但是含硫量太高,开采成本也太高,这是日本煤炭工业的两个主要弊端,在和东三省煤炭工业比拼之时就非常的吃亏。

    从税收上来说,煤炭工业的税收率要比纺织业高出许多,每个国家都是如此,即便是对英法这样的工业大国,煤炭产业的相关税收也占龘据国家税收1/4对东三省这种煤炭储量丰富而工业欠发达的地区而言,在总税收中占龘据1/2的份额也是有可能的。

    对于刚用长久发展观教育了欧阳锡的宋彪而言,这简直是最**的鄙视和打脸,很没有面子,可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宋彪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将报告批复同意之后发给远东商行,供容星桥等人借鉴。

    远东财团内部一直在煤炭派和纺织派两类竞争,此前是纺织派占优势,随着东三省的煤炭产业税收在1907年的最后一个季度激增到2603.25万两白银,已经占到三省全年财政收益的45%。

    这还是后面一个季度随着各大煤矿正好集中大规模投产,以及冬季煤耗量和对外出口大幅增加所致,如果全年按照现有产能继续增长下去,东三省在矿业领域收取的税收会进一步激增。

    将欧阳锡的报告仔细翻阅一遍后,宋彪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给调研局打了电话,让欧阳锡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穿着一身黑色大呢褂的欧阳锡就匆匆的赶了过来,进了办公室就很谨慎的微微躬身道:“中堂大人。”

    宋彪此时已经是东阁大学士,不用加太师太保衔也是正一品官衔,自然是再地道不过的中堂大人。

    宋彪看了欧阳锡一眼,请他坐下来,道:“我看过了你的报告,算是给我上了一课,不愧是从美国留学归国的高才,佩服啊。”

    欧阳锡大为惊讶,虽然他也很希望能获得宋彪的重视,可如此之顺利就达到了这样的目标,他难免受宠若惊。这个人是欧阳庚的侄子,父亲曾是清朝廷驻美总领事,父亲死的早,此后一直是欧阳庚在美国照料他,并且支助他在美国留学深造。

    欧阳锡心里忐忑,甚至不知道宋彪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就很谨慎的答道:“中堂大人所说的两者兼济乃是长远之策,下官也深以此为是,只是东三省税收设置上有许多不合理之处,要想尽快提高税收,发展矿业远要快于纺织业。原因很简单,因为目前世界各国对煤炭出口都采取保守态势,税收很高,即便是英国对煤炭出口收取的税率也要高于东三省,日本、德国都是明显的重税,美法两国则高于英国,低于德国,同样是煤炭出口大国的俄国在欧洲煤荒和经济危机之后,也对煤炭出口采取了较高的赋税。相比于煤炭,各国对纺织业则都采取扶持和低税政策,和各工业强国比纺织业,加上我国纺织业关税太低,根本无法起到保护本国纺织工业的作用,起步又晚,想要在短期的五六年间取得较大突破是很困难的。我研究过远东商行内部推行的22条纺织业对策,确实是制定的非常全面,但在预期设定上都显得过于乐观,我以为预期在五年内实现东三省纺织业超过日本的希望不大,即便实现,意义也不大,对税收的影响也太小。”

    宋彪现在算是真的能够听得进欧阳锡的劝说了,继续邀请欧阳锡坐下来,并且亲自给欧阳锡斟茶,道:“我现在请你过来主要是想和你问一问东三省的税收问题。你觉不觉得东三省的税收有问题,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欧阳锡很感激的双手接过宋彪递过来的茶杯,毕恭毕敬的答道:“中堂大人所言甚是,东三省的税收确实是存在着很多问题。从总体来看,东三省几乎是世界各主要国中最低税收地区,但在矿业税率和地产税率的标准却同其他各国大致相当,特别是地产税率,因为有地产增值税这样的设计,实际上仅次于日本和德国,比英法美俄四国都要高。矿业税则相对较低于英法美俄日五国。下官不知道这样的税率政策是谁制定的,但从总体来看,缺点还是非常明显的,对于东三省这样刚开始发展的地区,通常是在农业税上采取较高的税率,在工业税,特别是矿业和地产业上采取较低的税率,便于本国资本企业的迅速增加基础资本。东三省税率则恰恰相反,反而类似于英国,通过高地产税限制商业地产的兼并,又类似于法国通过低农业税保护农业发展。当然,我并不认为这种税率的设计有问题,总体上是有利有弊,很难具体和绝对的评价,但它的缺点也是必然的,那就是限制了商业土地的自由流通,政府的半壁税收几乎都来源于矿业。”

    宋彪微微颔首,问道:“如果你来调整,你觉得哪些方面要修改?”

    欧阳锡道:“地产税适当要降低,农业税适当可以提高。东三省目前的税收政策表面是对农民和农业有利,但农业税较低就必然会导致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农业人口向工业人口转移困难;二是容易导致大规模的土地兼并。东三省民族资本产业相对上海这样的地区还是较为落后,特别是对中国这种缺乏工业基础的国家而言,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资本无非就是三个方向的流动,一是向工商业用地,二是向农业用地,三是矿业,而矿产业和地产业的高税会在很大程度上压迫资金向农业用地转移,如果目前的税收制度进一步执行下去,民族资本就会逐步的大规模流入农业土地,形成类似于墨西哥的大地主阶层,对于工商业的进一步发展是非常不利的。

    宋彪思量一番,觉得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就和欧阳锡说道:“东三省现行的税率政策主要是我最初制定的,当初制定这样的政策主要考虑两个因素,一是百姓整体还是较为贫困,应该养富于民,对农业税自然要低收,同时也要考虑东三省经济发展之基础还是农业,比如说大豆、甜菜这些经济作物的种植,包括畜牧业的发展,林业的发展,这都需要中小地主、富农通过农业积攒资本扩大经营规模,提升机械化种植,利于推广新的种植技术;二是希望资本尽可能的转移向工业领域,而不是和上海租界那样,大规模的资本都拥挤在房地产中,商人几乎都是靠炒卖地皮赚钱。至于矿业,矿业资源毕竟不属于政府,也不属于个人,适当收取较高的税收用于三省百姓是理所当然。”

    欧阳锡答道:“中堂大人真心为民,下guān深感佩服,只是凡事过犹不及。税收zhèng曱策总体要符合经济的发展水平,基本原则是取之于谁,用之于谁,目前正是东三省积极推动基础建设,增加港口、道路、交通、水利、水渠等基础投资,包括在教育领域的扶持和投入,既然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农业人口,自然要从他们身上抽取足够的赋税来解决这些问题。适当增加农业税及关联交易税,限曱制大规模持有土地,这就能阻止资本拥挤到农业中,避免大规模的兼并土地,形成大地主阶层。至于地产业的问题一个阶段的商人自然一个阶段的特征,在现有的环境下,囯内民曱族商人能够和外囯资本商人竞争的领域很少,特别是在办厂这个方面,大体只有极少数的囯内商人具备这种经营能力。适当减少地产业税收,允许资本liú入地产业,通曱过地产业的发展来带动基础设施的发展增加就业和其他税收项的增长并且保证本囯曱民曱族商业资本的多样性,以及自我增长的能力,这还是很关键的。”

    宋彪还是慎重的思索了一段时间,他知道欧阳锡说的这些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比如说远东商行近期就一直在考虑增加农业土地持有量,容星桥也和宋彪商量过准许商业资本开办垦荒业曱务之事,希望由远东财团直接安排远东粮牧总公曱司开垦荒地,更大规模的直接涉及大豆和甜菜等经济作物的种植。

    就目前的收益率而言在东三省开垦荒地种植大豆、甜菜,以及开办粮牧加工厂的利润都要高于纺织业但这和税收的关系并不大,因为纺织业目前仍然享受着较多的税收优待zhèng曱策,真正导致纺织业盈利能力较低的原因是曰本纺织产品的低廉销曱shòuzhèng曱策。

    曰本纺织品的低廉销曱shòuzhèng曱策是因为曰本产品必须要面对德fǎ等囯产品的竞争,必须采取更为低曱价的廉价zhèng曱策,这就进一步挤曱压了民曱族纺织工业的盈利空间。

    粮牧加工厂的大豆、甜菜加工业的利润较高,同样是因为曰本缺乏相关的竞争项目,无fǎ和东三省的粮油加工厂、糖厂竞争,此外在设备领域,前者的投资总额相对更低。

    见宋彪沉默不语,欧阳锡猜想宋彪还是很不愿意调整农业税的税率,就另行提议道:“中堂大人,农业轻税zhèng曱策实际上也有莫大的好处,对于农曱民的财富增收是有利的,并且可以迅速扩大到其他消费领域的增长。问题就在于如何限曱制土地兼并,我以为可以采取阶梯式农业税,以及直接出曱台zhèng曱策限曱制个人持有土地的总量。”

    宋彪想了想,问道:“你考虑过大规模农业的问题?”

    欧阳锡很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建议中曱囯考虑美囯式的大规模农业种植,而是更多的考虑精耕细作和中小农户的种植,比如说曰本和fǎ囯在人均持有农田数量上相对较小,本身也不支持这种大规模农业,对农业产品征收较高的税收,同时对囯外农产品增收高额关税。这种农业zhèng曱策导致囯内农产品价曱格是要高于囯际市场的,曰本出于某些方面的特殊需要,除了对生丝、茶叶和木材采取特殊优惠zhèng曱策外,其他的农业税收要远高于我曱囯,甚至高于fǎ囯。正因为他们囯内的农业产品价曱格高居不下,外囯农产品涌曱入囯内的概率就高,比如说fǎ囯对殖民地农产品的需qiú,比如说曰本对朝曱鲜和台曱湾农业产品的特殊需qiú。东三省的问题相对关内是非常复杂,我们实际上更适合学xí美囯的轻农业税和鼓励农业出口,以及大中型农场经营模式,很多问题都需要特别慎重的考虑,税收问题上可能只是几个百分点的调整,在长期时间段内对囯曱民经济造成的影响也会过于复杂,特别考虑世界贸易越来越紧密,以及其他各囯采取不同税收zhèng曱策的前提下。”

    宋彪并不同意欧阳锡关于调整农业税的观点,但对于欧阳锡的一些观点还是非常认可的。

    确实,税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东三省的煤炭税收占到三省全年财zhèng收益的45%,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首先是东三省的煤炭工业税收相对其他产业税收过重,表面上来看,东三省的煤炭工业税相对其他各囯并无差别,但东三省在农业上保持着很低的水平,在工业税又采取大量的优惠zhèng曱策,几乎等于是免除了2/3的工业税收,以刺曱激工业的发展。

    工业的快猛发展虽然没有提曱供高额税收,却又刺曱激了煤炭工业的发展,从另一个层面补充了东三省的税收总额。

    然而,这样的税收比例肯定是有问题的,整个经济形态也绝对有问题,想要调整就必须从东三省的税收zhèng曱策和税率上进行大范围的调整。

    除了欧阳锡,宋彪身边根本没有一个真正的zhèng曱府税收zhèng曱策领域的专曱家,从俄囯税曱务曱jú聘来的所谓俄囯专曱家的水平,比起欧阳锡恐怕还要差一大截。

    既然请他过来了,宋彪就和欧阳锡关于税收问题谈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决定调整东三省的税收zhèng曱策和税率。

    超前一步的税收zhèng曱策可以刺曱激经济的发展,超前太多就会阻碍经济的发展,宋彪正是在这种交谈中才逐渐领悟这个其实还蛮简单的道理,比如说地产税,实际上在这个时期是一定不能设置的太高,要刺曱激资本liú入地产业。

    考虑囯内民曱族商人的水平和实际能力,最擅长的可能也就是贸易、地产、农业,资本过多liú向贸易就是囤积炒mài,过多liú向地产就是泡沫,过多liú向农业就是土地兼并。

    真正符合资本市场liú动方向的最jiā方式是自曱由的平衡liú动,市场会自动选择最有利于本囯及本地区的发展方向,所谓的宏观调控就是要让资本liú向zhèng曱府希望的方向。

第149章 考察团来了

    宋彪很快就意识到欧阳锡的特殊价值,便将一整天的行程安排都延后,单独和欧阳锡在办公室里就经济问题一直谈到晚上,边谈边问,收获很多。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欧阳锡这个人在清末民国时期的坎坷和壮志难酬的人生,只能屈居在永安公司担任财政总管,即便曾经担任过民国政府的铁路财经总办,实际上也只是短短的当了几个月就被迫离职,此后又继续去新新公司担任财政总管,以此度日养家。

    当然,欧阳锡确实很讨厌,谁都知道宋彪在东三省的大多数收益都来自于低农业税政策,并且是东三省最大的大地主,同时持有大量的煤铁专营权,他却明知故犯的强烈建议宋彪提高农业税、出台法规压制大地主阶层、取消煤铁专营权。

    天色渐晚,宋彪亲自起身送欧阳锡离开办公室,他一贯非常尊敬这种专业人士,即便对方有点过于理想主义,以及过于较真和严苛,为了所谓的原则和“正确的事”不惜冒犯宋彪。

    总督府大楼里灯火辉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加班工作,外面广场上的明月如煌,照在厚厚的积雪之上更显的明亮,此时的宋彪刚成为东阁大学士,正处于权力的巅峰,特别是将清政府捶打的满面流泪更让他不知道有多得意。

    宋彪端着大茶缸站在黑漆漆的窗户玻璃前,看着总督府楼宇之外的世界,心里居然有点忐忑,他此前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很会搞经济的,至少将东三省的经济工作抓的很不错,直到今天遇到欧阳锡,他才知道自己和墨西哥的那位大独裁者波费里奥.迪亚斯没有任何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更懂得搞军事工作,手握重兵同时又占据着更多的资产。

    正是在欧阳锡直言不讳的建议中,他才发现自己不仅是一个万恶的大资本家,还是一个更万恶的大地主、大矿主,当然他不会因为良心发现而和钱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

    下属相信自己的正确而提建议并不难,作为一个决策者的宋彪却必须面临着众多的考量和权衡。

    这一夜注定很漫长,因为宋彪终究更希望东三省可以发展的更好,他知道,这里才是中国新时代的希望,这里才是中国经济和工业的希望。

    ……

    奉票、立藩等事的冲突改变了很多事的安排,立藩事件逐渐平息之后章炳麟主笔的《新论“隆礼尊贤”》才作为《东北日报》的新社论刊登出来,却很快就像是一颗炸弹般在整个中国都掀起了新的新政浪潮。

    《新论“隆礼尊贤”》之所以对中国传统文人、知识分子、新文化分子和整个上层社会造成极大的冲击,一方面是宋彪对《荀子》思想的推崇,在全国范围内已经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很多人将《荀子》作为儒家思想复兴和改良的新标准,推崇荀子为新圣;另一方面也是中国传统文人需要一种新的方式去解读传统哲学,在西学大范围入侵和冲击的环境下,在国学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找到一种中国文化的救赎之路。

    这条路就是《新论“隆礼尊贤”》。

    这就有点像康有为当年提倡的儒家改革,康有为的想法要改儒家为宗教的方式结果这条路没有走通肯定也走不通的而章炳麟就提出了一种新的方式,那就是找到儒家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文精神的普世精神以及和人类现代思想共通的部分,然后去重新解读创新。

    章炳麟提出一个思想叫“复古归元”,就是要回到战国时期去重新解读诸子思想特别是儒家思想,他认为从秦代开始,儒家思想就一直被皇室利用而误读,他就特别批判董仲儒和朱熹,认为中国沦落到今天,实际上在董仲儒和朱熹之时就已经埋下祸根。

    中国传统思想在过去两千年里都走错了,我们要“复古归元”,重新解读真正的诸子思想。

    正是章炳麟的“复古归元”思想之下,《新论“隆礼尊贤”》才会在全国知识分子中引发极大的震撼,这种震撼也只有在这个时代的人才能理会,因为大家都很迷茫,找不到方向,甚至是为自己的传统文化和信仰而自卑,后来的王国维为什么要自杀,就是因为国学无救论,其实因为这种原因而自杀的国学大师在晚清之时是非常多的。

    “复古归元”这个思想也是宋彪随意和章炳麟等光复会理论处的人谈到的,他就是随口说了这么一个想法,他自己觉得这两千年都被一直误导了,走错了。

    章炳麟就翻来覆去的想,最后就将这个想法总结成一个理论,并且用各种引经据典的手段来证明这一理论,于是乎就火了。

    《新论“隆礼尊贤”》是1908年2月15日上午刊登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全国大大小小的报纸,甚至连日本的很多报纸都转载了一遍,京师的大小官员在讨论,全国上下都在谈论。

    这段时间里,只要是读书人,大家一见面就会谈到这篇文章,有反对的人,可赞同的人是大多数,因为大家都意识到如此下去的话,国学是无救了,靠中国传统思想是救不了中国的。

    《新论“隆礼尊贤”》就是在这种危机中突然间被国人拔到了一个极其高的高度。伴随着《新论“隆礼尊贤”》,《东北日报》的社论合辑《东三省新政书》也开始在全国流传,更多的人开始审视“宋治中”先生的这些文章。

    所有看过《东三省新政书》这本书的人都能感觉到精神一震,仿佛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流淌热气一般的激昂,似乎是找到了强国的方向,而宋彪的新名字“宋治中”也在这段时间响彻全国,成为人人皆知的东阁大学士。

    此事绝对在清政府的预料之外,令清政府异常的恐慌,非常之恐慌。

    正是在这种恐慌中,军机大臣张之洞和醇亲王载沣带着数十名京师官员抵达东三省考察新政,此时的京奉铁路已经修通来去只要两天时间,他们却用了整整一个月才抵达奉天府,这中间的原因大约只有清政府自己心里明白。

    在和欧阳锡商谈了东三省的财税问题的第二天下午,宋彪先开了一个简短的税收政策讨论会听许各方面的意见,正式任命欧阳锡为调研局经济科的科长,委派调研局重新的全面考察东三省税收和经齐政策,此后,他才乘车前往火车站迎按醇亲王载沣。

    宋彪一贯是个不太会给清朝廷脸面的东三省总督,哪怕是刚接收了清朝廷特赐嘉赏和任命,他还是穿着和整个清王朝格格不入的军礼服前往火车站迎接载沣。

    当然,他也有一些给脸面的安排比如事先让各级校尉官都准备了有假辫子的军帽,挑选那些留有辫子的士兵参加迎宾队和护卫工作。

    只有他一个人是例外。

    这也是宋彪第一次见到张之洞,虽然他们此前通过电报往来的非常密切,某种程度上还是很陌生的朋友。

    清朝廷新政考察团所乘坐的火车缓缓抵达后,在众多官员和北洋军、八旗营一路精锐的簇拥、护卫之下,年轻的醇亲王载沣和苍老的张之洞两位军机大臣从车厢里依次走出来。

    宋彪亲自站在迎宾卫队的前方,带领随行的将士们向载沣、张之洞敬礼,接受他们的检阅,该遵守的原则还是要遵守,毕竟对方两位军机大臣都相当于帝国的首相特别是醇亲王载沣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摄政王。

    宋彪则另外希望用这种严肃标准的礼仪简单的省略掉清朝廷那种陈旧落后的参拜礼仪。

    他这样的安排让一老一少的两位军机大臣都是颇感意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人群中还有另外一位和双方都很熟悉的人——新上任的直隶总督荫昌。

    在伴随着宋彪一路高升的轨道中,荫昌同样被清朝廷视作唯一可依靠的人不断提升着,此时的他正式出任直隶总督身为九大总督之首,并且操控着大清国最强大的北洋六镇,同时也是抵挡宋彪南下入关的最强屏障。

    不管是慈禧,还是其他的满人和整个满清王朝,上下对于荫昌都有着过多的期望,期望他能成为力挽狂澜于最终,力保大清国和皇室安危的那位满人名臣。

    张之洞和醇亲王载沣不知所措的怔了片刻后,荫昌在他们背后低声说了两句,两位军机大臣这才缓过神来,年轻而看起来微微有点憨厚模样的醇亲王载沣故作镇定的扫视一圈,似乎是很满意这样新奇的安排,并且对于新军的洋式军装有着特别的兴趣,忍不住的多打量了一会儿,这才上前宋彪拱手作揖。

    宋彪同样作揖,道:“东三省欢迎王爷和张中堂、荫昌大人的来访。”

    载沣有点心虚的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宋中堂可否欢迎我等来访?”

    宋彪淡淡的回答道:“自然欢迎。”

    说完这话,他继续和张之洞、荫昌两人作揖,简单的客套一番。

    直到这一天,宋彪才真的和张之洞见面,但很遗憾,此时的张之洞已经是这样的老态龙钟,再也没有当年身为湖广总督的那番神采了吧,空为中堂,手中却无任何值得称道的实权,更无军权,又无慈禧和满人的信任,此时的他身居京师又是如何的寂寥,大约只有他心里自己清楚,何况已是71岁的老人,白发苍桑,银须飘然,早已垂垂老矣。

    宋彪显然并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新政考察团的来访,即便有张之洞和荫昌从中安排,他也没有同意满人关于参观军部和东北新军的计划,只同意他们在东三省参观工矿业和农业等事,为了避免这些人的长期打扰,他甚至将绝大多数的安排都集中在辽阳、海城和长春三地,整个新政考察团在奉天府的行程只有三天。

    三天。

    已经是宋彪所能接受的极限。

    对于迎接这样特殊的贵客,东三省总督府有一批专用的本茨汽车,六辆汽车可以安排下很多客人,宋彪自己也和荫昌同乘一辆,一起前往崭新的东三省总督府。

    离开火车站,荫昌就迫不及待的和宋彪解释道:“醇亲王载沣日后恐怕是要登上一层,还望中堂好生招待,至于我和张之洞大人,不过是来此当个陪客而已,若是中堂大人有时间的话,还请晚上安排时间,王爷想和大人单独谈几句。”

    宋彪微微阖着眼帘的点了点头,却和荫昌笑道:“要恭喜你当上了直隶总督啊,这是好事,真正的好事,原本晚上想要和你喝两杯,好好的庆祝一番。”

    荫昌道:“中堂大人有此安排,下官已经是万分感激,哪里劳烦过多,还是接待醇亲王为上啊。”

    宋彪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片刻,荫昌才又说道:“我此次任职直隶总督,多少有些意外,人员不齐,如今垦办、巡抚之事兼由中堂大人兼任,唐绍仪暂无去处,可否调回直隶助我?”

    宋彪道:“吉林巡抚增韫不日即将南调出任江苏巡抚,我已经安排唐绍仪暂时署理吉林巡抚一职,等朝廷批准之后,就打算由唐绍仪继续担任吉林巡抚。”

    “哦!”

    荫昌稍稍有些遗憾,但也不敢和宋彪抢人,何况唐绍仪更不可能放弃当吉林巡抚这样的好机会。

    从军部直辖的火车站到总督府只有不足一公里的路程,顷刻而至,抵达总督府后,宋彪邀请从载沣、张之洞、荫昌和京师来的这些官员在府中参加欢迎宴会,随后再将他们安排在附近的新军招待所入住。

    因为和载沣不熟,此前也没有任何来往,宋彪并没有按照荫昌的提议单独和载沣会晤,而是和张之洞、载沣、荫昌三人一起谈了半个小时,大致聊了一些关于新政考察团的具体行程安排等事。

    载沣并没有显得有任何不满,只是他对新政考察团的行程安排颇有些自己的想法,首先还是想去东北新军视察一番,而且是着重使用了“察视”一词。

    宋彪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关键是不想继续制造一些新的是非问题,就继续拒绝,只能同意参观俄军部队和远东士官学校。

    在此之上,两人稍有一番言语冲突,最终还是载沣忍了这口恶气。

    即便看出载沣很不高兴,宋彪也并不在意,他原本对此就和军机处交涉过,不打算安排新军作为考察行程,反正新军也没有从所谓的陆军部调用过一分钱的军饷,如果军机处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那他就不欢迎新政考察团到东北考察。

第150章 死个王爷怎么办?

    醇亲王载沐是个养尊处优的人,想法有点草率,看起来有点憨厚,其实内心深处是一个非常顽固的满人永统论分子,满脑子的满人优势论和皇族血统永垂不朽、万年不变的破思想。

    他之所以会成为后来的摄政王,因子而贵是最主要的原因,此外就是满人之中真的已无多少人才可言,他都算是比较有人格魅力的那一类,他有恢复伟大满族帝国之“抱负”,却无实际的能力,此前甚至谈不上有什么政治阅历和从政经验,这就决定了载沐容易犯错,而且是容易犯下对一个王朝而言最为致命的错误。

    载详执意要代表朝廷检阅新军,大有以此来证明东北新军的主子还是满朝皇室的想法,这样的态度让事先负责协调此事的张之洞和荫昌都颇为尴尬,因为这两人都已经同意了宋彪关于新政考察团不视察新军的条件。

    晚上和载伴不欢而散后,宋彪很是不满的离开了总督府,回到自己家里继续在晚上办公,处理东北新军近期弓入新装备的一些事宜。

    媒炭税的突然增长让宋彪手里多了一笔不小的军费,加上和德国签署了《德国和中国东三省自由贸易协约》之后,同意德国政府的提议在两国之间采取德国马克为贸易货币后,从德国多家银行拆借了一笔约合旭万英镑的军事合作友好贷款,宋彪手里的军费在这段时间显得特别阔绰,也就正式拉开了新军从旅扩师的计划。

    因为有新政考察团的打扰,宋彪暂停了明天上午的军事例会,晚上就将马尔托斯、蒋方震、陈其采、舒方德四人邀请到自巳的客厅里讨论问题。

    新军扩师是真正的大事,这里面不仅有六个步兵旅扩编为步兵师的问题,也有成立第三个炮兵旅和军部直属旅团等问题,即便军费阔绰了也需要慎重考虑。

    接到了宋彪的命令后,蒋方震三人芳,行一步的匆匆抵达,坐在客厅里等着马尔托斯上校。

    宋彪神情冷峻的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思索问题,载伴的出尔反尔让他很不高兴,脸像是铁扳一般无情,这让蒋方震三人也极为敏感,可不用动脑筋都知道是新政考察团那边的破事。

    正在这会儿,张富田匆匆走进来和宋彪禀告道:“军座,张之洞大人和荫昌大人前来拜访,说是来给您赔礼道歉。”

    听了这话,宋彪很不满意的叹息一声,道:“他们又来乱搞什么东西嘛。”

    张富田谨慎的问道:“那让他们回去吗?”

    舒方德也小心的问道:“军座,是不是那位醇亲王有什么无礼之处?”

    宋彪冷淡的撇了擞嘴,道:“他要代表清政府察视老子的部队,真是脑袋被驴踢了,都说满人是混蛋,我看他不仅是混蛋,还有点不识相。”

    一听这话,蒋方震三人也都感到诧异。

    舒方德继续道:“原先不是已经说过不用视察军队的吗?怎么到了咱们这里又如此反复了?”

    宋彪在心里琢磨着,觉得载伴是有意找不痛快,思量片刻才道:“我看这位醇亲王是有意识的想要试探我对清政府到底有几分忠诚,或者是他抱有一些幻想,觉得东北新军是被我要狭的不顺从朝廷,可能将士们还是很忠于朝廷的,只要他亲自到场,说一些朝廷如何重视新军,如何希望新军效力于满清朝廷之类的话,表现一下他的魅力,以及他作为满清铁帽子王爷对东北新军的礼遇,就能如满人的英雄一般将新军括揽到他的麾下。”

    蒋方震三人忍不住的呵呵冷笑起来,素来不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明确表态的陈其采也有点无奈的感叹道:“这位王爷是何苦呢?在他看来,大狗所有的军队都和湘军、淮军差不多,和八旗营差不多,真将一位王爷当成天那般的掺着呢!”

    宋彪则和陈其采说道:“不让他视察新军,关键就是不想继续闹出其他的事端,新军内部如果说没有极端的反满成员,或者是**志士,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万一有人开冷枪怎么办?咱们前面剪掉辫子的将士太多,因为军队和外面接触少,有一个特殊的环境和氛围,加上军容的需要,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可他们不会理解。我们可以准备一千多个假辫子,但去哪里准备几万个假辫子?何况军事装备也是非常重要的军事机密,咱们靠新军立足东三省,对满人和清朝廷还是能防就防。”

    陈其采道:“军座说的是啊,最怕就是有人开冷枪。前段时间的立藩事件就搞的很多将士严重不满,和清朝廷隔阂太深,万一有人脑袋发热给这个王爷一枪,那真是麻烦呢!”

    舒方德则很现实的和宋彪劝说道:“军座,该不能退让的事,咱们就不能退让,可张之洞和荫昌也算是来往较多的人,您应该见一见啊。”

    宋彪微微颌首,道:“所以才说他们是乱搞嘛,这个时候跑过来有什么意恩,难道和我说载伴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让我小心点吗?真是够烦的,算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照常开军事例会,我就不继续接待这个狗屁的新政考察团了。”

    大家笑了笑,这就都起身和宋彪告辞。

    宋彪心情不悦,摆了摆手就让他们先行离开,这才让张富田将张之洞和荫昌迎进来,自己则去书房等候。

    等了片刻,张之洞和荫昌就在警卫的陪同下进入宋彪的这间客厅,此时的张之洞、荫昌都身穿着一品大员的官服,只是前者正一品,后者因为加尚书衔而位于从一品,两者差别依然很大,差就差在中堂的身份上,可若是论及实权,荫昌反而比张之洞大了几十倍也不止。YY

    两人进入书房的时候,宋彪正坐在书桌后面整理昨天翻看的一些书藉,见到他们,宋彪拱手作揖,请他们坐下来谈。

    张之洞在官场上的资历深,身为内阁大学士和军机大臣,自然是面子最大,他先拱手答礼道:“方才真是让宋中堂为难了,我和荫昌大人也是颇为难办,还请宋中堂见谅。”

    顿了顿,他又笑道:“宋中堂,你我过去几年间来往电报不下百封,也算是知己之交,如今才能得以一见,真是不易啊。”

    说到这个事,宋彪也是颇有感叹,就继续请张之洞和荫昌坐下来,安排勤务员为两位大人倒茶,他则也坐在书房的藤椅沙发里和张之洞、荫昌叹道:“时间这种东西真是好快,一恍惚就是两年的时间过去了,现在想想,我也要感谢两位大人当年的表荐之恩。”

    张之洞摆了摆苍老干枯的手,道:“此已经走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往昔如梭,我一生苍茫,回忆过去,怕是几天几夜都有谈不完的旧事。

    至于眼薛之事,我和荫昌大人过来也是想以旧情劝说宋中堂一句,载详这个人素来有点自视身高,目中无人,未入军机处之前便从未将我放在眼中,所以,我个人倒是觉得太后此番安排载伴前来考察新政,与其说他是来考察新政,不如说是让他来你这里碰壁的,来这里吃亏的,让他回去之后懂得什么叫卧薪尝胆。”

    “这样啊……!”

    宋彪半信半疑,仔细想一想也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慈禧还没有到如此昏碌的地步,明知道山有虎,却故意安排一个愣头青过来挑衅。

    稍加琢磨,他和张之洞、荫昌两人说道:“我不管太后和王爷是什么样的想法,对于醇亲王视察新军之事,我原则上都是不同意的。如果他一定要视察,那也可以,请他和朝廷先禀奏万一发生任何不测,朝廷一概不得追究。两位心里很清楚,所谓立藩的这个狗屁事件中,纯粹是清王朝和满人故意陷害我,我也懒得和朝廷理论,你们爱怎么想,那就怎么想,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唯一的对策就是三军戒严,如果是朝廷自己闹到必须出兵关东的地步,那我就只能严阵以待,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麾下应该说没有人不知道此事的原委,原本就在备战之中,弟兄们对朝廷的挑拨离间,背信弃义颇是愤恨,我们抵守东北不易,朝廷还在后面处处坑害我等,满汉之分在军中已经是很严重。你们此时非要以朝廷的姿态视察新军,更加触犯众怒,万一有哪个将士暗中开冷枪,后果恐怕是会很严重的。东北新军不比你们关内的那些狗屁军人,我军操练极严,神枪手众多,别说是百步穿杨,六百步外能射杀目标的精准枪手也有几千人之多,真的有人要乘着阅兵视察之时杀一个王爷警告朝廷,连追查凶手这种事都很困难。”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道:“其实这些还是我勉强能够控制的范围内,新军之中不乏特殊的极端**分子,特别是从日本留学归国的那些士官生,他们掩藏在军中,我现在也无法确定是哪些人,他们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希望挑拨东北新军和朝廷发生军事冲突,两军交战,他们渣利。如果他们以东北新军的名义暗杀了醇亲王,关东关内就只能一战定乾坤了。朝廷想要稳定全国,稳定中央政权,我想要坐镇关东,坐收斗金,家财万贯,养军十万震慑外国,不管是朝廷,还是我个人,我们都不希望事情会发展到这种不可收拾的程度。所以,我只能说视察新军是可以的,朝廷必须保证万一醇亲王和两位被暗杀,朝廷概不追究,我也不用陪同新政考察团视察三军,以免误伤我。”

    “这……!!!”

    张之洞哑然无语,他看荫昌,荫昌更加惊惶。

    宋彪喝茶,等着张之洞和荫昌做一个决定,等了片刻又很严肃的同张之洞、荫昌补充道:“我们实际上都是老朋友啦,没有什么话可以不说的,一个军队十几万人,哪里都能听你指挥,跳是你的人,听你的话,那就算是很不错了。过去走过去,现在一开枪都是五六百米的距离照样能杀人,我是真的不想冒这种风险,载详一定想要冒险,那就让他去,我是坚决不陪同。真的要出事了,**党的成员杀戮伴,载伴的亲兵杀我,我神经病才冒这种风险呢!”

    张之洞这才答道:“宋中堂所言甚是,归根结底还是立藩之事惹出来的祸端,如今关内各省百姓官吏对宋中堂都有误解,以至于关内关外分裂严重,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此前所未能预料之事。”

    荫昌却道:“既然如此,张中堂,宋中堂,我们还是如实禀奏朝廷,暂时严禁视察新军,以免关东关内继续分裂下去。立藩之事虽然是结束了,可关内对于宋中堂误解颇多,而关东百姓正是在宋中堂的治理下富足安康,对宋中堂奉若父母,两地由此而分裂,实乃朝廷之一大祸端啊。我等新政考察团此次前来,一是要考察和学习东三省新政优良之处,二也是要弥缝这样的分裂。”

    张之洞和荫昌道:“总督大人所言甚是啊!”

    说完这话,他又和宋彪问道:“不知道宋中堂意下如何?”,更不如说是宗室满人是否有意化解。他们不愿意咱们就只能干着急,还会陷自己于不利的尼面,比如说袁世凯,我个人觉得他离被害也不远了,太后一旦驾鹤西去,袁大人就将难逃一死,纵然侥幸活命,那也是生不如死。不管是什么样能臣贤士,只要威胁到满人的统治都难免一死,此非汉人太强,还是满人日趋没落,却又不希望我们汉人比他们强,宁肯我们和他们一起没落,任由外国欺凌。关于这一切的总总事情,我今天都不想多谈,也不愿意谈。谈新政,咱们可以谈几句,其他还是少说为妙,你我各扫门前雪,我是以保命为第一,既要做一个汉人能臣该做的事,也不想被满人迫害致死。如果只是谈新政,咱们倒是还能读上一些。”

    听了宋彪这番话,被收缴了一切实权的张之洞已是无力反驳,荫昌则颇为尴尬。

    张之洞、袁世凯这样的人被收缴一切大权,他这样的人却被任命为直隶总督,本身不就正说明了宋彪的话吗?

    三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张之洞才开口打破这种尴尬,道:“要说起新政之事,我对宋中堂可以说是佩服之至,东三省不过两三年的时间里就能有如此之光景,实在是令国人惊讶不已,我以为十年之后,中国能与外国一争高低的地方唯有东三省而已。若说新政,宋中堂,你我之间讨论的已经不下数十封书函电报,现在想来,我倒觉得咱们前番一直未能谈及真正的重点,或者说我一直未能问及真正的要害,以宋中堂之见,我国若要奋发而上,与洋人一争高低,当如何施政治国?”

    宋彪微微颌首,他们过去谈的东西虽然多,实际上都只是讨论了一些表面的问题,未能涉及根本,当即也就和张之洞答道:“八个字,隆礼尊贤,重法爱民。所谓隆礼尊贤,首先是要打破儒家正统的思想,恢复春秋百家争鸣之思想,使恩想自由,言论自由,重视国民之普及教育,宣扬民族之精神,重塑自秦汉以来就日渐因为**统治而月趋滑落的国民素质;重法爱民则是要以人人平等为基础,建立全面的新法律体系,打破满汉之别,打破官商之别,打破士民之别,建立公正公平的法律基础,以藏富于民为治国之根本,使百姓能平等致富,公平竞争,有能之才,有识之士皆能脱颖而出。”

    张之洞听了这番话,不由得一声长叹道:“东三省之治于关内,只能学得皮毛而不能得其精髓啊。我近日也在研读《东北日报》的各日社论,篇篇堪称经典,都是治世之佳文,《新论“隆礼尊贤”》于我更有如雷震醒一般,使我恍然顿悟,方知过去三十年错在何处。”

    宋彪安慰道:“张中堂言过其实了,朝廷在关内如何也不能放弃儒家正统的天命说,更不能放弃满汉之争,所以,关内注定就只能学得东三省新政的一些皮毛,学到一些皮毛也是好事,就怕连皮毛之事都办歪了。比如说奉票之事,如今各省都在办理本省票务,真正能办好的恐怕没有一省,都不过想借着此事滥发钞票救济一时,因为谁也不能永远当一将督抚,总还是要调来调去,谁还会考虑长远呢?我不一样,我在东三省怕是要坐镇几十年之久,我自然要考虑长远。我个人以为东三省新政和关内各省新政之差别就在这里,我毕竟是要考虑长远嘛,所以能以爱民为根基施政,而各省督抚不过是想要一时政绩罢了。”

    张之洞不得不赞同道:“宋中堂一语中的啊。”

    他们俩人一唱一和,其实说的都是满人无能,却偏偏要把持朝政这个要害问题,所以才会祸国殃民,荫昌在一旁就越发显得尴尬。

    张之洞此前不会和宋彪讨论这种问题,那是因为他高居湖广总督的宝座上,手握实权,如今被满清朝廷和满人宗室高高挂起,革除了各项实权,这才会心怀不满,也能退后一万步来重审中国各种问题的根本错误。

    三人这天晚上谈了很多,除了关内关外的新政问题之外,宋彪也和荫昌谈到了直隶地区的新政,谈到直隶新政就肯定要谈及棉花,因为直隶才是中国最大的棉花产区,直隶新棉种植推广的不好,中国的防织业就很难真正的发展起来。

    直隶的工矿基础也是很好的,蝶铁资源丰寄,这也需要大规模的开发。

    关于这两件事,宋彪和荫昌谈论的非常多,也谈到了北洋新军的问题,两人肯定不希塑直接碰撞,中间都需要一个缓冲区,就决定将滦州新军单独空置出来不纳入北洋新军范围,双方都不去控制,避免北洋新军和东北新军在滦州一带发生直接碰撞。

    既然张之洞代表朝廷和太后来了,宋彪另外和张之洞也谈及了外蒙的问题,希望朝廷给东北新军在锡林郭勒大草原地区一定兼管权限,加上东三省在黑龙江省西部地区设置的呼伦贝尔军牧局,对外蒙实施一定程度的监控,以避免俄国继续渗透外蒙,而宋彪在控制了一定的实权后,也可以和俄国对此进行交涉。

    三个人一直谈到了深夜,还是很友好的结束了这一天的会谈,至于载详一定要乘机“察视检阅”东北新军,乘机展现个人魅力和清皇室统治权威的想法,宋彪也不再强行反对,只要清政府保证一点如果载伴被刺杀,他绝对不承担任何责任,而清政府也不得继续追究,那就随便载伴怎么视察,反正他是绝对不会陪同的。

第151章 慈禧死了,军座新婚

    京师新政考察团在东三省巡视了一个月之久,主要行程还是安排在沈阳新区、辽阳、长chūn、海城、金州等地,至于載沣巡视新军之事,在慈禧的勒令下不了了之。

    慈禧确实是让載沣来碰壁的,却不是让他来送死的,万一真被杀了,追究还是不追究都是一个棘手问题,而且会比立藩之事更加尴尬。

    和张之洞、荫昌商议之后,荫昌陪同載沣去辽阳考察东三省工业新政,而宋彪则陪同张之洞前往长chūn视察农业,不是宋彪专程要去长chūn,而是他正好就有这个行程。

    随着外聘专家和研究项目的增多,奉天农业研究所在年初扩大为东北农业研究院,并且在长chūn军垦局设置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研究基地,之所以不在奉天省,主要是奉天土地开发率较高,不像吉林、黑龙江省有大片的土地可供开发。

    长chūn军垦局位于长chūn府西长岭县和府北的农安县一带,占地约四十公里方圆,总计1525平方公里,约合15万垧地,在整个东三省的军垦、官垦局中处于中上等的面积规模,目前主要种植大豆、甜菜和其他农业作物,配合东北农业研究院从事良种研究。

    陪同张之洞抵达长chūn军垦局后,宋彪仔细的视察了本地的六个主要种植示范区和十四个良种培育基地,此时的东三省在良种研究上正在步入一个崭新阶段,从早期的大规模引入外国良种转向本地培育为主。目前遴选出的长chūn大豆种3号相比美国和德国豆种,以及其他本地豆种具备更高的出油率和综合的高产、抗病效果,且更适合东三省的本地环境。

    国际上的大豆平均出油率一般在15%左右,能够达到18%就能算是最优良的品种,而东三省的大豆出油率一般都不低于18%,在国际市场上非常受欢迎,价格也要相对于国际平均价格水平。而新推出的长chūn3号则能达到20%的出油率。

    除了长chūn3号,东北农业研究院在东三省各地正在研究和培育的新豆种还有六种,甜菜品种四种。土豆3种,玉米和chūn小麦各有六种。

    在视察长chūn之后,宋彪和张之洞继续前往牡丹江军垦局。视察当地畜牧业示范研究基地。

    在东三省总督府的主导下,各地的军垦局正在成为推动东北农业发展的主要动力,这里不仅是大规模农业种植、畜牧业的发展基地,也是研究基地,三省遍及各地的十四家军垦局拥有三百万垧地的耕地面积,同时拥有大量的林牧地,积极推动着东三省的开垦和大规模农业的发展。

    另一方面,军垦局通常采取长协经营的方式,将下属各军垦农场租赁给粮牧业公司和农户经营,收取租金和按协议购买农产品。以减少直接管理和经营。

    跟着宋彪在东三省就农业问题视察一番,张之洞对于东三省新政是更为了解,心中无限唏嘘,以东三省农业如此高速的发展速度,张之洞愈发觉得关内已经不可能追赶东三省。

    这是很显然的事实。按照东三省的农业发展规划,预计在1910年左右使得农业总产值扩增到20亿关东银圆的规模,其中仅大豆产业一项就将达到5亿银圆规模,出口3.6亿银圆,本地通过发展豆油加工和油脂产业的发展,以及传统大豆产业的培育和消费。包括对关内地区的销售达到5亿银圆规模。

    甜菜产业将在1910年达到产砂糖十五万吨的规模,不仅能满足中国北方地区的消费,满足本地粮食工业的发展需求,还能向美国、东南亚、rì本、朝鲜大规模的出口。

    牧业领域,东三省的规划是在1910年扩大到四万吨nǎi粉的生产能力,以及六十万只细绒绵羊的养殖数量,包括发展大规模的马、牛、山羊养殖和特种养殖,将产业规模扩张上去,其余在牧业林业、造纸、木材、家具、棉花、小麦、玉米、药材领域都要有较快的发展计划。

    如果东三省真的能够实现这一规划,东三省仅仅依靠农业产值就超过了rì本经济的规模,考虑东三省的面积,特别是耕地面积和本地农业优势,这完全是有可能在短期内实现的目标,小rì本嘛,毕竟也就是小rì本。

    对于这样雄伟的大目标,陪同宋彪一路视察的张之洞所能感觉到的不仅是惊讶和唏嘘,更多还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慑和忧患意识。

    从乘坐火车从牡丹江绕道辉南返回奉天府,张之洞已经不知道关内的清zhèng fǔ该如何努力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总之,他实在说不清一个经济上比关内各省加起来还要强大的东三省,对于清zhèng fǔ而言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宋彪和张之洞一行回到奉天之时,荫昌和載沣也正好回到奉天,京师新政考察团圆满完成了所有的视察事项,这就准备返回京师,此时再汇合的載沣和张之洞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在东三省视察了一圈,看到三省各地欣欣向荣之局面,看到各地工厂如林,以及那些庞大的生产规模,还有轰隆的数千数万台机械设备,包括快速发展和开拓中的铁路,不管是載沣,还是张之洞,心里都有着太多的失落和惊悚之情。

    从1904年逐渐兴起的“收回矿权”、“保路风cháo”、“实业救国”的大热cháo中,rì本《朝rì新闻》如此夸张的形容道:有钱的中国人“正处于狂热之中,他们抵押土地,掏空钱包兴办西方式的工业”,据统计,从1904年至1911年,全国民间资本总计开设新式工厂650家,大多数都是缫丝业、面粉业、纺织业。而机器、冶金、矿业仅占1成。

    此时在东三省注册的新式企业则有9453家,矿产、水泥、食品、纺织、冶金、化工、制糖、饲料、玻璃、陶瓷、油脂、地产、锅炉、机械、化肥、染料、火药、轮船、列车、军工、五金、电气、通信、制药……几乎是能有的工厂都有了,本地能够供应的矿产迅速增加到72种,金融、保险、证券公司等金融行业也逐渐完善,本地内外资银行公司23家,本地公司注册资本超过一千万银圆规模的超过44家,其中仅内外资银行就超过13家。远东财团下属企业和控股公司在这44家中又占据着1/3。

    这样的工业规模在載沣看来是那么的惊人和令人羡慕,而张之洞所看的则是另外一种极致的强悍,他看到的美国式的大规模种植和畜牧业的发展。看到的是东北新军在东三省发展扩张中的另一面。

    由載沣和张之洞带领的新政考察团在东三省的行程就此结束了,四十多名官员在1908年4月7rì乘坐京奉铁路的火车返回京师,他们来时是如此之忐忑。归时却只能用惊悚和恐惧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对于东三省,他们不仅学到了很多新的东西,还明白了身为东三省总督的宋彪为何如此霸道,为何不将清zhèng fǔ放在眼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回到京师,載沣、张之洞、荫昌三人就被慈禧召见密谈,他们四人究竟谈了什么,除了他们之外也无人知晓,据说是张之洞说了一番实在话。他说,以他看来,东北新军的开支每年恐怕远远不止一千万两白银,相当于是北洋新军的两倍,除了已经知道十四万新军外。宋彪在东三省另外控制着大约不低于二十万人的民兵部队,装备训练也堪称jīng良,未必弱于其他各省新军。

    张之洞的这番话,以及他和載沣、荫昌对东北新政的如实汇报对于慈禧之死有着极为关键的作用,假如慈禧此前对于收复东三省还抱有一丝幻想,现在则是真正的彻底破灭了。

    甚至不客气的说。只是两年时间而已,东北新军已经具备了消灭清王朝的实力,而东三省的财政完全能够支撑东北新军打完全国,支持东北新军长期稳定以及更快的发展下去。

    真相总是如此之令人恐惧,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慈禧就注定要生活在这种令她窒息的恐惧中,不仅是她,包括載沣和荫昌也都明白清王朝的生死已然cāo控在宋彪的手中,他们根本得罪不起宋彪,就算清王朝现在发疯图强,实际上也晚了,不可能比东三省更快了。

    两年而已,宋彪就让东三省具备了挑战整个关内的实力。

    在这场密谈结束后不久,慈禧生了一场重病,就在清zhèng fǔ忙于制定第一份《宪政大纲》时,1908年5月底,慈禧病重的已经不能起床,谁也未能想到,真正让慈禧无法继续坚持下去的居然是清zhèng fǔ赴东三省的新政考察团。

    就在京师上下惶恐不安之时,宋彪却漠不关心的继续按照自己的进度工作、生活,和舒萱正式订亲,并且将婚期定在今年10月12rì,农历九月十八举行。身为东三省总督的男人,宋彪在婚姻大事上可选择的余地很多,不管是荫昌还是袁世凯,都有那种招揽他做女婿的心思,可他实在犯不着。

    他喜欢舒萱,因为舒萱更符合他的要求,知书达理,懂得照顾家庭,并且是非常难得的漂亮,出身名门,在美国接受过现代教育,这一切都很满足他的要求。

    在这个时代的中国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都很正常,娶谁不是娶,可大老婆总还是要特别小心点,舒萱这样的大家闺秀正是再适合不过的。

    就在宋彪和舒家订亲后不久,并且忙着准备新婚的房子等事之时,光绪皇帝却在京师之中病逝,享年38岁。

    这比宋彪预想的要早很多,唯一的解释就是慈禧太后也撑不住了,所以只能提前下手处理此事。随之也如宋彪的预料,慈禧太后在两天后病逝,宣统皇帝即位。醇亲王載沣成了摄政王。

    光绪死了,慈禧死了,此时的大清帝国举国巨震,朝野悲痛万分,东北新军却没有太多的感受,他们正沉浸在军座即将新婚的大喜之中,全军上下都蔓延着特别的欢乐气氛和美好期盼。

    军座终于要结婚了。

    大家去年就估算宋彪和舒萱小姐要订亲。居然拖到了今年,真是让大家等了又等,可总还是很高兴。全军上下都恨不得一起去闹洞房。

    宋彪肯定是最高兴的那个人,正好最近除了光绪和慈禧之死外,总督府和军部都没有什么大事。他就安心给自己放了几天的假期,亲自在军部机关宿舍区挑选了一片空地用于修建一栋别墅,也来一个金屋藏娇。

    他亲自设计别墅,规模不需要太大,也不用太奢华,实用才是第一位的,羡慕舒萱小姐娘家那么多兄弟姐妹的同时,他在设计房屋的时候连婴儿房和nǎi妈、月嫂的房间都考虑在内,风格是很民国风的那一种东西合璧,简单笨拙的还像是机关楼。有非常大的院子,可以让孩子们在院子里安心的玩耍,晒太阳,晒尿布。

    他原先在总督府的宿舍区就比较大,现在的新别墅则更大。并且一次xìng就建有足够六个孩子居住的房间。

    宋彪倒不在乎是哪一种风格,他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和需求来设计,并且给军部直属工兵营下了一道铁命令,必须在明年四月份之前完工。

    新婚一周年之际,他就打算搬迁到新房居住。

    结婚对宋彪这样的人来说,还真是没有任何压力。既不用做房奴,也不用做卡奴,更不用做车奴,作为这个时代的女子,舒萱小姐其实对物资上的要求很低,能住下两个人就行了,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以后要生孩子之类的事,反倒是宋彪盘算的很仔细。

    就在宋彪忙于自己的婚事安排时,以及沉浸在这种即将组建家庭的快乐中时,清zhèng fǔ正在为新的宣统皇帝登基而忙碌着,还要同时安葬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

    在此之前,清zhèng fǔ刚刚批准了《宪法大纲》,明文规定“皇权神圣不可侵犯,皇统永远世袭”。

    宋彪抽时间看过《宪法大纲》,他只能说满清皇室是脱了裤子放屁,你们能守住大清国的统治,自然是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你们要是守不住,那还谈这些屁事做什么。

    说真话,宋彪从来就没有见过比这群人更无知犯贱的。

    他都发展到这种水平了,满清皇室居然还在那里做白rì梦,真以为他不敢造反是吧?满人也不想想,就他们手里那点可怜的兵力哪里够宋彪的东北新军塞牙缝的?

    话说,清zhèng fǔ手里还有所谓的兵力可言吗?

    1908年7月2rì,宣统帝溥仪比预期早了半年继位,定明年为宣统元年,醇亲王載沣成了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随即就开始着手对付袁世凯。

    曾几何时,那样风光的袁世凯也有今rì。

    袁世凯和宋彪两个人的路差别很大,同时手握重兵,前者屈服于朝廷,主动让出兵权,以求自保,后者则动不动就给清zhèng fǔ玩点狠招,摆出一副“你再逼我,我就造反”的架势,欺软怕硬的清zhèng fǔ果然也采取了不同的应对策略。

    对付袁世凯,满清权贵们下手极其凶狠,恨不得立刻杀之,对付宋彪……他们只能一拖再拖,先以不激怒宋彪为原则。

    在宋彪被赐封为一等安远敬毅公,赐正蟒方补、紫缰、皮条,加授三眼花翎,封东阁大学士,留在东三省兼任东三省总督兼东北通商大臣之时,袁世凯心里是何等的痛苦。

    可惜,宋彪不能帮袁世凯。

    7月15rì,載沣不顾军机大臣张之洞和直隶总督荫昌等人的劝说,执意命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开缺回籍,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后,宋彪秘密给袁世凯发了一封电报,劝说袁世凯不要回原籍,尽可能想办法去天津,秘密乘船到大连。

    宋彪承诺,只要袁世凯到了天津租界,他就能保护袁世凯到东三省避祸。

    袁世凯谢绝了宋彪的好意,执意遵从載沣的命令开缺回籍养老。

    袁世凯就这么走了,暂时从中国政治和军事的舞台上消失,在收到袁世凯回电的那一刻,宋彪也忍不住的回想起青木宣纯第一次将袁世凯手书带给他的那些旧事。

    袁世凯最初赠送的那一对黄金虎符还摆设在宋彪的书房里,作为一对装饰品静静的摆放在书架上,闪闪发光,送礼的人却已暗淡晦然。

    都说袁世凯jīng明能干,宋彪也这么觉得,可他还是觉得袁世凯毕竟是旧官僚出身,和曾国藩一样,都撕不下最后的那一张脸。

    其实这些人的心肠只要狠一点,别那么要脸,满清朝廷早就毁了。

    有人说袁世凯就是东北王宋彪的前车之鉴,满人也是这么想的,以为英明神武的摄政王載沣下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东三省总督宋彪,可宋彪满不在乎,别看他正在忙着自己的婚事,只要載沣有一丁点敢动手的意思,他立刻就能回过头打的爱新觉罗断子绝孙。

    此事早已绝无悬念,就满人自己还以为胜负在五五之间,话说如今真有点清醒的大约也就是載沣、荫昌,还有新政考察团中那些随团来访的满人,或许连他们也未必很清醒。

    袁世凯一走,张之洞在京师里也因为和載沣意见不合而沦为附庸,大清帝国的政局基本上就成了关内、关外由載沣、宋彪二人分割的局面。

    就在載沣着手批准各省筹办咨议局之时,宋彪继续加强东三省的zhōng yāng集权,对于筹办咨议局之事,宋彪只当是載沣放了个屁。

    满清权贵此时对地方各省的军政事务早已丧失了控制权,设立咨议局分刮各地督抚之权,这当然是正合满清权贵们的心意,所以,严令各省兴办咨议局并不代表满人真想大改革,否则后面也不会搞出一个满人内阁,乘机将汉人大臣排除殆尽,自以为又能借着各地立宪派的运动大cháo乘机夺回失去已久的朝政大权。

    真是扯淡的一群人,根本不懂得掂量自己的实力,还沉浸在康乾盛世之时的美梦里,这样的人在老舍的《茶馆》里有着太多描述,动不动就那一句“乾隆爷的时候,他这可都是死罪,我祖爷爷那一辈份上……”。

    宋彪根本就没有在东三省搞咨议局的想法,他搞他的总督府和新政局、调研局,并且乘着袁世凯的下台大肆从袁世凯的麾下大量邀请人才到东三省工作。

    宋彪推行他自己的新政,根本不理财清zhèng fǔ的那一套,他在奉天政法学院的基础上开办东北政法大学,公开面向全国招考东三省各地乡镇长,考试合格之后,在东北政法大学参加为期一年的行政进修培训,课业结束考核,按成绩委派至各地出任乡镇长。

    东三省所有知府、知县,一概要轮换参加东北政法大学的行政进修班,课业合格才能继续回任原职,利用这一手,宋彪打算在两年之内将各地知府都淘汰一遍。

    1908年的7月之后的中国注定进入了一场新的风暴,大清帝国在关内折腾着,載沣卯足劲想要追赶宋彪的步伐,加紧在各地催促督办新政,开设新学堂,置办新工厂,办理新银行,还要投入大量经费置办新军,宋彪在关东折腾着,双方像是较着劲的各走一条路。(未完待续)RQ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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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武皇帝介绍:
“二十世纪是亚洲的,二十一世纪也是亚洲的,而亚洲是中国的,过去两千年是如此,未来两千年也依旧如此。”这是“核武皇帝”宋彪治世立国的根基思想,他不仅是中国之皇帝,也注定是亚洲之皇帝。核武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核武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核武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