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夫妻成仇意见不合(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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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老爷年轻的时候没有名师指点,镇子上最好的师傅也不过就是个举人,左老爷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他就有些飘飘然,以为将来中的夺魁都是情喇中的事儿。可进了京城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左老爷拼了两次大考,才勉强中了个庶吉士。
好在天佑吉人,左老爷得了刑部老尚书的赏识,在刑部做的也是风生水起,谁料程子墨横空出世,偏偏左老爷为人又正值的紧,左家渐渐有了落寞之相,这也难怪龚太太会暗暗着急。
左老爷轻斥着妻子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叫晚辈看了笑话,明月,扶着你们太太进屋休息。”
左明月泛出为难之色,她并不知该听谁的劝。
左老爷见女儿不动弹,以为左明月和她母亲一样,也生了坏心眼,暴怒之下就要抄起桌案上的明花儿盖碗砸。二少爷左明泽忙跪在地上,哀求道父亲就是生气,也该顾念的身体。都是无能,叫太太为我担心,父亲放心,这辈子纵然不走科举之路,也会堂堂正正做人,不辱没了家族门楣。”
岫烟秀美一挑,心中称奇。原来左家大少爷是随了他**的性子,左二少却如他父亲一般,这一家子倒也有趣。
岫烟暗暗打量左大少的神态,这个嫡长子在听到的一席话之后默然的垂着头,并不附和,也未流露不满。她看左家大少虽然有些软弱,但也绝非庸碌之辈,见此时此刻情景,左家俨然又是个荣国府的再现,长子让位,次子受宠。
这边龚太太心知说不动,这个硬骨头,占便宜好像吃了大亏似的,他这两日也没少帮衬邢家,难道叫邢家回报点小小的恩情也不成?
龚太太略有不忿,无视的冷眼,执意叫锥烟邢姑娘,我正有事找你们太太,明儿可得闲,请她过府来叙一叙。”
“龚氏!”左老爷横眉冷对,几乎是暴跳如雷。
岫烟一抖袖袍,微微欠陕歉真是不巧了,母亲明儿约了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来家里做客,龚太太若是不介意,不妨带着明月和明芳坐坐?”
龚太太一怔哪个荣国府?”
左家毕竟没有太多的根基,往日里也只能和刑部的一些太太打打交道,或者与凤尾胡同里的女眷们走动走动,所以一倒也没想起荣国府是哪家。
倒是左大*奶见多识广,忙插话道可是宁荣街上的贾家?”
岫烟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左大*奶,点头笑道正是她家。”
“呦!荣国府好福气,可是出了位贵妃娘娘呢!邢姑娘和贾家还认识?”左大*奶的娘家和八公之一的柳国公府沾了点关系,故贾家风光的那一年,左大*奶也曾听母亲说起过,她们还念叨,明明都是同时的分封,为何柳国公府没有福气,也出个娘娘才好。
岫烟就多看了左大*奶一眼,这个实在无太多特色,顶多是清秀,偏偏眼睛里流露出的目光太过轻浮,和左大少站在一处不免黯然。
岫烟遂道琏二奶奶的婆婆是我的姑母。”嘿嘿,想必在京城里,王熙凤的名声可比邢好用吧!
果然,左大*奶面色一紧,下意识的去看婆母,龚太太也没料到不显山不露水的邢家还和皇亲国戚沾着关系。
左老爷只觉得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全家人颜面尽丧,可恨龚氏太不自知,人家明摆着是在告诉她们,邢家背后也有强势支撑,龚氏的那点小聪明早就被人看穿,不然邢家可能只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不是邢忠亲自登门?
左老爷越想越觉得在同僚面前难以抬头,猛然起身。左家三个儿女忙往前走了半步,怯怯喊着父亲”
左老爷羞于看邢岫烟,只闷声道我累了,叫老大亲送邢姑娘回府。”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
左大*奶不敢再看婆婆的脸色,引着岫烟往出走。将至门口的时候,左大*奶忍不住问道邢姑娘可我婆婆请你家太太来的用意?”
欲速则不达,左大*奶好生沉不住气,岫烟轻声一笑我若对嫂子说不知晓,倒显得虚伪,想来也不过就是戚家太太说的那件事难到了龚太太。要我说,戚太太娘家权势再大,只要龚太太守住本心,凭着左大人多年为官的清誉,难道戚太太还敢来硬的?”
左大*奶再不料邢岫烟会猜到这么多,她以为眼前的小姑娘漂亮而已,脑子里恐怕空的很。左大*奶又高看了邢岫烟一眼,然而骨子里的不服气让左大*奶傲然挺了挺胸脯邢姑娘见识倒也有限。”
话已出口,左大*奶顿觉后悔,忙描补道邢姑娘别误会。”
岫烟笑着摆摆手嫂子不用介怀,我确实年少无知。”
左大*奶面色绯红邢这是臊我呢!哎,当着我不说暗话。都是戚家多事,让我们太太左右为难。”左大*奶就半遮半掩的将戚太太对婆母龚氏的话告诉了岫烟。
岫烟心里一亮,能叫白收为关门弟子,对读书的少年们是莫大的荣幸。
不过岫烟瞧着左大*奶一脸的不平,再想到他们家大少爷和二少爷之间互动,岫烟便明白了几分。
她故意叹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怪龚太太难下决断。要我说,若是有白能收两个徒弟就好了,也不至叫间哎呦,妄言了。”
岫烟留了个小小的刺在对方心中,坐上竹棚小轿,施施然出了大门往家去。
反倒是左大*奶望着岫烟远去的背影,不断琢磨着她的话,越想越觉得吃了亏,婆婆偏心。
不行!要么大家同拜师门,要么谁也别占这个便宜。
次日一早,龚太太赌气没送去衙门,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梳洗打扮,她将小与大女儿叫到身边,细细叮嘱道我已经叫人把明芳的生辰八字送去了戚府,成与不成就看着一遭。明泽,你要明白,将来若富贵,定不能忘了提携你。”
左明泽含着泪点头,母亲到底疼爱多一些。
龚氏强笑了笑明月也是。”
左明月唯恐这个差事落在她的头上,忙不迭点头苟富贵,勿相忘。”
“太太,太太,戚家打发胡妈妈来了。”龚氏的陪房跑进来回话。
龚氏心下一凛,成与不成在此一举,忙于一双儿女道你们先到后面屏风后躲一躲,无论事都别出声。”
兄妹俩不敢多耽误,耳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进,他二人忙躲进凤穿牡丹大屏风之后。
刚站稳,戚家的那个胡妈妈就走了进来。
“给龚太太请安。”
龚氏微微探身,眼神热切的盯着对方胡妈妈,圆恩师太说?”
胡妈妈苦笑着摇摇头,将袖口中的信封交还给龚氏圆恩大师说,只怕需要个福泽更深厚的才行。”
龚氏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圆恩师太的话她向来笃信不疑,胡妈**话不吝于告诉她,非但不能做白的关门弟子,而且女儿前途命运有坎坷。
胡妈妈眼睛往屏风处转了转,笑道龚太太不是还有个女儿嘛!”
站在屏风后的左明月闻听这话,险些没蹦出来破口大骂。左明泽手疾眼快,一把捂住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母亲的话你难道都忘了?”
伪君子!
左明月早二哥在父亲面前是一个样子,在背后又是一个样子,可没料到,他为了的前途,竟要献出的幸福!
龚氏哪里会听不见屏风后的动静,但现下她已经心慌意乱。胡妈妈有沉声道龚太太若是不愿意,我自然去回禀太太。”
“不,我,我愿意!”龚氏狠下心,叫心腹转而去拿大女儿的生辰八字。
胡妈妈心满意足的将黄笺纸收好,等她一走,龚氏就颓然的倒在榻上。左明月摆脱了二哥的钳制,气冲冲跑了出来。
“母亲,你能这样做,我的幸福难道就不如二哥的幸福?你还是不是我的母亲!”
龚氏冷笑道我囚禁你的时候你不替她抱不平?现在却说这些没用的!你就盼着你的八字能叫圆恩师太满意吧!”
左明月不能忍受母亲的无情,夺身跑了出去。
左明泽迟疑道母亲,咱们这么做,被父亲了”
“我的儿,为了你的前程,母亲还有好顾忌的?你父亲老糊涂一个,明明可以用邢家的女儿替你两个,偏他嚷嚷忠义师恩。呸,老尚书但凡顾念你父亲这个弟子,当年走时也该留条后路,也不至于叫程子墨逼着当丧家之犬。”
左明泽见母亲还执着于邢家的事儿,不禁笑道窃以为,父亲此举并无问题,若是叫外人,我是踩着人家的名节才能拜师,今后还有何脸面入仕?”
龚氏狐疑的看着,“左明泽,你不会是看上邢家的丫头了吧!”
龚氏最疼这个,故也最清楚对方的秉性。
左明泽大笑母亲想哪里去了,一个黄毛丫头,值得我上心?”虽然语气信誓旦旦,但还是被龚氏听出了一丝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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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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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巧扮小厮深入虎穴(求粉红)
“死了?”
岫烟惊讶的问着进来回禀消息的美莲。
美莲点点头,神情低落:“左家都乱成了一锅粥,龚太太闹到了戚家去,和戚家大奶奶在门口就撕扯了起来。戚家现在不肯叫人把左大姑娘抬走,说是要报备官府。”
岫烟多少有些不舒服,尽管早料到戚太太的做法有失妥当,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凶手真的胆大包天,而且残忍到对一个无辜的少女也要下手迫害。
“戚家这次坐实了戚三少是被人杀害的,又有左家小姐的死在后,现在就算想不惊动官府也难。”美莲心有余悸,凤尾胡同里一连出了两起命案,还是在大年之前,实在晦气。
美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与她平时的稳重截然不同,“姑娘,老爷回来了,叫你前院去议事呢!”
岫烟不由站起身:“老爷不是才去了衙门?”心中存疑,岫烟的脚步就更快了几分,连件御寒的大氅也没来得及披,等进了卢氏的上房,岫烟的脸蛋早就一片通红,衬着脖子一圈的白兔毛领子越发显得细腻如脂,粉光若腻。
卢氏心疼的拉着女儿到炕上坐下,“怎么连衣裳都不加一件,大过年的,感冒是个好玩的事儿?”卢氏捂着女儿的手,热气从手指~]
难道程子墨不计前嫌。肯重用父亲?
然而岫烟一想到左老爷的机遇,不禁又沉了心,恐怕自己想的太过美好了。
“爸爸什么时候去戚家?”
邢忠沉默了片刻:“其实,我上次去戚家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个小小的疑点,然而名不正言不顺。我并没有提出来。戚三少死的时候,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可是我观察了许久,书房里并无香炉或花卉之物。等我有心再细访的时候,戚大人就微微透出不愿意深究的意思。”
戚太太从头到尾都认定儿子是被人谋害,而戚大人却只是敷衍的请了请邢忠,甚至准备尽快掩埋儿子的尸身。
卢氏忙道:“你们说,戚大人会不会是在包庇凶手?”
父女俩相视一眼,多多少少都认可了卢氏的说法。也许戚大人自己也早就相信了是家中老二谋害了小儿子。可他又能如何?若老二真是凶手,被抓进大牢,戚家可真就是后继无人了!
岫烟想起左大奶奶对自己说的话,如果爸爸真能揪出凶手,戚太太会不会在感恩之下,帮正德拜师白先生呢?
这个念头只在岫烟心中一闪而逝。她当即不动声色道:“爸,你几时去戚家?”
邢忠并没多想:“正准备告诉你们,和我一起去的还有刑部的几位同僚,他们认为午时之前阳气最盛。”
“爸爸能不能带着我?”
夫妻俩大惊,卢氏斥道:“你添什么乱!”
岫烟立即明白,妈这是怕左明月的事件重演,忙笑道:“我自然不会这个装扮,一会儿我扮成小厮的模样,跟在阿喜身后,旁人谁会在意?两个人瞧总比爸一个人出力的好。况且谁能保证戚老爷就不使坏心阻止爸爸查案?倒是我,一个小厮,多数人都不会留心我的举动。”
邢忠觉得女儿说的有理,就看向卢氏。卢氏哼道:“你瞧我干嘛?咱们闺女不敢说是无利不起早,可也差不离,这会儿偏往前凑,你就不问问原因?”
邢忠大笑:“闺女,看你妈多了解你!趁早说实话!”邢忠偷偷冲女儿眨眨眼睛。
岫烟谄媚的跑到卢氏身边撒娇,卢氏见她始终不肯透露,暗骂一句“死丫头”,还是率先妥协。
“去是去,不过有条件!”卢氏板着脸,“一刻也不能离开你爸身边,戚家的东西更不准碰,小心中了人家的招。”
岫烟忙不迭点头,把自己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并不是难事,十五岁的少女,还没完全发育,只需要夸张修饰一下,站在父亲身边绝对看不出问题来。
岫烟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叫美樱找出过去穿过的男装,她从梳妆匣子里找出粗粗的炭笔,将两条柳叶弯眉加宽两倍,清秀的脸颊顿时英武了不少。
“姑娘要的可是这个?”美莲从厨房里寻来一小碟锅底灰。岫烟的脸蛋太过白嫩,她用指甲小心的挑出一点锅底灰,搅拌在羊脂膏中,均匀的敷在脸上。须臾之间,左脸颊就成了灰面馒头,和右脸颊截然相反。
美莲笑不可止:“姑娘的法子真好!”
岫烟得意的哼道:“这算什么,真正的易容高手可比咱们想的绝,等过一阵子写信给绿珠姐姐,问她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岫烟将耳根处涂抹的更厚,让人难以察觉扎过耳洞的痕迹。冬季的衣领又高,岫烟只要小心垂着头,难有人发现这是个女儿身。
邢忠等出门的时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女儿来,他叫了小厮阿喜:“进去催一催。”
阿喜茫然的抬头:“老爷,催谁?”
邢忠没好气道:“自然是”邢忠还没说完。忽然一怔,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脚下往前迈了两步。看着与阿喜并排而战的小厮。
“岫烟?”邢忠一点底气没有,这个小厮除了身量高低像女儿,其余没一处相似。可邢忠与女儿朝夕相处,若说不是,他又心生疑窦。
阿喜身边的小厮歪着头瞧他,嘴角泛着调皮的笑容:“老爷,小的们在此恭候许久了。”声音沙哑而低沉。而且说话时候带着吞音,似乎口齿不清。
邢忠奇道:“你这嘴是怎么了?”邢忠再看不出眼前人是他闺女,那他就真白活一回了。
岫烟张开绣檀小口,“噗”的从里面吐出一颗桂圆核,“就是这个!就算有人叫我说话。也绝难想到是我!”
阿喜在一旁凑趣:“姑娘真是想绝了,刚刚都把我吓坏了,还以为家里混进了什么人!”
邢忠既喜又担心,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着女儿要见机行事,要多加防备。直到外面管家来回禀,说刑部的几位大人到了门口,邢忠这才领着女儿和阿喜往外走。
岫烟果然没有惹人注意,程子墨此番派来的人手都是刑部的小吏,与邢忠官职相仿。都一门心思巴结了程子墨,好在刑部崭露头角。而邢忠偏偏是个新人,又是尚书大人亲自点了名去戚家,众人不免对他客气中带了疏远。
邢忠心知缘由,苦笑而不去点破,但在前往戚家大宅的时候却故意落在后面。将头功的机会让给别人。
午时将近,虽然是冷冬,但日头出奇的好,打在人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舒服。岫烟穿着小厮样式的棉袄,土蓝色的袍子粗笨却显得人憨厚,她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轻而易举的瞒过了众人,径直进了戚家正堂。
戚老爷比前两日更见老态,左家两个少爷一脸麻木,浑身素白,见人进来也不知道出声。
哎!人心贪欲,谁能逃开这个枷锁呢!
岫烟心中自嘲,她不为了正德,又何找这个不自在?
一座四扇的漆画屏风将堂屋分为两半,刑部众大人就知,里面坐的必定是戚家或左家女眷。
“戚大人,想必你也知晓了,案子是尚书大人亲自过的问,我们”当中一个颇有年纪的小吏徐徐开口。戚大人强笑:“穆大人无需再说,这中间的厉害我已然清楚,都是为戚、左两家伸冤,自然按照刑部的规矩来办。”
这位姓穆的小吏暗暗松口气,他们都不是傻子,戚家一开始阻碍办案,不就是担心牵扯到还剩下的活人身上嘛!
然而现在不同,尚书大人是为了左大人才重视此案,而非戚家。
况且
小吏们不约而同的往屏风内瞧了瞧,不大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沉重的喘气声。
“诸位大人且慢,妾身还有句好要说。”
邢忠等人都驻足静候,就听见里面女子的声音虽沉,但还算有力。
“小儿生前光明磊落,白先生亲口允诺收为弟子,可恨他好狠的心,撇下我独自去了,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然而,这些都罢了,是他福薄命短,可左家小姐一番好意,命丧我府。妾身恨不得用自己这条老命赔给龚太太”
屏风内传来年轻女子的惊呼:“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戚老爷脸上也露出惊容,忙问里面:“老大媳妇,你婆婆怎么了?”
“老爷不用担心我!”戚太太的声音透着清冷,对丈夫的关心,她只有无尽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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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九尾天葵花香四溢(求粉红)
戚太太早在当年丈夫偷娶外室的时候就冷了心,只是后来自己也有了儿子,又见那个姨娘对她做低伏小,争宠的心思也就淡了,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将来子孙繁茂,谁会在意一个庶出的次子?
可戚太太千防万防,还是叫人害去了儿子的性命。丈夫不说报仇,反而到自己跟前哀求,千万不要生事,让自己忍下这口气!为戚家留住最后一点血脉!
戚老爷决心用小儿子的命去换庶子的平安,戚太太怎么可能叫他如意!
“各位大人都是朝中栋梁,妾身在这里先谢大家的帮忙,为我儿伸冤,为左家小姐报仇。”
众人忙道:“我等与宋大人同朝为官,夫人又是宋大人的表妹,况且出行的时候,尚书大人反复叮嘱,我等自然尽心竭力去此事,夫人只管放心。”
戚老爷在一旁听了,心凉了半截,他望着门口台柱子似的杵在那里的次子,悲从心来。这个呆子,大祸临头还不自知,也恨自己当初好色,这些年来宠爱妾室多过正妻,才叫姨娘敢下手谋害嫡子。
原来戚老爷早就认定是姨娘与人合谋害死了小儿子,故才有了此刻的忧心忡忡。眼见刑部的人来势汹汹,妻子又摆出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戚老爷顿觉头疼欲裂。
“让老二带着几位大人过去吧。看是先去瞧书房,亦或是内室。都由着大人们的决定。”戚老爷尚不死心。
屏风后的戚太太心中冷笑,不徐不疾道:“老二毛手毛脚的,保不齐就耽误了大人们的正经事,还是在这儿陪陪我们老两口的好。老大这两日也能下地走动,让他跟着去忙前忙后也无大碍。”
众人哪里还听不懂?大家忙起身,先辞了戚家夫妻俩,由着一个病歪歪的青年男子带领众人往后院去。
“诸位大人,这里就是案发地点,左姑娘便是在这里”戚大少微微侧首,难过的止住了后面的话。
岫烟跟在最后。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僻静的小院落。也不知道是戚三少性格使然,还是戚太太生怕别人打搅了儿子苦读,所以戚三少的院落不大,但却是距离正房最远的一处。
院中垂柳抚松,雪墙粉壁,虎皮石的台阶,碧莹莹的檐下圆柱。整个房屋修葺的古朴而不落俗套,大开大合,非一般心胸者能居之地。
岫烟跟着挤进了正房,当屋跪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正哭哭啼啼,旁边有两个老妈子正在安抚。忽见这些人涌进来,小丫鬟瑟缩了一下。猜到是官府来问话。
那个姓穆的大人冲大家一抱拳:“各位都是刑部的栋梁。尚书大人信任有加,不知哪一位愿意出来辛苦辛苦?”
邢忠等忙笑道:“穆大人经验丰富,自然是您亲自操刀,我们在旁边学习一二。”穆大人点点头,也不多客气,径直坐到主位上,沉声问着下跪的丫鬟。
“你是左家的丫鬟?”
“回,回禀大人。奴婢是戚太太身边的丫头,奉命过来侍奉左姑娘。”小丫头的声音还带着丝丝颤音,难得还能字正腔圆,语句通顺。
“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细细的说一遍,中间不得隐瞒。”
穆大人最后一句甚是威严,小丫头不可避免的哆嗦了一下,忙道:“是!昨晚,圆恩师太在内室作法,奴婢就陪着左姑娘在屋外站着,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左姑娘念着佛珠,奴婢见她害怕,就打算倒杯茶给左姑娘。谁知,奴婢不过就一转身的功夫,左姑娘忽然捂着胸口叫疼,我吓得扔了茶杯过来看她,左姑娘脸色青白,手一直扣着心口。等我去喊圆恩师太的时候,左,左姑娘就……一个戚三少如此死法还说得过去,第二个又是如此,那就蹊跷了。
不,不能说是蹊跷,而是有人暗中捣鬼。
邢忠注意到丫鬟说到茶杯的事儿,他才要开口问,穆大人却抢先一步:“你们家的人曾经说过,戚三少去的时候也是喝了一杯茶?”
戚大少气喘吁吁道:“回穆大人,正是。”
戚大少忙叫人将破碎的杯盏呈递上去,穆大人单手碾着细长的茶叶粒,在鼻尖前轻轻嗅了嗅。
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穆大人看向邢忠等人,他虽然有心立下头功,但因大家都是程尚书亲自点的人选,穆大人多少要给别人一些机会。
这几位大人早就跃跃欲试,纷纷对着小丫头发起问来。
“左姑娘是我们大少奶奶亲自陪着进来的,一路上没怎么说过话,除了这碗茶,我们家也没敢送什么吃的。要说特别的事儿……小丫鬟顿了顿,不敢确定看着众人:“倒是来的路上左姑娘被猫吓了一跳。”
“什么猫?”
“是我们二奶奶养的一只白猫,叫做欢儿。平日里都很乖巧,只是昨儿不知为什么,就躲在草丛里。左姑娘路过的时候蹿了出来,就落在左姑娘的肩上。”
戚大少轻斥道:“不要胡说。”
小丫鬟委屈的看着左大少:“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大少爷不信可以为大少奶奶,她当时还用帕子给左姑娘包扎伤口呢!”
邢忠忙问:“这么说,当时的左姑娘受了伤?”
小丫头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手背被欢儿蹭了一下,有些红,大少奶奶知道左姑娘是贵客,所以才格外谨慎些。”
穆大人与众人低语了几句,徐徐道:“据药婆所说,左姑娘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想必凶手使用的手段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隐秘。这茶水我等还要拿回去验查。另有,二少***白猫……戚大少忙拱手道:“晚辈这就叫人去带来。”
邢忠见无人提到那方手帕,便插话道:“怎么呈递上来的物证中并没丫鬟说的帕子?”
“回大人,那是因为左姑娘进屋之后觉得手上无碍,就把手帕还给了我们大少奶奶。”
小丫鬟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似乎左姑娘在归还的时候,大少奶奶还带了几分不情愿。
戚大少见邢忠面带疑色,忙笑道:“邢大人放心,东西定然一件不少。”
主位上的穆大人觉得邢忠有些矫情。一块帕子嘛!
他早就对程尚书钦点邢忠来此有些意见,现在又见邢忠不懂规矩,越过自己发问。
穆大人就冷道:“邢大人未免多心了,若都像你这样查案子,只怕咱们要将整个戚家都搬回衙门里去喽。”
话音一落,低笑声四起。
岫烟微微抬起头,目光冷峻的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穆大人。旁边的阿喜害怕姑娘露出马脚。低声道:“别抬头。”
岫烟置若罔闻,直到众人起身要去戚三少的内室查验,岫烟这才缓缓垂下眼睑。
阿喜害怕的一颗心都要蹦出来,屋子里这些人,保不齐谁就怀疑姑娘的身份,到时候姑娘的名声保不住,太太岂能饶了自己?
众大人们进屋去探查。留下一干小厮在堂屋里恭候。这些人知道自家老爷没一炷香的功夫未必能出来,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闲聊。因众家老爷都是同僚,所以小厮们也都互相相熟,倒把阿喜和岫烟孤立在了门角处。
阿喜见姑娘抬脚要走,忙压低嗓音:“干嘛去!”
岫烟用吞吐的嗓音道:“傻站在这儿才叫丢人呢,我到窗户那儿去瞧瞧。”
阿喜不由得往窗棂哪里看,摆了两盆说不出名字的花,倒像是白玉兰。只是花盏更大,花朵更艳。阿喜知道姑娘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所以也就不再多心,况且他也想帮着老爷早日打好关系,便低声嘱咐了几句,转身去找旁边的小厮们套关系。
岫烟穿着朴素,人又显得有些笨拙,倒也没人注意她的行踪。
岫烟打一进来就瞧见这盆花了,她是爱花之人,养花之人,见过的花种没有几千也有上百,可独此花种新奇艳丽,让人不禁瞠目。能在北方过冬的花本就不多,何况是开的这样鲜丽的。
“这是我们大奶奶养的九尾天葵,你别乱动!”
原本在地上跪着的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生怕岫烟是个毛手毛脚的小厮,一把将岫烟推到旁边,宝贝似的护着花盆。
岫烟微微踉跄了一下,忙提防四周,见并无人多留心此地,这才憨笑道:“姐姐放心,我就是好奇,从没见过,所以瞧瞧。”
没有戚大少在场,小丫头的泼辣劲儿尽显:“你一个小厮懂什么?这是我们大奶奶精心饲养的,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出几盆同样的花来。少爷在世的时候不知多喜欢,都是自己打理,从不叫外人动手。罢罢罢,我和你一个小厮说这些干什么!”
小丫头又要来推岫烟,岫烟灵活的一个侧身,倒让对方失了手。小丫头不觉有些羞恼,索性堵在花盆前,不准岫烟看。
岫烟只能慢慢踱步回到门角处,心思却不停翻转。
又是大少奶奶!茶水、手帕、白猫、九尾天葵
这些东西难道有什么牵连不成?
难道凶手是大少奶奶?不对,戚三少死了对她一点好处没有,反倒是戚三少活着,即便戚大少死了,多少也能善待曾经做过他侍女的大少奶奶。
那就是二少奶奶?
有杀人的动机,欢儿又是她的白猫,为了防止圆恩师太做法成功,杀死左姑娘倒也讲得通。
可证据又在哪里呢?
岫烟的眸子不由得重新落在窗台上的那盆九尾天葵上,总觉得这花透着几分的诡异……有人猜到凶手了咩??(未完待续)RQ
64、独辟蹊径另寻内情(二更)
众位大人出戚家的时候,戚太太为表示感谢,每人送一包好的干贝。古人有云,“食后三日,犹觉鸡虾乏味。”可见干贝之鲜美非同一般。戚太太此举无疑叫戚老爷尴尬不已,以穆大人为首的刑部小吏们只能讪讪的将礼物收下,自去不说。
岫烟回家后见了卢氏,简单说明在戚家的见闻,卢氏知道查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叫人丫鬟们用柚子叶烧水给闺女去晦气。
岫烟虽然不信这个,但不愿意拒绝母亲的好意,便回自己的小院换衣裳沐浴。
美莲和美樱一早等在房中,见姑娘平安回来,脸上都露出了笑意,又见几个粗使娘子抬水进来,赶忙拿出喜庆颜色的衣裳。美樱细心,将刚刚换下来的小厮棉袍妥当收好,“姑娘,你吩咐我的事情都办好了,你瞧是稍后唤她来,还是一.”
岫烟眼睛一亮:“好丫头,你动作倒是麻利,找的是谁?”
美樱笑道:“姑娘的吩咐我们哪里敢慢!咱们后厨上的郭大婶原就是这宅子里的人,当初费家卖房子的时候琏二爷一并将几个老人儿的卖身契都要了来。郭大婶和戚家的厨娘最熟,姑娘不是说过嘛,厨房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家里来了什么客,是贵客还是普通客人,是男是女,厨子们单从每日的菜色上就能分辨一二。”
岫烟用干帕子绞干头发,沉吟了半晌忽然伸手招来美樱,附在她耳边低语。美樱一面听一面点头,“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寻郭大婶。”
这位郭大婶为人老成,她祖上三代人都给费家当差,后来费大人败落,京中不能无人照料宅院,就托了郭大婶的丈夫管理。贾琏买下凤尾胡同这处院落的时候觉得要价太高,执意叫费家减免些。费家主事的是费大人的儿子这人夯货一个,重利无情,当即就把几个忠仆的卖身契一并给了贾琏,算是添头。
郭大婶暗地里也哭过,后来见新东家和蔼宽厚,不是那种尖酸刻薄之人,这才渐渐死了心,只跟着邢家过日子。
郭大婶因品性憨厚,所以凤尾胡同里的这些厨娘们都愿意与之往来。其中,她与戚家的灶上娘子康妈妈关系最密切费家走的这些年,康妈妈也没少光明正大的来荒废的老宅子串门。
可打邢家搬进来之后倒是头一次。
“我的乖乖,你们老爷和太太还真有钱,这地上的青砖都是重新铺的吧?”康妈妈从后门瞧瞧进来,眼睛可就不够使唤了。费家的老宅子本就大,往日荒凉倒也没注意,现如今收拾妥当再一瞧,处处雕廊画壁,绝不比戚家差半点。
郭大婶觑着面前领路的小丫鬟,低声告诫道:“你见了我们姑娘可别胡说。”
康妈妈笑道:“你啊就是太老实,我若是个嘴巴严实的人,你们姑娘找我来也没趣!看中的不就是我这一张快嘴?”康妈妈见前面的小丫头走的有些远就偷偷贴在郭大婶耳边:“你别犯憨,我瞧出来了,你们家的太太不是个等闲之辈,一心一意跟着她才是正经,别总想着你的费家老太太。”
郭大婶沉默不语,康妈妈知道这人忠厚却又执拗,只能暗暗叹气。
穿过一道垂花门,眼前是一栋二层小楼面积不大但却精致玲珑。小丫鬟回身笑道:“这是我们家的藏书楼,姑娘就在里面候着呢!”
康妈妈不断咋舌悄声道:“这里过去不是费家三小姐的绣楼嘛!邢家真是¨”郭大婶怕她再胡言乱语,一把扯住康妈妈的手腕子拽着她往里进。
书楼里有一间郎阔的屋子,是主人读书的书房,康妈妈与郭大婶不识字,站在那儿有些畏手畏脚。
小丫鬟笑道:“两位妈妈先等一等,我去请姑娘来。”小丫鬟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扉,康妈妈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在屋中四处转悠。
“你别乱动,小心我们姑娘不高兴。”郭大婶有些后悔带康妈妈进邢家。
“哎呦,我的老姐姐,你可真是木讷,我只是看看而已,又不偷又不抢。”康妈妈正说着,忽见桌案上放了个小盘子,里面十几只银锞子,或是梨花式,或是海棠式,或是八宝联春一.康妈妈已经看花了眼。
“你干什么!”郭大娘又急又气,揪住康妈妈欲伸出的手。
康妈妈笑道:“你别大惊小怪的,我只见过三少爷屋子里的丫鬟们逢年过节得这一两个,今儿也叫我瞧瞧这锞子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康妈妈一月只五百钱,见银子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别提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了。她刚抓起一只银锞子,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二人当即愣在那里。
“姑,姑娘。我们一.”
岫烟眼睛自然而然的落在康妈妈手中的东西上,轻笑道:“两位妈妈不用客气,这边坐。
郭大婶狠狠瞪了康妈妈一眼,康妈妈讪讪的将银锞子放回托盘里。
岫烟冲美莲点点头,那丫头就径直走向书案,稳稳托起大荷叶盘。郭大婶羞红了脸:“姑娘,我向你保证,康妈妈她没拿咱们家一个钱。姑娘不信,只管叫美莲数数。”
美莲“噗嗤”笑道:“郭大婶说哪里话呢,我们姑娘是那种小气的人嘛!”她将托盘都塞进康妈妈的怀里。康妈妈也冒了冷汗,不知邢家姑娘打的什么主意。
“康妈妈是明白人,我就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这托盘里的银锞子都是我送你的见面物。”
康妈妈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都,都是给我的?”她不会听错了吧!这少说也有十五六两,若算上手工钱肯定不止。
岫烟笑了笑,“当然送是康妈妈的,不过一.我有几个小疑惑,想请康妈妈帮着解疑解疑。不知方便否?”
康妈妈明白了,她忙陪笑道:“邢姑娘只管问就是,康妈妈我不敢说这凤尾胡同里的大事小情都清清楚楚,但就戚家来说嘛!嘿嘿,不是我夸下海口,我们太太许还没我知道的多呢!”
岫烟一拍手,暗道自己果然找对了人。“康妈妈,我听说你们家大少奶奶是个丫头出身?真真是奇怪!戚家这么显赫的门第,什么样的小姐聘不到,为何却要委屈戚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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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平儿无措登门求助(求粉红)
康妈妈一手紧紧搂着托盘,一手狠狠拍着大腿,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哎呦,邢姑娘可是问着了,这些年凤尾胡同谁家不议论我们太太糊涂,弄了个丫头做长媳!但是究竟个中原因,她们想深究,却总不得门路。唯独我还知道几分。”
岫烟见她带了几分得意,声音就越加的柔和:“哦?康妈妈别是哄我呢吧!”说完,眼神就飘向了托盘里的银锞子。
康妈妈唯恐到嘴的肥鸭子飞了,忙肃然道:“邢姑娘不信?你大可以去戚家打听打听,大少奶奶新进戚家的时候,还是我调教的她!后来更是我举荐她去三少爷的院子里当差,不然,哼,她也不过就是个烧火的丫头。”
美莲收到姑娘递来的眼色,忙端了茶杯:“康妈妈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咱们慢慢说。”
康妈妈笑呵呵的接过茶碗,“我们大少奶奶是被卖到戚家的,她爹是东城花圃苗家的老花农,因后娘恶毒,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刚进戚家的时候,啧啧啧简直没个女孩子的模样,太太要不是可怜她,才不会花钱买她呢!谁能想到,这女孩子是一天变一个模样,等过了没几年,出落的美人一般。”
康妈妈觑着岫烟的神情,见她听的认真而仔细,这才放着胆子继续道:“漂亮的丫头就容易惹祸,邢姑娘也知道,我们家有个挺厉害的姨奶奶,这姨奶奶脸皮忒厚。真敢跑到太太面前,说是想给二少爷求去做妾室。三少爷觉得受了羞辱,所以就和二少爷扭打在了一处。我们太太气的半死,要把大少奶奶发卖出去。是大少爷求了太太,没几天,太太就抬举了那丫头做了少奶奶。”
康妈妈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可更多的却是羡慕。
从丫鬟到少奶奶,这不吝于一步登天,如果戚大少不是庶出,又如果戚大少不是病怏怏的身子,戚大奶奶未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岫烟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倒是你们家大少爷救了她一命!”
康妈妈撇着嘴冷笑:“我们大少爷心地慈悲,是不愿意看到兄弟骨肉相残,这才站出来挽回局面。我偷偷告诉姑娘吧。大奶奶还是丫头的时候,我就撞见过二少爷和她私下往来。保不准三少爷就是他们俩合谋害死的!”
岫烟忙扮作惊吓状:“康妈妈可不能乱说!”
“姑娘,我哪儿是胡乱说啊!太太精力有限,三少爷的衣食住行都是大奶奶打点,想下手还不容易?而且三少爷去了。这得利的就是二少爷啊!再等我们太太、老爷百年之后哎呦呦,我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就算戚大奶奶没有杀害三少爷,至少也与此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岫烟忽然想起康妈妈刚才说的话:“你刚才是说,大奶奶娘家是种花的花农?”
“可不是?就在东城,好大一片花田,不过听说她爹早死了,就剩下个后妈带着两个儿子生活。哎呦,要说大奶奶可真是狠心。当初她爹死了,她后娘来要银子,大奶奶直接叫人把那母子三轰了出去。还是二奶奶看不过眼,赏了一副棺材钱。”
岫烟低头沉思,既然是花农的女儿,必然懂得养花之术。小丫鬟口中的九尾天葵是自己从来未听说过的品种。莫非三少爷的死于此有关?
岫烟淡淡一笑:“我也是爱花之人,见到奇花异种就忍不知想要瞧瞧。父亲回来时说,三少爷房中摆了一盆九尾天葵?不知妈妈可有法子……不待岫烟说完,康妈妈已然心领神会。
“姑娘倒是出了个难题。我们何尝不知道九尾天葵?那是三少爷的命根子,别人想见一面都难,若姑娘求的是别的,康妈妈我费多大的劲儿也要叫姑娘心想事成,可唯独这个……岫烟脸一红,忙解释:“康妈妈会意错了,我可不敢打三少爷那盆花的主意,只是想问问出处如何,康妈妈可能也瞧得出来,我们家是不缺银子的。”
康妈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银锞子,当然明白邢家的豪爽阔绰。“邢姑娘给我两三日的时间,我保管给姑娘打定到消息来源。”
她家中还有个小儿子,正是婚配的年纪,康妈妈早就想让儿子干干净净赎身出去,做个正经的营生,若邢姑娘肯再帮衬些,她情愿冒这个险。
岫烟叫人送走了康妈妈,却唯独把郭大婶留了下来。郭大婶干的是粗活,和姑娘接触的机会本就不多,故此刻多显得手无举措。
“姑娘……郭大婶和康妈妈是老相识,我今日的作为你看在眼里,或许觉得奇怪,这也无所谓,你在我们家的日子还短,老话说的好,来日方长,时间久了,你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为人。”
郭大婶心中暗惊,渐渐明白为什么自己自每每问起灶上那些娘子关于姑娘的事儿,那些人都笑而不答。或许,小小年纪的邢岫烟,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复杂。
郭大婶忙欠身道:“姑娘的意思奴婢懂,康妈妈那里我会盯着,绝不叫她给姑娘添乱。”
岫烟出了藏书楼,已然是傍晚时分,她照例去卢氏的上房用饭,饭桌上少了父亲邢忠就像少了主心骨似的,娘三个顿时觉得有些无趣。正德端着青花小碗,一遍往嘴里添饭,一遍用大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看看母亲,又看看姐姐。
除了正德好胃口,卢氏和岫烟不过用了小半碗的碧粳米饭。满桌子的佳肴美味都辜负了灶上娘子们的一番心意。岫烟就叫篆儿和美莲、美樱几个把菜馔分了,又叫人烫一壶烈酒给守门的下人驱寒。
雪整整下了一夜,邢忠竟也是一夜未归。
次日,卢氏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见女儿过来:“你说你爸爸这是干嘛去了!他可从没有夜不归家这一说,就算再晚,好歹给家里来个信啊!”
岫烟忙安抚道:“必定是衙门里上峰留下了他们,妈也知道,晚上市坊间可不准人随意出入。”
卢氏将信将疑,但还是叫管家派人去刑部衙门那边探听消息。可谁想,将近午时,别说邢忠没回来,就连去问信的管家也不见踪影。
母女俩正愁着,荣国府那边又不消停。平儿哭哭啼啼跑来了凤尾胡同,见了卢氏哪里还忍得住,哭的是肝肠寸断,好不悲惨。
“你这孩子,不是成心叫我们干着急嘛!到底什么事儿,你倒是说清楚再哭!”
平儿接过岫烟递来的帕子,坐在卢氏身边哽咽道:“求舅太太救救我们二奶奶吧,大老爷逼着我们二爷休妻,就连一向疼爱我们***老太太都不出手维护,可见二奶奶如今是没了活路!”
岫烟和卢氏相视一眼,大约猜到了这是贾琏和王熙凤联手上演的一处好戏。可看平儿伤心的劲头,难道那夫妻俩还瞒着平儿不成?
平儿以为卢氏还恼恨大太太,不肯出手相助,便想也不想的跪倒在卢氏和岫烟面前,一手扯着卢氏的裙角,一手拉着岫烟。
“舅太太,邢姑娘,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人,对我们二爷没话说。可二奶奶是二爷的结发妻子,奶奶被休了,二爷今后还能寻个什么样的媳妇?你们就当为了二爷,也出手救救我们奶奶吧!”
平儿不敢松手,紧紧攥着二人的裙角,却将头狠狠的磕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听的人惊心动魄。
卢氏眼眶一红,强拉起平儿,“你这孩子,我何尝说不救了?你倒是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我们也好想想对策。”
平儿见卢氏肯帮忙,顿时破涕为笑,胡乱擦干眼泪,“是我糊涂。哎,这事儿都是我们***不是。”
平儿就将王熙凤瞒着家里的人放银子钱的事说了出来,“二奶奶也知道,放银子钱是缺德的营生,可我们奶奶是个女人,想破了天也没几个来钱的买卖。家里一大摊子要钱的事项,不是老太太配药,就是太太捐香火钱,或是姑娘们的胭脂水粉,宝二爷的古玩字画开销处处都是银子在催人。二奶奶说,挺过宝玉娶亲,她就收了这项买卖。可不知哪个缺德的东西,拿住了二***证据,一告就告到了顺天府。顺天府知道是娘娘家,并不敢接,拿人就把东西送去了大理寺。现如今大理寺派人去我们府里拿人。大老爷觉得丢人现眼,非逼着二爷立即休妻。”
岫烟蹙着眉,王熙凤放印子钱虽然可恶,但贾赦这种作为更叫人不耻。
“二奶奶不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嘛?她难道不出来劝?”
平儿听邢姑娘这么问,眼中闪过恶火:“姑娘快别提这个,一说这个真气死人!二太太说,我们奶奶虽是她的侄女,然而她自己到底也是贾家的媳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能为了维护一个侄女就害的夫家背上恶名。”
岫烟不觉冷笑出声。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怕王熙凤被休之后,最开心的就当属王夫人了吧!这样贾宝玉娶亲之后,她也少费力气再为儿媳妇抓权……感谢秋千荡漾和弦乱我心的粉红票,感谢姑蘇三聖的平安符以及苏流烟的切糕。小荷其实一直担心不能将案件写好,但还是会继续努力的。为邢爸爸升官打基础嘛!嘿嘿(未完待续)RQ
66、人命官司为祸宗族(求粉红)
“凤丫头出了这事,你们二爷什么态度?”
卢氏以为,只要夫妻同心,纵然王氏在背后小动作不断,可究竟伤不了筋骨。
平儿听闻卢氏问这个,哭的越发伤心:“二爷自然舍不得我们奶奶,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了,倔的要命,执意要带着奶奶和巧姐离开荣国府。”
贾赦荒唐又愚蠢,刚听说大理寺要拿人问案的时候,贾赦头一个就想着把王熙凤推出去。贾政对此倒也没什么好说,毕竟大房丢人也是给娘娘丢人,元妃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禁不住王熙凤这么一闹。
所以一时间竟无人替琏二奶奶开口求情。
贾琏跪在祠堂里祈求父亲网开一面,贾赦根本不听,再有邢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大老爷是笃定主意要撵王熙凤出家门,甚至威胁贾琏,若不应下此事,连带着他一并赶出家门。贾赦怎知此举正中儿子的下怀,哭诉他们是患难的夫妻,不能各自奔逃,若家门执意要将王熙凤赶出贾府,他只有带着妻儿出外谋生。
贾赦以为这是王熙凤吹的枕边风,教唆儿子使坏,暴怒之下打了贾琏。要不是贾政等拦着,只怕一条腿就断了。
平儿哽咽道:“我们二爷说,用他一条腿换老爷二十年的抚育之情。舅太太,你说,二爷是怎么了?”
卢氏沉默片刻:“这么说来琏哥儿是铁心要出荣国府?”
“谁说不是!老太太骂二爷没良心,对奶奶也寒了心,还讲”平儿面带疑惑。“还讲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呵斥我们二爷和奶奶忘恩负义,目光短浅,只想着自己过太平日子。不想一大家子的安危。舅太太,邢姑娘,你们说。二奶奶冒险出去放印子钱还不都是为了一大家子,老太太怎么忍心数落我们奶奶?”
岫烟在心中轻轻叹气,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贾赦昏聩,看不懂儿子的谋划,这不打紧。贾政平庸,也不明就里。
唯有贾家这个历经四代人的老太太心细如丝,只从贾琏夫妻的怪诞行为中就能窥探出一二。
岫烟安抚着平儿:“你来之前可和二嫂子商议过?”
“就是我们奶奶偷偷遣我出来的。她说,舅太太与邢姑娘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一定能帮她和二爷心想事成。”
可怜平儿被这夫妻俩蒙在鼓里,还以为求了卢氏就能留在贾家。
卢氏看着外面阴晴不定的天气,丈夫至今未归。管家又不见踪影,若叫她此刻去插手贾家的事,卢氏担心反给贾琏添乱。
不如……你代我走一趟。”
平儿见舅太太不肯前往荣国府,只是打发了十五岁的邢姑娘,急的肝火涌动:“舅太太,这怎么行,邢姑娘她,她才……卢氏一抬手,止住了平儿的话语。
“我的女儿我知道。要是她也不能劝老太太‘回心转意’,就算我去了也是白用功。倒是岫烟,纵然哪些话得罪了老太太,将来我不过登门道个歉,说是小孩子冒失不懂事,可万一我惹了你们家老太太不快活。两家子就再难走动。别人我管不着,但林丫头在你们家住着,她夹在中间岂不难做人?”
平儿也明白,舅太太说的句句都是事情。
可看着邢姑娘还带了几分青涩的容颜,平儿是一点底都没有。
岫烟倒是笑盈盈挽住了平儿的手:“你在我们家住了那些日子,难道我是什么为人,你一点不清楚?没有把握的事儿,就算我们太太押着,我也不能去。琏二哥的心思我明白,你们***心思我更懂。放心吧,我保管叫他夫妻俩心想事成,过后大礼来重谢我!”
平儿心里一阵阵发苦,邢姑娘说的容易,只怕等会儿她见到家里乱成一锅粥,就再没这种底气了。
平儿无奈,只好辞别卢氏,带着岫烟坐了小车急匆匆回往宁荣街。
她们并不知,才出凤尾胡同没多远,邢忠就带着一位特别的客人进了家门。
一路上,平儿萎靡的很,呆呆坐在车子的角落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美莲、美樱两个在姑苏的时候就与平儿交好,如今见她这个模样,心情也跟着有些许的低落,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导着她,平儿脸上这才渐渐带了几分笑意。
岫烟垂着眼睑,瞧着是在假寐,其实三个女孩子的话都落在她耳朵里。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荣国府。就像平儿说的一般,贾家上下一团混乱,角门上王熙凤的心腹正焦急的等着平儿,一见车马进来,忙迎上去。
“姑娘快些吧,大老爷使人去请了王家的族老们,说是王家今天必须要给荣国府一个交代。”
平儿脑中轰然作响。
如今大老爷王子腾在外做官,鞭长莫及,万一王家人为了息事宁人,真接了休书,就算将来大老爷回来为二奶奶做主,也无济于事。
平儿手脚冰凉,木然的看着岫烟。
岫烟面色凛然,“带我悄悄地去见你们老太太。”
平儿等不敢耽搁,忙领着岫烟前往贾母的上房。
说来也巧,贾赦、贾政二兄弟都在祠堂里和王家人对峙,邢夫人和王夫人就在荣禧堂帮着招待王氏族中的女眷,黛玉、宝玉等人被勒令关在大观园中不准出来走动。
一时间,贾母的上房竟少有人来往。
鸳鸯刚刚服侍了贾母吃了一碗凝神汤,忽听见院子里脚步嘈杂,以为是荣禧堂那边得了准信,忙跑出来打探。
“邢姑娘?怎么是你!”鸳鸯又惊又喜,她对邢家母女多有好感,所以语气格外热络。
岫烟淡淡一笑,“劳驾鸳鸯姐姐往里面报个信,说我来给老太太请安。”
鸳鸯瞥见邢姑娘身后站着的平儿,再见平儿有些躲闪的目光,就知是二奶奶遣她出去找救兵。鸳鸯无奈道:“邢姑娘不进去也罢,老太太现在谁也不见,你去了反而……岫烟笑道:“这事儿攸关着宝兄弟的前程,你将我的原话告诉老太太,她自然会见我。”
不但鸳鸯怔住,连站在岫烟身后的平儿也是一愣。
给二奶奶求情,怎么就牵扯到了贾宝玉身上?
鸳鸯半信半疑的踱步进了屋子,没多大会儿,她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出了堂屋,带着几分吁吁的气喘:“邢姑娘,老太太请你进去呢!”
话说贾母吃了汤药,心神渐稳,只等宗祠那边传来消息。王熙凤的事情对这个老太太打击颇大,她不曾料想,家中的日常开销都是靠着放印子钱才能勉强维持。
她从十七岁进荣国府,如今七十有一,从婆婆那里接手家中大小事宜,再到将钥匙传交给二儿媳,这中间她不敢说是兢兢业业,却从没亏欠过家中老小。
远的不说,就如她嫡亲的闺女贾敏。做姑娘的时候前呼后拥十几个丫鬟,可再瞧如今也就宝玉身边服侍的人勉强能和敏儿相提并论。
将家业交给老二媳妇,到底是一步错棋。
“老太太,邢姑娘进来了。”
贾母忙振作起精神,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精神矍铄的慈祥老太太。
“好孩子,快到我这儿来。”贾母支起身子,将岫烟拉到身边坐下,“瞧这闺女,几日没见,越发可人了!你娘在家做什么?怎么不来走动走动?”
“母亲忙着年下的事,打发我来给老太太请安,顺便瞧瞧园子里的几个姊妹。”
贾母笑道:“难为你还惦记着她们。这两日我瞧她们嘀嘀咕咕,说起什么诗社独少了你,非央着叫车去请你。”
岫烟笑得眼睛完成了一道月牙,配上她那莹润白皙的面颊,要多招人喜欢就有多招人喜欢。
“老太太别听她们浑说,这是臊我呢!我哪里会做什么诗?保不齐就是云丫头嚷嚷的,我听说,她们要抓诗社里最后一个请客做东呢!”
贾母心中讶然,还真叫邢岫烟说中了!
叫的最欢的可不就是宝玉和湘云?
贾母敛了笑意,认真审视着眼前少女,良久,才低沉道:“刚刚挺鸳鸯说,邢丫头来是为了宝玉?”
“老太太如此精明,又怎么会瞧不出晚辈的来意?”岫烟一边笑,一边不动声色的拉开与贾母的距离,“老太太是为宝兄弟,我却是为了琏二哥和琏二嫂子。”
贾母厌恶的一皱眉:“怎么又是给他俩求情!不说也罢,邢丫头难得来一次,说些别的总比这个好。”
岫烟倒也不急着反驳她,只是从袖口中掏出一份纸单子递给贾母。
贾母虽然认字不多,但见识不凡,她打眼一瞧就知道岫烟拿出来的份状纸。
“邢丫头,你这是哪里来的?”贾母看过之后大惊,目光犀利的盯着岫烟。
“老太太先别急,我只想问你,这状纸若递到大理寺,结果如何?”
“结果?哼,虽然是王熙凤擅自做主坑害长安守备的儿子,但到底是借用贾家的人脉。朝廷追究下来,贾家难逃治家不严的罪名。”
这老太太看的倒明白。
岫烟沉沉一叹气,“我也是这么想,老祖宗最知道琏二嫂子的为人,您说,像张金哥这种事究竟还有多少?”
一句话说的贾母面容失色,连邢夫人那种夯货都猜得出,凤丫头手上的人命官司绝不止一二。这种人继续留在贾家,只能为祸宗族。(未完待续)RQ
67、牵一发进而动全身(求粉红)
贾母将状纸折了两扣,慢慢塞进她自己的袖口里:“人老了,做事就喜欢瞻前顾后,没有当年的杀伐果断。你姑父也都是为了家族着想,只要凤丫头肯接下休书,我答应她,贾家每年仍旧给她一千两银子的开销,过的生活绝不比在荣国府里差半点。”
贾母自认为这种条件对王熙凤来说,是仁至义尽。
岫烟笑道:“老太太这话该找个人说给琏二哥,连我一个外人听了都感动莫名,更别说是老太太您的亲孙子了。”
岫烟不说还好,她话音才落,贾母就愤愤然道:“他!他就随了他亲娘一个性子,都是死心眼!”
贾母这种话实在不该当着一个晚辈的面说,贾琏的生母,那毕竟也曾经是荣国府正儿八经的大太太,地位绝非邢夫人可比,然而话到嘴边,贾母已是不吐不快。
老太太说完,气没消解多少,反而觉得在邢岫烟面前落了下乘,便冷淡的睨着后者:“听说,琏儿在苏州的时候就常住在你们家?舅爷与舅太太怎么不规劝他些,我冷眼瞧着这二三年,琏儿越发的没了城府,如今连分家的话也敢说出来。我是喜欢凤姐儿伶俐,但绝不会为了她而舍弃我孙儿的一生前程!”
哈!
这贾母,无理也要辩三分。敢情把贾琏的错处都怪罪到自己一家子身上了。岫烟心中冷笑,口中却诺诺道:“岫烟斗胆问老太太,就算琏二哥休了妻子,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呢?府里再出十几二十几万两银子。勉强捐个知府的头衔,到头又能如何呢?老太太别忘了,琏二哥下面总归还有个宝兄弟!老太太也该为他谋划谋划。”
“琏儿如何能与宝玉相比?宝玉将来势必要走科举这一条路,那孩子聪明。只要上心肯用功,考取个翰林也非难事。”
殿试每三年一次,只有一甲头三名才能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做事。余下人等若想做官,还需选馆再考。贾母说的信誓旦旦,大有贾宝玉一举夺魁的架势。
就凭贾宝玉优柔寡断的性子?
岫烟听了贾母的话险些没嗤笑出声,忍了半晌,她才莞尔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宝兄弟人品堪佳,一旦得君王接见。必定是前程无量,宏图大展。”
老人嘛,有几个不爱听奉承话的?况宝玉还是她的心尖子,于是贾母心花怒放,拉着岫岩的手连连笑道:“你见了宝玉一定把这话告诉他。那孩子,实心眼,总把仕途经济当苦差事,因为这个不知挨过他爹多少次数落。他但凡用心一点点,正经比那些在国子监苦读的少年们强百倍。”
岫烟连连点头附和贾母的话:“宫里面再有娘娘出面筹谋,替宝兄弟选一宗极长脸面的差事,指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叫府上再袭几代爵位,这也未可知。只是……贾母听岫烟话里有话。笑意就收了几分,和蔼道:“好孩子,有什么你直说就是。”
岫烟甚是为难,迟疑半晌,才道:“琏二嫂子的事情瞒不住人,皇上怎么肯违背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叫琏二哥袭爵?那岂不是昭告天下。凡放银子钱的人家均不追究!老祖宗,咱们这位陛下是励志要做明君,要做千古一帝的,我只担心元妃娘娘会被无端牵连。”
贾母也明白这里的纠葛。
可恼连邢家一个十四五的毛丫头都看得清,自家两个儿子却糊涂不知挽救局面。
二人都是贾母的亲孙子,宝玉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她偏心些也不奇怪,可老太太从没想过从贾琏的手里夺下继承人的资格给宝玉。然而出了王熙凤这事儿,就像抽了丝的绸缎,毁的是一匹锦缎。
贾母可以不管别人,但不能不顾及娘娘。娘娘失势,荣国府也好,宁国府也罢,便难有再翻身的机会。
“你容我细想想!”贾母颓然的拄着额头,紧闭双眼,斜倚在迎债上。
鸳鸯迈步过来要引岫烟出去,岫烟却定住脚步,缓声道:“老祖宗明鉴,琏二哥不是做官的料,他出去立一番事业,府上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再说句大不敬的话,纵然将来有人构陷府上,拿着琏二嫂子的把柄做文章,那也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宝兄弟为人单纯,就算将来为官也是正值的人。别人不知道官场昏暗,难道老太太还不晓得?万一有人用此作为攻击宝兄弟的利器,您说,宝兄弟该当如何?”
贾母骤然睁眼,咄咄的目光直视岫烟。
岫烟也不胆怯,仍旧道:“又或者元妃娘娘,老太太可曾听说过历朝历代哪位宫中妃子的娘家是靠放印子钱牟利的?”
“别说了!”贾母老脸羞红!邢岫烟每讲上一句,她就觉得王熙凤罪不可恕!
“鸳鸯,去把两位老爷和那对孽障叫来!”
岫烟见此事目的达成一半,便施施然欠身要告退。
贾母忙拦住她:“好孩子,你别忙着走,进园子去瞧瞧你宝兄弟和林妹妹,为了凤丫头的事情,他们心情也不好,你多开导开导她们!”
岫烟听了这话只能应下。
这两日因为贾琏与王熙凤闹的不成样子,贾赦又一味逼着儿子休妻,老太太担心园子里有闲言闲语,搅的女孩子们不能安心,所以命人严禁闲人在园子里随意走动,不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更不准姑娘们出大观园。
王熙凤为人泼辣不假,对几个妹妹和宝玉是真心实意的好。故探春等人就聚在贾宝玉的怡红院商讨帮凤姐儿的法子。
桌子上摆了分明不是此时节才有的西瓜,果瓤粉盈盈,一片一片都起了沙。黑子粒粒饱满,只是众人没有一点胃口。
“大家枯坐这两日,难道一个法子都想不出?”探春率先开口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依旧无人能答,探春不由看向贾宝玉:“二哥哥!”
宝玉只穿着大红棉纱小袄子。盘腿坐在矮榻上,苦恼的挠头:“我,我也把办法想尽了。可老太太不准咱们出园子,我便是有心却也无力。”
探春见宝玉委托的借口实在不堪,只能将目光移向薛宝钗。“宝姐姐,二嫂子也是你的表姐,或许姨妈能救她!”
薛宝钗苦笑:“三妹妹或许还不知道,我妈现在和太太在前面打点王家的亲戚们,也是一肚子的委屈。王家非说是太太教导不严。让内侄女铸成大错,连带着妈也吃了许多排头。来的那些都是王家上了年纪,说话很有公信的老人,太太和我妈不能辩驳,还怎么敢顶撞为凤姐姐求情?”
探春还欲说话。史湘云却与宝钗最好,忙抢道:“三妹妹你也别难为宝姐姐,她到底不是你们家的人。现在正经是叫大老爷回心转意,不如叫二姐姐探探大老爷的口风。怎么说,二姐姐和琏二哥也是亲兄妹!”
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迎春身上,迎春面红耳赤,又不敢推辞,又不敢接下。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传来麝月的笑声。
“哎呀。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是有贵客要登门!”麝月隔着帘子就往里回话:“二爷,林姑娘,是邢姑娘来了!”
黛玉和宝钗大喜,二人携手去迎岫烟。唯独贾宝玉和史湘云坐在原位不动。湘云咯咯偷笑,“你不是常念叨你的邢姐姐嘛!怎么今日来了反不巴巴的迎上去!”
贾宝玉脸上怒色一闪:“我才不与那些满口沽名钓誉之辈打交道呢!好好一个清白的女孩子,没的沾染了这些国贼禄巩风,真是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
史湘云收起笑意,反好奇的围着贾宝玉打转。
爱哥哥的转变也太大了吧?前几天还邢姐姐长邢姐姐短的,这才过了多久?史湘云的目光就落在格子间后面的暖帐里。
“云妹妹,你看什么呢?”宝玉在史湘云眼前晃晃手。
史湘云忙笑道:“没有,没有。”
不大会儿,众人拥着岫烟进了屋,岫烟笑着与宝玉打招呼,宝玉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邢姐姐”就再也没有开金口的打算。
宝钗等人好生纳罕,独岫烟不在意,她笑道:“再过几天就要过年,我和妈妈商量,想请宝兄弟和姊妹们过去玩一日。我们家可不比你们府上,养了自己的小戏子,可过年不请这个又没意思。就叫我来问问大伙,你们喜欢听京里哪个戏班子的戏,我们也好早点去打点,不然再过几日,就是有银子也不能如愿。”
大家都知邢家殷实,但具体富到什么程度却不清楚。
探春几个不好做主,黛玉又不喜欢听曲儿,唯独宝玉勉强算得上见多识广,便都叫他拿主意。
贾宝玉似笑非笑道:“若是请戏班子,绝不能少了京城四大社。吉庆班的《喜千金》那是一绝,三喜班的《蓝采和》连太上皇都称赞叫好,平安班的《浣纱记》在京城连开三十八场,场场座无虚席。”
黛玉的脸色渐冷,这分明就是为难邢姐姐嘛!
宝钗忙站出来打圆场:“还会宝兄弟懂的多,不过谁大过节听那个!还不如就请个不出名的小戏班子热热闹闹唱几出。”
迎春和探春等忙附和!
岫烟却笑道:“宝姐姐别忙着打岔,我今日可得长长学问,宝兄弟还短说那第四个戏班呢!难道你们不好奇?”
贾宝玉得意的一偏头:“这第四家虽然来京城最晚,但声名鹊起最快,也是姑苏的戏班,当家的角儿叫锦官,是北静王府的常客……今日应该会有二更,时间比较充裕,谢谢小笨0169和小光的葱油饼,谢谢準備好了的粉红票,继续求票啊哈哈,感谢你们的支持!(未完待续)RQ
68、犀利晴雯道破天机(二更)
贾宝玉到如今还不明白,他骨子里其实是个见异思迁的人过去与蒋玉菡琪官交好,如今在北静王府遇见了如花似玉的郎君锦官,一颗心又都放在了他身上,只恨锦官不是自家的兄弟,不能日日相处。
宝玉倒不认为邢岫烟真能请来四大戏班中的任意一个,就像黛玉和宝钗猜想的那样,他不过是想将对邢岫烟的这股火发出来而已,刻意的冷嘲与热讽。
岫烟就像听不明白似的笑道:“南北风俗不同,宝兄弟说的这个锦官在我们姑苏倒陌生的很。”
宝钗忙接过话茬:“正是,什么名角名旦,听来听去还不就是那几出戏?咱们是姊妹叙旧,找戏班子也不过锦上添花,要我说哪里的都一样。”
探春等人赶忙附和,待贾宝玉还要说的时候,无意间就瞥见岫烟飘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宝玉脸一紧,又有些难为情,便将此事歇下不提。
众姊妹以为岫烟还不知道王熙凤的事,也不敢狠说,只旁敲侧击问她来的时候可见了老太太。
“怎么没见?我瞧老祖宗的脸色可不大好,而且打我前脚才出门,就听见老太太厉声喝着你们鸳鸯找大老爷二老爷去!莫非.一府上出了什么事)薛宝钗忙在桌下扯了宝琴的衣角冲她微微摇头。
薛宝琴扁了扁嘴,似有不满。
宝钗只能在心中苦笑,她这个堂妹,还和当年一样天真幼稚。她真以为邢姑娘什么也不清楚?别人看不清,但薛宝钗看的通透,邢家那母女都是躲着荣国府的,若非万不得已绝不登门做客。要说只为商量请戏班子这种小事,薛宝钗如何也不相信。
邢岫烟来此必为王熙凤和贾琏的事情无疑。
或许,她早就达成了目的不过是顺带着进园子来瞧瞧她们罢了!
岫烟坐了小片刻,小厨房过来传饭,她却要起身告辞。
黛玉忙拦:“至少也要吃过午饭再去,我还有话和姐说呢!”
“好妹妹,我过两日再来瞧你,家里忙成一团,母亲分身乏术,我还是觑了个空子才能过来。”
黛玉眼眶泛红,握着岫烟的手不放,家里来了这么多亲戚她每日见宝姐姐带着宝琴玩耍,大嫂子身边伴着李玟、李绮,心里不知有多羡慕。
岫烟见此不免心酸,只能低声安抚:“不然,我现在去求老太太接你家去住几日?过年之前再送你回来。恰好正德近来没有师傅教导,妹妹也好帮帮我的忙。”
黛玉眼前一亮,继而又暗沉下来。老太太舍不得她走,况且现在家里乱成一锅粥,琏二嫂子的事情还不知怎样,她张罗要出去串门只能落人口实。
黛玉垂头丧气的拒绝了岫烟的好意,和宝钗、宝琴等人将她送到园子门口。黛玉当着贾家许多婆子媳妇们的面,也不敢十分委屈。只觑着婆子们开门的空档悄悄附在岫烟耳边:“我也时常在老太太耳边念叨你,府里的车马去姐姐,你千万要来。”
岫烟连连答应,众人眼看她走远,这才返身进了园子。
且说宝玉也跟着大伙儿来送岫烟,眼见大门关上,再看不见邢姐姐的倩影,宝玉才有些后悔刚刚的胡言乱语。待他想与林妹妹说话的时候黛玉扬起小下巴哼了一声往潇湘馆去。
宝钗欲言又止,拉着宝琴和湘云回了自己的蘅芜苑。三春姊妹各有心事与宝玉欠了个身也相约而去。
只剩下贾宝玉一个人讪讪的闷头往怡红院来。
“宝玉回来了?刚好,厨下送来了午饭你瞧是摆在哪儿好?”晴雯带着提食盒的小丫头们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宝玉没好气道:“拿走拿走,这会儿谁还有胃口!”
晴雯冷笑道:“二爷在外面吃排头也不该回来拿我们撒气。上回因扇子要撵我,难道这次又为饭菜不香看我不顺眼?我知道我上不得台面,不能叫二爷满意,若是换了袭人在这儿,说几句温柔小心的话,二爷肯定乐不得的接了食盒。”
宝玉噎了一下:“我只说一句,你倒有十几句在这里等着我。况且我吃不吃饭与袭人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处处针对她!”
晴雯见贾宝玉公然维护袭人,不觉又平添了几分醋意:“我怎么针对袭人了?她若是个清白的,也不怕人议论。二爷好端端的,这两三日干嘛一听邢姑娘的名字就生气?谁干什么谁清楚!她鬼鬼祟祟做的那些事儿都瞒不过我去,正经为邢姑娘讲一句公道话,她招谁惹谁了,不过是长的好看些,性子棉和些,就碍了某个人的眼!”
宝玉还想分辨,可听过晴雯的话顿觉如雷轰顶,豁然惊醒。可不就像晴雯说的,邢姐姐走后的这段日子,都是袭人在自己耳边念叨邢姐姐的名字。
晴雯见宝玉迟迟不作响,哼了哼,依旧叫人将饭菜摆在小花桌上,领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出去。才走到门口就见袭人打对面而来。
“我紧赶慢赶要回来服侍宝玉吃饭,谁知还是晚一步,辛苦妹妹了!”袭人笑望着台阶上的晴雯。
晴雯冷笑:“我辛苦什么!倒是姐姐别累坏了,这四处说人闲话,到处打听消息,姐姐可别磨破了鞋子,不然还要请史大姑娘来帮忙做活,弄到最后也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袭人羞得脸紫涨红起来,想想原是自己有些急功近利,惹起了晴雯的猜忌。袭人不敢在这么多小丫头面前和晴雯争辩,侧身挤进了屋子晴雯扭头瞅见她消失在帘子后,恨恨一跺脚,吆喝着一帮光看热阄不给钱的小丫头们走了。
今日柳嫂子做了一道蒸核桃,素来得袭人的喜欢,宝玉便时不时的单点这道菜,自己不吃一口,却都是为袭人留着。
柳嫂子的手艺还算精纯,能把核桃的香气逼出来,糖汁挂在大粒饱满的核桃仁上,口口都是酥脆。袭人一进来就闻到那香气,脸上不免挂起笑意。
说到底,晴雯是什么东西,在宝玉心中还是自己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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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搬弄是非宝玉疑心(求粉红)
袭人眉开眼笑的进了屋子,刚刚晴雯带给她的不悦终究不能与这碗蒸核桃相比。
“你怎么又叫厨房做这道菜了?我前两日还听小厨房的人抱怨,说我们倒像二等的主子,她们伺候姑娘少爷还来不及,还要自己掏腰包来打点我们这些丫头。”
贾宝玉并没抬头看袭人,只是淡淡的回道:“哦,下次我不叫人传这道菜就是。”
袭人本是要在宝玉面前撒个娇,让他知道自己和寻常的丫头不一样,奈何宝玉今日却木头似的,让袭人吃了个鳖。
然而袭人是谁!她忙嗔道:“你也该敲打敲打咱们屋子里的人了,整天没个规矩,老太太是怜惜林姑娘宝姑娘她们,怕寒风朔气的吹着,这才在园子里弄个小厨房。如今倒好,姑娘们没说点几道菜,倒是叫小丫鬟们得了个占便宜的地方。你是咱们怡红院的主子,不知多少下人的眼睛都盯着,也该让晴雯、秋纹她们消停些。”
宝玉缓缓抬起头,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袭人:“怎么?谁在外面又惹了什么官司叫你拿住了?”
宝玉这话里不无讽刺,只可惜袭人在他面前自在惯了,一时间竟没听出来。
袭人笑道:“倒也不是什么是非官司,只是前几天我听柳嫂子偷偷和门上的婆子抱怨,说咱们怡红院每日的开销最大,总比二姑娘或三姑娘她们那里多出几道额外添加的菜。我开始还不信,以为是柳嫂子搬弄是非,可冷眼瞧了两三日。还真和柳嫂子说的一模一样。不是晴雯要个炒面筋,就是秋纹要一样蒸蛋都是二爷你面前的红人,柳嫂子敢得罪哪一个?少不得自己吃亏些,也打点好了这些姑奶奶们!”
贾宝玉淡淡道:“你可派人去要过?”
袭人抿嘴一笑。娇滴滴的嗔着贾宝玉:“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最怕占别人的便宜。”袭人自自然然的坐在了贾宝玉身边的高绣墩上,端起那碗分量不小的蒸核桃,“我有你替我想着。还需要去劳烦别人嘛!”
筷子并无第二双,袭人探手拿起宝玉面前的羹匙,舀了一块核桃递到贾宝玉的嘴边。
宝玉想也没想就衔了,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倒也吃的香甜。
“对了,你知我刚刚碰到谁了?”袭人佯装不经意的样子,果然引起的宝玉的注意。
“谁?”
“老太太屋子里的翡翠啊。你知道,我原就是老太太屋里的人,和鸳鸯、翡翠的感情自然好些,在门角子那里就多说了会儿,这才耽搁些时间。”袭人见撩拨的火候也差不多。便放下核桃盅,悄悄道:“翡翠告诉我,刚刚邢姑娘去了老太太那里,是特意为二***事情登门。”
贾宝玉右手握拳往左手掌狠狠一砸:“我就知道,她肯定不单是为了请戏才来!”贾宝玉回想起刚刚邢岫烟的神态,似乎并没慌张,反而胸有成竹的样子。
贾宝玉欢喜问道:“翡翠是不是说邢姐姐劝动了老太太?”
袭人听闻宝玉又开始“邢姐姐”的叫着,不觉皱了皱眉,语气便淡了几分:“我的二爷!你把人心想的太好了!听翡翠那意思。邢姑娘根本不是来给二奶奶她们夫妻求情,而是撺掇着老太太分家呢!”
贾宝玉拂袖起身,恶声恶气道:“你胡说!邢姐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袭人心中阵阵冰凉。
她虽然猜到邢岫烟离开贾母那里会来怡红院,但没料到只坐了那片刻的功夫,就能叫宝玉一改前几日的态度。她好容易说动宝玉厌弃了邢岫烟,怎知这女人一来。她前番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袭人不禁在心里恨极了邢岫烟。
“我怎么是胡说,这话不但翡翠听的明白,鸳鸯、琉璃,在屋子里伺候的那些丫头谁不知道?现在是老太太关着园子不准咱们出去,否则消息早就传了进来。”
贾宝玉一阵阵冷笑:“是啊!消息传的是太慢些,邢姐姐刚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你就能搬弄出这些是非来。怪不得大家私下里都说,我这怡红院里从没秘密,比水晶缸还通透,初一做了什么,初二就满园子尽知,连园子外面的太太们都过来问话,我再不信这些都是小丫头们干的好事。没有你们从中挑唆,谁敢肆意妄为!”
袭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正想说几句带刺的话,晴雯却打从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跨门槛的时候一慌神,险些没被绊倒。
贾宝玉没好气喝道:“谁在外面拿刀子吓你不成?慌成这个样子!”
晴雯也不和他争辩,况且她现在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你快去瞧瞧吧,老太太和大老爷二老爷已经商定好,要叫琏二爷分家出去呢!如今已请了东府的珍大爷,另外还打发小厮去各处请族中有脸面的长辈呢!”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贾宝玉一直认为此事是雷声大雨点小,琏二嫂子会无恙,琏二哥更没事,怎么半天的功夫,事情却定下来了?
贾宝玉忙看向袭人:“你刚刚说,是邢姐姐劝老太太分家的?”
袭人冷道:“二爷如今相信我的话?邢姑娘说的还不止这些呢!只是二爷如今怀疑我的用心,我说了也没意思,你该去问鸳鸯,她的为人你总信得过吧!”
晴雯大眼睛一会儿打量打量贾宝玉,一会儿瞅瞅袭人,她虽然不知二人打的什么哑谜,但看宝玉失魂落魄的样子,袭人气鼓鼓的表情,晴雯心里就快活。
一个是太太赏的,一个是老太太赏的,凭什么分出三五九等,就要她处处被袭人压下一头?晴雯从来不服气,而且一直想找个机会钳制住袭人。
或许今天就是个不错的时机?
晴雯笑着上来拉宝玉:“还问这些有什么用,先紧着二***事情才好!”说完,拉着宝玉出了怡红院,空余袭人在原地生气。
门上的婆子们见小爷姑娘们来势汹汹,谁敢拦着?少不得放他们出去。
荣国府、宁国府上下一片低沉,贾母的上房里更无人敢大声吸气,不因别的,只为贾赦、贾政两位老爷决心已定,夺了贾琏的继承之位,择日呵他们夫妻出府,从此一家变两家。
这厢岫烟出了贾家,不时催着车夫往家赶,才到凤尾胡同,随车的婆子奇道:“姑娘,咱们家门口一溜拴了七八匹马!”
岫烟闻言忙掀了帘子一角往外探看,果然,清一色的高头大马,个个矫健非常,不是寻常商户人家或小吏们的坐骑,倒像是军马。
“告诉车夫,不走正门,从后面的角门过去。”
邢家的车夫特绕了一大圈,角门处正好有商户来送米肉,管家看见姑娘,忙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岫烟瞧见他就不由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你不是去衙门里找老爷?”
“说来巧的很,姑娘才往贾家去,老爷和小的就进了家门。嗨!都是戚家闹腾的,他们家大奶奶昨晚上悬梁自尽了,留下一封认罪的遗书,老爷和各位大人们就被留在衙门里结案,所以才没回来。”
岫烟大惊:“戚大奶奶?这怎么可能,我们住在凤尾胡同里根本没听到消息。”
管家苦笑,觑着四下都是自家人,这才低声道:“吏部尚书宋大人亲自过问了此事,谁敢声张?不然老爷早打发小厮往家里送消息,也免了太太和姑娘担心。昨晚上刑部看的那叫一个严!小的今早去衙门,没等开口就被差役给扣下,还是报了咱们老爷的大号,这才放我进去。”
“我在前面经过的时候看见门口拴了几匹马,是什么贵客?”
管家一听姑娘问这个,眼睛笑得早眯成了一条缝:“可不像姑娘说的,是贵客中的贵客。那是镇抚司的宋千户,老爷刚才坐的轿子遇上了惊马,幸亏有宋千户身手矫健!”
岫烟却心下生疑,好端端就遇上了惊马?而且她一听镇抚司的名号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人家谁和镇抚司来往?
其实在岫烟心中,镇抚司三个字的威慑力跟黑社会差不多,挨上就没好事。
管家小心觑着姑娘的脸色,低声道:“据说,这位宋千户是吏部尚书宋大人的小儿子,和老爷聊的特别投缘,所以才留下他用饭。姑娘……好,我知道了,管家先忙去吧,我自有话和母亲去商议。”
岫烟带着美莲、美樱等人穿过暂且荒芜的后花园,也不回自己的院落,直接往上房卢氏那里去。
可巧,卢氏正和同住在胡同里的冯太太说话。冯氏一见岫烟就爱的不得了,退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硬要塞给岫烟。
岫烟却不敢收,冯太太的丈夫只是詹事府的一个从七品主薄,如今新君继位,并无立太子,所以詹事府清闲的很,油水自然也少。冯家在胡同里又不彰显,岫烟怕人家是客气,自己若接了镯子,反而叫冯氏为难,所以求助似的望向母亲。
冯氏板着脸:“好孩子,难道是嫌伯母送的礼物不贵重?”
“伯母说哪里的话,我……冯氏几乎是将镯子硬套在了岫烟纤细的手腕上,一汪绿水儿环绕在雪白腕子上,连冯氏竟有些看的出神……谢谢小光的平安符,谢谢朱老咪的PK票,O(n_n)O么么哒(未完待续)RQ
70、小正德艰辛拜师傅(求粉红)
岫烟今天才见识了什么叫卧虎藏龙,这凤尾胡同里连个詹事府主薄的太太都如此阔绰,想来每一家都不能小觑吧。
冯氏今天来不为别的,就为年下请卢氏过去吃席。
“我婆家在岷州一带,也没什么亲戚,逢年过节就冷清的很,所以大年初七就约着胡同里的夫人太太们过去坐坐,远亲不如近邻,何况胡同里的女孩子多,我没个女儿,就喜欢她们去闹。”
看得出,冯氏是真心喜欢岫烟,和卢氏说话的功夫,眼睛就没离开岫烟。
卢氏自然不会扫了她这个面子,忙应承下来。
“卢妹妹,我听说你们家和荣国府是亲戚?”
卢氏便知这才是冯氏的目的,“倒是有些远亲,不过两家往来不多,只逢年过节走动走动。”
冯氏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能跟贾家走动就已经是难事了,我们倒想往上凑一凑,就是没那个机会。”
冯氏拉着岫烟妈妈的手就说起了这几年荣宁二府的风光,话题一拐,就说到了来年的选秀一事。
“如今新皇登基五载,却只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实在应该充裕充裕后宫,叫皇家繁盛些。卢妹妹有所不知,这几年詹事府闲散的很,没有太子在位,心可不就慌?”
过去詹事府管着皇后与太子的私有财产,从前朝开始,皇后的内账归内侍监打理,詹事府只专心致志服侍太子一人就好。演变到本朝,上至太子读书学习。下至太子日常花销,詹事府事无巨细,无一不插手掌管。
新皇也是踩着兄弟们的肩膀上位的,他继位之前可不是太子。詹事府已经落败了许久。都盼着新君登基后赶紧立下太子稳固朝局,也叫他们有点盼头。
只是这新皇帝像是没感觉似的,对詹事府的几次隐晦上奏都视而不见。
“我娘家有个侄女。今年赶上了好光景,也被点选进京做候选。”冯氏讪讪一笑:“不怕卢妹妹笑话,我们老爷在京城呆了七八年,可究竟没有什么门路,尤其是选秀这档子事儿。听说元妃娘娘当初也是走的进宫选秀的路子不知,妹妹能不能提点提点我们?”
卢氏看了看女儿,岫烟忙起身笑道:“我看厨房里做了什么小菜。母亲一定留伯母好好吃一盅。”
她一出门,美莲就跟着撇嘴:“我当她是真心送姑娘镯子呢,原来也不过是有事相求。进宫有什么好的,难道人人都能熬出头!”
岫烟不以为意一笑:“这就好比豪赌一局,熬不出头。冯太太也不过就是耗费些打点的银子,可万一像元妃娘娘似的,成了一宫之主,点为贵妃冯太太可不就成了娘娘的恩人?左右不是她的女儿进宫,她也不用牵肠挂肚。”
美莲一想也是,不过转而笑道:“冯太太也是急昏了头,咱们太太可不爱揽这种差事。她应该去找琏二奶奶,只可惜二奶奶现在自顾不暇。”
岫烟睨着她:“数你话多。”
美莲吐着小舌头,知趣的不再多嘴。
“姑娘。”前院的婆子进来回话:“老爷请姑娘带着正德少爷到前面去说话。”
岫烟想到门前的高头大马,略带几分迟疑的应了。正德住在后面的小院,一叫就来,小包子最近没有师傅教导武艺,一早拉弓射箭,发现准法远不如从前。精神好萎靡。
耷拉着脑袋沮丧一路,岫烟就嗔他:“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都是你自己近来玩心重,不肯练功,哪里就和有没有良师靠上关系?”
正德嘟着小嘴,没有反驳,但也倔强的认为自己委屈到了。
出了二门往前院去,把门的就换成了精明干练的小厮,前院是邢忠待客的地方,因此布置就显得格外精心。从正门进必路过此地,岫烟刚刚绕远到后门就是不希望和客人撞上,这个时代可最讲究男女有别,免得尴尬。
“岫烟,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个人!”
门帘一挑,岫烟就看见父亲满脸红晕的站在堂屋当中,旁边侍立一个青衣男子。
屋子里酒气还未消散,岫烟扫了眼花桌上的酒坛子,少说也有二斤。
“这是父亲的救命恩人,宋千户宋大人。千户,这就是我的一双儿女。”邢忠笑呵呵的为两方人引荐。
宋千户淡淡一笑,先把目光落在小包子正德身上,既然才扫了岫烟一眼,“邢大人过谦了,我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称不上救命之恩。”
“哎!当街拦下惊马,这本事可非一般人能有。”邢忠笑着叫过正德,“你不是嚷嚷着少了个师傅嘛!今天父亲为你请了一位良师。”
岫烟心生不妙,忙看向宋千户。谁知宋千户不看正德,反与岫烟四目相撞,正饶有兴致的打量对方。
正德扭捏的仰头看着对他来说异常高大的宋千户:“你是我的新师傅?”
宋千户大笑,伸手过来摸正德的头,谁知正德小脖子一歪,正好躲了过去。
宋千户不觉吃惊,呦,这小子好快的动作。
正德得意的冲他姐姐一笑,岫烟瞄着宋千户在空中的手也不觉闷笑。邢忠顿觉老脸有些挂不住,这俩小破孩,也太不给面子了!他还指望着宋家出个精英来好好教导教导儿子呢!
“又在胡说,宋千户为朝廷办事,哪有时间来教导你,是千户为你选了个好师傅。还不多谢?”
没等正德开口,宋千户已经笑道:“邢大人,令公子可比你说的要机敏的多。只怕我们家的门人未必能堪当此任。”
邢忠见对方眼中都是调侃的兴味,觉得宋晨有点童心未泯的样子,还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开起了玩笑。于是也不搭腔。
岫烟感觉到握着的小手有些乱动,便冲宋晨淡笑道:“千户勿怪,这小家伙早起还抱怨,说弓法越加荒疏了。如果能得千户大人的这位门人指点指点,一来叫徒弟认认师傅,二来也叫他心服口服。”
宋晨盯着岫烟看了半晌。目光**的让芯儿是现代人的岫烟都觉得难为情。不大会儿,宋晨的亲兵就带了个体格彪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看着虎虎生风的步子就觉得对方身手不俗。
宋晨一个侧身,挡在岫烟身前,不叫外人看见。他单手轻轻一推,正好将小包子送到众人面前。
“王师傅,你来瞧瞧这个小家伙。”
王师傅是宋家的门人。年轻时也是绿林中一条好汉,可惜被所谓的正道人士追杀,这才收了脾气,在宋家做了教习师傅。
宋晨和邢忠吃酒的时候听说要给家中小公子寻拳脚师傅的时候,立即打发人去家中唤王师傅来凤尾胡同。
王师傅来的时候不明缘故。现在一瞧,原来公子给他弄了个小豆包做徒弟,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然而王师傅多年来受宋家的恩惠,他又不能回绝。只好板着脸冲小包子点点头。
岫烟清清楚楚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耐烦,忙用小指头去戳挡着自己的宋晨:“哎,他是不是嫌弃正德年纪太小,你帮忙说几句好话啊!”
宋晨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背后的小手其实轻的不能再轻,但在宋晨看来却像针一般扎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岫烟以为这呆子没听懂。还想去推,可马上意识到,宋千户是镇抚司出身,莫名的胆怯让岫烟不拒绝往后倒退半步。
“你”宋晨感到对方的疏离,心头涌出一种不悦,侧首要和岫烟说话。
邢忠偏巧往这边跟他说话:“宋千户。你看是不是让师傅先指点指点正德?”
宋晨还能说什么,只能踏步往场院里走。邢家的下人早取来了正德练弓箭时候的靶子,一张弓小的出奇。毕竟正德还不满六岁,叫他拿起几石的大弓纯粹是难为人。
王师傅信手抄起小弓不免冷笑两声。
正德一张小脸又红又涨,既是气的,又是羞的。小包子颠颠颠跑了过去,仰着大脑袋满是不服气的伸手要弓。王师傅倒也不难为他,还主动选了支箭递给正德。
岫烟就见弟弟好像一头倔强的小毛驴,背着弓箭跑到十来米开外的地方,一句话不说,抬手就是满弓。
岫烟从没见过这样认真的正德,不说话,却有一种如渊渟岳峙,大宗匠的气派。
不但岫烟觉得出奇,连宋晨和王师傅也觉得奇怪,莫非这孩子难道真是个练武的奇才?
王师傅往前站了站,以便于更好的观察小豆包的弓法。他刚站稳,便听见“嗖”的一声,带着风声的竹箭呼啸而来。
“噗!”正中红心!
“姐姐,姐姐,你看到没!”正德欢喜的像一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儿,眉飞色舞。岫烟怎能不高兴,她知道,这可是正德练习弓箭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王师傅露出淡淡的笑意,反手从背上卸下大弓,慢慢踱步到墙根下,这距离,少说也有五十来米。
正德张圆了小嘴,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不敢置信的看着戳破了靶子的竹箭。使劲儿拔了半天,结果脑门上都是汗,可竹箭却纹丝不动。
王师傅睨着还不及自己腰身的小豆包,一声不发的将竹箭拔出,正德平时用来射箭的靶子不过是用草绳团系而成,王师傅的力气太大,草绳靶子根本不堪重负,轰然散了架子……小荷回来的太晚,更新也延后了些,叫大家久等,实在是抱歉,多谢琴心舞和于小狐的粉红票,小荷继续努力!(未完待续)RQ
71、朝堂之上御史之言(求)
王师傅算是在邢家正式的安家落户了,他的娘子赵氏带着一双儿女也搬进外院的小客房去住。卢氏一开始还担心王师傅做惯了尚书府的教习,猛然间给个小吏的儿子当师傅,心里会不平衡,谁知王师傅倒看的开。
尚书府人才济济,王师傅挤破头也不过是给府院家丁当拳脚师傅,那些小厮们白日里干活,练武的时间少而又少,王师傅空有一身的本领却无处去使。
他倒是想给尚书府的少爷们做先生,就是没那个福分。
现在也好,邢老爷虽说是个六品小官而已,但邢家富裕,又只有这么一个少爷,最要紧的是正德少爷远比同龄的孩童要聪明,王师傅只上手教习了两天就明显感到这个优势。
毕竟有了年纪,王师傅总想将衣钵传承下去,偏他的一双儿女都不是练武的料子,从前家里靠着尚书府,王师傅担心自己有一朝撒手,儿女们要受委屈。
现在进了邢家就大不一样,他们仍旧是自由人,但邢家处处礼遇,连带着妻子都配了个小丫头服侍,邢家的小姐也没有看不起自家闺女的意思,时不时叫她到内院去玩耍。
王师傅自此就安心在邢家教习,时间久了,竟也渐渐养成了一种富家翁的气度。这是后话,自且不提,只说当下。
戚家的事情似乎找出了真凶,因年关将至。戚家只能委屈小儿子,匆忙撤下灵堂,将戚三少爷停放在京城之外不远的大愿寺。
胡同里本来不错的两家人,戚家与左家,一时间却成了死仇。龚太太大病不起,卢氏倒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时不时打发人送点东西过去。龚太太每每看到这些小礼物,就想起当日要用邢岫烟代自己女儿去戚家的事情,越发的羞愧难当,心病一日重过一日。
至于凶手戚家大少奶奶。刑部的人抬去了尸身,算作结案。说来奇怪,这戚大奶奶像是迷途知返似的,临上吊前还写了封遗书。
她做丫鬟的时候就爱慕二少爷,可太太强迫着她嫁给命不长久的大少爷,戚大奶奶满心都是怨愤。时间越久,报仇的心里越是强烈。就因为三少爷无意间撞破了她和二少爷的好事。戚大奶奶这才决心除掉三少爷。一来是避免损毁声誉,二来是让太太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心痛。
信笺从头到尾似乎毫无破绽,戚大少和伺候大***贴身丫头都承认,字迹是大***无疑。刑部并没有找到杀人的凶器,但有了遗书,他们巴不得在年前赶紧结案。
岫烟听父亲讲完这些,只觉得疑点重重。她最开始也怀疑是戚大奶奶。但随着戚大***死,这种怀疑反而转淡,似乎幕后仍有黑手。
岫烟瞒着父亲悄悄派阿喜到东郊花圃打听消息,阿喜去了几次,都没能找到戚大***娘家,周遭住的邻居们都说,苗家的寡妇两个月前带着儿子投奔阔绰亲戚去了,走的时候好风光!两台大车。还有伺候的小丫鬟,粗使的婆子。
邻居都知道苗寡妇和继女关系糟糕,所以投奔的亲戚绝不可能是戚大奶奶。可深问下去,苗寡妇就板着脸不吭声。
线索到这儿似乎就断了,不过岫烟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康妈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弄来了九尾天葵的种子。喜得岫烟连连道谢,又叫美莲包了个大红包。
康妈妈捧着沉甸甸的荷包,笑得合不拢嘴:“哪还好意思收姑娘这么大的礼!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岫烟拨弄着纸包里的两个黑米粒似的小种子,冲康妈妈笑道:“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来的贵重。只可惜我却不清楚这九尾天葵如何养活,只怕糟蹋了好东西。”
“哎呦,姑娘该早说,我问那丫头要种子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康妈妈一脸的懊悔。
岫烟心思一动,忙笑道:“怎么,府上有懂得此花的下人?”
“可不是!戚家统共就三盆九尾天葵,一个养在三少爷的书房,一个摆在内室,还有剩下的一盆就放在大少***屋子里。大少奶奶身边有个伺候的小丫头叫秋儿,平日不用她干任何事儿,就是帮着打理大奶奶院子后身的小花圃。哎,大少奶奶一走,这秋儿很不受待见,听我们府里的人说,二少奶奶要发卖那些伺候过大少***下人呢!”
康妈妈也是个精明透顶的人,她见邢岫烟话题总围绕着九尾天葵,便试探道:“不如姑娘发发善心,把秋儿买下来?”
岫烟但笑不语,康妈妈得了实惠,也想着报答报答秋儿,忙道:“老婆子敢跟邢姑娘担保,这秋儿干别的不中用,养花却最拿手。姑娘家的后院子那么大,哪能不请个懂花爱花的人?秋儿要是知道姑娘能救她一命,肯定对姑娘感恩戴德,一辈子铭记在心。”
康妈妈把秋儿夸的天花乱坠,岫烟也动了买人的心思。
腊月二十五是朝廷最后一天朝会,皇帝老爷辛苦了一年,也该歇歇。朝堂上人人笑逐颜开,这里的多数人都被皇帝邀请参加大年三十的朝贺。对于百官来说,年三十在宫里吃顿冷冰冰的饭菜却是皇家的恩赐,天大的殊荣。
按理说,这会儿不该有人没眼色,可偏偏御史台的老大人不打算给皇上一个面子。
孝宗无奈的看着下面的张敬宗:“张御史,你有什么事情要禀奏?”这个张敬宗是朝廷里出了名的老顽固,食古不化,最爱揪人短处。太上皇在的时候就拿他没办法。张敬宗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状告之人没一个清白的,作为皇帝,他们难道还包庇不成?
可张敬宗也过于耿直了,他状告的那些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皇帝的宠臣,都是油水十足,被抓住就能剥下一层皮的主儿。
孝宗登基五载,张敬宗是一年就状告一个,不多不少。到今天正好凑足第五个。孝宗见他平时不多话,可一站出来,孝宗就犯头痛。
“回禀圣上,臣要状告荣国府不施仁义,当家奶奶王熙凤无视朝廷纲纪,私下发放印子钱,为祸百姓。荣国府家主贾赦治家无方。长有无序,影响极坏。”
身为工部员外郎的贾政就站在朝堂上最靠后的小角落里,听到这儿,他早已经是大汗淋漓,两腿发软。
孝宗不禁皱眉:“荣国府?可是元妃的娘家?”
贾政赶忙站了出来:“回禀圣上,正是微臣家。”
孝宗对贾政还有些好感,此人迂腐虽迂腐。但还有几分忠心。孝宗的语气便缓和了几分:“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爱卿,你慢慢说。”
张敬宗就将王熙凤如何私放印子钱,更借着贾家的名声做的几件恶事一股脑儿都秉承上来。
孝宗心里虽然不快活,但他更明白,满朝堂上私下做这种勾当的决不在少数。地下钱庄屡禁不止,连太祖他老人家当初起兵造势的时候,也借过这种昧良心的银子。太上皇的妹妹,当朝大长公主。有江南最大的地下钱庄,孝宗可不认为那是姑姑的买卖,幕后谁更有权势,孝宗一目了然。
孝宗看过账册,林如海出任巡盐御史多年,可进献给朝廷的税银永远是那么多,另有一部分钱直接进了大长公主的地下钱庄。
孝宗也想过这块肥肉,然而太上皇犹在,他焉敢动手?
孝宗没好气的瞪了贾政一眼,贾政战战兢兢道:“陛下,臣一家已然知错,王氏将这二三年的账目和拮据都整理了出来,并将不义之财封存收好,只等年后向陛下主动告罪。”
孝宗心中直乐,贾家倒是挺会瞧眼色。他故意板着脸:“程大人,依贾府妇人所为,本朝历法该当如何审理?”
程子墨赶忙从人群中走出,“回陛下,若是民间私放印子钱,有功名者革去功名,若为寻常百姓则抄没财产,杖责十棍。”
世间不公平事太多,阶级不同,受益自然也就不同。
孝宗点点头:“其夫婿可有功名?”
张敬宗忙抢道:“陛下,贾琏五年前娶亲,捐了个同知的身份。”贾政暗地里叫苦,新君最恨卖官鬻爵,只是碍着老皇帝没死,所以不敢大肆下手收拾。
孝宗果然冷了几分:“那就夺去功名,将贾家妇人杖责十棍。贾赦、贾政治家无方,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北静王水溶与贾家交好最深,也听说过一些内中缘由,此刻见朝中无人站出为荣国府说话,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微臣听说,这个贾琏和王氏已被赶出家门,想来贾大人也是用心良苦,望陛下夺情处理。”
孝宗一扬眉,睨着贾政:“北静王的话果然属实?”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臣”贾政一连说了几个字,可都没能把内情讲出来,这事儿实在丢人至极。
倒是南安郡王笑呵呵的站出来:“陛下,臣也有所耳闻,荣国府的妇人无德,她那位相公倒是有情有义,贾赦大人执意要儿子休妻,贾琏宁可将继承人的身份丢弃,也不愿意抛弃糟糠。说起来,贾琏远比那些道貌岸然,宠妾灭妻之人来的好。”
张敬宗顿时老脸羞红,他因原配妻子是个村妇,所以纳了个美貌的小妾,导致妻子郁郁而终,当初也有人拿此做把柄供给自己,可张敬宗一直坚称原配是妒妇,犯了七出,他也算不得是宠妾灭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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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糟糠之妻绝不下堂(二更)
(二更准时送上~"^ns)
下了朝,孝宗心情大好,伺候的大太监戴权小心翼翼的逢迎着:“陛下今儿难得如此高兴!”高兴就好,只有高兴才能去椒房殿,皇后娘娘才能安心。不然,他们这群奴才又没好果子吃。
孝宗笑道:“荣国府这个叫贾琏的倒是有趣。”说着上了御辇,手点了点御辇上的龙头扶手:“去凤藻宫。”
戴权一怔,皇上可有日子没往元妃娘娘那儿去了,大家还只当凤藻宫的那位失了恩宠。
前方不远处站了个小太监,一直望着御辇这边,戴权暗地里冲他微微摆摆手。小太监满脸的沮丧,一溜烟儿往椒房殿方向跑去。
贾元春的日子就像戴权说的那样,并不好过。倒不是说宫中少了她吃短了她穿,而是寂寞岁月难熬。如果有皇上的恩宠在,就是和那些妃子斗气,也算有个正经事儿干,总比现在这种活死人似的生活强百倍。
冷宫岁月凄清,如今的凤藻宫与冷宫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她这儿更奢华些,伺候的奴才更多些。
元春十五岁进宫,在太妃娘娘身边做了五年的差事,因大方得体才被赏赐给现在的孝宗,等孝宗继位,元春早就过了二十年华。皇宫里最不缺的是什么?是女人,尤其是新鲜漂亮的女人。孝宗不是长情的人,元春要不是依靠着太妃娘娘的照拂,恐怕早就淹没在了众多新宠之眼看着选秀在即不知多少良家子又将进宫与她们争宠夺爱,元妃却始终没怀上龙嗣,她怎么不急?
家中的兄弟又不争气,贾元春可以说是四下无援,满肚子的委屈只能往心里咽。
抱琴见主子又坐在窗前偷偷落泪,不免劝道:“娘娘看开些,您再耐烦几年,等宝二爷入了仕途,娘娘还有什么可怕的?”
元春用帕子掩着半张脸闻言苦笑:“本宫焉敢做那春秋大梦!你没听宜人说,宝玉最不待见老爷那些客卿,每日只与姊妹们嬉戏。也怪本宫糊涂,当初只叫姑娘们进院子住就好,很不该让宝玉也让里钻。耽误了他一生的前程,本宫可不就成了贾家的罪人!”
抱琴忙道:“娘娘为贾家立下多大的功劳,若没您在宫中坐镇,老爷们在外面做事心中也不稳妥不是?”
“哎,本宫到底没能为陛下生儿育女,只怕宜人和老爷也多有不满。”
“谁对爱妃不满了?”
元春大喜她忙回头:“陛下!”元春都快忘记皇上前次来凤藻宫是什么时候了。
孝宗笑呵呵的接过元春递来的温茶:“难不成是内侍监送来的华服惹得爱妃不满意?戴权,你这大总管是怎么做的!”
戴权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陛下,奴才可不敢怠慢娘娘。内侍监都是按照皇后娘娘给的单子在分派行事,或许娘娘没看中哪件衣裳?”
元春不敢得罪戴权,她忙笑道:“陛下误会了,臣妾可没对戴公公不满,只是刚刚想起了旧事,触景生情而已。”
贾元春随了王氏的性格,并不会撒娇献媚固宠,这也是渐渐失势的一个重要原因若此时皇帝是到周才人哪里,对方早就偎进皇帝的怀里去了。反观元春,只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孝宗对面。
“朕听说爱妃娘家有个泼辣十足的嫂子?”
元春一怔讷讷道:“陛下一.”
孝宗大笑:“看来不假,爱妃可知,今日有人状告贾府的琏二奶奶私放印子钱!”
元妃噗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不敢看孝宗,反倒是孝宗好脾气的拉起元春。
“爱妃莫慌,朕虽然不喜这妇人的见利忘义,但她倒是得个有情有义的丈夫护持。”孝宗便细细的问了元春有关贾琏的事宜,贾元春不明就里可不敢隐瞒就捡那些好听的话说了半箩筐。
“这么说来,贾琏只是有个官衔并没有正经差事,每日也只是跟着这个王熙凤打理家族事务?”孝宗沉吟道“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朕是知道你们荣国府的,贾琏能放着未来家主的位置不坐,带着罪妻离开,虽显鲁莽,可到底有情有义,比那些道貌岸然者强百倍。”
贾元春又惊又喜,孝宗难得夸赞一个人,更何况这人是自家兄长。元春不免放下了身段,伺候孝宗更小心殷切了些。孝宗身心愉悦,当晚就歇在了凤藻宫。
第二日,元妃还没来得及去椒房殿给皇后请安,内侍监的赏赐就一批接一批的送进了凤藻宫。领头太监连连告罪,说是给娘娘送的迟了两日,还望娘娘别怪罪。
元春自知这些人的逢高踩低,此刻小心翼翼还不因为自己又有得宠的迹象?元妃不笨,她明白,孝宗的宠爱不过几日,可就凭这几日,只要她能怀上孩子,今后谁还介意皇上的恩爱在不在?
贾琏和王熙凤这会儿可不知道,他们俩的离开竟叫元妃娘娘得了实惠。夫妻俩正忙着搬家呢!贾赦的最后期限是大年二十七,因气恼儿子执迷不悟,他绝不肯叫贾琏在府里过完新年。
贾母虽然心疼,但更气贾琏夫妻不自爱。
幸而贾琏有准备,宅子是一早买好的,不偏不倚,离着凤尾胡同只隔着半条街,三进式的小院子,但比他们夫妻在荣国府住的那个小跨院要大数倍。正院当中一棵百年大柏树,墙角还种了十几株苦丁香,窗明几净,屋子里烧着火龙,处处都好。王熙凤欢喜的不行,隐隐有一种真正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过去帮着二房管家,威风是有,但心里终究没底,怎比今日!
平儿和小红收拾着被褥,看着王熙凤兴奋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大好:“奶奶往日里管着那么大的府邸,也没见你像今儿似的高兴。”
王熙凤坐在炕上,翘着脚看旺儿媳妇和几个婆子抬屏风。王熙凤只是被婆家撵出家门,也不算被休,王家也没资格讨要她的嫁妆。贾母又不忍贾琏在外面受苦,私下里添补了些银子,更把他们夫妻用惯了的下人都放了卖身契。
王熙凤得意的一哼:“我在荣国府管的再好,那也是二太太的功劳,骂名却都是我背着,人人只称颂二太太是佛爷一般的人物,大家都敬她。如今的家虽小,可毕竟是咱们做主,你当我乐意每日天不亮就去点卯?谁又不是傻子!”
王熙凤还不知道皇上赏了她十棍子,所以格外的乐呵。
73、无端寻衅出言不逊
凤姐儿正和平儿等说话,外面婆子就来报,说邢家姑娘带着小少爷瞧奶奶来了。凤姐儿大喜,忙挽着平儿出去迎接。
“我的好妹妹,这么冷的天难为你来看我,该是我和你哥哥去瞧舅舅、舅母才是。”
平儿赶忙挑了帘子将人迎进屋。外面实在冷,不过几步路,岫烟的大氅上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再瞧小包子正德,正跺着脚搓手呢!
可把王熙凤心疼坏了,一把将正德抱上了火炕。正德四下环视一圈,却不见巧姐儿,便问王熙凤。凤姐儿嘴角泛起苦笑:“老太太因舍不得巧姐儿在外面受委屈,说是我们夫妻安顿好了,年后再去接人。”
正德有点沮丧,平儿忙旺儿媳妇拿了酥饼给正德,正德知道姐姐和二嫂子还有话说,就乖巧的抱着酥饼啃,也不捣乱。
岫烟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管家那里有你给巧姐儿的礼物,过会儿给二嫂子抱来瞧瞧。”
正德大眼睛放亮,恨不得现在就去。平儿心领神会,笑呵呵看着她们姑嫂二人:“我带着正德少爷去后屋坐坐,巧姐儿那还有个九连环呢!”
这可正合了小包子的心思,他忙将酥饼塞给岫烟,小屁股一蹭,当即从炕沿上滑了下来,速度快的众人来不及反应,拉着平儿的手就出了内室。
王熙凤羡慕的看着正德:“我要是有这么个好孩子,就是少活十年也值得。”王熙凤这二年为元妃省亲的事操劳太过,后来保养不慎。流过一次产,并添了下红之症。这些日子以来又经历印子钱的是是非非,上个月行了经之后,这一个月。竟沥沥地没有止住。
王熙凤暗地里着急,再见了正德之后,心里越发的苦楚。
岫烟安慰道:“嫂子这些年就没找个正经的大夫仔细瞧瞧?”
“怎么没瞧。太医院里的几个杏林高手都去把过脉,可口风竟一致,说我只要静静的休养,二三年的功夫也就得了。二三年二三年,这都几个二三年了,可哪有半点动静!”
王熙凤见邢岫烟似笑非笑,心头涌起不好的感觉。她忙推岫烟:“莫不是你觉得有蹊跷?”
“嫂子,你自己想想,嫁进贾家这些年,要是没问题你不早得了孩子?怎么可能叫巧姐儿一个孤雁似的落单?可那些太医偏偏一个嘴巴说话,要说没问题。我可不信!”
王熙凤被岫烟说的心慌,左手不禁捂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常年冷冰冰的,温热的手覆上去就像盖着冰块。她年轻做姑娘的时候可并没这个毛病,然而在生了巧姐之后,王熙凤就格外怕冷,一到冬日,地龙火炕是一定要烧的旺旺的,大毛衣裳,手炉子一样也不能少。
“嫂子也别急。左右你们也出了那地方,我不信京城里没有名医,就算没有,就往南边再寻去。”
岫烟让美莲将食盒抬上来,里面一碗一碗都是腌制好的炙肉,夹杂了些当下不多见的黄瓜条。脆生生碧盈盈的摆在肉片中间。馋的人口水直流。
“嫂子今天刚搬来,荣国府未必给了你们懂得下厨的婆子,我就叫人预备了这些,晚上你和琏二哥自己动手烤着吃,又热乎又解馋,比什么面饼火腿都强。”
王熙凤见邢家连烧制的炉子都先一步备好,感激的不知说什么才是。她只拉着岫岩慢慢哽咽。
“二奶奶,外面有个杨氏,说是住在隔壁的邻居,知道咱们家今日乔迁新居,特地过来祝贺。”
王熙凤赶忙擦了眼眶,望向进门的婆子:“替我谢谢那位太太,等明儿我们得了空再去回谢。”
凤姐儿此举挑不出理来,邻居虽然友善,但绝少人家会挑主家正忙的时候来打扰。不大会儿,婆子去而复返,“二奶奶,那妇人坚持不肯走,还说还说”
王熙凤凤眼圆瞪:“还说什么!”
“还说和邢姑娘是旧识,因见了邢家的车马才过来拜会。”
岫烟哑然失笑:“认识我?这倒有趣,嫂子,你且容我出去看看!”王熙凤忙道:“妹妹是好人家的闺女,干嘛落了身份出去?叫那个杨氏进来说话就是。”
婆子忙出去叫人,岫烟心里却犯疑,她在京城哪里认识什么已婚女子?正琢磨着,就见门口迤逦而来一个倩影。
但见对方身穿藕荷色撒花毛皮褙子,下着玄色团花朱子裙,身披桃红锦缎披风。乌黑发亮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的凌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玉兰点翠铀,腕子上戴了一个珊瑚手钏,腰系牙白丝攒花结长穗网绦,上面挂着一个淡金银丝线绣莲花荷包。
岫烟当即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来者。
“邢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难不成一年不见,姑娘就忘了奴家?”女子蛮腰一扭,风流标致的模样不是杨有志的通房小妾薇儿还会是谁?
王熙凤两相看看,就明白眼前的杨氏来意不善。凤姐儿是谁?宁荣街上有名的辣子,她还没见过敢跑到自家来撒泼的人呢!
凤姐儿不冷不热问道:“你是哪家的姨娘,好不守规矩,既然是邻居,也该你们太太出面拜访,打发个通房丫头来是什么道理?”
岫烟真想冲王熙凤竖起大拇指,二奶奶眼睛真是毒辣,一语就道破对方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来。看薇儿这个做派和打扮,还真像哪家的少奶奶,谁敢将她和小妾联系在一起?
岫烟莞尔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薇儿姑娘,这是我嫂子,她心直口快,要是哪里叫薇儿姑娘不爽利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刚才婆子来回禀,说是隔壁的奶奶杨氏,我心中还犯疑,如今见了薇儿姑娘就更奇了,难道杨公子已经抬举了薇儿姑娘做平妻?”
薇儿眼中闪过懊恼,可很快又恢复了常色,脸上不无得意:“我们公子进京备考,老太太嘱咐我跟着上京来打点内宅。奴家虽不是平妻,可在我们公子眼里,这也没什么区别。倒是邢姑娘奴家在吴县可没少听关于姑娘的闲话。哎呦呦,那叫一个难听。要不是看在两家曾经做过邻居的份上,奴家也不用来找这个不自在。”
薇儿抖抖手里的帕子,拧着脖子:“连个茶水也不说招待招待,贵府好大的架子。”
王熙凤差点没将矮几上的杯盏砸向对方的脑袋。
岫烟淡淡一笑:“薇儿姑娘这话是假,找我不自在是真。我们邢家在吴县名声向来颇佳,父亲又善待百姓,若真有闲言碎语,也是对方用心险恶,迟早要被揪出现行。”
薇儿一怔,继而大笑:“邢姑娘好大的口气,你怎么就认定是别人的错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邢姑娘自己不检点,难道怪别人?”
王熙凤站起身,夹在着冷风就冲薇儿走来。薇儿才说到得意处,就见对方来势汹汹,害怕的往后倒退:“你,你干什么!”
王熙凤冷哼道:“你若是我们家的奴才,我早叫人乱棍打死了你!哪里还容下你在这儿乱吐黑水儿!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小娼妇,你是个什么东西,奶奶我家的门也是你能登的!”王熙凤一面大骂,一面吆喝了外面伺候的旺儿媳妇等将薇儿打出去。
薇儿好不狼狈,她自诩口齿伶俐,可到底是南边来的女子,怎地王熙凤这破落户!
还没对招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被旺儿媳妇几个打的是抱头鼠窜。
岫烟追出外面,站在台阶上看着薇儿的狼狈模样,还大声笑道:“嫂子别急,我和杨家大少奶奶感情最好,等我捎封信过去,只说要买这个丫头,她一准愿意送我。届时嫂子是打是卖,还不由着你做主!”
薇儿逃也似的去了,前面贾琏听着内院闹腾慌,忙进来探个究竟,见有个小媳妇从内院跑出来,贾琏大惊,还只当是个外贼!抬脚就踹在薇儿的心口窝上。
薇儿一个屁墩坐在地上,也不敢叫疼,狼狈的爬起身就往外跑。
等贾琏听说是来找岫烟晦气的,贾琏挽着袖子就要去隔壁寻事。他是不再做荣国府的二爷了,可也不容旁人欺负到自家门上!
岫烟忙笑着拦他:“二哥哥不必去,我敢担保,不到晚饭的功夫,他们家少爷自然过来赔不是,你去了反而显得没理。”
贾琏将信将疑,岫烟也不多解释,只将食盒带来的东西都交给这夫妻二人,牵着正德回凤尾胡同。晚间王熙凤亲自斟酒,夫妻二人在炕上对坐,平儿在下面烤肉,三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辜负岫烟带来的那些美食。
正说到明儿去给舅舅和舅母请安,外面便来报,隔壁的杨公子特地来给二爷和奶奶赔不是。
贾琏与王熙凤不禁对视,“邢妹妹了算的还真准,你且坐着,我出去会会这个杨公子!”
王熙凤忙叫住他:“别忙,先抻着他。你是没听见那个死丫头的话,摆明了就是奔着咱妹子去的,想必这个杨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打量咱们好欺负!别落在我手里,万一叫我逮住把柄,一准叫他好瞧!”
贾琏听了凤姐儿的话就没动地方,稳稳当当的又吃了一块肉,觑着天色全部暗沉下来,这才慢慢站起身往前院正堂去。
74、爆竹声中辞旧迎新(求粉红)
贾琏自然认得知道这个杨有志,当初陪着林妹妹南下奔丧的时候住在舅舅家,就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娶邢家表妹为妻。
先不说杨有志只是个举人的身份,就瞧着他从小身边养个狐媚子的通房丫头,贾琏就先看不起对方的人品。
贾琏是典型的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自己有平儿服侍不说,还偷偷摸摸与那些丫鬟媳妇有暧昧,却看杨有志百般的不顺眼。所以故意要他吃些苦头,贾琏夫妻乔迁新户,伺候的仆妇到底不中用,只将凤姐儿住的屋子热热的烧了火炕,待客用的正厅竟冷的冰窖一般。
杨有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加上丫鬟送了碗冷茶,杨有志不防灌了一口,登时连发打了数个喷嚏。
“哎呦,这是怎么一说,杨公子既然生了病,怎么不在家中好生养着?”贾琏笑盈盈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杨有志忙迎上去,陪笑道:“多年不见,贾二哥尚好?”
贾琏冷笑着与对方拉开距离:“当不起杨公子这句二哥,我们是什么人家,平头百姓,公子是什么人家,连姨娘小妾都威风凛凛,张口就拿我们家里的姑娘说事。亏得我们姑娘性子好,没怎么着她,不然可就要劳烦杨公子从这院子抬人出去了。”
杨有志羞得面红耳赤。
老实讲,他来的时候多少带了几分的怒火。只因杨有志听信了薇儿的话,以为是邢姑娘还在气他,牵罪了薇儿。再加上薇儿心口着实伤着了,所以杨有志来见贾琏,赔罪是假,问罪才是真。
此刻听贾琏这么一说,再想想薇儿平时苛待下人的作风,以及过去和邢姑娘的旧恩怨,由不得杨有志不信。
“贾二哥,薇儿那丫头都和我说了。她自知得罪了邢妹妹……贾琏狠狠一瞪眼,杨有志忙改口,讪笑道:“得罪了邢姑娘,薇儿后来想起也觉得没意思,可琏二奶奶不待见她,薇儿自己又臊的不敢来,所以打发我来给贾二哥配个不是。贾二哥瞧。咱们多大的缘分,过去在吴县就交好,如今进京又成了邻居,难道这不是天意?”
贾琏冷笑:“杨公子既然叫我一声二哥,我就托大数落你两句。在吴县谁不知杨公子是靠着岳家发达的?井县令凭什么将好好的女儿嫁给你?还不是觑着杨公子前程大好,将来为井家的小姐谋一个诰命在身!可杨公子倒好,让小妾肆无忌惮的跑出来与邻为敌。说小点。这叫做家门不严。说大些,杨公子可就是宠妾灭妻。”
杨有志脸色惨白,他当然清楚宠妾灭妻的下场,别说仕途上再难有进展,就是小命就难以保全。
他那个岳父可不是省油的灯。
杨有志连忙起身拱手:“贾二哥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我只当薇儿是犯了个小错,不想厉害到这种程度。”
贾琏趁机忙问那个薇儿讲的怪话到底什么意思。杨有志就苦笑着将他出吴县之前听到的那些流言一一讲给贾琏听,贾琏的脸黑的像锅底的泥炭。
“这个杀千刀的顾二郎!”
杨有志走后。贾琏就将此事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王熙凤。凤姐儿盘腿坐在炕上破口大骂,“当初你就该拦着舅爷,让那顾二郎在山里被狼啃肉。下作的小人,一个小妾生的儿子,也敢使坏心眼!”
贾琏见妻子越说越气,忙安抚凤姐儿:“谁能料事如神,若早知有这个劫数,我还能叫舅舅吃亏?舅舅万事都看的比咱们明白,唯独心肠太善良些。”
王熙凤拍着腿,恶狠狠道:“所以我才说,姨娘的儿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远的不说,只说二房的环小子,咱们房头的贾琮,满肚子的坏水儿。那个顾夫人也不中用,叫个小妾欺负到头上,你们男人更坏,竟不知道出手维护。”
贾琏已经打了哈欠,脱了衣裳一个翻身躺在凤姐儿身边。火炕烧的暖洋洋,烤的贾琏脊背酥软,说不出的舒服,语气里就带了几分懒洋洋。
“顾大人也没办法,顾太太总生不出儿子,他的心难免就偏了几分。顾二郎又会做戏,哄得顾大人将他当半个继承人来培养。我听杨有志的意思,这次邢妹妹惹来麻烦,还与顾夫人扯着关系。顾夫人将庶出小儿子记在自己名下,成了正儿八经的嫡子,顾夫人和舅母又是干姊妹,当初就是这位太太帮了邢家妹子。顾二郎这么对邢妹妹,说不定就是针对顾夫人。”
贾琏频频犯瞌睡,辛苦了一整天,还没等说完,他几个翻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熙凤却正在炕头上,痴痴地想着贾琏刚刚的话。
难道女人没有儿子,就要任由庶子和庶子的亲娘任意揉搓?那女人这辈子嫁的是丈夫还是儿子?女人又为什么活着?
王熙凤忽然觉得自己在荣国府的那番努力全都成了笑话,就连她刚刚被赶出贾家的那一刹那还没这种想法,此刻她是真的迷茫了。
第二日,刑部就按照皇上的旨意将案子处置清楚,一式两份分别送到荣国府与贾琏的新宅。
因贾赦与贾政处理及时,皇上又看在元妃娘娘的面子上,并不对荣国府有大动作。贾母在得了消息之后紧忙去宁国府祠堂,给列祖列宗好好上了一炷香。
贾琏夫妻除去上交赃款,每人责罚十仗,并不夺贾琏的功名。因年关在即,皇上特恩准棍子在年后再打。
出来传话的是戴权这位大红人,戴权笑眯眯的接过了贾赦递上来的沉甸甸红包:“二位大人放心,皇上既然说是年后,就多半是不打的意思。元妃娘娘再说两句好话,二爷伤不了筋骨。”
贾政大喜:“那还要劳烦公公多多提携我们娘娘。”
“哎,瞧大人说的,我一个奴才,哪里有资格提携娘娘,还要娘娘赏一口饭给我们才好。不过”戴权摸了摸手上的银子包,笑而不语。
旁边陪侍的贾珍与戴权打交道最多,顿时明白了那老阉奴的意思,忙笑呵呵的从怀里又多掏出个荷包。
戴权笑意更盛,这才不徐不疾道:“这二三日元妃娘娘可风光的很,皇上自打那日早朝之后就连宿在凤藻宫,不知叫多少人羡慕。两位大人大可放心,咱们娘娘贵不可言,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贾赦、贾政和贾珍三人心里这个熨帖,欢天喜地的送了戴权出去。贾珍就站在宁国府门口拱手奉承:“给二位老爷贺喜了!”贾珍在京城有一群狐朋狗友,消息的路子更广,他也听说贾元春近来失宠,不想贾琏的事儿非但没叫皇上厌弃了娘娘,还让娘娘大翻身,这可不仅是荣国府一门的喜事,也叫宁国府沾光。
贾政一面客气的回应,一面还要将贾政刚刚借的银子还回去。
贾珍连连摆手,死活不肯要,复又将二人推进宁府去吃酒。老太太那边得了这个喜讯,忙叫鸳鸯开自己的箱笼,预备年三十进宫的时候去打点。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凤尾胡同除了戚家、左家没有挂出红灯笼,余下众家都张灯结彩,门上的小厮也有攀比之心,只看谁家的灯笼更大,烛火更亮,谁家的门联更新颖。
邢忠和卢氏都辛劳了一年,岫烟也不让他们二老操劳,这年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人张罗。各处的小厮仆役婆子有心在姑娘跟前挣个脸面,加上姑娘给的红包着实不小,所以都卯足了劲儿干。
酒席就开在正院,岫烟陪着正德亲自去请王师傅一家。王师傅一家开始执意不肯,他们自称是泥腿子出身,哪里敢与大人同席。后来还是邢忠亲自出面,王师傅一家才扭捏的往正院来。酒席酣畅处,王师傅也没了顾忌,与邢忠推杯换盏起来。
时值子夜,胡同里各家燃放爆竹,将半片天空灼烧的通红。岫烟拉着王家姑娘,笑眯眯的看着正德猴儿似的上蹿下跳,与王家小哥在院子里点鞭炮。
熬过除夕吃完饺子,众人这才散了,那些没动过的好菜,岫烟全都赏给了下人添菜,又让管家给今夜守门的小厮和婆子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银。
宁荣二府和邢家不同,她们除夕之夜是要进宫谢恩的,夜间从神武门出来,跟着簇簇的车马往回走,先去贾珍那边给祭过列祖列宗,还不得多少休息,初一一大早就来了不少宾朋来客筵,王夫人这是才知王熙凤的好处,她几乎忙成了九头虫,恨不得再多出第十条手臂来。
只连三天就苍老异常,连贾政都察觉出不同来。
只是贾政素来不愿意和嫡妻说温软小心的话,只埋怨王氏不该只顾及自己,也该提点提点贾琏夫妻,不然何至到今天这一地步!
王夫人心头窝火,她本就疲惫不堪,怎料一番辛苦还是叫丈夫埋怨。然而王夫人不能撂挑子,只能强撑笑脸应付往来的亲戚。
好容易熬到初五,该请的亲戚都过了一遭,贾母心情大好的叫来阖家女眷商议明日去凤尾胡同走亲戚的事儿……新年新气象,邢家自然开始了不寻常的逆袭之路,小包子会多多登场的!贾府主线以原著为主~~谢谢小绿和袖唐、小光、louisLi的打赏,谢谢朱老咪的PK票,推荐袖唐的大作《江山美人谋》一句话简介:文化女流氓纵横战国,携将军打江山,各种霸气侧漏,欢迎围观。(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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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这个年过的大起大落,先前因为贾琏夫妻的事,老太太昼夜难眠,一想到养了二十几年的孙子要搬出去单过,贾母那心里终究不是滋味。后来又担心皇帝处置,年前也不敢张灯结彩,更连续推了好几家的邀约。
谁知喜从天降,她们娘娘又蒙得圣上的复宠,年三十的夜宴上,皇后端坐新君之左,元妃娘娘陪侍在右侧。满朝文武谁看不见?老太太一时风光无限,风头直逼皇后的母亲国安夫人。
忙碌了这几日,贾母就想着去亲戚家避避这些琐碎的拜访,刚巧邢家又来送帖子,贾母便兴致勃勃的招来一干儿媳、孙媳,孙女们。
薛姨妈和贾母对坐,邢夫人与王夫人择了房门前的两张雕花红木椅子,与之相邻的是李婶娘和李纨。宝钗等姊妹七八个就端坐在炕上,贾母早将宝玉搂在怀中。下面伺候的小丫头子不断端来水果茶点。
“说起这事儿,也是舅爷家的心意,若咱们不去总显得没了情分。正好老大媳妇没能见见她兄弟,这次去认认家门,今后往来交际,也叫宝玉和姑娘们多个串门的亲戚。”
邢夫人笑逐颜开,忙陪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我这个兄弟也有大本事,买了凤尾胡同的宅子,听说布置的不比赖大家的差。”
王夫人好笑,这个大太太,真真夯货一个。
哪有将自家兄弟和个奴才相比的?也不怕落了身份!
贾母淡淡一笑:“究竟好不好。去了才知。我想着,明儿咱们都去,姨妈和婶娘也去。长天老日的,在家里也是睡觉,不如去吃酒听戏,图个乐子。”
王夫人连忙起身,语气中带着为难:“柳国公家早下了帖子,媳妇已经应下了,言而无信倒显得咱们怠慢轻视。”
柳国公家有位小姐,今年芳龄十六。已经报备了内府准备明年参加选秀。贾母知道王夫人的那点小心思,是想先过去给元春探探敌情。
这事关贾家的兴旺,老太太自然不敢疏忽,便点头准了。
薛姨妈心里也不愿意,她是王夫人的妹子,和大太太不过面子上的交情,实在不想去邢家给对方捧场。薛姨妈便有心找个借口推辞掉。
谁知贾母却先发制人。拉着薛姨妈笑道:“你姐姐忙,你却一定要到,舅太太特特叫人来姨太太和婶娘,咱们总不能拂了舅太太的一片好心吧!”
薛姨妈有苦叫不出,只能尴尬的点头。
单表次日一早,贾珍来荣国府接人,如今贾琏不在。荣国府这边的大事小情少不了要劳动珍大爷。贾蓉和贾蔷、贾芸骑着高头大马。左右护住贾母的大轿,不时吆喝轿夫们轻抬轻放。街上人知道是贾家老祖宗出门串亲戚,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更好奇能让贾家老太君亲自降临的府上是什么门第。
这边邢忠和卢氏早早的就守在凤尾胡同街口,远远见贾家的车马过来,连忙过去相迎。贾珍不敢托大,忙拉住辔头下马给邢忠请安,论辈分。珍大爷也该叫邢忠一句舅舅,可尴尬的是,邢忠年纪比贾珍还小了那么五六岁。
贾母挽着卢氏的手,身后浩浩荡荡一帮人,一面笑一面打量邢家的大院。岫烟已经在后花园的百泰阁里置办出两桌酒席,正前方是个临时搭建的小戏台,不时有进进出出的小戏子。
贾母等见邢家这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整齐宽敞,泉石林木,楼台亭轩,正经有几处惊心动魄的景观。只可惜是寒冬时节,不见葱翠绿木,倒是途径一处的红梅开的格外夺目,就是芦雪庵中那些也稍显逊色些。
贾母坐在主位上,感慨的看着卢氏:“怪不得舅太太不愿意往我们那儿走动,和舅太太这儿一比,我们住的园子越发和马圈似的。”
卢氏连连笑道:“瞧老祖宗说的,这是臊我们呢!一个破院子,哪里就能和娘娘的省亲别墅相比?大伙儿是没瞧见我们刚住进来的时候,这些都是岫烟领着婆子们收拾的,勉强有个雏形,等来年春暖花开,多多的种上果树花卉,届时再请老太太来过端午。”
坐在一旁的邢夫人听了卢氏这话,心中难免带了几分欢喜。
这端午又俗称避午,出嫁的女儿适逢这一日就要回娘家躲避灾祸。这二三年,邢夫人的死对头王夫人每每会邀请薛姨妈到正院去小聚,明里暗里将荣国府做了薛姨妈的娘家。
邢夫人倒也想找个诉苦避午的地方,可老家隔着十万八千里。好容易将娘家兄弟盼来,弟妹又不中用,邢夫人在卢氏面前狠狠吃过大亏。
如今她听弟妹在老太太面前温柔小心的作陪,邢夫人还以为卢氏在变相的与自己赔不是,所以脸上带了几分和悦之色。
且说宝玉和众姊妹挤在一张大圆桌前,抻着脖子往戏台上张望。也不见下人来送戏折子,宝玉就偷偷和史湘云犯嘀咕:“你说,邢姐姐家找的是个什么戏班子?这锣鼓都响了,怎么还不叫咱们点戏?”
史湘云正捡着盘子里的鸭信吃,闻言忙放下碗筷,偷偷附在宝玉耳边:“我猜是外面找的野戏班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正经玩意儿,所以先紧着会唱的唱两出,难不成爱哥哥真以为咱们是来听戏的?反正我不过是出来凑凑热闹。”
史湘云轻慢的口气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意味,偏宝玉慎而又慎的点着头附和:“哎,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怪我,当初不该和邢姐姐斗气,说什么四大戏班来为难她!”
黛玉笑骂道:“我们难得好好听戏。独你们两个在这儿叽叽喳喳麻雀似的,实在坐不住,叫邢姐姐把你送到前院珍大哥那儿吃酒去!”
贾宝玉苦着一张脸不敢再做声,他最怕和那些满身酒味的男人交际。
薛宝钗将一切都落在眼中,看着宝玉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心中暗暗叹气,也不知道母亲到底看中了宝玉那儿好?
薛宝钗骨子里瞧不上贾宝玉这种唯唯诺诺的小男人,原本进京的时候母亲信誓旦旦和她担保,不过是在贾家做客,就是姨母挽留。那也不过是亲戚的情面。可这二三年,宝钗听到许多难听的话,说薛家早就落魄,阖家进京就为攀附荣国府这棵大树。及至后来宝琴兄妹进京,这种风言风语就越演越烈。
可薛宝钗明明知道,非但不是薛家依赖贾家,反而是王夫人私下和母亲借了零零碎碎三万两银子。
薛宝钗像吃了苍蝇那样恶心。吞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幸而前阵子琏二嫂子的事情让母亲对贾家有些心灰意冷,宝钗还当与宝玉的婚事作罢了呢,谁知元妃娘娘再得宠,母亲和二太太又旧事重提,让宝钗好不别扭。
正忧心着,前面锣鼓声一开。宝钗和众人忙收敛了心绪往戏台子上看。打里里面出来个黑衣短袄的老仆人。两手高抬,悬着一件朱红色的戏服,隐约能瞧见戏服后面站了个人。
宝玉腾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用手指着戏台子。
众人不明就里,唯独黛玉还知道宝玉几分心思,便轻扯他坐下,小声问道:“你认得台上人?”
“不会啊!这怎么可能?”贾宝玉也不看林黛玉,只一味痴语。“前儿北静王爷请他过府去唱堂会,他都没应,怎么可能来邢家?”
探春等人都被眼前的阵势惊住了,她们是听过不少的曲子,可像今天这种出场方式倒是头一回见。
黑短袍的老仆站到戏台中间,陡然撤手,就露出后面水蓝色的倩影。
空旷的花园子里忽然袅娜歌声响起: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这歌声说不出的清脆婉转,皆有燕语莺啼之致,再观其形,台上人体态轻盈,回身举步之间,悉带柳翻花笑之容。这究竟是男儿身还是女儿情,一时间竟也无从考证。
探春、湘云等何曾听过这种好音色,不免都僵住了手脚,一时间无人说话,只将眼睛往戏台上盯。
连贾母也不禁低声大赞:“舅太太哪里请来的戏班子,我久居京城,怎么竟听也没听过?”
贾宝玉忙跑过来,脸上激动的通红,摇着贾母的臂膀就道:“老太太,这是北静王府的锦官,与我交情最深,我竟不知舅母还请了他来唱堂会。这可太巧了,我才说年后的时候要去找他吃酒呢,谁知在舅母这里碰上。老祖宗,你是最和善的人,外面这样冷,你倒是让锦官进来吃杯酒啊!”
贾母被摇的酥了半条膀子,忙笑道:“胡说,你姊妹们都在这儿坐着,叫个戏子进来什么道理。你若想吃酒,就带着这个锦官往前面找你珍大哥哥去。”
“啊!”贾宝玉心里好不扭捏,珍大哥哥向来爱在女人身上费心,又喜欢相貌清秀的男孩,他若将锦官介绍给珍大哥哥,岂不是害了锦官?
宝玉不由自主的看着台上甩着水袖,曼挑腰身的锦官,心中就将他与琪官相比较。
那蒋玉菡也是北静王府的常客,生的妩媚温柔不说,要紧的是对宝玉有情有义。贾宝玉早将对方当做知己,只是近来忠顺王患病,强留着琪官在王府唱曲解闷,宝玉这才将心思放在锦官身上。
别看他当着贾母的面夸赞与锦官交情最深,实际上锦官处处躲着宝玉,如今得了邢家这个机会,贾宝玉恨不得立时拉住锦官好好与之叙谈一番……谢谢笑笑777的粉红票,小荷最近失眠,今天彻底爆发,脑袋疼的不行,看人都重影了,莫非这是颈椎病严重的先兆?我抑郁了~~俺的脖子啊!(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