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贾敬出殡三姐相人
贾敬一死,宁国府上下一片大乱,贾珍父子星夜驰回,半路上又遇见了奉尤氏命来迎他们的贾珖等人,他们一见贾珍,一齐滚鞍下马请安。?快来吧,.!贾珍见那声势倒吓了一跳,以为家中另出了大事,忙问何故。
“嫂子打发我等来给哥哥和侄儿送个消息,说大老爷这一去,荣府二老爷已经请人去礼部送了折子。皇上知道咱们家恭孝,便追赐了大老爷五品之职,准咱们家子孙扶柩由北门下入都,恩赐私第殡殓。而且光禄寺已经按着等例分了赏,如今朝中大臣都看明白了皇上待咱们家的心意,都陆陆续续打发了人来祭吊。”
贾珍坐在马背上,不住拱手笑道:“万岁爷恩典!”他便又问家里是何人帮着料理事宜。
贾珖忙道:“嫂子怕我们年纪小,不稳重,已经求了老太太,把琏二哥叫了回来,如今是琏二哥带着贾蔷和贾琛、贾琼在家里上下打点,嫂子恐家里没人照应,就从乡下接来了亲家母和两个姨奶奶在上房住着。”
缀在贾珍身后的贾蓉一听这个,喜的笑容满面,哪里还记刚刚死的是他亲爷爷?就连贾珍也抑不住笑意:“很是妥当!很是妥当!”说罢,加鞭便走。他们一行人,店也不投,只管连夜换马飞驰,一日的功夫就到了都门。那贾珍领着贾蓉并贾珖等,先去了铁槛寺,此刻已经是四更天,做更的听说是东府大爷回来了,连忙吆喝众人起来。
贾珍和贾蓉在寺外大门处理了理衣襟,扯着嗓子大声悲哭起来,从大门外就跪着往里爬,直哭到天亮,嗓子咳血,喉咙沙哑方罢。
次日天明,尤氏才领着蓉哥儿的媳妇和一干婆子们来见贾珍。
那贾蓉好容易得了机会从寺里出来往家赶,连脏衣裳也来不及多换一件。就冲进上房来见他两个姨娘。
“二姨儿、三姨儿大好,外甥在这儿见礼了!”贾蓉那眼睛瞄着尤二姐,他还是年前的时候奉命去郭县给尤老娘送年礼的时候见过二姐一次,这大半年过去。尤二姐是越发的妖娆多姿了,贾蓉看着对方高耸的胸脯,不禁暗暗咽了咽口水。脸上又涎着笑往姊妹俩身边凑了凑:“我和父亲正想念二姨呢!二姨年前答应给外甥绣的汗巾子,怎么也不见拿出来?”
尤二姐一听这话,早羞红了脸,骂了几句,夺手就出了屋子。
贾蓉一怔。狐疑的看着尤三姐。
他这二姨素来就是个多情的种子,可不是耐得住寂寞的女人,要是往日,尤老娘不在身边,她说什么也要和自己调笑两句,就是心中有气,也不会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二姨儿改了性子?
尤三姐见贾蓉狐疑往自己处打量,没好气的冷笑道:“你快别问我。我也不管你们之间那龌龊事儿。别当我和你二姨儿似的好欺负,你蓉小子今后千万别犯在我手心儿里。”
贾蓉忙赔笑:“瞧三姨儿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你叫我一声三姨儿。我就给你一句稳妥的话,二姐是看中了别人,你这种无足轻重的家伙,今后还是离着你二姨儿远些。”
贾蓉吃了一惊,这惊吓可是实实在在摆在了脸上:“二姨儿看中了谁?怎么半点风声没有?这种话三姨儿可不能乱说!”
尤三姐下了临床大炕,只穿了一件绫纱小褂子,下面藕荷色的撒花裙,别致的弯寰髻上插着一朵硕大的金牡丹。尤三姐冷看着贾蓉:“我们姐俩又没卖到你们家,二姐相中了谁,难道还要你们恩准不成?你回去告诉你拿爹。今后少纠缠我二姐。大姐姐识人不清,嫁进你们家也就罢了,休想再惹我们姐俩儿!”
尤三姐举着粉拳,牙根紧咬,一幅要揍贾蓉的模样。
贾蓉讪讪的出了尤老娘住的上房,一回自己的园子。便将其心腹小厮叫到身边。那小子早进家门的时候就把府内的大小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就为贾蓉一时想不起来,他帮忙先记着。
“赖婶子说,二姨儿最近常叫人去外院送送茶送水,还自己亲手做了几道热糕,叫人拿去给琏二爷吃。”小厮小心翼翼的看着贾蓉的神色,等见对方脸黑成一片的时候,便再也不敢说了。
贾蓉强忍怒火:“你不用怕,只管继续说就是。”
小厮讪讪一笑:“赖婶子还说有丫头瞧见二姨儿晚间偷偷往小花园里去,可究竟是去见谁,倒是不敢确定。”
贾蓉勃然大怒,心里暗骂:好一个尤二姐,跟他爹眉来眼去,叫人占尽便宜不嚷,自己动动手脚便摆出一幅贞洁烈女的模样。现在瞧着贾琏好,便又肖想当琏二奶奶了?
呸!她想的倒美!
贾蓉沉声道:“太太请了琏二叔来,琏二嫂子就没跟来?”
“说是琏二嫂子每日都去邢家帮忙,顾不上来这边。”
贾蓉听了小厮又说几句,随意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他坐在太师椅上闷头不语。
尤二姐和尤三姐是两朵鲜嫩多汁的花儿,单单从相貌上来说尤二姐是个中翘楚,最得尤老娘的真传,可尤三姐胜在年纪更小。贾蓉知道他爹一直憋着劲儿要将尤三姐弄上手,这次她们姊妹俩住进府里,老爹还不有大把大把的机会达成心愿?
贾蓉也不奢望尝三姨儿一口鲜,不过是巴望着从二姨儿这讨点好处来。
可现在眼瞧着尤二姐要往琏二叔身上凑,贾蓉如何甘心?
“得想个法子叫尤二姐死了这条心啊!”贾蓉喃喃自语道:“实在不成,还得我亲自往二婶子那走一遭,她出来,还怕尤二姐不败下阵来?”
贾蓉正在这儿想的得意,前院议事厅又来人往里通病,说宫里面夏守忠夏太监来祭奠,问需还多少的谢金。
贾蓉没办法,只能先收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叫了赖升往外去。
宁国府这边已经将前厅收拾妥当。桌椅整齐不说,且下了隔扇,挂上孝幔,门前起了鼓手棚。牌楼等等。贾蓉见贾琏早将一切色色都预备齐了,连连道谢,自己则赶回寺中,回明贾珍。
转眼到了初四这日,贾珍率一干人,扶柩进城。是日丧仪焜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不止上万人。
内中见贾家这种奢华作风的,也有人不住嗟叹,也有人满眼羡慕,更有那一等半瓶醋的读书人,数落丧礼过奢的
贾珍坐在马背上,看着一路上对的围观,心里虽然窃喜。可脸上只有悲戚。
诸亲友来祭祀过,贾珍不堪操劳,只对外宣称是悲伤过度。只叫贾蓉帮忙料理家事。尤氏大约猜到了丈夫的心意,只告诉他自己和那边大太太的打算。
贾珍想了想就沉着脸去了外面,对尤氏的话不冷不热。
这天虽然进了九月,可京城只早晚的时候凉爽,贾珍便赶紧将埋棺的日子定好,拄着拐去了荣国府,往贾母老太太这儿示下。
贾母也赞成宜早不宜迟,商议好了这一切,贾珍便打发小厮们去请家里几个要紧的亲戚来观仪式。邢家正在被邀其中。
贾蓉亲自来请邢忠,请舅爷无论如何要给赏脸走一遭。邢忠哪里有那个时间。卢氏是高龄产妇,全家也舍不得她动弹,唯恐动了胎气,又不好一口回绝,只能叫岫烟全权代劳。
过了几日就是贾敬送殡之期,贾赦、贾政、王夫人等。率领家人仆妇,都送大家往铁槛寺来。尤老娘带着两个宝贝女儿坐了一顶素车,也跟着颠簸的往城外去。
尤二姐从头到尾闷不作声,尤老娘鼾声四作,唯独三姐儿眼睛东张西望,没半刻消停。
“那是谁家的公子?”
尤三姐忽然手一指,盯着帘子外的某个方向就不动了。外面的管事姑姑母们赶紧回了贾蓉。贾蓉笑嘻嘻的骑着高头大马凑了过来:“三姨儿什么事儿?”
尤三姐没好气的让贾蓉把脑袋伸到别处去,只低声问:“那也是贾家的亲戚?怎么都没见过?”
贾蓉往尤三姐指着的方向瞧去,等眯缝着眼睛把人看清了,也估不上回答尤三姐的话,脸色骤变,忙迎了过去。
尤三姐被扇了一鼻子的灰,对着贾蓉的背影恨恨骂个不停,可眼睛却舍不得从那个方向移动回来。
她就看着贾蓉抱着男子的马头,仰着脸不知说什么讨好的话。男子也没怎么搭理贾蓉,只垂首和车帘子内的人说什么。
尤三姐轻轻挑开轿帘,就问赶出的车把式:“咱们前第二辆是谁的车?”
赶车的人忙道:“说是邢家大小姐的车驾。”
“哪个邢家?”
赶车的一笑:“三姨儿怎么糊涂了,咱们家认识的能有几个邢家?还不是舅老爷家?那是舅老爷的女儿!”
尤三姐还想问车把式认识不认识那马上的英俊公子是谁,前面人已经走了,贾蓉飘飘悠悠回来给尤三姐报信。
“三姨儿瞧我可见着谁了?难得难得!”贾蓉笑道:“竟是镇抚司的小宋大人。这可真是外甥长这么大,还头回跟镇抚司的人打交道。枉我还自称人缘交际的广呢!”
尤三姐不动声色的隔着帘子道:“镇抚司?什么来历?前面马车里坐着的可是那位小宋大人的家眷?”
“宋家和咱们没往来,不过是小宋大人办差路过,知道邢姑姑的车马在这儿,所以来问个好儿!”
贾蓉脸面窃喜:“原来这位小宋大人是相中了邢姑姑,我就说呢”
尤三姐脸色就是一沉,根本不等贾蓉说完,摔了帘子藏进了马车内。
贾蓉摸了摸鼻子,又瞧瞧邢岫烟的车马,再望望尤二姐、尤三姐这边,忽然明白了几分,不禁冷然一笑。
倒是又冒出个想吃天鹅肉的,可尤三姐也不想想,那镇抚司出来的人是什么脾气,小宋大人能要尤三姐这样水性杨花的东西吗?
人家看中的是知书达理,人见人爱的邢家大小姐!
车马队伍进了铁槛寺,寺中的主持早预备干干净净的禅房,请了贾母和王夫人去休息。贾宝玉一刻也坐不住,邀了史湘云和薛宝钗就要去寺里逛逛。
“我听说,这铁槛寺在前朝就有,其中一眼活泉最引人注目,不如咱们也去观赏观赏?”贾宝玉兴冲冲的劲儿是谁也拦不住。
宝钗将宝玉揽住自己手拨了回去,轻笑道:“我就不去了,好容易邢妹妹来一次,我想和她说会儿话。”
“我这就去请邢姐姐!”贾宝玉还不死心,史湘云似乎明白了什么,悄悄扯了扯贾宝玉的袖子,将其拉到了禅房之外。
这会儿岫烟正与黛玉说话,宝钗不时加入其中。
“这么说来,是元妃娘娘在皇后面前推荐了三妹妹?”
岫烟无奈的点点头:“当着妈的面儿亲口说的,不过说来奇怪,元妃娘娘的身子特别的差,而且似乎很急切的样子。”
薛宝钗细想了想:“邢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也察觉到二太太这几天有几分奇怪,时常说话间就走神,而且对宝兄弟也有许多严厉之色。这可是以前没有的。”
黛玉低呼道:“你们的意思是,元妃娘娘可能”
岫烟冷笑:“还有件事我刚刚听说的呢!原来那位三公主身子骨一直不结实,大病小病不断。几个太医会诊,都说三公主不适合嫁人,更别提生孩子了。”
薛宝钗和黛玉顿时明白了元春做此的用意,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三妹妹要是知道,兴许能好些。”
“这有什么用,三公主嫁的只不过是宁远将军的小儿子,探丫头陪嫁过去根本没什么地位,就算得了丈夫的喜爱,那将军府上上下下呢?有些人是专门的势利眼,知道她是滕妾,根本不给好眼色!”
黛玉说完,想到了件要紧的事儿,又与岫烟道:“听宝玉说,那北静王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皇后最早属意的是姐姐,三丫头难免觉得是顶了你的苦楚,所以来日就算给姐姐没好脸色,姐姐也别和她一般见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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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禅房私语宝玉擅闯
(补昨天小荷的二更)
岫烟自打单独会过迎春之后,就对贾家的几个小姐都死了心,从那时起万事都淡淡的,不说太过疏远,却也没太过亲近。,!迎春和她乳娘闹翻之后,也曾借着给岫烟送花表示过善意,如今大家见了面,也是姊妹兄弟一通乱叫,可究竟没有交付给谁真心。
此刻听黛玉这么说,岫烟便淡笑道:“三妹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不过亏得你们俩告诉我这番话,不然我以后还照过去的样子在三妹妹面前,倒显得我得意忘形,故意的落井下石。实在不成,就得劳烦宝姐姐去给我们做个和事老,免得将来大家见面尴尬。”
宝钗见邢大妹妹听了这席话并没过分紧张或是担心,便揣知其意:“三妹妹在家养病,不然我顺势给你们搭个线,大家把话说明白也好。”
林黛玉神情烦恼,闷声与她二人说:“终究还是宝玉惹的祸患,没了他在那儿煽风点火,三妹妹也不会误会,还有那个什么北静王,要说他整日闲赋在家也没什么,可偏我听人说,四王八公之中只这个北静王还得圣心,是个大忙人,可不该跟宝玉说这些没用的啊!难道”
林黛玉慌忙看向岫烟:“不会是北静王对咱们家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黛玉倒是提醒了岫烟,她唯一一次和北静王家有牵连,还是那次在程家做客的时候见过北静王妃一面,对方面相和蔼,不是带煞气的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北静王应该不是个卑鄙的角色,那他们家从始至终盯着皇后殿,盯着邢家是什么用意?
北静王还借用贾宝玉的口往荣国府内宅传话,这就更叫人摸不清了。
林黛玉和薛宝钗二人见岫烟沉思的紧。也不敢出口打扰,二人跟着枯坐了许久,岫烟才暂且搁浅这种怀疑,只与薛宝钗道:“姐姐叫我上次帮你打听梅家的事。已经有了分晓。我想着,纵然这次见不着你,下回也必定是要与你说的。原来那梅翰林有个软肋被郡主捏着,郡主就是借此威胁梅家与她们结亲。如今太后落魄,郡主自顾不暇,梅翰林便想赶紧落实与薛家的亲事。”
薛宝钗十分不解:“难道梅家就不怕郡主事后翻脸?既然被捏住短,总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梅家。”
“这才是梅翰林的精明之处呢!据我的家下人回来报。梅翰林的这个软肋都源自于他的老师。梅翰林的老师曾经是金陵极富盛名的文士,乾元十八年的两榜进士,做了两三年的翰林院主事,一直不温不火,可辞官回乡教书之后,连教出了四位进士,一下子声名就放了出去,远近有钱有身份的人家都愿意把孩子送过去念书。这梅翰林家最开始就是如此。可谁承想梅翰林的老师曾经科场舞弊的事儿被有心人查了出来,梅翰林作为他的弟子,也被怀疑参与其中。”
梅翰林的老师自己在科场上不得志。就想学璧山书院的白先生,也成为一代名师,便偷偷暗中运作,想叫他那几个弟子都在春闱中一举夺名。
梅翰林便是其中受益人之一。
当时他们几个师兄弟都不是一甲前三,就算侥幸都过了,大家也只不过是羡慕,说梅翰林的老师厉害,并没往歪处想。
可后来,随着梅翰林的师兄官职越做越大,偏他们师兄弟几个自打进了官场之后都没往来。这可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
郡主就是凭借这一点怀疑,一步一步翻出了当年的隐晦事件。
岫烟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你可知道梅翰林那师兄是谁?”
黛玉怔了怔,继而笑道:“姐姐又难为我了,我一个闺中女子,哪里知道庙堂中的事儿?姐姐说他官职甚高。想来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岫烟已然冷笑:“非但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你我都知道的很!”
黛玉和宝钗见岫烟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咬牙切齿,心中满腔怒意的模样,不由更加好奇。
“梅翰林的师兄就是如今两江总督顾培生!”
黛玉惊的站起身:“竟然是他!”
薛宝钗见这姐俩一个甚怒,一个甚惊,忙问是什么道理。黛玉便将当年在乡下救人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宝钗。
宝钗听完怔怔了半晌,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世间果然有这种恩将仇报的大恶之徒。我也听说过顾家的名声,说是当年皇帝还不显山露水的时候,顾培生就在潜邸里邀得了宠信。甄家来荣国府和二太太说话的时候,我曾听妈提起过几次,甄家对顾培生可没什么好脸色。原来梅翰林与他还有旧。”
岫烟冷笑道:“要不是顾培生太过高调,而梅翰林太过低调,大约也没人发现这之间的小细节。郡主不敢动顾培生这个皇帝宠臣,就想叫梅家惹点麻烦。如今郡主落难,只怕梅家为了赶紧摆脱这种尴尬境地,是准备要为他家小儿子尽快定下婚事的。”
薛宝钗苦恼至极:“订婚的是宝琴宝贵人,如今她进宫,怎么也不该打主意到我身上。”
“梅家哪里还管的了那些,当初就是用与薛家早定了亲做借口搪塞郡主府,现在自然要娶个薛家的女儿做儿媳妇。这些日子,梅家可打发人往姐姐那儿去找你们?”
薛宝钗为难的点点头:“总共来了两次,上次还是半个月前,那嬷嬷什么也不说,只叫我们家预备大婚的嫁衣就是,余下什么陪嫁也不用,我哥哥又不在,母亲被梅家的人气了个半死,想打发人去叫薛蝌来问问,薛蝌却避而不见,总躲着我们。”
薛家如今也是外面光鲜,里面早就成了一团败絮。
薛蟠说是去外面闯荡,可每隔几日就往家里来信,叫人去送银子。母女俩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时日久了,竟还抓住过几次冒名来领银子的人。再加上薛蟠刚走的时候,薛姨妈见薛蝌沉稳老成,就把几间赚钱的铺子交到他手里帮着打点,可宝琴进宫之后,也不知道是恨薛姨妈这样作为,还是仗着宝贵人得宠,薛蝌也许久不来给薛姨妈母女俩请安了。
再加上梅家这件事,原本打算搬出荣国府准备单过的宝钗和薛姨妈,也不得不收了那种心思。
薛宝钗现在不怕别的,就怕薛蝌使坏心思,随了梅家的心意,只对外人胡乱说,当年和梅家结亲的不是他妹子薛宝琴,而是长房姐姐薛宝钗。
岫烟立即问她:“我几次想问,梅家拿的到底是个什么信物,难道还有文书不成?”
“据说是有的,可上面写没写薛宝琴的名字并不知晓。信物是薛家的一快古玉,上面刻的是薛家族中的图腾,一朵丁香花。”
岫烟沉吟半晌,才轻笑道:“未必有婚书,宝姐姐想,如果有婚书,那梅家还等什么?早就辣气壮过来了,现在不过是派了两次下人来知会你们,想来是担心你们也握着什么把柄。”
黛玉听姐姐说“把柄”二字,忙开口:“如今我们知道了梅家的秘密,不也捏住了梅家的短?为什么不就此悔了这门亲事?”
薛宝钗眼前一亮,也满是希冀的看着邢岫烟。
岫烟无奈的一扯嘴角:“难道你们就不好奇梅家的公子为人如何?”单单一句话,黛玉不吭声了,薛宝钗也羞人不好抬头。
“我为宝姐姐私下去查过梅公子,据说人品极好,学问也高深,明年春闱是最有利的争夺者。当初郡主仗势欺人,想叫这个梅公子做她女婿,连梅翰林都快撑不住应了,唯独梅公子坚决不肯。”
薛宝钗沉默良久:“梅公子心中的良人是宝琴,总不会是我吧!”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你忘了当日对我说,宝玉带着你们去翰墨轩撞见的公子,或许梅家坚持与薛家结亲,就是因为梅公子自己的意思。”
黛玉欢喜的直拍手:“如果真像大姐姐说的,这可就太好了。自古盲婚哑嫁,难道说姐姐要破这例?”
薛宝钗知道林黛玉又是要来打趣她,便羞恼的追着黛玉要掐她。黛玉便绕着半个屋子打转躲着。
“什么事儿这样热闹!”宝玉也不等人通报,推门就进了禅房。
黛玉脚下险些没站住,差点扑进贾宝玉的怀里。贾宝玉心中一喜,伸手就要去接黛玉。
岫烟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黛玉要紧的裙带,将整个人往后拽,这才堪堪稳住了小姑娘。
贾宝玉见三人直勾勾看着自己,讪讪的放下手:“我和云妹妹说去看寺里的泉水,想来问问两位姐姐和林妹妹,你们可去?”
屋外的小丫头子们不知躲到哪里去偷闲,岫烟在心里暗骂,脸上却笑盈盈:“宝兄弟来的正好,我有件要紧的事儿问你。”
贾宝玉大喜,邢家姐姐素来有些不待见他,今日主动招呼他说话,肯定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好处。
宝玉忙择了张椅子坐下,直挺身板看向邢岫烟:“大姐姐要问什么?宝玉只要知道,定不期满半句。”
语气好不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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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尤三姐闹事惹围观
宝玉听邢岫烟不提任何,只问他可认识梅家的公子,便狐疑的看向薛宝钗。!
梅家要娶薛家女的事儿府内早闹的沸沸扬扬,袭人每每从蘅芜苑回来,或是送了东西打薛姨妈那里回来,都要长吁短叹一番,说宝姐姐那样好的女孩儿,嫁去梅家岂不可惜?
贾宝玉开始也这样认为,不过后来在北静王府的几次相遇,倒是叫他有了个别样的认识。
“邢姐姐是想”
岫烟笑道:“瞧你紧张的模样,难不成我们仨还能把你吃了?”岫烟递了个香梨给宝玉:“寺里的小沙弥送来的,说是又爽口又甜,宝兄弟尝一个?”
宝玉麻木的接过来,两眼圆瞪看着岫烟,食不知味的咬了一口。
“宝兄弟交际广泛,那梅家公子什么风评,你在外面总会略有耳闻吧?”
贾宝玉干笑道:“邢姐姐什么时候做起了媒人?我虽然常听人说起梅公子的大名,可却没接触过,我怕自己不能担当起邢姐姐给予的大任。”
岫烟扭头与宝钗和黛玉笑道:“瞧宝兄弟,多精明一个人,我可还什么也没多说呢,他自己就猜出来了。”
贾宝玉起身就想跑,林黛玉赶忙将他按在椅子上,黛玉娇滴滴的哼道:“亏的你平日一口一个宝姐姐,叫的好不亲热,到了用你的时候,你反而临阵退缩。我可不管那些,今儿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休想出这禅房。”
宝玉一听黛玉这娇娆的声音,骨头酥了大半,“林妹妹说什么,我答应了就是。”
众人便商议,由贾宝玉出面请梅公子去翰墨轩,宝钗就远远在雅间里瞧一眼。宝玉见她三人不像是在胡闹,又推脱不过。只好勉强应了。
正说着,前面却传来吵嚷声,听动静似乎是从隔壁禅院传来的,宝玉便紧着打发丫头去探听消息。跟着贾宝玉来铁槛寺服侍的是秋纹。那秋纹最好打听事情,主人家单问一件,她非给详详细细问明白七八件才算了事。
一炷香之后回来,秋纹早将一切打听了明白:“隔壁的禅院是东府尤大奶奶的娘家妹子住着。一个尤二姐,一个尤三姐。才有铁槛寺里的小沙弥去送香梨,等走后,尤三姐便丢了对耳坠子。非说是那小沙弥盗了去。此刻还要去住持那里,叫住持杖责那小沙弥呢!”
秋纹皱着眉,哀求似的看着贾宝玉:“二爷我瞧那小沙弥单纯的紧,只七八岁而已,怎么可能是贼?你发发善心,去帮着解围解围吧!”
林黛玉忙扭头朝向岫烟:“一定是刚刚给咱们送香梨的小沙弥,那孩子十分可爱,绝对不会是个贼。”
秋纹见黛玉肯求情。忙道:“林姑娘说的是,那小沙弥都吓坏了,除了哭自己不是贼之外。竟什么也不会说了。”
宝钗沉声道:“两位妹妹随我去瞧瞧。”才踏出门,正房老太太那禅房里也出来了人,却是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一见她们忙摆手,嘘声道:“姑娘和宝二爷快进去吧,老太太听说是隔壁尤家在闹,气的很,这不,叫我过去劝劝,你们何苦去触这个霉头?”
“林姐姐放心。我们并不多舌,只是站在远处看看,究竟是小沙弥的错儿,还是那位亲家尤三姐无理取闹。”黛玉冷笑着不肯回屋。
林之孝家的知道这位小姑奶奶的脾气,她做的决定,连老太太都驳不回去。再加上还有邢、薛两位姑娘,林之孝家的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只能让他们随了自己去,独把宝玉亲自带在身边,不肯叫宝玉离开自己视线半步。
这边尤三姐故意把动静闹的极大,尤二姐和尤老娘急的在禅房里来回打转,就是按不住这个多事多非的尤三姐。那尤氏跟着贾珍在前面忙活,尤老娘更不敢去叫,无形中又助长了尤三姐嚣张的气焰。
尤二姐坐在妹妹身边苦苦哀求道:“好妹子,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非叫咱们母女三个被贾家赶了出去,再无容僧地的时候,你才善罢甘休?”
尤三姐的眼睛一直往外张望,见不少丫鬟婆子趴在禅院大门那里往里偷看,不由冷笑:“姐姐放心,我做什么,自己有分寸呢!”
“分寸分寸!”尤二姐见她执迷不悟,还是死咬牙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出来,张口便道:“你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要不是你惹了郭县的地痞无赖,我们何苦有家不能回?”
尤三姐见姐姐这么数落她,心中也郁气阻塞:“那也好过姐姐你你倒是不得罪那些臭男人,可县里家底略殷实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和咱们家往来,不就是嫌弃你水性杨花!”
尤老娘见两个女儿各不相让,都在这儿互相咒骂,便不停的拍着大腿哭道:“这两个孽障,活活儿是要了我的命啊!老头子,你怎么不把我一并带了去啊!”
也不知道尤老娘哭的是那前夫,还是尤氏的亲爹。
禅院外的小丫头们一个个抿嘴笑着看热闹,林之孝家的才到门口机看见这出闹剧,她觑着身边几个清清白白的小姐,忙一声厉喝吓跑了围观的小丫头子。
尤三姐远远瞧着林之孝家的带着三个年轻女孩儿并一个哥儿,赶忙掖了掖鬓角的碎发,又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
那尤老娘是见过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常奉贾母的命那些东西来给尤氏。尤老娘便知,这是荣国府里极有脸的一位管家娘子。
“林姐姐怎么亲自来了?”尤二姐笑着迎了上来:“快坐,我姐姐在前面与姐夫说话儿呢,可是即刻就请她回来?”
林之孝家的也不坐,只笑眯眯的看着尤二姐:“用不着劳动大奶奶,是我们老祖宗,听说三姨儿似乎丢了件东西?”
尤三姐满脸愁容:“林姐姐知道的,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不差那一副耳坠子啊!唯独这个不一样,那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我和姐姐一人一对,如今姐姐的还在,我的却没了”
说着说着,竟不能自已哽咽起来。
尤二姐满脸尴尬之色,林之孝家看了眼外面跪着的小沙弥,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老太太一开始想着,三姨儿要只是丢了个寻常的东西,就权当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饶那孩子一次。可现在听听,姑娘丢的非但不是寻常物,还是大有来历,罢了罢了,我还是去给三姨儿去请寺院里的住持来论个公道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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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处心积虑讨好交际
尤三姐自然不愿意将事情弄大,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看看,刚刚遇见的少年郎君,到底是和什么样的小姐说话.\\此刻,尤三姐看见贾宝玉领着几个女孩子进来,且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三姐便猜测,其中之一便是蓉小子口中说的邢家姐儿。
“林姐姐且慢!”尤三姐施施然拉住林之孝家的,“你又和我们客气了,虽说东西重要,可为这个就叫老太太伤神,我反而心中有愧。”
林之孝家的假笑一声:“那怎么好意思!到底是我们家的家庙里发生这种事儿,终究该给三姨儿一个交代。老太太才还说,不管她心里痛快不痛快,倒别叫三姨儿这个亲戚心里不痛快才是正经。我们家这种门第,百年下来,也积了不少功德孝心,铁槛寺又是家庙,出了这种闹剧,我们先不说是面子上过不去,反而是愧对祖宗先人。”
尤二姐一听,这话可了不得,忙过来赔笑:“林姐姐放心,我们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刚刚尽是一场误会,东西或许是落在了宁国府里,妹妹一时没留心,才嚷嚷了出来,她小孩子脾性,林姐姐莫和她一般见识。等我们收拾妥当,亲自去给老祖宗赔不是!”
林之孝家的暗忖,尤家倒也不都是笨蛋,这尤二姐就乖觉许多,比她妹子争气,会看眼色。林之孝家的见这边也无事,便要带着宝玉诸人离开。
可尤三姐就是为此才虚张声势的,哪里就容那些人走?尤三姐不顾男女之别,忙扯住了贾宝玉的衣袖。娇声道:“这不是宝兄弟嘛!你那日说做了首小诗给我,我且费尽心思还了一首,你正好帮我再润色润色。”
宝玉慌忙去看林黛玉,讷讷的要将袖子从尤三姐手中撤回。口中还不断解释:“那日蓉哥儿带我去东府。正好就见了两位尤家姐姐。”
尤三姐也不多做纠缠,松了宝玉,转而去拉黛玉。
黛玉动作不慢。先扯回手放在背后,尤三姐扑了个空,便讪笑道:“瞧这位妹妹春柳似的娇嫩模样,只怕就是宝兄弟口中说的林妹妹了吧!”
贾宝玉忙殷勤的介绍起来:“三姐儿说的极是,这两位是我姨妈家的宝姐姐,大舅家的邢姐姐。”
尤三姐的眼睛不往别人身上看,只细细的打量邢岫烟。
也不怎么样嘛!不过就是比自己面皮儿白皙了点。穿戴雅致了点儿。她若也生在那种富贵人家,日日香膏蜜脂的敷着,绫罗绸缎的穿着,难道还比这个邢家小姐差了?
尤三姐不觉间将岫烟看低了一等,笑曰:“林姐姐自去忙你的吧。我好容易得见这几位妹妹,心里快活的很,想留她们在这院里用斋。”
尤老娘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当她是真心赔礼道歉,也忙着出言挽留,独尤二姐了解这个妹妹,觉得今天尤三姐处处透着蹊跷,心下狐然。
钗黛二人看尤三姐很不好相处,脾气暴戾且不说。而且时冷时热,让人摸不着半点头脑。
黛玉便悄悄附在岫烟耳边:“姐姐,咱们回去吧!”
薛宝钗也冲岫烟点头,大抵是赞同林黛玉的话。这三人都是心思聪慧之人,无一不察觉到尤三姐的刻意用心,只贾宝玉直肠子。见尤三姐和尤老娘盛情邀请,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不但答应,还叫林之孝家的把隔壁与惜春作伴的史湘云请来。
几个人被尤老娘带到上座上,贾宝玉便催着尤三姐谈诗。尤三姐哪里有闲工夫打理他,便随性写一首七言绝句丢给宝玉。
宝玉见那诗中道理不同,文辞浅显,韵脚不齐,便觉自己受骗上当,闷闷的坐在那儿吃苦茶,惹得尤老娘和尤二姐好不心疼,连忙说乡野趣话逗他解闷。
尤三姐不理贾宝玉,却将全部心思都放在邢岫烟身上,笑容和蔼道:“刚刚在出都门的时候,我看见有位公子的马立在邢姐姐的车前,瞧着好不面熟,可是小宋大人?”
岫烟心下一动,淡然笑道:“尤三姐和小宋大人是老交情?”
“哎呦,瞧妹妹说的,我什么身份,能和小宋大人有交情,就算有碍着这男女有别,我也不好唐突的说出来。”尤三姐抿嘴一笑,霎时间妩媚尽出,正应了那句老话:转态凝情五云里,娇颜千岁芙蓉花。
尤三姐使起媚来,比芙蓉花还漂亮些。
“可说不认识,我又觉得有愧于小宋大人的恩情!”尤三姐轻轻一叹:“也是去年的此时,我和丫头家丁坐车来城里采买胭脂水粉,不巧叫个恶霸看去了,竟是要无礼与我,好在小宋大人仗义相助,让我平平安安家去。我心里记着小宋大人的好,却不知如何报答,等托了许多关系,知道他身份的时候,更不好上门去,免得叫小宋大人觉得我们尤家是那种趋炎附势的门第。有恩不能报,邢妹妹说,我心里可不苦恼!才刚见小宋大人立在你车前,便想着”
还不等尤三姐完全说完,岫烟已经笑道:“尤三姐不用放在心上,我听人说,那小宋大人每日不说救七八个和姐姐同病相怜的人,也快有三四个了,他身为朝廷命官,为国效力实属应当,若盼着每一个人都来报恩,只怕也没那个精力。”
尤三姐见邢岫烟不肯帮忙,脸色一沉。
她不过是找个借口搭上小宋大人这条线罢了,别说自己是头一回见小宋大人,根本没什么援手相助的故事,就算有,一年前的事儿谁还记得清?世上只有怕去报恩的,有几个嫌被报恩?
尤三姐自恃容貌出众,她笃信,小宋大人只要见过自己一面,必定终身难忘。
“话虽然是邢妹妹说的这个理儿,但我却不能不惦记。”三姐眼圈一红:“妹妹既不肯帮这个忙,我也只好另寻他法了。”
史湘云在一旁听的真切,她忙道:“邢姐姐,尤三姐好一番诚心,你就帮她一帮,又有何妨!世间皆有成人之美的典故,说不定邢姐姐还能圆成一段佳话呢!”
尤三姐脸一红,垂着眼睑不敢看任何人。
宝钗和黛玉四目相望,也算弄明白了尤三姐闹这处戏的真实目的。二人不禁觉得此女太过狡诈,是个难缠的角色,起身便想拉着岫烟走。
尤三姐不达目的,岂能罢休?
“好妹妹,我和老娘、姐姐在这偌大的京城,没个认识的人去,今儿得遇了邢妹妹,才知道自己以前那十几年竟是白活了,我托个大,想和你结拜金兰,不知妹妹可愿意不愿意。”
这一席话说出来,屋子里顿时寂静一片,连史湘云刚刚帮着说好话的人也不敢肆意搭腔。
大家都心道:这尤三姐还真敢说!她俩非亲非故,统共说上不到十句话,就敢肖想和邢家小姐做金兰姐妹?
连贾宝玉也有些听不下去,便要开口岔过此话题,免得大家尴尬。
哪知岫烟却先笑道:“容我糊涂,想问问尤三姐,这义结金兰可有什么讲究?”
“妹妹可曾看过桃园三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妹妹和我结拜做了金兰,自然是有福同当,有难同享!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姐姐自然事事以你为先。”
岫烟脸色大变,慌的摆手:“我怎么好拖累了尤三姐一生!从此这种话休要再说。”
宝钗不等尤三姐狡辩,已经笑道:“我比三姐稍长两岁,就说句中肯的话,三姐也太过鲁莽了些,你今儿才知邢妹妹的名讳,余下半点也不了解,怎么就冒冒失失的说要义结金兰呢?”
尤三姐冷笑阵阵:“书中讲,桃园三结义的时候,那刘关张难道还要把对方家底打听的清清楚楚?我不过是凭着一腔热忱,才要和邢妹妹交好,才不像一些小人,尽是功利之心。”尤三姐不但没罢休,还反咬一口,明里暗里讽刺薛宝钗多管闲事。
宝钗脸气得发白,再不愿和这种卑鄙之人做口舌之争。
黛玉笑盈盈的挽住岫烟:“我的姐姐天生人缘好,那日在程尚书家,徐太妃的外甥女抢着要和姐姐结拜,再有佥都御府袁家的两位小姐,礼部侍郎周大人家的嫡小姐,亲勋翊卫羽林郎将翟大人的千金”
林黛玉每说一个名字,那尤二姐和尤老娘便变一次脸,先是由红转白,再是由白转青。糊涂如尤老娘之人也听得出来,这位姓林的姐儿是拿话拿身份压她们呢!
尤二姐不禁暗恼妹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这几位姑娘嘴巴严实些还好,万一也是个爱嚼舌根子的,出了这道门就胡乱嚷嚷起来,自己的好名声非叫三姐儿给拖累到泥潭里不可。
尤二姐越发的对岫烟、黛玉等人陪侍小心,堵住了三姐儿的话,恭恭敬敬把人送出禅房。
山上苍树蔽日,气温凉爽宜人,大伙儿正松口气之际,岫烟忽然大笑起来,弓着背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一愣一愣的没人敢接话,等了许久,史湘云才仗着胆子轻轻问:“邢姐姐,你怎么了?”
岫烟好容易止住笑,经史湘云这么一问,险些又没忍住。等进了贾母的禅院,她这才好笑道:“刚才在里面,我也不好叫尤三姐难为情,便没说出来。她口中的小宋大人不是别人,正是镇抚司里的宋千户!”
众人不由得面色一变。
镇抚司的“大名”无人不知,那个衙门从来只干问斩抄家的差事,说他们救人,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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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三姐心生攀龙附凤
尤氏忙完了前面事宜,已经是许久之后,那薛姨妈、邢岫烟和李婶娘等外客不过是象征性的坐了半天,未时刚过,也都纷纷结伴去了。!不但她们几家,另有各家王府,郡王府并朝中交好的几家国公府,也都是如此。
申时三刻,尤氏回后禅房来用晚饭的时候,就听尤老娘把白日里的事儿告诉她。尤氏才想开口数落这个继妹的荒唐无礼,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尤三姐不是那种鲁莽的人。
尤氏看的分明,后娘加上她带来的两个拖油瓶,这三人中尤老娘是个老糊涂,尤二姐没成算,男人一骗她就能上手,唯独这个尤三姐还有些意思,泼辣中不乏精明。
尤氏将三姐儿召进了自己单独休憩的禅房:“这里也没外人,你是知道的,我从来只把你和二姐儿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她们羞辱你,岂不是羞辱我一个样子?好妹妹,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难道真是想和邢家结交?大姐不是看不起你的身份,实在是咱们高攀不起!”
尤氏说的情真意切,拉着尤三姐的手悉心告诉她为人处世的缘故,比尤老娘还“真心”的模样。
尤三姐抿嘴一声娇笑:“别人看不透妹妹,怎么大姐姐也误会了我?”尤三姐自幼和寻常女儿不同,和人异常诡僻,她因为模样生的风流标致,就偏爱打扮的出色,各式各样,行为举止不觉间就流露出许多风情体态来。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老娘自己的德行都欠佳,如何能盼着她教导好两个女儿?
时间久了。尤三姐和尤二姐自然多了几分风尘气,说话常毫无遮拦,想什么做什么。
尤三姐便将自己在都门外见了宋晨的事儿告诉了尤氏。
尤氏心下一动:“好妹妹,你可知道那宋晨是什么来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是今吏部尚书宋濂宋大人的公子,兼着镇抚司千户的差事,这种人比邢家还厉害。咱们哪里就得罪的起?”
尤三姐“嗤”的一笑:“大姐姐太过灭自己的威风!况且,我又不是去找人家的麻烦,何来得罪一说?我就喜欢这样的大丈夫,若他没有功名在身,我还要考量考量呢!况且我进了他家的门,于大姐姐也有好处不是?宋家管着吏部,姐夫不是一直想找个油水多的肥差嘛?我得了好处。岂能忘了大姐姐?”
尤氏不禁劝,三姐儿这么一说,她便立时心动了。只是还有些犹豫:“那你说和邢家”
“哎呦,我的好姐姐,只要姐夫肯出面说和这事儿。我们何必再走邢家这一层关系?况且,”尤三姐冷笑:“刚我和邢岫烟说话的时候,对方遮遮掩掩,那小心思还能瞒住我?分明也是看中了宋公子!”
尤氏嘴角撇了撇:这个妹子,想的还是天真。邢家和宋家做正经亲事合情合理,谁叫邢家养了五皇子有功劳呢!宋家低娶,邢家高嫁,将来有五皇子这根线串着,没人道出一个错儿来。尤三姐纵然姿色不俗。可惜想要亲近宋千户,除了做妾还是做妾。
晚上贾珍回自己的禅房,尤氏早候在了那儿,忙将三姐儿的打算都说与了贾珍。
贾珍将头一扭,背朝尤氏躺下:“趁早告诉你妹子死了那心!”
尤氏见丈夫也不解释原因,只蛮横的摔了一句话给自己。立生不满:“我瞧我妹子说的句句在理。况且,我们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做不了正房奶奶,做个通房姨娘也行啊!”
尤氏推了推贾珍,嗔道:“我还想为蓉哥儿多打算打算呢!他不是我生的,难道不是我养的?将来蓉小子得前程,只念我一句好话,我也不算愧对贾家列祖列祖,也没辜负了姐姐留下的这一点根脉。”
贾珍还是不为所动,尤氏便赌气道:“老爷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是看中了三姐儿更漂亮,便一心注定在她身上。你既然喜欢,我也敢舍下这张脸去和老娘说,倒是大红花轿把三姐儿抬进来,给你过了明路,总好过这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
贾珍气得脸通红,翻身起来看尤氏:“如今乃是国丧家孝凑在了一次,你安的什么心?非要逼死老爷我!”
说完,便要撵尤氏出去。
家孝期间,夫妻必定分房而睡,尤氏被贾珍推出了大门,看着禅院里几个守夜的小厮拿眼睛瞄自己,尤氏又羞又愤,脚下却不敢停顿,忙夹着尾巴逃回自己的屋子
月份一下子冷了起来,岫烟亲去荣国府接黛玉与府中小住几日,贾母出奇的没有阻拦,反而告诫黛玉好生照顾她义母。
五皇子不知怎么得了这消息,就将自己写的一幅字送给了贾母,补老太太前些时候八月的寿礼。
贾母乃是八月初三的生日,可惜徐太妃一走,举国上下皆悲,官宦人家更不准作乐享乐,贾母这个生日就异常冷清,不过是大房、二房凑在一处吃些酒,贾珍守孝,也没请他们过来。
邢家只叫人送了个特制的蛋糕,薛姨妈今年也只孝敬了几件衣裳,余下各家也不用提。
正因为过的冷清,所以贾母一见五皇子那字,喜的无可不可,连忙叫人装裱好,挂在了自己的正堂里,且逢人便说。
大伙儿也知,这是五皇子卖贾家的好儿,可转念一想,对邢家又多了几分恭敬和小心。
欧阳家仍旧和邢家住对门,老实许多。五皇子十天半个月得假来凤尾胡同的时候,欧阳家的老太太就厚着脸皮登门拜访。对于欧阳家来说,见不到卢氏无所谓,见不到邢家小姐也没关系。可见不到五皇子
欧阳老太太能连着三四天吃不下饭。
岫烟却不管不着这些,她近来将一多半的心思放在母亲身上,另有一半的心思都在创业上。卢氏提供了资金,邢忠给了人手。加上有黛玉坐镇,少了内宅中的大小事宜,岫烟的创业之路竟是一日千里。只小半个月就成了模样。
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消息,邢家才开了个这样的买卖,不到三四天的功夫,好多显贵人家都有听说。
毕竟这子嗣上面的都算是大事,哪家也不敢小觑。
以往怀胎生孩子,了不起的人家弄几个上了年纪,有经验的老嬷嬷在身边。那些门第普通的,只预备乳娘。邢家却不同,用人家的话就是,一条龙式的服务。
才怀孕之初饮食调理,到后期各种健身顺产的运动。再有乳娘的一日三餐如何调配,小儿常见问诊方法零零碎碎,足有上百条。
凡是来打听的,没一个听的不耐烦,都不住点头赞同。
邢家也想绝了,但凡出现的徵状人家都有考量,连孕妇忌讳什么东西,如何防豪门大户里的腌臜手段,也都一一罗列分明。
一时间。上门来打听的人不可计数,最先坐不住的便是北静老王妃和她儿媳妇。这二人也不知怎么想的,总觉邢家有这能耐,说不定也可治愈北静王妃的不孕之症。
婆媳俩坐了一辆翠屏小帷车,只带了四个身手不凡的家将,化妆成普通老太和小媳妇。登了邢家的大门。
岫烟的买卖开在橙月大街上,她正和掌柜算这半个月来的开销,忽得下人来报,说有个问诊的老婆婆想求见。
“怎么不请到店里去?”岫烟没抬头,将其中一笔账目重新用朱砂笔圈点出来,指给掌柜的瞧:“这一处不能节俭,宫里面的老嬷嬷们将来是咱们的宝贝,咱们既然答应奉养她们到老,就不能想着克扣。今后这些人每月的月例再添一两,重新算了拿回来我瞧。”
掌柜的忙点头接过。
岫烟一回头,见禀事的小丫头犹在,便笑道:“怎么了?”
小丫鬟犹犹豫豫的看着掌柜的,那掌柜的忙起身告辞,约好明日再来。小丫鬟等人走远,才将手里攥着的一枚玉令交给岫烟:“姑娘瞧,这是外面老婆婆给的,说姑娘一看便知她们是谁。”
岫烟好奇的接过,低头仔细辨认。
那玉质成色绝佳,是难得的清水玉,用来做小令实在浪费,非豪门不能有。上面刻入玉骨里的一个大字,正是真水无香中的“水”字。
岫烟心下一动,立即猜到对方什么来路,她忙起身,叫人唤来黛玉,二人一齐往门口去迎。
老王妃一面与岫烟姊妹俩热情寒暄,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邢家内宅。饶是见多识广的北静老王妃,见了这等气派的修葺,也不禁点头称赞。难得的是府内处处苍翠,鲜花硕果随处可见。迎门三米来高的石榴树,庭院正中一处小喷泉,水流汩汩而出,似乎昼夜不息。甬路上尽是巴掌大的鹅卵石,光而不滑,廊下各色鹦鹉、知更雀热闹不停。
“好一个清净雅致的园子!”北静老王妃由衷赞叹道:“这是哪一位名家的手笔?”
岫烟笑了笑:“原主人留下的老宅子,我们家胡乱修缮了一番,也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笔。”她接过美莲递来的茶盅,和黛玉分别献给老王妃婆媳俩。
“呦,这是今年御赐的雨前吧?”老王妃是个好品茶的人,那龙井清香馥郁,滋味鲜醇爽口,素来是老王妃的最爱。
“今年说是年景不好,贡茶不多,宫里面赏给我们王府的也不过那四两,大半年过去,早见了底儿,原来邢姑娘这儿还有剩余。”老王妃笑眯眯的看着邢岫烟,和蔼的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岫烟笑道:“原来是贡茶?小女竟不知!是别人说吃着味道不浓,送了我的。老王妃若是喜欢,临走的时候我叫人包上。”
“是五皇子送的吧?”老王妃旁敲侧击:“殿下倒是个念旧情的人。”
岫烟莞尔:“并不是殿下,他今年只得了些豫毛峰,我尝着似乎不及这个。”
老王妃好奇心更盛,来之前,她也细细的叫人去打听了邢家,除了借着五皇子算是一步登天,也并没什么显贵的亲戚交往。今年的贡茶老王妃是知道的,满打满算,得了东西的也不过十来家,而且都是在孝宗面前排的上名号的人物。
岫烟刻意忽视老王妃好奇的打量,只问二人来历。北静王妃年轻,还有些难为情,老王妃忙拉着她儿媳妇与岫烟道:“该拜的神仙一个不曾怠慢,该吃的药该用的偏方子也是不计其数,可就是没消息。我听人说,姑娘家的这个药铺子有求子的法子?姑娘要是能帮我们这个忙,我们一家上下对姑娘都感激不尽。”
岫烟和黛玉赶紧拉起要行礼的北静老王妃:“老王妃这可折煞我们了!您要是信得过,我请一位老嬷嬷随王妃去府上住一段时日,尽着我们的心意给王妃调理调理。当着老王妃的面儿,小女说句中肯的话,结果究竟如何”
老王妃忙道:“好姑娘,我们心里都明白,就算空欢喜一场,那也是我们的命,不强求。”
这些日子以来去铺子里打听的不少,可真正将人请回去的,北静王府这是头一份。岫烟憋足了劲头要来个一鸣惊人,把两个从宫里育婴所的出来的老嬷嬷送去了北静王府,又叫两个伺候月子的媳妇跟着见习。
北静王府也不含糊,第二日就往铺子里送去一千两银子。
一晃秋闱降至,薛宝钗来信儿,说是梅家正式提了亲,薛姨妈已经应了下来。婚事订在来年八月,请邢姑娘年前过府一聚。
许多人家听说梅公子要娶个商人女为妻,都不能理解。梅公子是这一次春闱的热门人选,和苏州的杨有志、两江总督之子顾二郎及刑部尚书胞弟程子轩都是最有希望夺魁的四人。
只要梅公子金榜题名,说个郡主县主之类的也不是难事,为何急匆匆的要在此刻定亲?
众人都不解,一些家中有待嫁小姐的大户,忙将视线移向别处。
杨有志老家有糟糠之妻,程子轩说了他嫂子家的妹妹,闹来闹去,顾二郎就成了众家追捧的东床快婿最佳人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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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御书房内皇子乱斗
眼瞧着秋闱之后便是春闱,皇帝一日早朝之后,宣了几个儿子于御书房觐见,照例没理睬大皇子,只问二皇子他母亲蓉嫔身体如何,三皇子近来学了哪些文章,赏了一小筐天竺国进献的漭果给四皇子,六皇子李凌是一把新制的小弓。?快来吧,.!
正德百无聊赖的看着这“温馨”的场景,眼睛四处晃神,一不留神,就对上了大皇子阴鸷的目光。
正德忙送过去一个讨好的笑容,哪知大皇子丝毫不领情,鼻孔往上一翻,冲正德冷哼了哼。
大皇子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半点,可惜宫里面这些皇子,连生母是下等宫女的三皇子,在孝宗面前也比他还有体面。
大皇子一面愤恨,一面又看不起私生子身份的老五。
说句中肯的话,大皇子不过是源自于嫉妒罢了。
那老五一进来便有太上皇当个宝贝似的疼着,独他爹不亲娘不爱,是众所周知,最早被踢出储君之位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庶长子,因为和人逞凶斗狠,所以还未成年便被打发去了宫外的私邸居住。这些年过去,皇子府里小妾美人弄了不少进去,可孝宗就是不说给大儿子寻个正经媳妇,由着他厮混。
皇帝不急,皇后就更不急了。
谁叫四皇子还小呢?等着前面几个哥哥成家立业,他有大把的光阴去等待。
除了大皇子,这另外一个不得孝宗喜欢的就是刚刚“走马上任”的四皇子李泓。皇帝的做法并不刻意做作。但也无形中也叫云台的太上皇清楚,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喜欢的人并不一定是孝宗喜欢的。
如今整个天下的王者是孝宗。而不是垂垂老迈的太上皇。
孝宗坐在上位上笑道:“今儿得了篇好文章,是礼部尚书乔大人送来的,难得的精彩。难得的掷地有声。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从小也是读圣贤书,请的都是当代大儒教导,朕不说叫你们也考个什么状元、榜眼,可识人的本事却是要从小学习的。这会儿你们也瞧瞧那好词句,这等国之栋梁,切勿埋没了。”
孝宗随手将文章递给二皇子李靖。大皇子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亲弟弟。
李靖是诸多皇子中与孝宗最肖似的一个,或许正德也有七八分神似,但因年纪还小,没长开。不敢十分叫准。但二皇子不同,二皇子今年十六岁,却几乎与孝宗齐肩,无论是动作还是仪态,都神似异常。
如果李靖的母亲不是忠义亲王妃的侄女,那么他或许将是孝宗最满意的储君人选。
可偏偏忠义亲王举兵造反,这段历史终究注定了二皇子无缘皇位。
想到可悲处,孝宗不由将视线重新移转回正德身上。
正德的大眼睛咕噜噜打转儿,一看就是个精怪的小家伙。他几个哥哥在一起讨论制艺,唯独正德不往前凑合,不但不凑,反而找了个叫人不留神的死角,在那里偷偷打哈欠。
孝宗心头一阵恼火。
他当初也是费尽心力将正德弄进宫来,本打算好好栽培者。将来就算成不了储君,可也能帮新君扛起一方事业来。
没想到太上皇咄咄逼人,将正德弄走了,孝宗因为这个还生了罅隙。可此刻瞧来,太上皇并没有用心抚育自家老五,反而堕了正德以前的好前程。
孝宗越想越气,私下认定是太上皇与自己作对,明着对正德百般好,叫他父子二人生厌,可暗地里一直对正德进行“棒杀”!
这厢,正德还在琢磨着,明天休了假去宫外看妈的时候带什么好。前儿内侍监送了新鲜的葡萄,颗颗皮薄汁多,满筐圆实,骊珠般滑腻,且入口甘香。大姐说了,妈最近挑食的很,说不定那葡萄正开胃呢!
正德在这儿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孝宗的脸色越发阴沉。众人不知缘故,只当是父皇恼了五弟。
三皇子忙打岔笑道:“父皇,这样的好文笔,不说有三四十年的积淀,只怕也要磨练二十年才行。”
二皇子也附和道:“三弟说的极是,此文辞藻犀利,一针见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比往日儿臣等看到的应制之作不知强数百倍。”
孝宗这才面色稍霁,缓缓道:“你们兄弟几个常年在宫中,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这写文之人年纪与你们相当!”
二皇子等人哗然,不敢置信的将文章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孝宗捻着短须笑道:“京城近来出了四大才子,其中之一便是两江总督顾培生的儿子,那文就是他的手笔。”
正德别的没听见,可顾培生三个字一出来,耳朵立时出起来。
顾培生的儿子?
那岂不就是顾二郎!
正德忙道:“父皇,顾二郎心肠不好,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这种人可不能点他为官。”
大皇子冷笑:“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父皇喜欢什么人,加官进爵就是,难道你还有不满之处?”
小屁孩儿,以为得太上皇几个好脸色,就敢在御书房里吆五喝六的?痴人说梦,看他怎么将这臭小子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今后不叫他再猖狂。
正德丝毫不显示弱,挺着腰板看向大皇子:“大哥这话可不对,弟弟一心为父皇着想,顾二郎一向不学无术,怎么忽然间就成了才子?难道父皇就不好奇?”
孝宗一怔:“不学无术?你敢肯定?”
“儿臣也是听顾夫人说的,作为顾二郎的母亲,顾夫人的话最可信不过!”
三皇子不愿意叫正德独美当前,便笑盈盈接口道:“父皇,儿臣要是没记错,顾大人这位夫人并没有亲生骨肉,顾二郎身为庶子或许评价的不够中肯也未可知。”
二皇子抿了抿嘴,没吭声。
二皇子喜欢韬光养晦,不像他的兄弟,八面玲珑,讨好了父皇不说,还奢望讨好皇后。
孝宗冲三皇子点点头:“这也未必没有可能,文章是好文章,朕不能因片面之词就埋没了个大好人才,何况顾二郎的才名京城人人称颂。”
几个皇子在内,都默不作声,不再肯出言。
父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大抵是要再次抬举顾家。
想当年,顾培生就是凭借身为天子近臣,才一跃成了今时今日的两江总督,贵不可言
孝宗又问了几句,便打发这几个儿子出去。正德尾随在最后,还没踏出门槛,戴权已经笑眯眯的拦住了他:“五殿下,陛下留您说几句话儿。”
正德微微侧首,见大皇子满脸鄙夷,二皇子不动声色,三皇子似笑非笑正德顶着这一个个阴阳怪气儿的脸色,脚步黏在地上似的蹭回了御书房。
孝宗还捧着那制艺品读的津津有味,见正德进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些年你总先入为主,难道顾二郎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朕看是邢家给你吃了**药,叫你认不清忠奸好坏才是。”
孝宗将制艺拍在桌面上,想了想,还是指着对面的一张太师椅:“朕有话问你。邢忠以往可在你面前露出过会设计武器的本事?”
正德忙摇头:“儿臣头一次听说。”
孝宗点点头:“你亲邢家,朕不怪你,毕竟从小养你到大,可你万万不能疏远了欧阳府,免得叫你生母在地下寒心。另有”孝宗一顿:“邢家的姑娘还未定亲?”
正德的小脸顿时煞白。孝宗见笑骂:“把心收回肚子里去,那丫头还没资格由朕来说和亲事。”
正德干笑两声,但心下的警惕不敢松懈半分。
这个半路碰头的爹和史书描述的多数皇帝一样,自尊最大,很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进言,他更不会随随便便说出刚才的话。
一定是什么人在皇帝老爹面前流露出了娶姐姐的意思。
“回禀父皇,邢夫人相中了前刑部老尚书狄大人家的子孙,虽然没定,但机会极大。”
“他们两家倒亲近。”孝宗沉吟半晌,又问:“听说柳充仪昨儿给你送了东西?”
“柳充仪亲手做了两件袍子,小宦官接了东西,儿臣下了学才知道,已经打发人去清秋阁谢过了。”
孝宗笑道:“你是聪明的孩子,朕虽然将你记在了柳充仪名下,不过你要切记你对柳国公一家只能利用,不可交心。”孝宗慢慢踱步到窗根下,“四王八公是太祖皇帝留下的祸根,朕迟早要给你们留下一个太平世界。”
正德年纪虽然小,可却听的明明白白。
皇帝老爹迟早是要拿四王八公开刀啊!那他现在宠信北静王,将兵权交到南安郡王手中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是姐姐教自己的“欲擒故纵”?
正德白净的面皮儿上,两道黑黝黝的小眉毛挤簇在一处,像一条粘合起来的细绳,包子脸上满是困惑不解。
孝宗以为儿子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再想到正德的年纪,便多了几分慈父心肠。探手摸了摸正德的小脑瓜儿:“你年纪还小,等假以时日,便有你二哥一半的城府朕也就安心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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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李宫裁借机诉隐情
御书房这一次浅谈不久,孝宗就给正德重新安排了个授业的师傅。?快来吧,.!这师傅姓汪,也是江南人士,不显名声,但正德只跟了他几日,便觉得此人胸中藏有大智慧,就是比起璧山书院的白先生,那本事也不弱丝毫。
正德从此收起了玩闹之心,专心致志跟着汪师傅读书。
这位汪师傅说来也是奇怪,不大讲四书五经,却只重讲史记等物。这其中也有正德随着姐姐学过的,也有没学过的,可听汪师傅口中这么一讲来,正德是茅塞顿开,只觉比以往更有体悟。
太上皇听说孝宗为五皇子重新觅了师傅,什么也没说,只叫人给这位汪师傅送去了一块徽墨。
那徽墨来历不凡,乃是太上皇做太子之时,他的恩师送与的一件成人礼。
据宫中传言,大皇子得了这消息,当晚就摔碎了一件汝窑梅瓶,他贴身的小太监因言语不当,被拖出去杖责了四十棍,次日清晨就没了。
内宫风起云涌,有儿子的妃嫔们互相都狠,没儿子傍身的就想尽办法与内侍监的人交好,以期待来日重得皇上恩宠。
一晃儿便是重阳佳节,贾母打发李纨来凤尾胡同接黛玉回去。自卢氏怀孕之后,李纨每次登门,必定要带几件不起眼,却叫人颇有好感的小礼物。
这一次是一小筐秋梨,数量实在不多,李纨有些难为情道:“是我院子里自种的,比外面买的要酸些。舅太太别嫌弃才好!”
卢氏笑道:“我昨儿还和岫烟说馋这个呢!大奶奶今儿就送来了。这可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想什么就来什么。”
那秋梨不大,却异常圆实,黄皮儿白瓤。咬起来不是烂棉絮似的涩口,而是咯吱咯吱满口往外溢甜水儿的那种香脆。
伺候的大丫鬟要削皮切丁,卢氏已经笑着拦道:“我自己咬着吃香甜。不用切丁,弄的好端端的香梨满是铁锈味儿。”
卢氏打发了丫鬟和屋中伺候的婆子们,低声与李纨道:“我听凤丫头来,说你们二太太偷偷去了她哪里借银子?难道府中竟艰难至此?”
李纨苦笑:“舅太太知道的,我们二太太是甩手的掌柜,凤丫头在时,她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公中就那些银子,爷们儿花了大头,我们只能用小处。前儿大老爷为买个姨娘,张口就要从账房支三千两银子。我公公去了地方上任职,就算他老人家在。难道谁还敢拦着大老爷做事?他这么一弄,这个月公中能动用的银子就剩下了二百两不到。舅太太想想,我们家那样的开销,连丫头婆子们一月的月银,少数也要二三百两,难道老太太和姑娘们不吃不喝了?我婆婆又不肯多出一分钱,我现在也是为难的紧。”
卢氏轻轻点了点头,长叹息一声:“哎,眼瞅便是年关了。你们家今年也少不得要多开几桌筵席。凤丫头不在,你们二太太恼不得就要叫你出面打点。那园子里出产的东西,或是瓜果,或是鲜蔬,或是莲藕,又省下了一大笔嚼用。年下手里也能宽裕些,你也不用这样为难。”
李纨听的这话,止不住冷笑:“舅太太难道没听说我们家的新法子?那园子里的东西都散给了下人,连我们多摘一个香梨,多采一朵香花,那也是不能够的事儿。”
卢氏不觉大为吃惊,忙问缘故。
“嗨!这都是三丫头的主意,她原是好心,可现在却成了糟心的事儿。”李宫裁便将探春前一阵子如何治家,如何散了园子里的活计给各个老妈子的事儿都说给了卢氏听。
卢氏讶然:“三丫头倒还有几分魄力!”
李宫裁愁容立显:“当初是一番好心,不过舅太太都猜不到,那些老刁婆子们最是悭吝的人,开始还能准时准点的往各房里送一应东西,时间久了,见姑娘们也好,我也罢,都不是那斤斤较量的,所以胆大包天的暗中克扣。果子送的迟了,那也没什么,却不该弄些不新鲜的来。最可气的是”
李纨一说到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最可气的是那些婆子得了好处反以为理所当然。昨儿宝妹妹的丫头莺儿在园子里折了根柳条编花篮子送我们每位房里姑娘,可谁知就得罪了看花的人。我是路过无意间听见的,那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舅太太不知,宝丫头素来不爱占人便宜,她从没主动要过园子里的东西,如今开了口,反而叫人在暗地里咒骂。也幸好只是我听见,若是被宝丫头知道,大家还有什么趣儿!”
李纨口中不无抱怨,卢氏就在一旁耐心的开解。
不大会儿,岫烟领了黛玉进来,一眼就瞧见桌案上的香梨,不由笑道:“嫂子怎么知道妈想吃这口?”
李宫裁赶忙起身,拉着岫烟要往自己身边坐。
卢氏揽着黛玉坐在她身边,笑眯眯的看着李纨:“你坐你的,她是个晚辈,该给你端茶倒水才是正理儿。”
“哎呦,瞧舅太太说的,我疼爱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大姑娘服侍我?”李纨强按下岫烟坐在另一张大椅子上:“我那园子里种着两株梨树,今年刚好接果子,大姑娘喜欢,我明儿都叫人摘下来,与你送来。”
岫烟不等卢氏婉拒,已经开口笑道:“好啊,我最爱吃梨,不过偏爱冻梨,冻的冰坨似的,心热的时候吮上一口,比什么降火的凉茶都强百倍。”
卢氏便嗔道:“越发没个正行儿,你大嫂子不过是客气几句”
“舅太太可误会我了,我全是真心话,大妹妹爱吃,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李纨说的急切,唯恐岫烟误会。
李宫裁急于和邢岫烟讨好关系,现在贾家的人都看得出来,整个邢府当家做主的不是老爷邢忠,不是太太卢氏,而是这个年纪不大,却异常精明的姑娘。
快过正午的时候,李纨便要和黛玉回去,岫烟怎么可能不留!那李纨执意不肯,岫烟没法子,只好亲自送她和黛玉往前院去。
李纨趁着黛玉去换衣裳,卢氏不在跟前的机会,忙压低了嗓音悄声与岫烟道:“大妹妹借一步说话。”
李宫裁将人带到石榴树下,叫素云和碧月远远守着不叫人靠近。
“我刚才在舅太太面前没敢露出行迹,怕舅太太上火,我且告诉你一件要紧的事儿。”李纨沉声道:“东府里的尤氏最近和大太太走的极近,瞧着情形不像是商量什么好事儿。大妹妹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岫烟想了想,狐疑的看着李纨:“东府从来不和大太太走动,好端端怎么想到了她?”
“你忘了”李纨冷笑:“尤氏家里来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子,镇日就搁在她眼前,她看了心里能不烦嘛!我听人说,蓉小子在铁槛寺里守孝也不安心,时不时就打发人回府里给尤老娘问安。国孝家孝赶在了一起,他们还如此作为,大妹妹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岫烟冰雪聪明,李纨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对方点拨自己的用意。
“大嫂子是说尤氏是想给她两个妹子保媒?”岫烟不用多想,就明白邢夫人在打什么主意。邢夫人见不得他们家过片刻的好日子,岫烟还以为邢夫人大病一场后,把逞凶斗狠的劲儿都松懈尽了,没想到还在这儿等着给自家下绊子呢!
“嫂子我可不敢担保,不过,听你姑姑房里的几个丫头在园子里面说话的时候,透露过几句口风。”
岫烟谢了又谢,不但将李宫裁送到大门外,更是亲手扶着她上了马车。岫烟领着美莲,美樱等人,站在大门口,遥望着李宫裁和黛玉的马车消失在街口,她这才转身要往回走。
“姑娘瞧对门!”美莲冲岫烟努了努嘴:“那不是顾二郎吗?”
岫烟下意识转身去望,顾二郎一身雪白的士子服,手中拈着折扇,满脸笑意的看着邢岫烟。
“欧阳家和顾二郎站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好事儿!”美莲愤愤然:“瞧顾二郎那得意的劲儿,等他”
美樱怕她说漏了嘴,重力捂住美莲的手腕,轻声道:“你别擅自做主,姑娘这样聪明,什么主意还拿不定的?”
顾二郎就像根本没察觉到这边不待见他的气氛,还喜滋滋的妄图从欧阳家门前的高台阶上下来,往对面来寻邢岫烟。
刚走了一半,凤尾胡同口处马蹄声阵阵,一阵薄烟飞快扬起。
戎装在身的宋晨骑着枣红色骏马飞驰而来,顾二郎眯着眼睛张望了一下,面容一怔,显然是认出了镇抚司宋千户的身份。
顾二郎哪里还有心去“调戏”邢家小丫头,忙拱手上来招呼宋晨。
宋晨看也不看顾二郎,勒住马缰绳,稳稳地立身在邢岫烟面前。
岫烟见宋晨盯着自己看,心一慌:“怎么了?”
宋晨面色祥和:“听说你病了,我请米太医做了几颗清心丸给你送来。”
岫烟昨天早晨开始,有些头昏脑涨,时节交替,她只当是受了风寒,并没在意。
可宋晨是哪里知道这件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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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强势逼人节节退败
顾二郎听了宋晨的话,脸色就是一变,看邢岫烟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恶毒。
当年顾二郎在溪娘村被救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中的并不是邢岫烟,而是林黛玉。那位林小姐一瞧就是个内慧外秀,楚楚动人的女孩儿,不由叫顾二郎多生了几分怜爱。
等顾二郎得邢家招待,得知这位林小姐竟是前巡盐御史林如海的独生女的时候,不觉更是大喜。
他虽然是庶出,但素来得父亲喜爱,林黛玉不过是个没了父亲的孤女,自己就是娶了她,也是对方高攀顾家。等家中将心思告诉了姨娘,姨娘却不以为然,认定邢家的家私庞大,那才是结亲的好门户。
顾二郎心中不大为不喜,倒不是邢岫烟生的不好,恰恰相反,顾二郎爱林黛玉的同时,对邢家小姐也格外钟情,他不喜的是姨娘强势的态度。为了和姨娘对着干,顾二郎就弄出了损毁人名声的事情来,一来叫姨娘误以为邢家小姐不守女子闺中礼数,二来是准备在对方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不得不将邢岫烟送给自己做妾。
说不定他还能享齐人之福,连带着林家小姐一并收在房中。
在顾二郎看来,他娶邢家一个七品小吏的女儿,简直就是屈尊降贵,邢家只有拿着大笔大笔的嫁妆贴上来的道理,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谁想邢家不但不知趣,还打算与自己作对,弄了顾家的那个老女人出面干涉。
顾二郎气得半死,偏姨娘还在一旁冷嘲热讽。顾二郎一心想要报仇,等邢家来了京城之后,他一面暗中叫人对邢家的生意下手,一面四处传播关于邢岫烟的流言。
持续了一个多月。终究还是被父亲发现了此事,父亲将他大骂了一顿,也叫顾二郎看明白了此事。
他是身份尊贵的两江总督之子。对方不过草芥,他与之斗法,只能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况且父亲说的对,自己是要问鼎朝堂的人,不该花费力气时间与邢家周旋。
此后小半年里,顾二郎一心跟着父亲给自己的几个门客,专门默诵他们写好的制艺。青词。正当顾二郎一心准备进京备考的时候,又忽然传出来,邢家那个养子竟然是皇上的私生子!
顾二郎这才慌了,忙请父亲出面打点。
顾培生虽然生气,但顾二郎是他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将来顾家大抵是要交到他手上的,顾培生只能耐着暴怒,为他四处谋划。
于是便有了近日来欧阳府的拜访。
欧阳家和顾家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顾二郎刚刚要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邢岫烟,他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年不见,邢岫烟出挑的越发漂亮了,比当年更具风情。顾二郎管不住一双脚,才想来打个招呼,就看见宋尚书家的三公子策马而来。
凤尾胡同里好几家都是显户。顾二郎一开始也没料到宋千户是为邢家而来的,等听宋晨那一席话说出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原来宋尚书的儿子和邢岫烟早有一腿!
想到在邢家的“不公”对待,又顾忌到宋家的庞大势力,顾二郎只有难耐住暴怒走上前。拱手笑道:“原来宋公子与邢姑娘是旧识,在下当年蒙邢姑娘救命之恩,听说邢家落户在凤尾胡同,也是专程来道贺的!”
宋晨冷然看着顾二郎,嘴角一抹残笑,与岫烟道:“这厮就是顾培生的儿子?”
顾二郎脸色大变:“宋公子,我敬你是出身百年名门宋家,可你不该直呼我父亲的姓名。便是宋尚书在此,也要对我父亲多几分恭敬。”
“恭敬?哼,本官从来只对皇上恭敬,其他人还不配那个资格!”
说着,宋晨按着腰间的佩剑,作势要拔的样子。顾二郎是文弱书生,他一想到近日来没带什么护卫,要是在宋晨的面前吃了亏,连他父亲也未必能帮着伸冤,忙倒退两步,只用眼睛决然戳着邢岫烟。
“我以为邢姑娘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原来也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岫烟垂着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外表伪装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实际上早已经狼狈不堪的顾二郎:“顾二公子不是早就叫人四处散播我的流言蜚语?我清白也好,没教养也罢,还轮不到顾二公子在这儿指手画脚。”
宋晨看了看邢岫烟,微微颔首:“天子脚下,人才济济,那些没有真才实学,以为背了两篇好文章,就能金榜题名的蠢禄,还真以为能瞒住世间人的眼睛?”
宋晨冷笑:“哈!当我们镇抚司的人都是吃干饭的?想查什么人的底细,不用半日的功夫,连他祖宗八代的宗谱都写的清清楚楚摆在案头。”
顾二郎面如死灰,被宋晨的几句话吓的够呛。
他以为自己默诵别人文章的事情被瞒的死死的,怎么这个宋晨明里暗里都是在冷嘲自己?
顾二郎便怀疑是他自己那边的人出了问题,殊不知,是他本身低估了镇抚司的能力。镇抚司作为孝宗最大的监察机构,它的权利远远凌驾在都察院之上。那些御史的权利被架空,他们全部人加起来,力量也未必宋晨一个来的大。
岫烟当初怀疑顾二郎,便遣人给宋晨送去了文书,不到三日的功夫,镇抚司就有了回复。
果然不出岫烟所料,顾二郎本身毫无学识,在家学混迹半年,不过是认几个斗大的字,现在这个举人的功名,来历就十分不正当。
顾家在江南的权势太大,就算有人不满顾二郎的行径,可碍于顾培生,都不敢轻易说出来。
宋晨望着顾二郎仓皇进入欧阳家大门的背影,冷笑道:“顾培生在两江总督的位置上也呆了不少年,怕该换一换。”
岫烟引着宋晨进了大门,二人也不往里进,唯恐被卢氏看见。岫烟屏退大部分伺候的人,只留下美莲、美樱,还有个芳官,悄声问宋晨:“我听我父亲说过一次,如果不是老太妃这次出了意外,两江总督的位置要叫徐大人顶了?可徐大人在大理寺做的好好的,难道是顾培生早露出了马脚?”
“顾培生太过贪心,不但为皇上揽银子,还中饱私囊。前一阵子我们镇抚司已经递了折子给陛下,想必陛下心中早有高低判断。”
岫烟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闷声问道:“我前儿在铁槛寺的时候,遇见邻居家的一个姑娘,说当年是你救了她的车马,托着我来和你道谢呢!”
宋晨这个素来冷面的英俊郎君,此刻听岫烟语气带着酸味儿时,也不禁抿嘴好以整暇道:“哦?还有这种事儿?”
岫烟皮笑肉不笑:“难道宋公子以为我骗你不成?那姑娘有名有姓,是宁国府珍大奶奶的娘家妹子,排行第三,好不标致的美人呢!宋公子没看见,尤三姐不仅对你是倍加推崇,而且还把宋公子看做是救命恩人呢!可惜,你们俩没得机会见一面!”
宋晨想笑不敢笑的模样,美莲和美樱俩就在不远处尴尬的听墙角,倒是芳官兴致勃勃,眼睛总不老实安分的瞄向宋晨
且说顾二郎进了欧阳家大门,他的几个小厮都在门内往外张望,见二少爷回来,喜笑颜开的要迎上去。顾二郎在邢家门前吃了亏,满肚子不舒服,那三四个小厮正撞在火药桶上,顾二郎冲着每人的心口,不偏不倚,一人一脚。
小厮们跌坐在地上,欧阳家负责招待外客的管事眼皮子跳了跳,却没敢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守候。
顾家的小厮们对这种“待遇”习为平常,忙从地上打了个滚儿站起来,还满脸赔笑的凑上前去:“二爷今儿这脚特别有劲儿,可见二爷外家功夫是练到家了。将来老爷去林场狩猎,咱们二爷非在众家老爷公子哥儿面前露一露伸手。”
顾二郎这才面色微霁:“呸,小兔崽子们,看见二爷我刚刚在门口受欺负,没一个过去寻我的,我留着你们何用?”
“二爷可误会我们了!”小厮们叫苦不迭,“我们瞧二爷和对方说的有来有往,以为,以为”
不等小厮“以为”完毕,顾二郎早就冲着对方心口重新补了一脚。
欧阳家的外事管家终看不下去眼儿了,忙过来帮劝:“二爷别动怒,何必为对门那种人家大动肝火!邢家就是个土财主,为人处世透着一股子土腥气,连待客之道都不懂,连我们老太太都时常念叨,说他们家小姐白生了一副好容貌。”
顾二郎不屑的看着管家:“土财主?哼!孤陋寡闻,只怕就邢家那个土财主,数年积攒下来的买卖,比你们欧阳家百年传承下来的基业富庶几千倍。”
欧阳管家被说的面红耳赤,闷声道:“顾二公子在这儿稍后片刻,我去回老祖宗。”欧阳管家忙带了他手底下一干人往内中进。
顾二郎一个心腹小厮立即贴在二郎耳边:“二爷,咱们可就忍下去这口浊气?”
顾二郎瞥了个白眼儿:“不忍?难道还闹官司闹到金銮殿上去?”
“二爷说的正是!”小厮忙道:“咱们占着理,就算金銮殿上,那也是邢家的不是!二爷要紧的是”
小厮做贼似的,偷偷往往私下张望:“要紧的是,二爷该想个什么好处法子,到底把欧阳家一并拖下冷水中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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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通风报信宝玉备考
日暮时分,欧阳家的后角门被轻轻推开,从内中走出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梳着简单的双丫髻,湖蓝色的单夹衣,配着下半身的藕荷色的八扇裙,托显得整个人眉清目秀,透着机灵劲儿。!
这小姑娘往胡同里打量了打量,见无人走动,便步履匆匆的跨过巷子过道,敲开了邢家侧面那扇黑黝黝的小偏门。
开门的小厮见是她,忙将人让进去,关门时候还刻意多盯了欧阳家大门片刻,见确实无人跟着追出来,才轻轻合上大门。
这小姑娘姓康,她祖母便是当日为岫烟通风报信的康妈妈。
戚家事败之后,戚二少和二少奶奶把宅子买给了欧阳家,许多老仆也都顺带着留了下来,认了新主人。欧阳家从南边来,除了老太太和两位姑娘的贴身婢女们,余下许多都是用了戚家的旧人。
康妈妈见欧阳家待人和善,出手也阔绰,忙把自己的大孙女珠儿也送了进来。康珠儿长的娇俏可爱,女红刺绣也拿得出手,没进府邸几天就得了欧阳老太太的喜欢,如今被调进了正房,做了老太太身边的三等丫鬟,虽然只是做些粗活儿,但欧阳老太太时常有打赏,屋子里散的果子更是数不胜数。
正房的一二等丫鬟都是从扬州带回来的家生子,康珠儿被暗中排挤过几次,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康妈妈一经把话交代给她,康珠儿便应了。
从此后欧阳老太太开始,康珠儿暗中给邢岫烟送过三次消息。不但将欧阳老太太亲近谁,疏远谁打听的清清楚楚,更将欧阳家这位老夫人的日常作息,饮食用度调查的明明白白。
今天本不是康珠儿在房里当差。可当那个姓顾的公子一来拜访的时候,康珠儿就察觉出不同味道来。她忙和同屋住的小红换了差事,替她半日。半个时辰前。那位顾公子才从欧阳家离开,康珠儿觑着府内上上下下都在用晚饭,没人在意她,便和同屋的大丫鬟,欧阳老太太的心腹丫头月牙儿请个假,偷偷溜了出来。
康珠儿不敢回家,径直来了邢府。
岫烟刚用过晚饭。正与卢氏说话儿,听人来汇报,忙找了个借口出来见康珠儿。那丫头正站在岫烟的闺房门口和芳官说话,并不往里面进。
芳官正对着岫烟,一见忙不迭的迎上来。手点了点康珠儿:“姑娘,康妹妹来了小半天,我请她进去坐坐,康妹妹却不敢。”
康珠儿脸一红,垂头羞赧:“姑,姑娘!我是个三等丫鬟,粗俗的很,不敢践踏姑娘的香闺。芳官姐姐请我进去,我觉得还是站在门口好。”
岫烟笑着挽起康珠儿的手:“你要是这么说。就对不住我和你祖母之前的老交情了!好丫头,快进来,你今儿就是不来,我也有句要紧的话问你!”
康珠儿被岫烟带进了屋子,可并不四处乱看,跟她祖母康妈妈的性子截然相反。
“前儿我叫人偷偷给你祖母送去了治咳嗽的药。可收到了?”岫烟叫芳官去斟茶,康珠儿听见邢姑娘问自己,屁股刚坐下片刻,就又重新抬了起来,毕恭毕敬道:“祖母吃了甚好,姑娘请的那位大夫难得的好脉相,几针下去,祖母的病就去了大半。祖母原是要来亲自谢谢姑娘的,只是病躯不敢上前,便叮嘱我,若是有机会得见姑娘,一定给姑娘磕个头!”
说着,康珠儿便要屈膝下跪。
美莲和美樱早把人搀扶了起来。岫烟笑道:“我请大夫问过,康妈妈的病是急症,虽然来势汹汹,但只要对症下药,就能药到病除。好在你们没拿我当外人,及时找了我,不然那大夫也说过,若是再耽误三四天的功夫,便是华佗在世,也未必能除了病根。”
康珠儿一面听邢岫烟说,一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姑娘的恩情我们康家一辈子不能忘!没有姑娘帮忙,我小叔也不能免了奴籍出去营生。姑娘延医为我祖母问诊,还寻了人参给她下药,这些恩典珠儿都记着”康珠儿紧咬下唇,似在屏气,停顿了片刻,她才仰头直视邢岫烟:“姑娘,今天我在老太太的上房,碰见个奇怪的人!”
岫烟心一紧,目光灼灼的看着康珠儿。
“白日里有位姓顾的公子去府上,我给端的茶水,进去的时候,老太太脸色不大好,若是平时,老太太的心腹丫头月牙儿都会帮着说劝几句,消了老太太的火气。可这次不同,月牙儿姐姐一直站在老太太身边,没言语半个字。府上的两位小姐也在,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下的。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等送了茶盏之后便留在外堂屋里帮着几个姐姐打下手。不大会儿,就听见里面惠萍小姐骂那顾公子,还有惠玲小姐的啼哭声。”
康珠儿边说边不断回想着白日里见的一幕场景。
戚家留下的老人儿比较多,和欧阳家的人形成两股势力。惠玲小姐还好,总待她们一视同仁,说话和和气气的,还时常有打赏,大家也多愿意往惠玲小姐的院子里跑。可惠萍小姐就截然相反,不但性子泼辣,而且常常打骂戚家的老仆人。连她们这些刚刚从家生子里提拔起来的小丫头们也多不入她的眼。
大伙儿对惠萍小姐是敬而远之,轻易不靠近她的身前。
岫烟沉吟片刻:“两位小姐一个不顾斯文,当着外男的面儿大声辱骂,一个狼狈的小声哭泣?欧阳老夫人有什么举动?”
康珠儿轻轻一叹:“他们在内室,我听的不清楚,而且堂屋里的几个姐姐觉得事情不对,便将我们三等的丫头都轰了出去。顾公子走的时候,我看见老太太亲自送他出门,而且满脸的笑意,不过两位姑娘明显都哭过,眼圈红的跟兔子似的。”
康珠儿见邢姑娘沉默不语,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姑,姑娘,是不是我这话没什么用处?”
岫烟莞尔一笑:“自然不是,用处极大!”
康珠儿拍了拍胸口,腼腆的看着邢岫烟:“我们家亏欠姑娘的恩典太大,姑娘放心,只要欧阳家那边有消息,我一定尽快送过来。”
岫烟叫美樱准备了一个荷包给康珠儿,又叫芳官亲自将人送到角门去。
一路上,芳官不停觑着康珠儿,等快到角门的时候,芳官一把拉住她,压低嗓音问道:“你跟我们姑娘说什么了?怎么神秘兮兮的?还有美樱姐姐为什么给你那个荷包?你知不知道那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康珠儿不耐烦的甩开芳官的钳制,语气疏离:“姑娘给我,我怎么好意思问?不过是些女孩子常用的小玩意儿罢了。”
芳官一指头戳在康珠儿的额头上,咬牙切齿道:“真是个笨蛋!那里头是只南海珍珠!”芳官越发觉得康珠儿和姑娘联手隐瞒了自己什么,不然不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康珠儿。
芳官心中百般好奇,拉着康珠儿就是不松手:“好妹妹,我在姑娘面前可是吃的开的人,你别瞧现如今是美莲和美樱两个最得宠,可等她们嫁了人,姑娘最器重的岂不就是我了?你把你为难的事儿都告诉我,我给你细细的参详参详,保管你将来在我们姑娘面前不吃亏!”
康珠儿笑眯眯的用左手拨开芳官的钳制,淡淡道:“等芳官姐姐真有那么一日的时候,我再和姐姐说也不迟。”
芳官眼睁睁看着康珠儿的背影消失在角门处,不禁跺脚低声咒骂:“哼,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倒是会讨好美莲,等有朝一日叫你们都落在我手心儿里,哭着喊着来求我!”
转眼秋闱在即,孝宗无意中翻阅卷宗,见了贾政的履历,心下较为满意,便钦点了他为金陵学正,远赴去督考。贾政心中感激,第二日请旨进宫谢恩,当天下午就收拾行李启程奔赴金陵。
贾宝玉原本得北静王和三皇子的帮忙,也要参加今年秋闱。然而贾政一走,宝玉头顶的大山就没了,他岂有不肆意做乐的理?
于是大观园里日日斗鸡走马,一干脂粉堆里,日子好不快活,今日和贾母要钱置办个螃蟹宴,明日求了王夫人赏赐些上好的纸笔,送与各位姊妹,非要弄个长轴出来,将这秋日私语绘出个雏形来。
偏贾母和王夫人抵挡不住贾宝玉的软磨硬泡,都一一应了。
李宫裁的儿子贾兰也中了秀才,今年年纪太小,本来是不打算叫他去试试的,可眼见小叔子贾宝玉在大观园里没个正形,李宫裁心里不安。她是老太太亲自点名住进稻香村里,专程交到几个姑娘的,想要搬出去,除非有个正当理由,想来想去,也只有贾兰考中了举人,李纨才能去和老太太说。
想明白这一点,李纨更不肯放松对贾兰的管教,比稍早更严厉数倍。
十月底,天气渐冷,都城街头巷尾却一片热闹景象。随着贡院大门的开启,又是几家欢喜几家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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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东床快婿表哥张逸
卢氏算是大龄产妇,眼瞅着初冬降至,邢忠也赶紧和军械所的上司裴大人请好了假,准备陪卢氏待产。,!军械所的长官是个上过战场的粗人,但越是这种粗人,实则心思越是细腻,听说邢忠是为了妻子生产才请假,忙准了,不但如此,更叫他家夫人带了补品来瞧。
裴夫人早听说邢家有个德才兼备的小姐,不过心下却不以为然,认定是外面以讹传讹,过分夸大而已,那姑娘就算再好,也不过十六岁,难道还长了七八只手,三四只眼睛了?叫那些夫人们说的好不夸张!
可等见了邢岫烟,裴夫人才真正见识了。
卢氏歪在榻上,什么事儿也不用管,什么心也不用操,干等着两个闺女帮她料理好了一切,那婆子们、丫头们伺候的也精心,一点小细节都能想到。裴夫人想到自己生产那会儿,家里的老爷在外面打仗,婆婆苛待,还不是自己挣命似的才把大儿子生下来?
想到自己受的那些苦,裴夫人越发觉得卢氏叫人羡慕。
等见了黛玉和邢岫烟,裴夫人再也移不动眼珠子了,尤其是对林黛玉,满眼里都是喜欢。可打听到林黛玉的父亲是故去的巡盐御史时,裴夫人两眼放亮,更是拉着黛玉的手不放。
卢氏明白裴夫人的心思,不过她心里不太希望林丫头嫁一个整日舞刀弄枪的粗人,便没搭着裴夫人的话往下说。
邢忠在家只呆了四五天的功夫。那边贡院秋闱就散了场,各家小秀才也好,老东翁也罢,无一不耷拉着脑袋往外挤。贾宝玉也不例外,李贵套了马车,一路上大气一不干敢喘,可算平安到了荣国府。
王夫人和贾母瞧着贾宝玉灰头土脸的狼狈样,早心疼不过,一把抱他在怀里,哪里还有精力去问考的如何!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外面邢姑娘来了。”琉璃进来回事,贾宝玉恰哭的伤心,闻听这话,忙将头埋在贾母怀里,委屈道:“邢姐姐一定是来问我考的如何,我这个样子,怎么好见人!”
贾母一面叫着乖孙。一面捋着宝玉的背后,耐心劝道:“你邢家大姐姐也不是外人,况且她来也是好心。”
贾宝玉拧麻花儿似的钻在贾母怀里,琉璃赶紧笑道:“听外面婆子来回禀,说是邢姑娘带了她姑姑家的少爷,来给老太太和夫人们请安!”
邢夫人一震,忙看向贾母。连带着王夫人也情不自禁的转头与婆婆对望。
不大会儿。贾母身边几个大丫头亲自接了岫烟进正屋。贾母往后打量半晌,奇道:“下人不是说你带了个公子来吗?是哪家的少爷?”
岫烟笑道:“老祖宗好灵通的消息,这么快就听说了?那是我三姑姑家的长子,叫张逸,如今进京来,特意叫我领他来给老祖宗请个安。”
众人都奇,其中邢夫人最甚。听了岫烟这话,早已经站起身:“张逸?就是你三姑姑后嫁过去的那个继子?”邢夫人有点恼羞成怒:“你这丫头。怎么好端端,把他弄来了!”
王夫人笑道:“大太太可别这么说,虽说是继子,但是好歹也是姑太太的好意,大太太别拂了面子,届时说咱么不懂规矩,将拜访的人拒之门外,那可就不好看了!”
邢夫人还想辩驳,嘴皮子才要动弹,贾母那老太太已经拍了拍手,不满的瞧着两个斗鸡眼似的儿媳。
这一辈的后生里,贾母也就瞧邢忠还有几分魄力,可惜家里的人都没察觉。当初五皇子进宫,贾母张罗着叫人凑了银子去给邢家送过去。然而到了王夫人那儿,总是阳奉阴违,贾母心里就是不喜欢,但始终没嚷嚷出来。
这一次是邢家主动示好,贾母岂有不欢喜的道理。她忙笑道:“既然都是亲戚,快把那孩子叫进来我看看。”
说完,贾母又去吩咐鸳鸯:“去园子里把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也请进来,都是自家表哥,见见无妨。”
邢夫人听后心头狂喜:老太太高看她娘家人,这对自己只有好处,绝没有坏处!可惜,张逸是个继子,若是三妹妹嫡亲的儿子,自己不又多了份依仗?
想到这儿,邢夫人忙殷切的问岫烟:“逸儿如今是做什么营生的?我记得他们家是当地有名的望族,如今可说了亲事?”
王夫人见她嫂子毫无忌惮的开口就问,不禁心中鄙夷。
贾母倒是兴致高昂,也仰着下巴等岫烟回答。
“大太太怕是记错了,张家算不得什么望族,不过在村子里稍显富庶点罢了,家中养了几十只水牛,如今小日子红红火火,倒也吃穿不愁。”岫烟笑道:“张逸表哥今年二十有一,尚未说亲,这次进京一是办公差,二是来瞧瞧我母亲。”
贾母听她说是来办公差,忙问张逸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功名。
“功名倒说不上,因这位表哥从小好武,习了一身的好本领,如今在东南水师跟着提督大人,也做了个小小的百户。”
贾母开始嫌弃张逸年纪大,都二十出头了,然而此刻一听他做了百户,不禁又啧啧称赞,心里活泛开来:“啧啧,二十出头的百户,可真是难得,那东南水军我们是听说过的,驭下极严。咱们表少爷年纪轻轻就做了百户,如今又进京办差,想必是极得提督大人宠信的!”
邢夫人和王夫人立即明白了贾母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且不说邢夫人愿不愿意,单说王夫人也不禁筹谋了起来。
探春给三公主做陪嫁的事儿基本是定下来了。听娘娘的意思,过一阵子就送学规矩的老嬷嬷进来。二丫头是大房的人,王夫人做不得主意,倒是四丫头惜春从小就养在自己身边,王夫人也是当半个女儿一样对待。况且,惜春不亲东府,贾珍未必能给这个妹子寻一门好亲事,要是自己主动张罗,不但老太太看了高兴,连贾珍也要高看自己一眼。
想到此。王夫人不由提起二十分小心,频频往门口去看。
不多时,琉璃引着一个黑脸公子进了正房,众人一瞧,哎呦,长的实在太黑,是那种常年在外风吹雨淋。做惯了辛苦差事的人才有的黝黑。不过小伙子打眼一瞧就看得出骨架子生的结实。
岫烟笑着为贾母等介绍:“这就是我三姑姑家的大儿子,表哥,还不给老太太请安!”
张逸是有官职在身的,所以只是弯腰拱手,毕恭毕敬的冲贾母施了个大礼。喜的贾母连连让座:“好孩子,你早该来京城和我们走动,也免得你大姑姑一个人在家寂寞。”
贾母一眼就瞧中了这小伙子。觉得他憨厚老实。若是配二丫头再好不过,又是亲戚,将来也不会亏待了迎春。
贾母拉着张逸不住问他从军可还习惯,家里的长辈们谁人侍奉,年景收成如何。张逸回答的不紧不慢,井井有条,连最开始对他没什么好感的贾宝玉也不禁多望了一眼,觉得此人虽然相貌不讨喜。但贵在话语朴实,没什么油腔滑调的做作。
“表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没人给你张罗着成家立业?”贾母蔼声问着,张逸脸一红,窘然的样子立即博得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的好感。
“娘在老家也打听过,只是我常年在外征战,一年在家的日子也不多,等闲的姑娘听了这个都不愿意。”
贾母点点头:“按理说,你身为百户,上峰该准你妻儿跟着一并在任上吧!”
“老太太说的是别地,我们东南常有来自海外的水匪,将士也好,兵众也罢,一月之中倒有大半的日子是在船上住,所以军中拖儿带女的并不多见。”
贾母觉得有些可惜,便沉下了声音不再言语。
岫烟笑着推了推张逸:“你跟老太太还瞒着呢!”岫烟转头瞧着贾母:“张家在他们那里也算颇有威名,中秋的时候三姑姑托人来送东西,说是临县的县令想把嫡长女嫁给表哥,只是他自己不愿意!”
张逸不以为意的一笑,贾母顿生好奇:“莫不是那人家口碑不好?又或者是小姐身子有毛病?”
岫烟故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县令是我父亲的老相识,人品极好,门风甚严,就是那县令小姐我也见过,长得和鸳鸯有些相似,在她们当地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众人就更不解了,一个出身县令府,一个来自乡野,怎么说都是张逸高攀了。
“我这表哥啊嫌弃那小姐不懂农活,出个门,身边就前呼后拥十几个丫鬟婆子。”岫烟嗔道:“老太太您说,现在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这样?我这表哥也是死脑筋!”
众人抿嘴偷笑,张逸脸红的更厉害,却不敢反驳表妹的话。
不多时,鸳鸯领着园子里的几个女孩子出来三春见老祖宗身边坐了个年轻的黑脸后生,便知道这就是鸳鸯口中提及的表少爷,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贾母笑呵呵的冲迎春等一招手:“这是你三姑姑家的大表哥。”
女孩子们站成一排,并不扭捏的与张逸福了福身。张逸也不敢抬头看,只是随着还以一礼。
岫烟早叫人将张逸带来的东西呈递上来给贾母瞧:“这是表哥从东南带来的一点土产,不算什么名贵,只是他的一点心意。”
她又从美莲手里接过一个黑丝绒的小匣子,亲手奉给贾母:“这是东南的海珠,不是咱们这儿的河珠,个子虽然小巧了些,但比圆润光亮,后者远不如这个。”
众人放眼瞧去,见黑丝绒匣子里放的是三串儿珍珠手链。珍珠比山里的野樱桃还大些,每只都是精品。
海珠的价格素来比河珠的价格贵上一倍有余。况且这三串儿都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放在世面上,少说也要七八十两一串儿。
贾母不禁确信了邢岫烟的话:邢家三姑奶奶虽然是填房,但嫁的不错,夫家有些家底。
那边邢夫人早看红了眼,她当初嫁进京的时候,把两个妹妹该得的那份嫁妆都带在了身边,两个妹妹出嫁的时候有几分家底,邢夫人再清楚不过。然而现在看到三妹妹的继子拿出这些好东西,邢夫人笃定是邢忠暗中接济了他们张家。
邢家有银子帮衬张家一个不相干的人,却不肯为她这个嫡亲的大姐着想。实在可气可恼!
不说邢夫人在这里恨天怨地,只说张逸坐了小片刻便先起身告辞。贾母听他说要去兵部报道,也不敢多留,叫贾宝玉亲自将张逸送去大门外,贾母则留了岫烟说话。
一时用过午饭,老太太打发了所有人自去玩耍,只留了邢岫烟在屋子里说话。
鸳鸯点了一支甜梦香。屋子里香气缭绕,贾母歪在炕上,鸳鸯坐在下面的小杌子上,用美人捶轻一下,缓一下的击打着。
“丫头,你今儿专门把张逸叫来,是有话和我说吧!”
岫烟甜甜一笑:“还是老祖宗最懂别人的心思!”
贾母笑骂道:“猴儿。你那点小心思。难道还想瞒别人?说吧,到底是你母亲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不待岫烟开口,贾母又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姑姑看不明白,难道老婆子我还看不明白?你们家当家做主的可不是你们太太,倒是你这小丫头!”
“老祖宗快别夸我,说的我越发羞愧了。带表哥来给您瞧,确实是我们太太的意思。老祖宗也见到了,我这表哥憨厚老实。家底也殷实,在他们那种小地方娶妻,终究是埋没了人才。”
岫烟淡淡道:“当着老祖宗的面儿,岫烟也交代句实话,我这表哥将来没大碍,做到正三品是没问题。”
贾母心下骇然。
东南水军提督才是正二品,难道这个张逸就如此本事?
贾母不禁笑道:“你别是怕我不应,故意夸大吧!”
“我怎么敢骗老祖宗!您细算算,我这表哥如今是正六品的百户,老祖宗别忘了,张逸从军至今也不过三年的时间。这当兵的和文举人差不多,一个靠军功,一个靠吏治。东南匪患不断,正是人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表哥五年里再升两级也不为过。老祖宗想您府上哪位小姐受封个四品诰命夫人,将来说出去难道不是老祖宗的体面?”
贾母意动几分。
邢岫烟说的不错,这满京城的大户人家里,谁不知道是她亲自抚养了三个孙女?贾家的女儿荣耀,也是自己的荣耀。
只是
贾母迟疑道:“你那个三姑母也是个白身,难道朝廷分给张逸朝廷诰命的机会,你姑母不要?”
“老太太许是不知情,我这位姑妈性子宽随,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况且,人都知道她是继母,也有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是夺了儿媳妇的诰命,她自己也没趣。”
贾母笑道:“这话要是别人说,我必不信,可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却信了七八分。也罢,我且再问你,你们家相中的是哪个丫头?”
岫烟没急着开口,只问:“三妹妹陪嫁的事情竟已经准了?”
贾母收敛了笑意:“据说公主和宁远将军府定的是年后就成亲,刚才你也见了,三丫头精神不济,我还想求你一求,怎么就开导开导她才好。”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老祖宗说”
贾母见岫烟支支吾吾,忙单手拂开鸳鸯的美人捶,“你只管说就是。”
“我听人说,三公主从暑月开始就病倒在床,开始还不以为意,太医们也说无碍,可最近连床却也起不来了。”
贾母大惊,“邢丫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岫烟忙道:“不敢信口开河,确实是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贾母就知是五皇子告诉了邢家,可五皇子都知道这件事儿,为何元妃娘娘那边却无半点心消息?
岫烟轻声慢道:“甭管是哪位姑娘,都是老祖宗的掌上明珠,张家若有福气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那也是一辈子感激不尽的事儿。老祖宗细想想,若也有这个意思,等我母亲的事儿完毕,咱们两家人坐在一处细商量商量。”
不是岫烟故意违逆卢氏的意思,只是岫烟更看重张逸的前程。
想当初,她们一家子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那小少年拎着野鸡来家。一进门就忙着劈柴挑水干活,让人觉着心里暖洋洋的。母亲的顾忌没有错,三姑姑是个强势的人,迎春嫁过去再合适不过。
但从张逸的利益出发,三姑娘探春更合适。
就像她刚刚对贾母说的,张逸的官场之路异常通顺,尤其是在舍命救下了水军提督之后,那老将军简直就把张逸当半个儿子了。
一个男人的官路能走多远,不仅仅取决于他自身的本领,更取决于后宅是否强大。有的时候,内宅中的外交政策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迎春能担当这个重任吗?
岫烟不用多想都清楚,贾迎春和贾探春之间,后者更合适。
所以她此刻才会对贾母有这样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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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以一赔十大爆冷门
岫烟辞了贾母,临走前,贾母承诺会好好考虑此事,叫她和卢氏耐心等上几天。,!邢家中意三丫头,可到底要等宫里面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他们家才能另作打算。
贾母打发鸳鸯亲自送岫烟出门,鸳鸯恰好有件东西要岫烟帮忙捎回去给林黛玉。
“邢姑娘略等等我,上次紫鹃烦我给林姑娘做了双护膝,眼瞅着天是一天比一天冷,邢姑娘一并带了去,林姑娘也用的上。”鸳鸯拉了岫烟进了她自己的房间,从箱子里掏出个羊皮小包裹,内中是一副夹了毛的护膝,风毛出的极好,针脚也细密。
岫烟接了过来看,不住笑道:“原来紫鹃是托了你做这个,怪不得今年我们府里按着人头说做的时候,她没往上报,我还当是用去年旧的。”
鸳鸯腼腆的一垂首,“我的手艺比不上晴雯、袭人,勉强做了这个,不过是对林姑娘的一番心意。那年我爹病重,林姑娘把她吃的人参挪了半支送我,我感激不尽,一直不知道找个什么机会谢她!这块皮子是老太太那年大寿,用一整块做了副帽子,还剩下些送了我,我瞧着是好东西,自己舍不得用,拿来给林姑娘正好。”
岫烟叫美莲小心的收了,自己则不再急着走,只与鸳鸯闲话家常:“如今你嫂子可还来找你的麻烦?”
鸳鸯神情黯然:“怎么不找?自打大老爷要娶我做小,我那哥哥和嫂子就没一日死心的时候。只是他们住的远,在金陵老家。这里又有老太太看顾着我,他们也不敢胡来,可”
见鸳鸯欲言又止的样子,岫烟拍拍她的手。低声询问:“老太太就没说将来怎么处置这件事儿?”
“老太太心里也苦,她虽然待我好,但也只是主仆的情分。难道为了我一个丫鬟真和亲生儿子闹翻?说了先前那些话也不过是震慑震慑大老爷罢了。”鸳鸯脸色木然,眼底渐渐泛起空洞:“老太太有朝一日真去了,我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给老太太守一辈子的青灯。大老爷若还苦苦纠缠”鸳鸯咬咬牙:“我大不了舍下这条命,还给他们家!”
美樱与鸳鸯素来要好,听好姐妹这样咬牙切齿的说着,不禁大皱眉头。忙上来拉着鸳鸯:“我一向敬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天也这样糊涂?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该想想将来怎么出这牢坑,倒不是赔大老爷一条命。”
“好妹妹。我又不是没长心的人,怎么可能不想?只是大老爷说的清楚,若是想我正经聘到外面去,那也不能,我这辈子是逃不出大老爷的手心儿。除非我死了,或是终身不嫁。”
鸳鸯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不禁黯然垂泪。
岫烟抽冷笑道:“他这话也就糊弄糊弄你这种足不出户的小丫头罢了!”
鸳鸯止了动作,泪汪汪的眼睛去看岫烟。
“荣国府也好,宁国府也罢。早就是外强中干,强撑面子罢了。别的不说,就我所知,东边敬老爷这回操办大事,听说连给灯烛铺子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如今十几个掌柜的追去了铁槛寺,堵着珍大爷的门要钱呢!”
鸳鸯脸上尽是不敢置信。
“你也不用怀疑。我告诉你吧,想出这牢笼趁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等过一阵子,大老爷自顾不暇,他哪里还能空的出手来对付你?”
鸳鸯似懂非懂,总觉得邢姑娘这话里是有什么讲究
半个月后,礼部出了秋闱榜单,当日在贡院门口围观之人不下数千位。贡院两边的酒楼上各大赌局尽开,榜单上头一位就是顾二郎,紧随其后的便是程尚书的弟弟程子轩。
薛宝钗的未婚夫梅家公子并不在榜,听说是在开考前得了一场大病,从贡院出来的那天是被官兵们直接抬出来的,且脸色惨白。
大家都认定梅公子今科无望,所以他名下的赌金反而最少。
岫烟一身男装,面如白玉,目似寒星。两道眉角上扬,英气十足。
此刻她正坐在贡院对面的得月楼里,桌案另一侧赫然就是宋晨。岫烟捏着酒盅,嘴角含笑的听着下面不断押注的声音,随口吩咐身后侍立的小厮:“拿一千两,全押在梅公子名下。”
小厮一惊,赶忙躬身:“少爷,这梅公子是一赔十呢!”
赔率越是大的,说明对方越不被看好,就如顾二郎和程子轩,二人分别都是一赔一,因为连庄家也不敢确定,究竟谁能拔得头筹。
岫烟朗笑道:“好啊,我还怕它赔率太小,玩的不尽兴呢!”她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抖,雪白的扇面上绘着徽宗的枇杷山鸟图。
成熟的枇杷果在夏日的光照下分外诱人,一只绣眼翘尾引颈栖于枇杷枝上正欲啄食果实,却发现其上有一只蚂蚁,便回喙定睛端详,神情十分生动有趣。
外行人见了,必定以为岫烟拿的是个仿品,殊不知,这确确实实是徽宗的真迹。
就单说这一把扇子,买下整个得月楼还绰绰有余。
宋晨但笑不语,更亲手斟了一杯淡酒在对面女子的酒杯之中。
小厮见自家千户大人也不拦着,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邢家下人递送来的一千两银票。
果不其然,不多时,楼下就传来阵阵喧哗。人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厮,觉得这家主人莫不是想钱想疯了,怎么连这种大冷门也敢买。
今日三楼雅间里也有不少厉害的人物,北静王水溶带着他的几个得力幕僚,正品说着今科的几个风云人物,才谈到顾培生的庶子。忽然闻听嘈杂声,忙问属下是何事。
郡王府的侍卫忙告诉原委:“属下瞧着,那小厮是从对面雅间里出来的,守门的四人虽然穿着便装。但小人认出其中一个出自镇抚司。”
北静王沉吟半晌:“镇抚司他们怎么会对秋闱感兴趣?不押别人,只压梅家的少爷,难道说镇抚司是隐晦的传达皇上的意思?”
其中一个幕僚忙道:“王爷说的有理。这次科举虽然不是恩科,但皇上正值用人之际,是格外的重视,如果咱们能窥探到先机,王爷在万岁爷那里也好开口说话。相见不如偶遇,既然撞上了,王爷索性过去瞧瞧。看到底是镇抚司哪位爷有这么大的手笔。”
水溶冷笑:“镇抚司现在是宋晨当家,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押银子的是他。不过本王只好奇,皇上在早朝的时候从没表现出对梅翰林的关注,梅翰林那个儿子要说聪明。未必及得上顾二郎,要说沉稳,也难敌程子轩。”
水溶端起酒杯,手停在半空中想了片刻:“且不急,等贡院里出了榜单,咱们看个究竟再去也不迟。”
几个幕僚见北静王如此谨慎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专心恭候。
快到正午时分,贡院的大门忽然从里面被推开。出来二十几个人,每人手中一张黄绸卷儿,拿了浆糊就开始往贡院的外墙上张贴。
众人要往前拥,早有官兵拿着长枪将人群往后驱散。礼部差官提着长竹竿,上面挂了几千响的爆竹,香烛一燎。长街上顿时一片欢腾。人群更要往前挤,官兵们都是老油条,忙后退,围城一道人墙,只贴着墙壁,不准人随意摘皇榜就是。
“头名解元!头名!梅玉森梅公子!”
也不知谁吆喝了出来,人群里顿时哗然。
比他们更惊讶的是得月楼内的掌柜和一干赌徒们,大家都愣愣的看着木牌上梅公子的名字,更难忽视下面挂着的一块小牌,上面记着刚刚被押注上去的一千两银子。
一赔十,那可就是一万两!
等下头的人醒悟过来,各种声音差点没将得月楼的楼顶掀翻。
且不说下面的人怎样议论,水溶赶忙从房中出来,直奔对面雅间。守卫往里通传的时候,水溶从半开的门缝里就看见一道英挺的背影。
水溶不禁心中一动。
“郡王好雅兴,今天也来瞧热闹?”宋晨只是站起身,却并没有走过来相迎。换了旁人,水溶或许要皱眉头,可宋晨的身份实在特殊,先不说他是宋濂那老狐狸的儿子,单说宋晨自己本身的能力,也不能叫人小觑。
宋晨他是皇帝的新宠。
水溶忙笑道:“千户大人也是一般的兴头!本王听说,千户刚刚可是发了笔横财啊!”
宋晨笑指着对面:“我哪里有这种眼光,倒是我这位小兄弟不小的魄力。”
岫烟缓缓转过身,彬彬有礼的一拱手:“草民见过郡王。”
水溶整个人片刻的失神。
好一个形貌昳丽的少年!
水溶素来爱“才”,见过的少年郎君不知多少,眼前这小公子的才貌,连得水溶喜欢的贾宝玉也难敌一二。
水溶忙回礼:“公子快莫多礼,本王与千户是老相识,公子既然是千户的朋友,自然也是本王的朋友。”
岫烟和宋晨不约而同在心中“嗤”的冷笑了一声。
三人坐定,水溶又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邢岫烟,他见对方穿戴只是寻常富贵,可手中的折扇却是难得的宝物,不禁好奇这人是什么来历。
“卢公子不是京城人士?”
“祖籍姑苏,”顶了假名的岫烟笑道:“随父亲进京来走访亲戚,也见见世面。宋千户是我远房堂兄,知道我仰慕这些读书人,所以刻意带我来凑个热闹。”
水溶眼光一转,轻笑道:“卢公子有宋千户这样一位表兄,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听公子刚刚的语气,似乎有心走仕途一路?”
“草民哪里敢妄想!在下自幼身子骨不好,太太舍不得我多劳累,只准我在宗学中读书,不准我参加科举考试,说来惭愧,如今草民仍是白身。”
水溶漫不经心的看着宋晨,却是与邢岫烟说话:“本王与国子监祭酒大人倒有几分的交情,卢公子要是不嫌弃,本王就亲写一封推荐信,举荐你去国子监读书,三四年的功夫下来,就算不参加科举考试,将来也能有机会进入仕途。”
水溶卖好的表现太过明显,岫烟忍不住看向宋晨。
宋晨笑道:“表弟要知道,郡王难得主动开口帮人。不过,”宋晨口风忽然一转:“姑母可会放你在京中常住?”
竟是半点面子不给
水溶气急败坏的出了得月楼,坐了自己的轿子打道回王府。几个幕僚不明情况,只好问水溶的身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更闹不清主子气在何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等轿子停在郡王府门口,水溶这才缓过劲儿来,忙打发人:“赶紧回得月楼,跟在宋千户身边的那个小公子,将他家世背景打听清楚告诉我!”
侍卫不敢耽搁,立即去了。
幕僚见郡王还是闷闷不乐,便纷纷上来劝说:“王爷也不用忧心,贾宝玉虽然名落孙山,不过王爷资助的那几个贫家学子都是榜上有名的。用不了几年的功夫,咱们郡王府在朝堂里就能拥有一大批追随者。届时重新和南安郡王府争兵权,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王爷王爷?”
幕僚们说了许久,见水溶并未回应,便连叫了几声。
水溶这次才回神,等听明他们是为自己担心,水溶大笑:“诸位不用担心,贾宝玉名落孙山乃是本王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再关心这个已经无用,要紧的是查出梅玉森的底细。”
“王爷,王爷!”园子里忽然有小厮闯了进来:“王爷,刚刚传来消息,说梅家有人过去闹事,好像是梅玉森原本和郡主府说了亲事,如今要反悔另娶,朝华郡主带着他家的几个庶出儿子正过去闹事呢!”
水溶忙道:“镇抚司可有人介入?”
小厮不解的看着北静王:“镇抚司怎么会搀和这种事?不过小的倒是听说,礼部侍郎亲自去劝架,好像还有元妃娘家的人搀和其中。”
“宝玉家?”水溶失声问道:“去拿了本王的帖子,把贾宝玉请来,就说本王有话问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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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宝钗求助卢氏生子
贾宝玉自奶哥哥李贵那里知道北静王要寻他过去问话之后,就一直坐立难安。!贾宝玉认定是郡王看见自己名落孙山,心里憋着火气,要寻自己的晦气。他此刻是去也不是,不去更不是,急的满头大汗,偏又不敢去找王夫人商量对策。
袭人见他慌张,问明了缘故,也知此时可大可小,不敢轻易出主意。二人在怡红院里耽搁了只小片刻的功夫,前院李贵便禁不止郡王府的催促,又叫茗烟一遍一遍往门口和婆子通报,务必叫二爷出来说句话,给郡王府一个准信。
贾宝玉心头撞鹿,七上八下的乱跳,胸口好像被填埋上了一块大石头,压的他片刻也喘不过气来。
“我有个主意!”袭人抚掌笑道:“咱们怎么忘了宝姑娘?你不是才告诉我们,那中了头名解元的是梅家少爷。宝玉你既然怕王爷对你发火,何不请梅公子随了你往北静王府去?看在梅公子的份上,难道王爷还吃了你不成?”
贾宝玉听袭人出这么个馊主意,早就羞的面红耳赤,恶声道:“你又拿我穷开心,我如今落榜,已经是该死该死,如何在去解元面前丢人现眼!”
贾宝玉虽然不好读书,但面子上大事他却丝毫不愿意怠慢。
当日进贡院的时候,贾宝玉也是自信满满,总觉得自己夺不来头名,至少能轻松拿个举人的功名。他做的那几篇时文,从破题到承题,再从起讲到入手无一不是好的。连北静王身边那几个专门研究此道的老先生都夸。自己的火候已熟,就差赏识自己的明君。
贾宝玉把《论语》里的名篇统统做了一遍,可谁知今朝却只从《老子》中出了一则:自然之道本无为,若执无为便有为。
气得宝玉出了贡院差点没摔门。
王爷明明说过。当今圣上是看不惯《道德经》的,怎么偏就从里面选了它?这岂不是有意刁难大家!怪不得梅玉森能中了头名,听人说。梅家祖上就有遁入空门的道长。
这分明就是不公平。
贾宝玉恨恨的腹诽着,袭人却不知,只道贾宝玉还放不下面子,便好声劝他:“你抹不开这个面子,我去替你说,正巧我也有时日没往蘅芜苑去了,想来宝姑娘也念我念的紧。”
还不等袭人出门。林之孝家的亲自来寻贾宝玉:“我的二爷,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那北静王府的人都急了,见你还不出门,愣是要闯去老太太的园子里去寻你。我见大事不妙。才拿好茶好果子的安抚住了他们,二爷可快随我去吧,要是王府的人闹到老太太那儿,二爷更难交代。”
林之孝家的一手拉着不情不愿的贾宝玉出了怡红院。袭人追到大门口,见宝玉上了一顶二人小轿,两个健步如飞的婆子抬了他早就走远,袭人这才懒懒的返身准备回屋。
左手边的回廊上连着高台,袭人站在回廊往下望去,但见院子正中那株女儿棠竟有了枯萎之势。原本丝垂的金缕早就一片黄蜡色,满树的颓败之气。
小丫鬟春燕在下面扫落叶,袭人便临高往下看:“那海棠如今是谁在打理?怎么枯败成这个样子?你们也不精心伺候!”
春燕忙放下扫帚,赔笑道:“姐姐别恼,这树原本是咱们怡红院里的三等洒扫婆子孔妈妈在伺候,只是孔妈妈得罪了晴雯姐姐。如今被赶了出去,所以才荒疏了几日。”
袭人一皱眉头,才要说话,晴雯却打从屋子里出来。
晴雯许是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所以见了袭人只冷笑:“花大奶奶又有什么吩咐,那海棠是早几个月前就枯死的,宝玉生日之后就没长过叶儿,和我什么相干,我撵孔婆子出去什么原因,没人比花大奶奶心里更清楚!”
袭人一哽,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终究是太过绝情了些,孔妈妈好歹也在宝玉面前服侍过一场。”
晴雯冷哼了哼,摔了帘子便进屋。
春燕见二人斗法,吓得半死,赶紧拿了扫帚埋头装着打扫的样子。袭人脸上讪讪的一片绯红,等了半晌,也不回屋,只转身去蘅芜苑寻薛宝钗。
然而蘅芜苑这边只有个小旦蕊官看家。原来薛宝钗刚匆匆坐着马车去凤尾胡同找岫烟出主意去了,袭人扑了个空,又听说宝姑娘和她最不待见的邢岫烟混迹在了一处,心里便更不舒服。不容蕊官苦留,袭人早去了王夫人那里讨主意
这次梅玉森夺魁,出乎梅翰林的意料,当日儿子被抬回来,他只当梅家今年是无望了,就算再等,也是三年之后的事儿,届时儿子就算久负才名,那也没少年举子的风光体面。
谁也没料到,京城里炒的热闹的程尚书之弟,两江总督的儿子都成了玉森的手下败将。
梅翰林心里就隐隐后悔,觉得不该与薛家过早提前。梅翰林正两难的时候,忽然朝华郡主闹上门来,打的梅翰林一个乌眼青,梅翰林的乌纱帽也被甩飞去了一边,身上的官袍差点被撕成了布条。
朝华郡主咬死是梅家回婚,要梅家给她们郡主府一个交到,不然就将官司打到金銮殿上,云台之中,请万岁爷或是太上皇、皇太后出面做个裁断。
林黛玉坐在薛宝钗身边,听宝钗讲述这个,气得空拳击掌:“那位朝华郡主也太可恶了些,明明就是他们家先逼着梅家毁婚,现在见梅公子中了解元,难道好事还都由着她们家得了?”
薛宝钗苦笑:“现在说这个早没用了,我认真想了想,朝华郡主许是想要破罐子破摔。彻底毁了梅公子的名声,叫他落个忘恩负义的恶名。”
岫烟捡了薛林二人对面的一张贵妃椅坐着,听了薛宝钗这话,不由沉声道:“当初梅家定的是薛宝琴。如今的宝贵人,朝华郡主一定会捉着这一点不放。要是真被朝华郡主得逞,梅公子就会成了第二个陈世美。不用包公来铡他,满京城落地秀才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
薛宝钗会意岫烟的话,脸色顿时一片惨白:“难道非要我和梅家悔婚不成?”
“婚事是梅家求的,当初您们薛家不愿意,你那弟弟薛蝌避而不出面,姨妈又慌张害怕,好容易熬过去那段日子。凭什么现在他们打架,宝姐姐却成了牺牲者。这件事你且不用急,我给你细想想。”
林黛玉附在薛宝钗耳边,轻声道:“大姐姐主意最多,她既然肯帮忙。那就没有不成的事儿。”
薛宝钗此刻早就六神无主,薛姨妈一听梅家送去的消息,当时就瘫软在荣国府,还是薛宝钗急中生智,想起来邢家来问问岫烟消息。
岫烟笑道:“我想梅翰林这会儿也正后悔招惹了朝华郡主呢,你且这样”岫烟悄声嘱咐了几句,薛宝钗越听脸色越差,忙道:“这能行吗?”
“你放心,朝华郡主一定会吃下这个哑巴亏。当初她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侄女。弄来的婚姻也很是强势。据说朝华郡主好几个的庶出儿子,都是她和丈夫不和睦的结果。这些年朝华郡主也学的乖觉了,并不用苛待的下三滥手段,只高高捧着那些庶出的儿子们,惯的一个个土匪恶霸似的性子,据说在京城里十分不讨喜。我告诉姐姐的方法你不要亲自去试。只叫梅公子料理。”
薛宝钗面露为难:“这话我怎么说的出口呢!此刻梅公子只怕是焦头烂额,正无计可施呢!”
岫烟娇斥一声:“宝姐姐又糊涂了,他想娶你为妻,总要付出点诚意来,咱们已经想出平祸的法子,这余下的就该他出面才是。”
林黛玉也劝,薛宝钗虽然知道邢、林二人都是好心,可自己始终下不定决心。
过了七八日就是卢氏的产期,岫烟和黛玉不敢掉以轻心,早将月嫂行里的人手都调动来,那些月嫂知道是东家生产,越发打起十分的小心。
二十一这日下午,卢氏正和女儿们说话儿,忽然肚子一阵绞痛,卢氏便知要生。满院子里调度起来,端热水的,煮参茶的,熬粥的出出进进的丫鬟婆子月嫂们,没一个慌乱,好不井井有条。
要是外面人进来瞧见,必定不会以为内中还有个产妇。
邢忠坐在窗户根底下的一张小杌子上听里面的动静,林黛玉站在院子当中,颇有管家奶奶的架势,指挥往来仆妇。紫鹃和美莲就侍立在一旁专门打下手。
唯独岫烟不顾月嫂的为难,执意穿了棉布衣裳进了产室。
那稳婆对邢岫烟半点不陌生,她们和外面的接生婆不一样,自打和邢家签了契书,那就是邢家的人,邢姑娘便是自己的东家,现在东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进了产室,她们是想说说不得,不说又觉得于理不合。
岫烟笑与众人道:“你们也不用为难,只当没我这个人一样,只要太太平安诞下小少爷,我每人赏一个银锭子。”
众人大喜。
邢家的规矩,一个银锭子少说也有十两。这还只是进产房帮忙的人,并不算接生婆另给的打赏。
几个接生婆闭了嘴,打起精神来,不断教卢氏如何吐气,如何用力,如何保存体力。
到了傍晚天边一片红霞纷飞的时候,正德从外面跑了进来,他随身跟着的几个小太监苦着脸,不住叫着“五皇子,慢点,”可正德摆明了不听,小腿倒腾的也快,流星箭似的冲进了内院。
“爸,我妈她”
邢忠赶紧冲他使眼色,正德这才将下面的话憋了回去,但脸上的慌张不言而喻。
林黛玉走了过来拉住正德,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宫里面可知道?这个时间,怕宫门就快落锁了吧!”
正德抹了把额间的汗水,“宋大哥午间给我送了消息。我急的不得了,可父皇不放人,我好说歹说,默了半部《道德经》才被放出来。林姐姐不用担心。父皇准我在家里住一宿,明日回宫就好。”
林黛玉听正德如此说,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悬紧了心弦。黛玉早听邢姐姐说过,正德在宫中的时候不敢多露峥嵘,从来都是默默地尾随在几位皇子之下。如今为见妈,正德一个下午就默了半部书,这岂不是和以往作风大相径庭?皇上看不出来才怪!
黛玉有心说些什么,可低头见正德急切的望着产室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无力道出。
正德挣开黛玉。“蹬蹬蹬”跑到窗户下,对着里面大声喊:“妈,我和爸、林姐姐在外面呢!你多吃几个荷包蛋,把力气养的足足的才好给我生个小弟弟。”
卢氏才在里面运气呢,猛听这话。差点没喷笑出来:“他什么时候跑来的!快别叫他外面站着,被人知道成什么事儿了!”
几个接生婆不知道正德的身份,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当是卢氏的儿子。其中一个年级最长的便笑道:“太太听听,咱们家小少爷也给太太鼓劲儿呢!这胎必定也是个公子!”
卢氏的大丫头秋萍忙低声呵斥道:“胡说什么,外面那是五皇子殿下,别叫错了叫人拿住你的不是来!”
接生婆子手一抖,吓得禁言。
不多时,卢氏又一波阵痛传来。岫烟淡淡瞧了秋萍一眼,始终没说什么,只是两手紧紧握着母亲。
卢氏额头的汗珠越拉越大,她能感觉到,这一次怕真是要生了。两世为人,生两个孩子。女人该遭的罪她受的不多,现在肚子里的这个虽然折腾了些,但并不难熬。
“太太,用力,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卢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下身剧痛戛然终止,好像什么东西从体内滑了出去,留下无限的轻松。
稳婆抱起婴儿,大喜:“恭喜太太,恭喜姑娘,是个大胖小子!”稳婆小心剪短脐带,拎起那一双比花生粒也大不了多少的小脚,“啪啪啪”照着青紫色的小屁股拍了两巴掌,就听见洪亮的啼哭声响彻屋子。
邢忠和正德两父子扒着窗户往里探头,明知看不见,可心里痒痒的很。正德冲里面喊:“妈!妈!你生了个什么?”
卢氏累的没有半点力气,岫烟倒是精神奕奕的接过了包裹,将刚得的弟弟抱在怀中,听见正德鬼哭狼嚎的叫声,娇嗔道:“与你一般,是个淘气的家伙。”
正德大喜,当即转身跑向自己的贴身太监,两手往上一翻:“快!快把东西拿出来。”
四个小宦官只能各自从怀里往外掏,动作好不情愿。
林黛玉好奇,见四人都拿出两只荷包,每只荷包都沉甸甸的,黛玉忙问是什么。
正德将其中一个打开给林黛玉瞧:“这是我攒的月钱,早叫他们找礼部换了今年的新铜钱,今天院子伺候的人,每人一百钱。”
他小手一挥,四个小宦官不大情愿的将钱散给众人。
这四个小宦官也有皇后赏的,也有太上皇给的,也有孝宗的人,总之,不管以前跟着哪个主子,可现在只听五皇子一人。
产室的大门被推开,忙有丫鬟端了水盆子出来,产妇不能见风,虽然屋子里的空气实在不好,但卢氏也被捂的严严实实,不准任何人带邪风进来冲撞她。邢忠有些不知所措接过女儿递来的小包袱,但见雪白的缎面里酣睡着一个小肉丸,心里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孩子像自己,眼睛随了他和女儿。鼻子却跟卢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邢忠不是老封建,非儿子不要,但此时此刻,见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呈现在自己眼前,邢忠还是忍不住偷偷落泪。
岫烟见了,走上前挽住父亲的胳膊:“爸这是怎么了,这是该开心的日子才是。我去门口挂上小弓箭,叫远近街坊也知道咱们家的喜事!”
正德一下子蹿了起来:“大姐,我来我来!”
新生儿降世,门口挂着弓箭,那便是告诉邻居,家中添了男丁,若是挂着手帕,便是多了个千金。这挂东西的人最好也要由家里的男子来做,此刻邢忠抱着小儿子,似乎有千言万语跟卢氏说,岫烟怎么好意思再打扰下去?
她忙拉着正德和黛玉往大门外去。
街门口远离内宅,岫烟和黛玉站在门内,叫管家点燃了爆竹,叮当震天响,邻居几家都开门往邢家这边张望,见台阶上蹦蹦跳跳的是五皇子,忙都迎出来见礼。
正德正愁怎么把小弓箭挂上去呢!宋晨忽然打从巷口那边出现,他忙喊道:“宋大哥,快送我上去!”
宋晨莞尔一笑,翻身下马,虚手轻轻一抬,像托个鸡蛋似的简单轻松,就把正德举到了门匾下方。正德抻着小胳膊,勉强许久,才把小弓挂了上去。
大红灯笼挂在两边,见那小弓箭映照的熠熠生辉,别人想看不见都难。
邻居们这下子都知道,邢家的卢太太又生了个儿子,而且给挂喜的是五皇子殿下,来道贺的更有镇抚司宋千户大人。
一时间,邢家又难再低调下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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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不安好心二尤入府
欧阳家二老爷满脸阴沉的进了母亲的院子,廊下几个正玩耍的小丫鬟们见了无不纷纷让身,屏息敛气的看着气急败坏的二老爷。!
欧阳老太太正与两个孙女说笑,见儿子进来,不由笑道:“不是说晚上吏部侍郎请了你过去吃酒?怎么这样早回来?你三弟的事儿说的如何了?侍郎大人可愿意帮忙?”
欧阳老太太所出三个嫡亲的儿子,最疼的却是最小的那个。欧阳家在扬州显贵不假,但官场无人,三老爷自幼跟着先生读书,太上皇当政的时候就考取了功名,可惜官路一直不顺畅,十几年都在西北做小小的县令。
老太太疼惜儿子,将三老爷的几个嫡出子女都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如今欧阳家攀附上了五皇子这棵大树,老太太便一门心思借用这个便宜给三儿子挪动挪动位置。
二老爷听过老太太的问话后,反恶声道:“母亲快别管这个了,现在邢家欺人太甚,都骑在咱们家肩头上撒野了,难道母亲就不管管?”
欧阳老太太顿时肃然,屏退一干服侍的丫鬟:“什么意思?邢家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母亲就没听见刚刚外面的鞭炮声?那是邢家新添了个小子,在向咱们家示威呢!”
欧阳老太太不禁笑道:“嗨,我当出了什么大事儿呢!那邢家只一个姐儿,就算卢氏生了双胞胎,难道还抵得过咱们家的子孙兴旺?况且,这满胡同里谁不知道邢家要添丁。也值当你生这么大的气。”
老太太说完便要叫两个孙女过来和自己摸牌,二老爷急道:“我的亲娘哎!要是只为这个我还理论什么!你知道刚刚门口谁挂的喜?是咱们五皇子殿下,邢家分明就是和咱们打擂台,和万岁爷扭着干!万岁爷当日说的清清楚楚。五皇子是从咱们欧阳府上出去的,就算重用外戚,和邢家也扯不上关系。可母亲现在再瞧瞧邢家大张旗鼓的模样。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养了五皇子六七年似的。”
二老爷的女儿欧阳慧萍也跟着附和:“就是!祖母,那邢家太可气,远的不说,就单说她们家那个丫头,在我和姐姐面前耍什么小姐脾气?哼,他们邢家不过就是个卖糕起家的破落户,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
原来前几日。欧阳家两位小姐去金楼给老太太选头面首饰,出门的时候和邢岫烟的马车挤在了一处,卡在了胡同里,一家要往里进,一家要往外出。竟是各不相让。
欧阳慧萍咄咄逼人,不愿先退回去,硬要邢家让路。
岫烟岂是那种能叫人拿捏住的?
她自己戴了帷帽,施施然下了马车,在十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不紧不慢进了邢家大门,留下三四辆大车继续堵在胡同口,就是不肯在欧阳家面前先服软。
欧阳慧萍气得跳脚,恨不得冲下车撕了邢岫烟。
欧阳家的婆子们就在街口叫嚣,说邢家堵住去路。让街坊邻里都出来主持主持公道。也不知道是欧阳家的门风太差,还是众府看出了五皇子亲近谁疏远谁,总之,欧阳慧萍这么一弄,出来看热闹的街坊邻里不但不指责邢家嚣张,反而数落欧阳府太过斤斤计较。
最后那金楼自然没去成。欧阳慧萍在家骂了四五日,将邢岫烟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慧玲轻扯妹妹的衣袖,低声劝道:“你别煽风点火,老祖宗和二叔自有办法应付这个。况且那日也有你的不是,邢家小姐不肯让路也是常喇中的事儿。”
二老爷听三弟家的闺女当着长辈的面儿就数落自己的女儿,心中不愉,沉声道:“慧玲丫头,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慧萍妹妹什么人品,难道老太太和我还不知道?况且当日事发后,你妹妹也细细和二叔我说了,确实是邢家太过分,我想着大家邻里邻居的住着,就罢了,可谁人占理,谁人不占理,难道你还看不清楚?别枉费了二叔往日对你的一番维护之情!”
欧阳慧玲顿时羞愧起来,不敢再开口。
老太太心疼孙女,忙嗔了儿子一眼:“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把五皇子请来,我也有日子没看见殿下,心里着实想的紧。邢家的阵仗弄的这样大,街坊都瞧着,五皇子来咱们这边,谣言不攻自破,咱们说出去面子上也有光。”
二老爷冷笑道:“不是儿子给母亲泼冷水,我去请五皇子未必肯来。依着儿子的意思,还是按顾二郎说的,咱们该给邢家一个教训!”二老爷眼中泛起阵阵幽光,像深夜里的一匹豺狼,满肚子都是坏主意,就觑着机会,给人狠狠地来一口。
“现在邢家添丁,这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儿子的意思,就该叫邢家知道知道得罪咱们的后果。”
老太太片刻多想都没有,立即喝道:“休得再说这种荒唐话。咱们欧阳家从来不用这三滥的手段,那顾二郎不是个好东西,你今后也少与他来往。”
几个人见老太太是真动了怒,也不敢再多说,忙起身退了出去。
欧阳老太太独自闷闷的坐在榻上,心思却还不能从儿子的话里抽回来。如今丈夫回了扬州,将京城的事项交给自己打理,老太太却总是有心无力的感觉。五皇子总是疏远冷淡欧阳家,这样一来,当初选凤尾胡同作为新宅就失去了意义。没脸的不是邢府,而是他们欧阳氏
难道真要随了顾二郎的意,用下作手段对付邢家?
欧阳老太太这一夜辗转反侧,几乎整夜都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命人收拾出八样大礼,自己亲带着孙女们去对门贺喜。
来道贺的可不仅是她们一户。几家关系交好的夫人太太早来凑了热闹,邢家的库房里不大会儿就堆满了各种补药,管家娘子按照姑娘的吩咐,用一小筐脆枣做了回礼。这脆枣还是个新鲜玩意儿。吃的无不说好,却只有邢家在苏州的庄子上才有,别处拿着银子也没的买。
回礼的人有面子。送礼的人也觉邢家大方。
荣国府老太太一得知邢家新添了个儿子,忙打发邢夫人和王夫人妯娌俩来恭贺,王夫人称自己昨夜害了风寒,不能起身,求老太太换个人。贾母年纪越大,越不愿意和王氏斤斤计较,明明胸口堵得慌。却还是叫了李纨替王夫人。
临出门的时候,贾母想了半晌,又打发鸳鸯去园子里叫上了探春。
邢夫人今儿来带了两个新人,正是东府尤氏的娘家妹子,尤二姐和尤三姐。眼瞧着凤尾胡同就在前面。邢夫人忙不厌其烦的叮咛道:“我们邢家不比你姐姐的府上,规矩大,丫鬟婆子们的眼皮子也高,你们姐俩儿小心说话,别开罪了人还不自知。”
尤三姐翻了个白眼,尤二姐勉强的冲邢夫人一笑。
“哼,你们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到时候丢了我的人不要紧,你们大姐姐一时恼了。可别叫我帮着求情。”
尤三姐就是看不惯这老货耀武扬威的模样,抽了帕子掩口笑:“瞧大太太这话说的,我和姐姐本就是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是大太太偏拉着我姐姐来。大太太忍得了,咱们便往邢家去。忍不住,索性立即停车,我和姐姐另雇个小轿子回去就是,免得在这人受人嫌弃。”
“你”
尤二姐眼见有剑拔弩张的迹象,忙出来做和事老,先安抚邢夫人,再给尤三姐打眼色。
“大太太别和我这妹妹一般见识,都是在家里我们妈给宠坏了。”尤二姐赔着小心:“大太太为我们姐俩好,我心里都记着呢,大太太的事情只管吩咐,二姐全力去做就是。”
邢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才微微开始好转,却理也不理尤三姐,只拉着二姐说话:“你大姐姐说的不错,只你还明白些事理。那边是我的娘家,你和你妹妹过上好日子只待我一句话的事儿。”
尤三姐却在一旁冷笑:“大太太要真是心疼我二姐,就如了她的心愿,让你儿子琏二爷娶了她做正经娘子,别张罗半天,却仍旧只是给个孤老头子做姨太太。”
邢夫人拿眼刀子剜着尤三姐,心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本想着抬举你们姐俩,没想到还敬出个煞星来。怪不得尤氏巴不得将这姐俩快点嫁出去,原来是俩白眼狼。
“你们俩终究还是小孩子脾气”邢夫人摆出一副长辈聆训的模样:“我暂且卖个关子,等你俩见了那边府里真正的母夜叉,你便知道我对你姐姐究竟有多好!”
邢府里,凤姐儿一大早就抱了巧姐儿过来帮忙,巧姐久不见正德,有点陌生,可对新生的小弟弟却十分有兴趣,自己搬了把小杌子,非要坐在摇篮边,谁叫也不肯走。正德也舍不得离开弟弟,两个小家伙便齐整整,王母娘娘西番莲花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呆在那儿,谁见了都要夸赞上几句。
凤姐儿心里更高兴,简直比她自己得了儿子还兴奋,也不嫌累,进进出出的帮忙打点。
不大会儿,前面来报,说是荣国府大太太带着奶奶和姑娘们来了。王熙凤暗叫了一声晦气,却还要强撑着笑脸出来相迎。
那尤二姐和尤三姐下了轿子,见邢家的大宅门修的格外敞亮,门口侍立的小厮也比东府的门子来的清秀讨喜,便信了邢夫人几分。
邢家果然有骄傲的资本。
才进了正门,姐俩儿远远就见一群丫鬟媳妇簇拥着个丽人从垂花门里出来。这个人穿着打扮和尤家姊妹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钗,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髻,脖子上挂了赤金璎珞圈儿,身上穿着金缕百蝶穿花大红云缎衫,下面翡翠撒花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材窈窕,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尤二姐和尤三姐不觉在心中齐声叫好,真是一个难得标致的美人,枉她们俩在老家自持无人能及,近日在邢府,见了此女子,也不禁要心悦诚服的称赞一声。
“太太几时来的,媳妇我竟不知道,来的迟了,还请太太宽宥。”
尤二姐一听对方称是邢夫人的儿媳妇,心下一阵剧荡。邢夫人只有两个儿子,一是尤二姐看中的贾琏,一是不得志的贾琮。
对面的女子显然不可能是贾琮的妻子,这么说来
尤二姐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
邢夫人的手搭在王熙凤隔臂腕上,一面往里行,一面问卢氏如何。
“太太知道,舅母的身子骨一向好,听说这次生产也没费什么力气,加上大姑娘和林姑娘调度的好,中间没半点岔子。”
“这么说府里现在当家的是她俩?”
王熙凤失笑:“太太怎么忘了,自舅母怀孕之后,这府里就是邢大妹妹管着。要我说,满京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的姑娘来,谁娶了她才是天大的福气呢!”
尤三姐和邢岫烟有嫌隙,当即在邢夫人背后冷笑。
凤姐儿蛾眉一挑:“这是哪家的丫头,主子们说话,你在这儿怪里怪气的发疯,好没规矩。”
其实打二尤一进门,王熙凤便猜出了她二人的身份。如今凤姐儿虽然不大管贾琏身边的事情,但也常有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小厮。丈夫那些日子在东府帮忙,尤氏的妹子不怀好意惦记贾琏,凤姐儿心里都清楚着呢。
邢夫人忙嗔道:“这是你尤大嫂子的两个妹妹,今儿和我一并到娘家来逛逛。我可当着你的面儿说好了,这俩姑娘都是腼腆的性子,尤其是二姐儿。”
邢夫人将尤二姐从人群里拽了出来,笑眯眯道:“二姐儿可是难得的好女孩,你这凤辣子别难为她!”
尤二姐心里还存着那一点点奢望,听邢夫人这样夸自己,更羞红了脸,垂头不语,倒有另一番风情在其中。
王熙凤暗咬银牙,一面敷衍,一面领了众人进内院。路上的见闻,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尤三姐都多了几分谨慎,可见她姊妹心中,早信了大太太的话:邢家确实不容小觑,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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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笑里藏刀都不好惹
卢氏因为生产的缘故,就暂且将原来正院西厢房的三间抱厦收拾了出来,重新布置,用作待客的偏厅。虽说布置的仓促,但内中摆设却一点不含糊。榻上铺的是当年昭君最爱的锦烟绒毯,阮竹帘半遮住外面的景色,只留淡淡的日光照射进来。
四角均放着青铜香炉,焚着清幽淡雅的四季香,窗台上一盆开的正红艳的西洋鹤,夺人眼球。
王熙凤才笑着将众人引到抱厦,四个小丫鬟就端了香茗进来,为首的那个回禀道:“二奶奶,我们姑娘说,太太才歇下,不敢惊动,叫大太太和大奶奶暂且耐心等等,她片刻就来。”
邢夫人不悦的搁下杯盏:“去把大姑娘叫来,不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数落她,太不像话了些,这在座的无一不是她的长辈,邢家还从没出过怠慢客人的先例,没有在你们姑娘这儿坏了规矩!”
王熙凤忙笑道:“大太太别动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不知道,邢妹妹现在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府上内外哪少的了她!大太太就算这一时叫了她来,那府里回事的管家婆子们能追到院门口,到时候咱们娘儿几个说话也不能安心,不如叫大妹妹妥妥当当处理了事情后再说。”
邢夫人听凤姐儿这样维护邢家,维护邢岫烟,心里便不自在,觉得王熙凤果然就是王夫人口中说的,见利忘义,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单单是王熙凤,琏小子更是如此!
邢夫人越想越不舒服起身拍了拍裙子,与尤二姐和李宫裁等笑道:“我比不得你们,那里面躺着是我弟媳妇,我不亲自去瞧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悬着。你们且坐一坐,等我去见见回来再与你们谈笑!”
邢夫人抬脚就走,王熙凤根本不拦她,反而从盘子里挑了个皮儿薄肉厚的水蜜桃给尤二姐:“这是岭南来的,别的地方早看不见这样大的桃子听说今年连宫里也只得了两筐,市面上有钱也难买!”
尤二姐像捧了烫手的山芋,却见凤姐儿甚为热情的样子,不禁怀疑大姐姐尤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尤氏只说琏二爷虽然好,但家里有个悍妇,若是自己嫁过去,非先被琏二奶奶给打死。
然而此刻见了凤姐儿的行动举止,尤二姐只觉得自己上了当,琏二奶奶分明就是个菩萨热心肠,与谁都合得来与谁都客客气气,绝不是大太太说的那种阴鸷的恶妇。
尤二姐显然被王熙凤的假象迷惑住了,她便提起十二分的小心,王熙凤每每问她什么,尤二姐都是如实回答。她妹妹三姐儿瞧了几次,也暗中打眼色,也明着做手势,可二姐没多长时间就把王熙凤视为知己,怎么可能轻易理睬尤三姐?
王熙凤一面侦查敌情,一面笑道:“二姐儿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家里的长辈还不急着给你说亲?我手边倒是有个差不离的公子,现在想想,和二姐儿是出奇的般配。”
尤二姐脸色顿时一白将身形微微后仰,想要拉开与王熙凤的距离。
王熙凤却始终拉着尤二姐:“那公子是我们二爷衙门里的书吏,今年只十八岁,生的眉清目秀,和宝玉有几分相似。家里在京城十几处买卖,上无兄长,下无姊妹,三代单传二姐儿过去要是就能得个儿子他们家非把你当菩萨似的供起来。”
尤二姐脸上一阵阵狼狈,才要婉言拒绝门口一个小丫头却忙打了帘子,往里脆生生笑道:“姑娘来了!”
尤二姐见王熙凤和李纨齐齐的站起来也忙跟着,扭头一见尤三姐无动于衷的坐着,赶紧拽了她一下,把不情不愿的妹妹也提了起来。
邢岫烟今儿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裙,上面绣着小朵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通体藕色的玉钗,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即红。
岫烟进来便福身见礼,口中含笑:“我掐算了日子,想着老太太该打发人来瞧,所以准备了几件薄礼,刚刚打发人去取来,因此耽搁些时间,大太太和珠大嫂子瞧在我一片孝心上,可别埋怨我了!”
寥寥数语,把邢夫人早准备好要说罗的言语统统都堵了回去!
这个邢岫烟,好不刁钻!邢夫人在心里暗骂,口中却仍旧不想轻饶:“你是我侄女儿,我等你片刻功夫,这倒也没什么,可今儿来的还有外客,东府尤大奶奶的两个妹子也来贺,你叫人家干等着,怕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吧!”
岫烟上前,笑拉住尤二姐:“二姐儿和三姐儿最和气,断不会在意这个。我刚刚打窗户下经过,听琏二嫂子说¨怎么是要给二姐儿说亲事?”岫烟扭头嗔着王熙凤:“我说嫂子也太鲁莽了些,你好歹先打听了清楚再问,免得二姐儿尴尬。
王熙凤立即明白了岫烟在打什么哑谜,忙乖顺的接过话茬:“怪我怪我!难道二姐儿竟是已经定下亲事了?”
尤二姐心里急的不得了,尤三姐也隐约感觉到邢岫烟和王熙凤在唱什么双簧曲儿。
“二姐儿年幼的时候定的娃娃亲,是皇粮庄头张家的少爷。虽说多年前张家遭了灾,败落了家产,可二姐儿是个实心眼的人,一直没与张家断了那亲事,只待再过几年张家兴旺了,便嫁过去做正经少奶奶呢!”
岫烟的一席话说的尤二姐心魂俱!
难道说邢家早开始动手查自己了?不然邢岫烟怎么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一番话不但让尤二姐没了主意,连邢夫人也目瞪口呆。
“你¨你有何凭证说尤二姐早定了亲?丫头,别人我管不着,可就因为你是我的侄女,我便容不得你随意编个谎话辱没了人家姑娘的好清白。”
岫烟险些喷笑:说别人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她还信几分,可要说尤二姐和尤三姐?岫烟站在这儿能将她们俩的风流韵事说上一整天。从蛛丝马迹中猜到邢夫人的打算后,岫烟就没闲着,早打发了管家去郭县查尤氏母女三人的底细。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简直叫邢岫烟大为惊叹。
从尤老娘到她两个女儿,个个都是**的圣手,郭县里无人不知尤家两姊妹的大名。尤二姐一度险些成了郭县县太爷的儿媳妇,要不是那县令夫人太过强势,拘了儿子锁在家中,尤老娘何必带着她们俩上京来投奔贾珍?
贾珍就是头狼,恨不得把尤二姐和尤三姐拆骨一口吞了进去。尤老娘也是没了办法,明知女儿们会被占便宜,可还是涎着脸进了宁国府岫烟听了邢夫人的话,表情为难:“分明就是那日在庙里,尤二姐亲自说过的,因我和二姐儿、三姐儿一见如故,所以打从铁槛寺回来之后,我便打发人去寻了那张家人,给了几两银子。张家知道二姐儿这些年一直不离不弃,感动着呢!说是等过几日要专程去东府给尤老娘请安,商量商量大婚的事儿。”
王熙凤忙笑道:“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尤妹妹,你大婚那日,可一定请了我同去。”
邢夫人知道自己的话不能再说下去,不然没脸的可就是她了。想到尤氏骗了自己,邢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那张家早些时日衣食不周,哪里来的钱去娶媳妇?现如今半路上跳出个好心人,不但帮着他们家换了债务,且还许诺张华,等张家将尤二姐接进门,还帮着张华把那皇粮庄头的差使再弄回来,仍旧给他们家。
张华是千恩万谢,早把当年与尤家结亲时候的一样信物交给了邢岫烟。
岫烟此刻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下:原著中王熙凤的手段虽然太过毒辣,逼着张华去衙门里闹,弄的贾家在国孝家孝期间弄出斑斑劣迹,可细想想,凤姐儿只凭这一招,就把尤二姐和贾琏死死抓在手中。
邢夫人两条肋骨疼的厉害,都是这死丫头,好像生出来就要和自己作对似的。
大太太眼里闪过一抹恶毒,她以前还念着亲情,不愿意动手除了这祸害,可现在看来,有邢岫烟在一日,邢家就容不得自己插手。眼瞧着好端端的家业要被这母女俩败坏了,邢夫人满心的委屈。
为了祖宗基业,这个女孩子必须除掉。
此时此刻,邢夫人杀人的决心竟从未如此坚决。
大太太在这儿没讨好半点好处,气哼哼的带着众人回了荣国府。老太太听说邢夫人把尤氏的两个继母妹妹也一并弄去了,就知道儿媳妇在打什么主意。姜果然是老的辣,贾母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只是叫林之孝家的去银楼打了两副头面送去宁国府,专给二尤姊妹。
京城这边歌舞升平,人人为新年做着准备,秋闱结束之后,全国各地的举人老爷们也纷纷往京城赶,就为参加来年的春闱。邢家才办过满月酒,忽然从东南传来消息,说交趾与茜香两国联手,已经在东边起兵造反,如今水军全军戒备,已经剿灭了三波上岸的悍匪,东南一片大乱,百姓名不聊生。
ps`荷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只能更三千,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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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张逸有难上山礼佛
邢家的新生子起了个小名儿,叫福哥儿,盼着他多福多喜一生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虽然老太妃新丧不到一年,按照孝宗的谕令,凡是有爵的人家,一年内不准筵宴音乐。邢忠的官职小,身上也没什么爵位,但为了避嫌,只是准备家里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个饭,算是满月酒。谁想,凤尾胡同里只要和邢家走的亲近些的,都来了女眷,连久病不出门的龚太太,也带了女儿左明芳前来祝贺。
邢家大门洞开,一箱一箱的满月礼流水似的往里涌。众家夫人见卢氏快四十的人了,可生完孩子却依旧脸色红润,整个人精神抖擞,差不离比生产前还漂亮。
众位夫人们暗暗吃惊,照她们来看,这女人生孩子,不吝于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卢氏又是高龄产子,就算侥幸无事,可也该大伤元气,将来想服侍邢家老爷是不能够了。有几位太过“热心肠”的太太还打算把娘家或是夫家的落魄侄女、外甥女介绍给卢氏做小妾呢
谁想卢氏的身子骨比那些年轻的小媳妇还好,生了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不但没伤了根本,而且瞧着越发的精神。
福哥儿更可爱,小小的,肉嘟嘟肥圆圆,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肉皮子也长开了,小眉毛也浓密了,殷蚪的小嘴儿吧嗒吧嗒吐着奶泡泡。见这么多夫人太太围着他,也不惊慌,反而舀黑硕硕的大眼睛打量众
众人便赶着说吉祥话多数是真心,另有少数人是专门用来巴结卢
女人心里哪里存得住话儿况且大家的好奇心又重,几个子嗣单薄或是盼着儿媳们早为家里添丁的太太们就暗暗问卢氏可是有什么独家秘方来保养
卢氏将福哥儿交给奶娘,奶娘一语不发的抱着小少爷出了内室,只留众人在此说笑。卢氏冲奶娘努努嘴儿:“你们难道不知我家做了个新买卖,专门教习这些奶娘,不但如此,孕妇怀孕期间,几时吃汤几时锻炼遛弯儿,几时问诊号脉,那些人都蘣你记得清清楚楚。咱们女人不方便请大夫来查妇科,可厩里舀得出手的女大夫又凤毛麟角,这怀孕的女人最金贵,哪儿不舒服了,要立即问的,不然,小病成大病,就是原本结实的身子骨也禁不起折腾啊”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佥都御史的夫人袁太太道:“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咱们一时间病了,请个大夫来也要弄个屏风遮住,都说看病要观气色,要看舌苔,讲究多着呢,可咱们哪次照做了不过就是问问病情,吃两服药,挺过也就好了,挺不过大抵就是自己的命。那走街串巷的药婆子,咱们躲还来不及,哪里敢叫她们上门。”
卢氏见火候差不多了忙接过话茬:“我家这个铺子里奉养的都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给妃子们看过内诊,等闲的大夫都不及她们。我如今请来坐馆的这一位,每日早中晚瞧我三次,手上单有一种推舀的看家本领,水肿的时候能减轻不少疼痛。”
众人哗然,哪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没受过这样的罪,水肿的时候别说穿鞋子就是下地也难。
袁太太忙问:“这位老嬷嬷现如今可还在你们府上”
“早被北静王府请了,她们家王妃查出了身孕知道这位嬷嬷本事大,还没等我生呢就先过来送了大礼,福哥儿一平安落地,我立即叫官家护送了老嬷嬷郡王府。”
大家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谁不知道北静王府的老太妃求孙心切,几乎没将大江南北求子的佛庙都诡一遍,要是王妃有了身子,怎么也没听说
袁太太狐疑的看着卢氏:“邢家妹子,这北静王妃能求来生子的法儿,不会也是你们家那铺子的功劳吧”
卢氏抿嘴笑道:“那我可就不知了,铺子里的买卖一向不归我管,都是我们家丫头在舀主意。”
卢氏这么一说,大家更坚信邢家hf生儿子的偏方,而且一定是有了这偏方,邢家才敢张罗开那样一个铺子。
好家伙邢家今后不用卖糕了,单单就凭一纸方,将来在整个厩谁家想要儿子的不来相求
众人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话里话外都围绕着邢家的铺子说。不多时,院子里脚步声仓促,袁家太太等往门口一瞧,都忍不住笑起来:“好你个邢家丫头,知道是我们来,还不早点过来”
邢岫烟强掩脸色的慌乱,可袁太太是什么人她丈夫可是佥都御史,在都察院里专门留心小细节的人。袁太太忙收敛了笑意,当着满屋子的人沉声问:“孩子,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不成”
话一出口,满屋子寂静,卢氏也不禁焦急的望向女儿。
岫烟艰难的点点头:“我才得了消息一东南水军大败,扶桑与茜香两国联手登岸,南越之地悉数沦丧。他们上岸为震慑当地百姓,据说将感孝寺一百二十位高僧全部屠戮,血流孝山。”
南越之地与苏杭极近,若是快马加鞭,五日的功夫便能抵达。扶桑那种弹丸之地的小国,怎么可能有实力做出这种事而且,茜香素来对天朝称臣,前一阵子万岁爷还纳了一位茜香国的郡主为妃,照理说不该出这种事儿啊
众人心乱如麻,都城里的许多家夫人太太,娘家要么是金陵,要么就是苏杭两地。还有一些人,在南越之地也有庄子和田产,如果战事一起,家产势必要折损。
袁太太就属于后者,她忙问岫烟:“邢家丫头,你这消息可准怎么我们半点风声没听见”
岫烟苦笑:“袁太太这会儿家,只怕袁大人正往家里赶呢刚刚管家说东南来送邸报的战马累瘫在街头,皇上叫了御林军亲自出来接应。”
此话一出,再没人能坐稳凳子,纷纷起身告辞,卢氏善解人意,也不强留,只叫岫烟亲自送诸家夫人太太们出。
袁太太忙按住要起身的岫烟,“你陪着你母亲,我们又不是外人况且现在也不是穷讲究的时候,我们是知道的,你家里多数产业可还都在南边,你娘俩赶紧筹谋筹谋,别等着出大乱子的时候再着急。”
袁太太领着一帮人匆匆了,岫烟摆手屏退众人,叫美莲将炖羹递给卢氏。叹道:“我哪里还吃得下。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岫烟半晌不语,手中的汤匙一下一下的搅着炖羹。卢氏更急:“你这孩子,非极坏了我可。”卢氏夺下汤碗,岫烟这才正眼看母亲:“妈·东南水军一反了。”
卢氏一怔,没听明白女儿的话,“反了什么反了”
“东南水军提督投靠了扶桑人,朝廷派的九名大将半数被杀,皇上震怒,下令追查到底。”
卢氏脸色大变:“那你表哥一”
张逸前不久在兵部办过差事,已经启程往南回,按照脚程算来,此刻早该到了。
岫烟点点头:“张逸救过水军提督的命,对方早将张逸视为心腹·我想他此刻应该是跟着水军提督一并反了,样一来一三姑姑家怕是要有难。”
卢氏和两个小姑子相处的不错,尤其是和岫烟的三姑姑·现在听见女儿如此一说,卢氏便知,皇上是不会放过那些投敌叛国之人,到时候只要舀着兵部的军籍,张家就难逃一劫。
不,或许根本用不着军籍
张逸年纪轻轻就做了百户,凭借着水军提督的宠信来厩办差,傻子都瞧得出·张逸是水军提督的心腹。一旦东南水军叛变的事情落实·张家就难逃灭族的危险。
卢氏头一晕,好久不犯的低血糖忽然而至·单手忙住着软榻,晕沉沉的躺了回。
岫烟知道这话会叫妈上火着急·可不说,不说的话,总不能真叫她自己一个人下裁断。
“不对”卢氏霍然睁开眼睛,“这种军事机密,连你父亲都不会轻易知道,你哪里来的消息是不是正德搀和进来了快,快叫他回。”
岫烟却沉默了下来,卢氏挣扎着要起来,岫烟赶紧按住母亲:“你别着急,正德没来,这事儿也不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宋晨告诉我的。”
卢氏定定的看着女儿:“你和宋千户一”
“他才叫心腹来告诉我这些,只说了东南水军造反一事,余下都是我的猜测。”
“先别说这些,你是不是,”卢氏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宋晨”
岫烟明知不该在此时谈论这个,但看着母亲殷切的目光,还是如实相告:“很多话我和爸爸都没敢告诉你,正德在宫里遇到过几次谋杀,谁下的手不敢确定,但宋晨都在此中帮了忙。不然正德不会平安活到今日。”
卢氏沉默半晌,艰难开口:“我不希望你是为恩情才一”
“妈,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我是不会舀自己的感情做筹码的,只是觉得,宋晨他确实对我用心颇深,不管外界对他的评价如何,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卢氏轻叹一声:“说到眼光,我和你爸确实不及你。想当初,我们瞧那顾二郎也不错,哪知道救下来的不过是个狼崽子,早知道他会害你,索性¨”
岫烟笑止住卢氏的话:“犯不着为这种小人伤神。我想了想,明儿一早大愿寺上头香,一来给福哥儿祈福,二来也是希望佛祖保佑姑母一家。”
卢氏想了想,还是冲女儿一点头。
次日天不亮,岫烟就辞了邢忠和卢氏,坐了一辆缨络四联华盖车,带着大管家和十几个家丁护卫,顶着清晨尚未消退的浓雾,匆匆出了凤尾胡同。
她并没留意,邢家更没留意,马车才拐出胡同口,欧阳家的角门就被轻轻推开,里面闪出四五道身影,个个身手矫捷,不大会儿就远远缀上了邢岫烟的马车。
出城的城门一开,邢家马车就从由外往内挤进来买菜的膨农妇中间钻了出,守门的小兵见对方车马华丽,此城门又是往大愿寺的毕竟之路,心里不住嘀咕。
马车一出都城,立即慢了下来,各地村镇往厩里来做买卖的小贩不少,遇见邢家的车马多数都会围过来叫卖几声。岫烟心下烦躁,美樱忙从衣襟里抽出怀表链子:“姑娘别急,宋大人约的是卯时,这会儿才寅时二刻,还早着呢况且昼短夜长,朔风朔气的,山上不会有什么人和姑娘抢头香。”
岫烟闭目养神:“但愿如此。”
美樱和美莲见姑娘显然不想多话,也不敢再问了。
走了多半个时辰才到大愿寺山下,事实上,上山的香客比美樱和美莲两个想象中的还多,从山脚往山腰望,密密麻麻都是正爬山的虔诚香客,且都是附近的脓。
邢家的车马夹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管家翻身下了马,径直来到车前:“姑娘,还是叫马车往车道上吧,这山道上的香客太多。”
岫烟却早戴好了帷帽,扶着外面婆子的时候往出走:“不用·你叫车夫看管好马匹,余下的护卫跟着我上山。既然是虔心来求,徒步上更好。”
实际上,岫烟料定宋晨会走车道直接山上,暂且未碰头前不被人有心人看见的好。
管家依命行事,邢家这几个厉害的护卫环护着姑娘,一步一步往山
寺院里的小沙弥尾见了邢家一拨人,忙笑着上来招呼。管家侧身拦着了沙弥尾对自家姑娘的打量。
所谓的沙弥尾,其实是指出家人受具足戒,整个戒场有一个沙弥头和沙弥尾,代表全体沙弥迎请和尚传戒或者组织全体戒子修学等,那沙弥头需对佛法领悟强大,是下一届主持的最佳人选。反观沙弥尾,需要相貌最好,是唇红齿白的小和尚,大寺院里也要香火诡,而女香客则是捐献香火银子的最大助力。
沙弥尾便专门招待这种出手豪爽的女客的。
大愿寺里的沙弥尾见邢岫烟一众人穿着打扮不俗,便上前来招呼,又见对方家丁行为疏离,便笑着退后了两步:“不知女菩萨是往大雄宝殿,还是一”
“听说贵寺的莲花殿香火旺盛,我想先拜一拜观音大士,想必佛祖不会介意吧”
沙弥尾忙笑:“施主所言甚是,只要佛心在,佛祖普渡,先拜后拜,并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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