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8章 炮震三关(二)
程渎作为一个老兵,自然精通步兵的四大战术,而爆破正是其一,当然清楚二十斤炸药包会产生多大是威力,那足以将一栋五开间的大宅炸塌,而二百斤火药就能将丈许厚的夯土城墙炸出一道豁口,人被炸的粉身碎骨,渣子都找不到。这么个小山寨中一次性被投进去二百斤火药,场景不要太壮观了。
炮兵队又重新调整射角,连续对龟山上的敌军哨所、堡垒等目标射击,炸药包产生的强烈爆炸冲击,所过之处,无论是条石垒砌的堡垒,还是巨木搭起的哨楼,皆被炸飞,夷为平地。周边的树木也受到波及,倒伏于地,简直就像海边的飓风过境一般,变得千疮百孔。
“冲锋!”程渎抓住时机下令吹响冲锋号,全营官兵向龟山发起进攻,但他们并没有遭受到预想的激烈抵抗。
当各部按照预演扑向各自的目标,在炮弹爆炸波及的三丈方圆内,根本见不得活人,死的往往也是衣衫褴褛,可绝非是因为事情紧急没有来的及穿好衣服,而是盔甲皆被炮火撕裂。活着的也是面如土灰,眼神呆滞,嘴里喃喃的嘀咕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已然被吓傻了,失去反抗的念头。
战斗持续了不到两刻钟就很快结束,顺利的让人十分失望,这哪里像是打仗,比之演练还要轻松,他们更像是在打扫战场,给敌军收尸。程渎却是不敢大意,向北边山口派出了警戒部队后,一边发信号,让后续部队赶紧跟上;一边抓紧时间在山背修筑工事转入防御,以阻击东北方向来敌,保证通道的畅通。
“指挥使,敌军城西大营派出援军,已经逼近山口!”正当程渎组织官兵加紧布置工事时,有通讯兵跑来禀告道。
“哦,来的好快!”程渎端起望远镜向襄阳城方向望去,就见城西敌军大营有敌军鱼贯而出,先头约有百余骑兵向山口疾驰而来,后边尘烟滚滚,看不清有多少人。他再向南看去,己方部队边开路边向北开进,也在向山口急进,但为装备所累,行动较为迟缓。而东南方向,却没有发现敌踪。
“每个都留下一个队防御,余者全部出山口阻击来援敌军,绝不能让他们进占通路。”程渎清楚仅凭一个警戒分队是难以挡住骑兵的冲锋的,他马上集结部队转向北防御,同时令通讯兵马上向后方求援。
当程渎带领三百多人赶到山口,敌军也经近在眼前,他们已经来不及构筑工事,甚至堆砌起道最简单的土墙都没有时间了。且山口外就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地形。他只能以道路为基点,排出条线性战线迎击敌军,挡住敌骑的冲击。
“迫击炮,射击!”当敌骑冲进一百五十步的时候,程渎命营属迫击炮分队开始射击。
‘轰、轰……’随着炮弹在敌骑前后爆炸,敌骑纷纷坠马,可营属迫击炮分队仅有六门迫击炮,尽管他们已经将射速提到最快,但是依然难以阻挡敌骑的冲击,只是让他们产生了片刻的混乱,敌骑便恢复了阵形快速驰来。
“百子铳开火!”骑兵冲击速度很快,瞬间又接近到一百三十步,程渎命迫击炮射击后,随即就下达了命令。当下宋军步军每个伙配备一门百子铳,以增加火力密度,其发射的是霰弹,射界宽有两丈,但是二次装填较慢。即便如此,十多门百子铳的齐射,也给敌军造成了二十余骑的伤亡,让他们的冲击缓了一缓,可也仅是如此。
“开火,上刺刀!”敌骑又向前逼近了二十步,他们也开始开弓放箭,试图在这条薄弱的防线上打开一道缺口。而程渎也清楚,在没有火炮强有力的支援下,百步之内火枪在发射后,根本来不及进行二次装填,所以同时下达了两道口令。
‘砰、砰砰、砰砰砰……’随着口令声,第一排的士兵开火射击,而后迅速退后装上刺刀,第二排、第三排士兵的重复着前排的动作,依次射击、退后、上刺刀。
‘轰、轰、轰……’三轮射击完毕,敌骑已经逼近到了不足四十步之内,第四排的士兵没有射击,而是上前将手中的手雷竭力投向奔驰而至的敌群中。
“冲锋!”宋军针对骑兵制定了多种步对骑战术,其中就有在双方兵力基本相当,骤然遭遇时的应对之法。要求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的发扬火力,与敌最大的杀伤,以便在稍后的近战中获得主动。程渎完美的诠释了这种战术,在给予敌骑连续六轮的火力打击后,其已经折损过半,队形变得稀疏杂乱,他下令迎击对攻。
步兵与骑兵对战,处于先天的劣势,但是在接战时撤退就会遭到骑兵的追杀。谁都知道在没有地形优势的情况下,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撤退或是逃跑只能死的更快,而大战中的伤亡往往也是在撤退中遭到追杀造成的,所以迎击反而可能会活下来。
此时即便敌骑兵已经损失过半,但对没有任何屏障遮护的步军来说依然是占据优势的,战马强大的冲击力也不是人可以承受的。但是程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们要为后续部队的赶到争取时间,一旦山口失守,紧跟其后的敌步军就会蜂拥而入,以留守的一个都的兵力是无法挡住的。
“杀、杀、杀……”程渎大吼一声挺枪当先迎上飞驰而来的敌骑,可他没有选择正面硬抗,而是错步闪到战马的左侧,使敌骑兵难以劈刀,而在这相交的转瞬间,他的刺刀已经捅进战马的腹部。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骑兵甩到了马下,不等其挣扎起身,立刻被跟进的宋军刺杀。
程渎在战马的冲击力下,也被带了个趔趄,但他已经顺势将刺刀拔出,偏头躲开又冲过来的敌骑兵砸下来的铁骨朵,抬枪上刺扎进敌兵后腰盔甲的薄弱处,将其挑落马下。而紧随其后的一名士兵却不及闪避,被依然奔驰的空马撞飞。
“向前,不准后退!”也就在几息间,敌骑已经洞穿了宋军这条薄弱的战线。程渎扫视了下战场,短瞬间的交锋己方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至少有三、四十人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在敌骑也没讨了好,还剩下二十来骑。他喝止了准备回身追击的士兵们,重新集合队伍迎向扑上来的敌步军。
“结小阵,死战不退!”程渎边重整队形,边不断高声吼道。他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透阵而过的残骑已经不足为虑,只要与敌步军混战在一起,其便只有观战的份儿。而只要能将敌步兵挡住,即便敌骑冲进山谷也无法扭转形势。
“死战、死战!”此时宋军士兵经过严格基础训练的优势显现出来,虽然他们经过连续作战,并付出了极大的伤亡,还是在口令下达后,本能般的迅速两两结成小组,又与相邻小组结阵,形成一条看似松散,实为紧密的阵型,高呼着死战迎上了敌军。
两军很快在宽不到二十丈的狭窄通路上撞在了一起,一方要将对方驱逐出去,一方要将对方堵回去。激战瞬间爆发,刀枪的碰撞声、奋力搏杀的嘶吼声、伤者垂死的惨嚎声,夹杂在一起,汇成了死神的狞笑声,两方人马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杀、杀!”程渎已经不知道自己捅到了第几个敌人,只觉的眼前的敌人密密麻麻,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一般。他踹开被刺中的敌军,抽出刺刀,鲜血喷溅而出,迷糊了双眼。他抬手擦了一下,左右看看身边已经不知道换了第几茬人,而人去哪里了,他不敢去想,希望其只是被冲散了。
‘嘭!’程渎拨开刺向身边战友的长枪,回手用枪托将敌军砸倒,那名兵卒上前一步将敌兵刺死。两人再度背靠背相互掩护,再度对向扑上来的敌军,此时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身边的战友,大家相互扶持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轰、轰、轰……’毕竟双方的兵力悬殊,在敌军的挤压下,先头营难以维持战线,且战且退中只能通过小的突击来迟滞敌军的进攻。而随着敌军持续不断的攻击,他们已然不支,陷入崩阵的边缘。就在这时,突然在敌群中传来几声巨响,硝烟腾起,血肉横飞,在推进的敌阵中竟然出现了大片的空当。
“援军到了?!”而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几声巨响,已经杀红眼的程渎被震醒,第一反应就是援军到了,但当他回首向山口望去,却发现援军没有到,硝烟中露出加强给他们的炮兵分队。在这生死关头,他们冒险向敌群中连续射击,对敌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更重要的是震慑了敌军,阻滞了他们进攻的势头,让先头营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第1349章 炮震三关(三)
当人面对突然而至的灾难时第一反应是什么?当然是跑。
炸药包落地后产生的强烈爆炸冲击,所过之处,堡垒都能被夷为平地,况且只穿着衣甲的兵卒。而炸药包在人群中爆炸,造成的伤亡被进一步放大,爆炸中心是一个深有三尺许的深坑,人已经直接变成了碎片;靠近中心点的人稍好点,但也是缺胳膊少腿,死无全尸了;半径三丈以外的人总算留下了全尸,活着的也只剩下口气;再远些的大多都活着,却也被爆炸后的冲击波吹倒在地,可也是震得两耳轰鸣,头晕目眩。
这恐怖的场面足以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蒙元兵将崩溃,活着的都想尽快逃离这修罗地狱。于是乎转眼间就变成了大逃亡,争先恐后的掉头就跑。但道路狭窄,塞车是避免不了的,恐慌之下就演变成了自相践踏,变成了另一场灾难。
“杀,为兄弟们报仇!”获得了喘息的宋军,在程渎的召唤下重新集结在一起,此刻尚有二百来人。他看看自己是属下,一个个皆是满身血污,伤痕累累,但看到撤退的敌军,他还是狠下心来高呼一声,挺枪追了上去。
“报仇、报仇!”众军高声呼和,纷纷跟上指挥使的步伐冲向敌群。
这场追杀如虎逐群羊一般,两里多长的路上铺满了敌尸,四野尽是亡命的蒙元士兵,他们冲垮了营寨前的己方接应部队,无数人被从吊桥上挤下掉进了护城壕,直到回到营寨中依然余悸未消,仍然试图跑回城池,结果被连砍了十多人才镇住场面,停止了逃跑的步伐。
而宋军后续大队人马已经源源不断的开到西城下,并沿着护城河向东逼至南城下,并展开兵力向南封锁岘首山与城池间的通路,并修筑工事将山间的蒙元军队反包围于其中,而樊城早在宋军手中。如此襄阳城与外界的通路仅剩下东门,可又被宽阔的汉水所隔,至此宋军全面完成了对襄阳城的包围。
行营在两日后与荆襄总管府来到西城外第七军大营,驻跸在后营之中。赵昺当日视察了一师营区,并接见了承担开辟通路的两个主攻营官兵,在军师主将的陪同下与他们共进午膳,赞扬他们打出了我军的威风,彰显出他们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
而后,由参知政事王应麟宣布了嘉奖令,参战两团官兵皆晋升一级,师都统刘潮封侯爵,团统领封伯爵;二团主攻营指挥使程渎指挥有方,立下殊勋,晋升三级,封子爵,其下官兵皆有封赏,阵亡官兵抚恤加倍。稍后,他与会同王应麟等文武官员前往七军医药院慰问了受伤官兵,嘱咐医官一定要好好救治,让他们早日恢复健康。
次日,赵昺出营探城。宋军大营与蒙元城外西营相距不过里许,可以说是鸡犬相闻,至敌营外两箭之地他驻足看去,敌营位于襄阳城西门护城河外,正截断了入城大路,占地约有方圆七、八里,以夯土墙做围立寨,外部挖有护城壕,又自护城河引水入壕。
西营背靠护城河,护城河宽达三十余丈,又利用河中的沙洲建有堡垒,作为前哨之外还充当了连接两岸的吊桥支点。赵昺以为这个设计很好,即减少了工程上的难度,也便于收放吊桥,毕竟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和材料,造一个一百多米的吊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而在收起和放下的过程中,稍不注意肯定就由于自身的重力作用下就断成两节了。另外,这个桥头堡可以作为据点,阻击敌军渡河,即使择地架桥,它也可以对敌军进行侧击。
“陛下,护城河宽阔,想要将其填平恐怕没有可能。且不论是架设浮桥,还是以舟船强渡,都会遭到城上敌军的强力打击,伤亡必然很大。”伍隆起嘬嘬牙花子道。
“是啊,护城河与城墙间的距离不足三丈,上岸后难以立足,更难以架设云梯。而且城外还修有瓮城,即使攻破瓮城城门,也难以打破正门。”一师都统刘潮也连连摇头道。
“襄阳城城墙厚重,其中又修有藏兵洞,可以藏兵数千。而以我们的重炮是难以将城墙轰塌的,一旦失去火炮的压制,敌军即可从洞中迅速上城,进行阻击。”倪亮也言道,但只是皱皱眉,并没有叫苦。
“朕记的城南的老龙堤可以直至城下,而勿需强渡护城河吧!”赵昺以马鞭指指城南的大堤言道。
“陛下记的不错,但是堤顶宽只有三丈许,大军难以展开。而在西南角又修有翅城,可以阻挡我们自堤上攻城。”伍隆起言道。
“那便是夫人城了!”赵昺端起望远镜向那边看了看道。
他记的史籍有载:前秦苻坚令其子苻丕攻襄阳,东晋襄阳守将朱序之母韩夫人见儿子忙于全面防务,便亲自登城巡视,察看地形。她看出城西北角地形险要,必先受敌,便带领家婢和城中妇女,夜以继日筑起一座新城。西北角果然最先被敌军攻破,守城将士移驻新城继续战斗,保住了襄阳城。后为纪念韩夫人筑城有功,把此段城墙称为“夫人城”。但是由于朱序轻敌,部将李伯护与苻丕勾结,作为内应,襄阳城还是被破了。
“陛下说的是,那里便是夫人城,此后历代又多有修缮,尤其是我朝对此城进行了全面加固,恐怕当年未料到我们也会被阻于城下,想想这事儿也真是滑稽!”伍隆起苦笑着道。
“如何攻城尚可计议,当下要做的是先攻克铁佛寨,扫清攻城的所有障碍,否则一切无从谈起!”赵昺又将目光转向正面的铁佛寨,现在敌军正在不断的加固城垣,通过吊桥输送物资。而时间拖得越久,则敌军的准备就越充分,他们破寨的难度也就会随之增大。
“是,末将遵令!”伍隆起领命,转而又欲言又止地道,“陛下,是否可以再调拨些那……那铁桶炮,只要再有二、三十门,末将保证一日攻克铁佛寨。”
“呵呵,什么铁桶炮,那只是朕临时起意做出来的东西,尚未命名,不过铁桶炮虽然俗气,却也贴切。”赵昺轻笑着道。他当然知道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叫什么,那是解放军发明的‘飞雷炮’,不过这也是非正式名称,一样是俗称,因为这同样是当年土造的应急武器,而非部队列装的制式武器,也就没有正名了。
“那便请陛下赐名吧!”伍隆起立刻行礼道。
“都说你粗鲁少智,面貌愚钝。但朕看皆是装的,其实你最是狡诈,心思极为缜密,连马匹都拍的恰到好处!”赵昺看向伍隆起,见其带着媚笑,恭顺的样子笑笑道。
“谢陛下夸赞,末将就愧领了!”伍隆起立刻深施一礼道。
“……”陪侍在旁的众人听了皆是愕然,一时都有些糊涂。陛下刚刚说的貌似不是什么好话,可听话音又没有责备之意,而伍隆起好像对陛下的评价还十分受用。
但众人细一琢磨,陛下所言真是一针见血,此次荆襄诸部整军,八军自不必说,主将张霸去职,亲信部下皆被撤换;六军主将遭到申饬,麾下将官被撤换了大半,多人被处以极刑。可六军军将几乎没有被撤换的,只有几人受到了不痛不痒的叱责,看似愚笨粗鄙的伍隆起毫发未损,还被委以攻城的重任。
平日没有细想过,只觉的其傻人有傻福,躲过了这一劫。但是现下看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了,他装傻充愣,既不争功,也不诿过,谁也没对他设防,在荆襄总管府中的内斗独善其身。而其粗鲁的性子,又使其得以与麾下的军将兵卒打成了一片,没有内乱之忧,得以上下一心,战斗力保持完整。
“军卒们都叫这个炮什么名字?”赵昺虚扶一下问道。
“大家以为这炮声如霹雳,威如飓风,都叫它风雷炮!”伍隆起回禀道。
“嗯,那就叫做飞雷炮吧!”赵昺想想道,还是用了其的正名。但意思已经大不同,当年叫飞雷炮乃是因为设计之初是用来抛射地雷,而现在是借其声。
“这名字威风霸气,比之末将的铁桶炮好听多了!”伍隆起毫不吝啬地连声赞美道。
“好了,明天朕就给你二十门飞雷炮,再教你个新玩儿法,但是你若拿不下这铁佛寨,又当如何?”赵昺问道。
“末将让他们立军令状,拿不下铁佛寨,就砍他们的脑袋!”伍隆起拍着胸脯正色道。
“唉,你的脸皮比之襄阳城墙的拐弯还有厚三分,不怕底下的军卒听到了,打你的黑枪!”赵昺看其样子也是无语了,捧哏做到这份儿上也真不容易,可以别做的这么明显啊,拍拍其肩膀叹口气道。
“谢陛下夸赞,末将不怕!”伍隆起朗声道。再看边上的众人纷纷扭头,连神经一向大条的倪亮都转过身去了,表示不屑与此等人为伍……
第1350章 出了纰漏
襄阳城池布局严谨,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六门皆建有高耸的城楼,四方角楼稳峙,战时以便瞭望守御、施放火器,平时则以其华丽宏壮而可资登览观瞻。但将城门的修的雄伟壮丽,不仅是为了显示城池的威严,而有了门楼的遮蔽障护,城门可免受雨水侵蚀、矢石攻击等破坏,防守自可更为坚固耐久。
南门、东门、西门和城东南隅,位于陆地交通要道,是历来敌军进攻的重点,故护城河挖得较宽。西门护城河有一道长百余丈,宽约三丈的壕沟与护城河相连。沿着护城河又修有羊马墙,作为城门外的第一道防线。且每座城门外有瓮城也叫屯兵城,用于屯兵及存放兵器等御敌之物。特别是南门,是由南向北的必经之地,大片的开阔地最易受敌,挖得最宽。
此时,史弼站在南门城楼上,扶着栏杆遥望城南外耸峙岘首山,心情颇为沉重,宋军自岘中从西突破了防线,突然出现在城西,使得大山丧失了其屏蔽襄阳的作用。且宋军又控制了出山的通路,又使驻守山城中的蒙军补给陷入困境。
“总管,敌军已经兵至城下,山中堡城尚余有守军三万余,粮草也就只能供两日所需,他们昨夜冒险遣人入城,请求撤出山城入城。”阿里罕一早便被史弼拉着巡城,从北门转到西门,又转到了南门。如今三面皆已被宋军包围,他一路走来心情也是不大好,扭脸言道。
“唉,谈何容易。”史弼叹口气道,“南朝军队虽已打开通路,但是仍留有大军在岘首与我军对峙,一旦贸然撤军,其便会尾随追杀。而城南已有南军立寨,两方夹击之下,恐他们难以安然入城。”
“总管,属下以为尽管凶险也要一试。”阿里罕言道,“宋军突至,但是兵力分散,城南驻军不过数千。而其必会将各处兵力陆续集于城下,彼时城南敌军云集,他们突围更加无望。属下以为应趁此机会令他们自山中突围,同时城中也遣兵打开通路,助他们突围入城,以此来加强我们的守城力量。”
“现在城中有多少粮草可用?”史弼未置可否,转而问道。
“当下城**有军民十余万,每日至少需要耗粮三千石,军马所食粮食也要五百石。我们府中仓廪存粮四十万石,属下估计民间存粮也不下此数,可供我们一年所食。可惜的是秋粮收割尚不足三成,便被南军所阻,否则又可得粮食十余万石。”
“嗯,如今光化军和谷城连连失守,兵力损失惨重,城中有兵不足六万。而当下四面被困,援军迟迟不至,恐怕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了。若是能将山堡中的守军接应入城,兵力则可达十万,可以一试。”史弼点点头道。
“铁佛寨守将称南军多次探城,怕近日就要攻打,他们担心抵挡不住,也想退入城中。”阿里罕又提议道。
“不行,若是不战而退,不仅有损我们的士气,也会让敌军肆无忌惮的直驱城下。”史弼却是立刻拒绝了。
“总管,据自琵琶山和龟山逃回的兵卒所言,南军攻山所用的火器十分犀利,十丈之内营垒俱毁,人马皆亡,草木不生。他们以为铁佛寨营垒薄弱,不堪一击,无法阻挡敌军的进攻,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属下以为他们所言有理!”阿里罕再次言道。
“不准,以宋军的布置,西门并非他们主攻方向,应该还是南门。只要铁佛寨尚在,宋军就不能肆意为之,而早先并没有发现南朝用过此等武器,所以那些传言不过是他们为兵败找的理由而已,并不可尽信。若是真有如此威力的火器,宋军岂会等到此时才用,否则襄阳早就失守了。”史弼不以为然地道。
“唉,但愿如总管所言!”阿里罕叹口气道。
“知府不必担心,我已经将回回砲布置于西城,一旦宋军攻城便可发砲支援。而南军火器射程有限,不至护城河岸是难以射入城内的,因而铁佛寨不能有失,否则他们便能将炮弹直接打入城内,就如北城一般天天闹得心慌了。”史弼拍拍其的肩膀道。
“总管言之有理!”阿里罕想想确是如此,如今北城日日遭到樊城敌军的炮轰,每日不得清净,前几天竟然在他们避炮之时,光天化日之下直接遣兵到襄阳码头将泊在那里的商船和渔船拖走了大半。让他悔恨不已,若当初听了史弼的话将船尽数凿沉,也就没有被敌所用之事了。
“既然决定要岘首山城中各部突围,那便要尽快安排下去,否则我担心他们因为粮草断绝,从而生出异心,届时为敌所用,就不妙了。”史弼没有在意其想什么,而是安排道。
“是,总管所忧正是,南军最擅蛊惑人心,这两日他们日日遣人协助城外百姓秋收,便哄得那些贱民投靠,不仅没有丝毫反抗,反而助他们修筑城寨!”阿里罕言道。他知道史弼的担心不无道理,荆襄守军除了在此驻扎的探马赤军,就是周边的屯田军和签征的汉军。
其中最具战斗力的本应是探马赤军,但是他们久驻繁华之地,又多年不经战事,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所以当前的主力反而是那些屯田军,可他们要忙于耕种田地,也是疏于战阵。而人数最多的是自河南签征汉军,他们皆是强征入伍,又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薪俸,连衣甲都靠家人资助,若是在断了粮,肯定是不战自溃。
“城守所言极是,我们不能将粮食白白的便宜了南人,要设法将庄稼毁去。”史弼言道。
“总管所言不错,但是想要毁去却不容易!”阿里罕苦笑着道。
“这是为何?”史弼扭脸惊讶地问道。
“属下也曾派兵趁夜缒城而出欲将未收割的庄稼焚毁,不但遭到宋军的追剿,还受到了耕田的农户拦阻、追杀,损失甚重。”阿里罕苦了脸道。
“哦,那些农户为何敢抗拒官军,他们平日不是极为顺从的吗?”史弼不解地道,这与他平日所见如天壤之别。
“我也不明白,后来问了逃进城中的豪户才知,南军不但帮着农户们收割庄稼,还告诉他们所获皆归各户,即不必缴纳税赋,佃户也不必给地主纳粮。那些贱民们得了好处,岂不心向南军!”阿里罕无奈地道。
他作为城守,当然知道百姓的税赋十分沉重,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田地,只能租种地主或是蒙古贵族的土地,不仅要给官府缴纳正税,还要给主家上缴佃租。个人所获不及收成的三成,而当下无论是自耕田,还是佃租的土地所获,收入皆归耕种者所言,南军不取分毫,他们当然会‘弃暗投明’,跟着南朝跑了。自己派人去烧人家的庄稼,抢人家的粮,自然就要跟他们拼命。
“早知如此,就应该将他们尽数杀了,一时心软反成了祸患。”史弼听了恨恨地说道……
……
“陛下,末将有罪!”大早晨的伍隆起便进行营跪倒请罪道。
“何罪之有?”赵昺抬手让其起身问道。
“陛下,昨夜城中自南门出袭击了我军三师的营寨,而岘首山中驻守虎头山、及鹿门山及羊牯山等城垒的敌军趁机突围,突破了我部据守的山口,在城内敌军的接应下撤入城中。”伍隆起没有起身,而是跪禀道。
“哦,三师营寨被攻破了吗?”赵昺见他不起身,也任其跪着问道。
“陛下,三师在南城外立营,实际上二团和三团分守出山通路,只有一团和师直属队在其中,以致兵力不足。而敌军势大,他们只能据守营寨,不敢出寨迎敌。而据守山口的两团尽管竭力堵截,但是敌军拼死突围,且有数万之众,以致被他们冲关而过,在城中敌军的接应下逃入城中。”
“嗯,那六军就没有动作吗?”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第六军发现山中敌军出逃后,也遣军衔尾追杀,可他们追的越厉害,敌军越加拼命的逃,我们就更加堵不住了!”伍隆起苦着脸道。
“你没有堵住,潘念是不是要到朕这里告御状,你听说了便先到朕这里报个备啊!”赵昺看向其问道。
“是……不是,是末将失职,导致山中敌军突围而出,从而破坏了陛下的大计,末将罪不可恕!”伍隆起磕了个头‘悲愤’地道。
“你确是有罪,那就跪着吧!”赵昺听了点点头道。
“陛……陛下,你怎么就不问问末将缘由!”伍隆起却是愣了,不明白陛下今天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要知道如此自己何不早起身回话,而这下弄巧成拙,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喽!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然后再起来!”赵昺背着手猫腰盯着其的眼睛,满是笑意地道。
“陛下,末将知道了,不该瞒着陛下私自下令让驻守山口的两团,遇到敌军突围不得出战!”伍隆起马上反应过来了,再次叩头道……
第1351章 末将可以
伍隆起其实是怀着小心思的,当下兵临城下的宋军只有他的第七军,而他不仅要维护西进的通路,还要封锁岘首山中突围的道路,还要保护行营的安全。可以说分兵数处,而面对的却是襄阳城内外十万敌军,兵力是捉襟见肘,实在是难以顾及到方方面面。
不过伍隆起十分清楚自己当前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肯定不是攻城,也非岘首山中的敌军,而是后营中皇帝行驾的安全。若是皇帝有失,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因此在兵力布置上就耍了个心眼儿,将军主力布置在了城西大营,用于封堵敌军的兵力就打了折扣。城南大营更是虚扎营寨,用的是疑兵。
伍隆起明白仅凭这点兵力是无法堵住拼死突围的敌军,而南营本身兵力就不足,也不可能抽调兵力前去增援,那弄不好反而会被敌发现将大营给踹了。所以他暗自给两部下达的命令是遇到强敌不可出战,只能固守自保,绝不可冒险迎敌,可是没想到这点儿心思轻易被陛下看穿了。
而对于岘首山中敌军突围,赵昺其实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当然也是没办法,不得不给自己宽心。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手上可以调配的兵力并不充足,第八军驻防在谷城,其要对襄阳西北两个方向警戒,防止陕北和河南方向的蒙军增援。
第六军也不能轻动,除了要保持对岘首山城敌军的压力外,还起着疑兵的作用,以掩护第七军的行动。而赵昺掌握的机动兵力只有骑二师和炮二师,用骑兵进行攻城那是脑子进水才会做的事情,且襄阳城外皆是水田,不利于骑兵行动。至于炮兵,虽然强大,但是没有办法独立作战,要需要其它兵种的配合和掩护。
所以赵昺对于伍隆起的小动作并没有阻止,而是任其施为。如此己方就可以不战而得羊牯山和虎头山,打开了南进的通路,也许还能顺手捞一把,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攻襄的兵力倍增。尤其炮二师的重型和火箭炮团可以加入战场,攻打这么坚固的城池,没有炮火支援是不行。
可伍隆起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还以为自己的企图将要暴露,想着在潘念告状之前到陛下面前争取个好态度。却没想到成了自投罗网,反而让陛下抓住了小辫子。哎呦,这让伍隆起悔大了,只想扇自己几个耳光,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
“你怎么站起来了?”赵昺看着伍隆起自己爬起来了,揶揄道。
“末将这错是不是犯到陛下心眼儿里啦?”伍隆起摸摸胡子讪笑着道,“如此说来末将是有功无过,起码是无心之过,末将就自己站起来了。”
“哼,你以后把心思用在怎么打仗上,不要总打小算盘,算计来算计去,小心将自己算进去!”赵昺冷哼一声教训道。
“是,末将明白,以后将心思都用在怎么打仗上,再不敢欺瞒陛下!”伍隆起立正敬礼道。
“将城南大营交给潘念,把你的部队全部集中到城西!”赵昺言道。
“陛下,不从城西破城,要从城南破城啦?”伍隆起听了吃了一惊道。
“有这个打算!”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我们七军打开了西进的通路,迫使敌军让出岘首山,到了城下却要换将,末将不服!”伍隆起一听就急了,梗着脖子道。
“诶,朕也是为了你好。看这襄阳城城高壕深,又有重兵防守,攻城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你精于算计,行事斤斤计较,朕担心攻城时一旦不顺,你便又生出小心思,将部队撤下来,导致功亏一篑。朕实在是不敢用你,但你开辟西进通道的功劳,还会予以嘉奖的!”赵昺颇为遗憾地言道。
“陛下,末将知错了,还请给七军主攻的机会!”伍隆起噗通又跪下了,却仍然梗着脖子道。
“你错在哪里了?”赵昺板着脸问道。
“末将的心思用错了地方,不该欺瞒陛下,不该欺瞒友军,更不该跟陛下动心眼儿!”伍隆起沉吟片刻道。
“朕本来对你给予厚望的,可是你太让朕失望了。”赵昺厉声道,“襄阳号称铁铸之城,若想将城池攻下来,那就必须做好不惜代价的准备,稍有犹豫就会前功尽弃。体恤下属,三思而行,这些都没有错,但是不能用错了地方,那不仅不能减小伤亡,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牺牲。”
“陛下教训的是,末将以为手下的兵卒皆是爹生娘养的,我的心就硬不起来,想着能将他们都能囫囵个的带回去,并没有其他坏心思。所以每当用兵的时候就想的多了些。”伍隆起的脑袋耷拉下来道。
“为将者要有悯惜兵卒之心,朕以为什么时候都没有错。不过可还记得当初你率乡中义勇勤王,是为了什么吗?”赵昺问道。
“末将当年领义勇勤王,是为了家乡免遭鞑子践踏,为了乡亲们可以免遭屠戮!”伍隆起高声答道。
“不错,但你当下已经不是乡间的豪户,而是我大宋统兵数万的将军,肩负的是抵御外辱,保家卫国的重任。”赵昺沉声道,“所以你、我的责任就是要将鞑子赶出中原,复我大宋疆土,让亿万百姓免受鞑子的欺辱,让我们的子孙不再经历战火,可以安心耕田、读书,做他们喜欢的事情。”
“实现这个愿望就有人要为之牺牲,朕自在甲子镇开府起兵,就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根本没有想到能够活到今天。这十余年来,朕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战死疆场,当年开府之时的三千人活到今时的还不足千人,他们许多人没有看到我们收复江南,重回临安,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活着到达琼州。”
“朕心中也常常感念,会想他们的牺牲是否值得?若非他们追随朕南征北讨,很多人可能会活的很好,已然娶妻生子,过着男耕女织的快活日子。但看看今天,没有他们的牺牲,我们何以能活到今时,何以金樽美酒,何来高官厚禄,江南百姓何以能免遭蒙元的欺压?因而朕以为他们牺牲是值得的,他们是为国为民而死,死的其所,朕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如他们一样为国为民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而还!”
“陛下,末将愚蠢!”伍隆起以头触地道。
“朕每次领军出征,皆会努力记住每一个从朕身边走过的士兵的模样,希望凯旋而归的时候依然能见到他们;每逢大战,朕常常彻夜难眠,担心诸多兵将一去不归,血洒疆场;送到朕案头的公文每日百千,可朕最怕看到的就是战报,那不仅仅是告捷,还有伤亡报告,在有些人眼中那可能只是冰冷的数字,可在朕眼里那都曾是鲜活的生命!”赵昺好像没有看到其追悔的样子,依然自顾自地说道。
“有人说朕好战,喜欢亲征扬名,却不知道朕殚心竭力的谋划只是想在战场上少死几个士兵,让他们都能百战余生。但是朕依然做不到把他们都带回家,而能做到只是一次次检讨,从中找出错误,弥补漏洞,以最小的伤亡赢取最大的胜利。却不是把玩弄心智,去将自己的责任转嫁于他人身上,以求得片刻的心安!”
“你此次暗中下令让各部严守营寨,避战不出,以保存实力,今日看似是为了属下兵将的安危着想。可你却放任被困于城外的敌军撤入城中,使得他们又得万余可战之兵,可想过明日他们就是阻挡你们登城之人,而战死的兵卒就是死于你昨日的纵敌!”
“末将该死,不求陛下饶恕,只求让末将战死于襄阳城头,以赎今日之过!”伍隆起连连叩首,声音哽咽地道。
“你如此,朕更不敢让你率军攻城,退下吧!”赵昺颇为失望地轻叹口气道。
“陛下,请给末将一个机会,再不敢心存侥幸!”伍隆起并未起身,而是再叩首道。
“起来吧!”赵昺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轻叹口气道。
“谢陛下!”要说伍隆起进帐前还为自己的‘得逞’而沾沾自喜,窃以为得到了陛下的‘宽赦’而暗自庆幸,但此时却如履薄冰,心中大有战战兢兢之感。当下再不敢以此要挟,顺从的站起身,挺身肃立一旁。
“攻襄乃是关系我大宋以后几十年,乃至百年的大事,这就要求你我君臣皆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当下襄阳云集十数万大军,朕不缺一个敢于慷慨赴死、奋勇登城的勇士;缺的是一个能够统率万军,有勇有谋,敢于担当,能够夺取襄阳城池的将帅。你能行吗?”赵昺在帐中踱着步转了几圈,在其面前立定,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末将可以做到!”伍隆起没有立即回答皇帝的问话,而是沉思了片刻,抬头挺胸迎视着陛下犀利的目光,坚定地朗声答道……
第1352章 揭幕之战
八月十四日,第七军向六军交接了城南大营,散布在各处的队伍尽数规建于城西大营。随着道路的畅通,炮二师(缺三团)也进至襄阳城外大营,御前护军水军主力也自谷城前线撤至樊城码头。至此宋军所有可利用的攻城部队集于城池之下。
八月十五日,是传统的中元节,由于是战时当然不能够大摆筵席。赵昺早已拨下专款,令林之武购买猪羊鸡鸭,按照每营一头猪、两只羊、鸡鸭百只、酒百斤的标准犒军。并向城中发射了宣传单,告知城中百姓,为了共度中秋佳节,宋军休战三日,不再向城中发射炮弹。
八月十七日,宋军开始备战,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制造渡河之用的木排。在龟山上建立炮兵观察所,城西和城南竖起两座高达十五丈的瞭望塔,将城中情形进入眼底。而助战的湖广州军四个独立师也押送大批弹药和粮草至宜城,接手后方防务,保护交通线,并在襄阳建立前进物资补给基地。
八月十八日,赵昺率联合指挥部巡视各营,检查备战及物资补给情况,下旨在后营开始野战医院,做好随时接收和救治伤员的准备。而后又深入基层,与士兵促膝谈心,询问了他们的家中情况,又没有困难可以协助解决。
赵昺再次强调了攻克襄阳对于国家的意义,称此战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一战,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一战,只有夺取了襄阳才能够彻底解除江南之危,让百姓永享太平,家人才可安居乐业。鼓舞大家奋勇作战,不怕牺牲,一战而胜,攻克襄阳,而他也将亲至前线,会始终与大家站在一起,不克襄阳誓不回京。
八月十九日,赵昺召集襄阳前线各部主将在行营召开战前会议,部署攻城作战计划。决定以第七军为主攻自西城破门;第六军佯攻南门牵制守军兵力;樊城守军配合御前水军在北门进行佯攻,支援第六军,同时恢复对北城的炮击,且逐步加大力度。
但是这个部署遭到了以第六军都统潘念的反对,以为不应严格区分主攻和助攻,而是同时展开攻击,抓住战机,谁有机会就可以率先破城,不应该因为区分主攻和助攻而错失良机。大家为此发生了争论,因为不分主攻和助攻就无法合理调配现有的资源,进而导致两部皆无法破城,以致贻误战机。
为此两下争的很凶,尤其是潘念和伍隆起两人殿前失仪,不仅恶语相向,还险些动起手来。大战在即,不能久拖不决,大家都看向皇帝。赵昺沉思片刻,将第六军的助攻改为主攻,但是在火力保障方面不变,依然向第七军倾斜。
皇帝拍了板,平息了争执。其它方面的安排虽然还有些龃龉,但主要还是在争抢任务上,并没有影响到其后的作战部署,划定了各自的任务区域。赵昺再次强调了各部之间要协同共进,不要因为争功而彼此之间拖后腿,造成贻误战机必会严惩。
其后两天,各部根据各自的任务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逐次分解。并积极展开战前侦察,组织练兵,加强战备,等待攻击令的下达。与此同时,针对襄阳守敌日趋频繁的袭击展开反击,伏击夜袭的敌军小部队,前出捕捉敌军探子,以冷枪冷炮袭扰敌军。
八月二十二日,行营下达攻襄总动员令,号召参战的全军官兵不畏牺牲,打好北伐最后一战,夺取襄阳,全歼守敌。同时颁布了赏罚令,对有畏敌怯战、贻误战机、泄露机密等违纪者就地正法。对首先登城的部队授予‘襄阳第一团’的荣耀称号,对首先入城的部队授予‘襄阳第一师’的荣誉称号;在战斗中表现突出者受爵晋级,并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八月二十四日,第七军对襄阳城外的西大营展开攻击,揭开了攻取襄阳城的序幕。
清晨,第七军二师列队出营,在敌大营两箭地前排开阵形。敌我两军相距不过二里许,可以说对方的风吹草动皆瞒不过对方。这边一动,敌军便已经发现,一时间警钟敲响,大营中的敌军迅速集结,做好防御准备,而城上敌军也进入战备状态,做好增援的准备。
伍隆起登上高台向敌营瞭望,这些天来敌军也没有闲着,也许是被宋军攻山时炮火所慑,他们拼命的加强营寨,在原有的基础上将寨墙加宽至丈半,高度增至两丈,并用圆木加固。为了防止他们利用护城河泅渡过壕,他们还截断与城池护城河间的水闸,将壕中的水面降低了一丈,使他们无法直接登岸。
此时,营中的敌军已经登上寨墙警戒,伍隆起虽然看不到寨墙后的情形,但他相信那里已经有弓箭手做好了齐射的准备,一旦他们进入射程之内,就会万箭齐发,将攻击的宋军笼罩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中。而他们一旦渡河成功,那些伏在墙后的长枪手和刀盾手就会登上寨墙进行阻击。
让他郁闷的是敌军居然见自己出战,竟然紧闭寨门,拉起吊桥,不肯出营接战,而是龟缩在其中。惹得他有些火大,暗骂不已,你们好歹也有三个千人队,就不肯出来打一阵,让自己也过过瘾,哪怕战败了再逃回去也好啊!
伍隆起端起望远镜向襄阳城池上看去,高大的城墙就如一道通天绝壁般矗立在他们面前,瓮城之上箭楼高耸,密密麻麻的箭窗尽数打开。但其仍然无法遮掩住主城上高大的城楼,其中不知又藏兵几许。而城墙之上已经被竖起布幔所遮蔽,隐于其后的战棚林立,里边必然囤积着滚木、礌石、金汁、火油等等守城之物。
而城墙的外边也挂满了排叉木,若要越过,必须用手攀援,则会遭到守军的刀斫枪刺。而其挡在墙垛口或者城门前面,还成了阻挡炮击的利器,损坏之后可立刻丢弃,马上再换一块,随坏随补。这东西制造很简单,材料随处可得,只要准备充分,可以一直这样更换下去,使火炮难以摧毁城墙。
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城上布置的投石机,其射程足以越过护城河打到对岸,至于威力更大的襄阳砲,伍隆起相信也隐在城后,准备给他们造成致命的一击。可当下想逼至城下,首先还要将眼前的敌西大营攻破,才能将战线推至护城河对岸。
但是当伍隆起看到阵前隐于门旗之后的飞雷炮便觉得安心不少,他早就不知道对陛下弄出的这个新玩意儿赞了多少遍了。这东西比之什么重炮、火箭炮可带劲儿多了,只要那‘铁桶’能造多粗,口径就有多大,他甚至还撺掇工匠们打造一个丈许粗的铁桶,想试试能有多大威力,能不能一炮将襄阳城墙给炸塌喽!
不过还未等工匠们动手,伍隆起就被陛下发现叫去臭骂了一顿,说他简直就是个蠢蛋,那玩意儿要真造出来,恐怕先炸死的就是他自己。尽管他的计划被陛下阻止了,但是坚信自己的设想没有错,因此暗自腹诽陛下账算得太精了,舍不得用那么多火药而已。
“都统,各军已经就位!”这时有观通手报告道。
“炮兵可做好了准备?”伍隆起收起心思问道。
“炮兵已经就位,就等都统下令,他们接令后便会对城中开炮,将敌人布置的抛石机摧毁!”观通手答道。
“谁问他们了,我问的是飞雷炮准备好了吗?”伍隆起瞪眼指指前边再问道。
“哦,二十门飞雷炮皆已经布置完毕,就等命令了!”观通手这才明白都统关心的是什么,赶紧回禀道。
“好,命令他们开炮,前军做好冲锋准备!”伍隆起下令道。
随着伍隆起的命令下达,观通手挥动号旗下达了开炮的命令。而视线也随之转向了阵前,他心中一直想着陛下要给自己看的新玩意儿。几天下来,他已经被好奇心折磨的睡不好觉了,因为这关系到自己能否完成艰巨的攻城任务,他可不想被潘念抢了自己的头功。
‘轰、轰、轰……’伴随着几声沉闷的爆响后,伍隆起看到十多个与圆盾大小差不多的‘圆盘’随着闪光和硝烟腾空而起,慢腾腾的飞起了十余丈高,向五十余丈外的敌营中坠了下去。当然他觉得慢,是与速射炮和重炮相比,其实速度也不慢,不过是眨了几次眼的功夫。
‘隆、隆、隆……’虽然离着炮阵地还有近里许,伍隆起仍觉得爆响声就像突然而至的响雷在耳边炸响,就连自己站立的高台都像受惊了似的哆嗦了几下。而眼前的情形更让他吃了一惊,眉毛都跟着跳了两跳,他分明看见护城河中的水就像开锅了似的泛起了浪花,寨墙就像纸糊的一般倾倒下来,上边的敌兵就如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摔下来,滚了一地……
第1353章 摧枯拉朽
飞雷炮的第一轮轰击过后,整个战场上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人马齐喑,秋虫无音,鸟兽不语,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这轮爆炸震静了。
伍隆起好一会儿才从惊讶中醒过味儿来,他想象过飞雷炮发射后的场面,且自己也是见过百炮齐放,房倒屋塌的情形,但是当身临其境时还是被惊住了。他端起望远镜再次看向敌军西大营,但见面向护城壕的正面寨墙几乎尽数被摧毁,哨楼倒塌,寨门倾倒,营区上笼罩着漫天尘烟,将西门城楼都遮住了。
“啊……”一阵凄厉的惨嚎终于打破寂静,敌寨中的人也好像被惊醒,如同重新按动了重启键一般,开始动了起来,可他们还没有从剧烈的爆炸声中清醒过来,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试图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逃到哪里。
不过元军还是有些底子的,军官们最先清醒过来,兵卒们在军官竭力的嘶吼声和鞭打声中重新组织起来,但场面极其混乱。一些人忙着抢救伤者,更多的人则疯狂的利用木料、砖瓦和拒马,甚至是战死者的尸首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封堵被毁的寨墙。一时间敌寨中人涌如蚁,金鼓号角声震天,
‘轰、轰、轰……’宋军阵前的飞雷炮也再次发出怒吼。而这次蒙元兵丁也学的乖了,马上停止手上的动作寻找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但是营寨中房屋被毁的七七八八,寨墙只剩下一节节的土垄,已经是避无可避,而刚稍稍恢复的秩序又被打乱了。
“都统,天女散花!”身边的亲兵突然大叫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天女散花!”伍隆起回首叱道。可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天女散花’,只见这次从铁桶子中飞出来的‘大饼’,在飞临敌营上空时突然解体了,从中落下数不清的‘蛋蛋’,而后它们在距离地面一、两丈的空中爆炸,飞散的弹片真如花瓣一般撒向了地面。
伍隆起已然明白这就是陛下让他看的新玩意儿了,这次发射的不再是炸药包,而是集束手雷。他清楚手雷在半空中爆炸的杀伤力要胜于在地面上爆炸,尤其是杀伤面覆盖的面积更大,两丈方圆内让人避无可避。而事实也是如此,虽然动静不比上次大,可不断的爆响声中,四处奔逃的敌军被成片的炸倒,被覆盖区域尸横遍地。
“冲锋!”眼见寨中的敌军已经崩乱,伍隆起下令进攻。
随着命令的下达,数架桥车从阵中被退出,而火炮也开始射击,向敌寨中发射压制反击的敌军。桥车在数十人的推进下快速的接近壕沟,稍作调整借助惯性被推进壕中,由于壕中的水被敌军放掉了一部分,水位降低,只有两架车桥成功的搭上了对岸,其余的歪斜在壕中。
蓄势已久的主攻营在车桥架设完毕后,不待压制敌军的炮火停止就立刻冲上桥,吓得伍隆起急忙叫停炮击,大骂这帮小子不要命。前锋过桥后迅速击溃敌军微弱的抵抗,建立起一道阻击线掩护后续部队过桥,并炸断拉索放下吊桥,过桥的主力没有停留,马上展开向纵深发展,两军很快混战在一起。
“开炮,压制城头的投石机!”在宋军冲进敌西大营后,城上敌军的投石机和床弩同时开始发射,试图阻断主力前进路线,伍隆起看着冲击的军兵不断被飞石砸倒、霹雳弹炸死炸伤,或是倒在箭雨中,马上向炮二师火箭炮团请求火力支援,并令军属炮团以重炮摧毁布置在城上的小型抛石机和床弩,集中使用的迫击炮队则集火射击杀伤屯于城上的敌军。
激烈的炮战在城上城下骤然爆发,空中火箭弹呼啸而去,越过高高的城墙,在城后坠下、爆炸。屯于城下的敌军兵马立刻倒了霉,每一颗火箭弹的爆炸就能带走数条,乃至十数条的人命。而房屋被击中,无不坍塌。一时间城下大乱,兵丁们四处躲藏。布置于城下的大型抛石机在发射了一轮后,炮手们就被不断的爆炸炸死、炸伤一片,短时间内难以再投入战斗。
重型火炮在观察哨的指示下,不断的向城上开火。墙上的布幔能够以柔破刚挡住疾飞的箭矢,却挡不住冲击力和破坏力百倍于其的力道,一轮炮火过后布幔就被撕扯成了布条,无奈的在空中飘舞。至于那些木料搭建的战棚,看似十分坚固,却也挡不住炮火之威,直接命中的顷刻散架。在其中避炮的人,若是幸运的是被实心弹命中,还能落下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而被开花弹命中就与战棚一同成了碎片。
失去了布幔和战棚的遮蔽,使得观察哨能够清晰的辩明目标,在他们的指示下,炮兵们不断调整射击诸元,以集火射击的方式,一个接一个的将对步兵威胁最大的抛石机和床弩敲掉。而最具震撼的是几门炮对西门瓮城箭楼的攒击,以砖石垒砌的墙体被打得千疮百孔,一搂粗的柱子挡不住炮火一击。终在连续遭到重击后,主体从城上倾覆下来,翻进了护城河中,激起数丈高的水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陪葬其中。
迫击炮的威力小,没有摧枯拉朽的力量,但也非人体能承受的,且其射速很快,可以灵活的调整射击位置,正可消灭城头上的弓箭手、弩手和炮手。随着‘嗵嗵……’的脆响声,十几门迫击炮连续发射就可以覆盖城头上大片的区域,炸的蒙元兵卒四散奔逃,死伤横籍……
此时襄阳西门城楼上,史弼顶盔挂甲,手扶战刀伫立在窗前俯视着战场,他眉头紧皱,脸色也并不好看。箭楼的倾覆让其视野一开,可以清楚的看到战场的情况,宋军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便连续突破了西大营,虽然双方仍在混战,但是己方已经明显不支,在宋军的压迫下步步后退,根本就没有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反击。
被史弼寄予厚望的抛石机除了在初时尚有表现外,此刻布置在城上的四、五十余部小型抛石机大部已经毁损,炮手伤亡惨重,根本就无法与宋军的火炮抗衡。而布置在城下炮台上的抛石机大部分尚保持完整,不过这也只能归功于宋军的视野受限,无法精确瞄准。但在火箭炮的狂轰滥炸之下,炮手非死即伤,只有趁着宋军炮火的间隙进行零星的反击,根本起不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屯于城下的兵卒虽然在初时遭到了不小的伤亡,但是他们及时进行了疏散,隐于城门洞或是屯兵洞中躲避,使得大部分得以保全。而城上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用以庇护的箭矢的战棚根本无用,布幔丝毫没有起到拦截炮弹的作用,连坚固的箭楼都被炸翻了。
尽管城上的兵卒伤亡惨重,但是他们打的还是十分英勇,利用一切机会勉力支援西大营中的友军,可惜的是抛石机和床弩已经多数被毁。尽管占据高处可以居高临下的向宋军放箭,不过箭矢飞出几十丈后,劲力消失大半,难以给宋军造成伤亡。而弓箭手们往往刚聚集起来,就会遭到宋军炮火的攒射,也只能躲在垛墙之下,择机发箭,可这种零星的还击根本阻止不了宋军的进攻,只能说略胜于无。
“总管,铁佛寨守不住了,他们已经退至吊桥附近,要弃寨入城,是不是派兵增援?”西门守将吐里火上城禀告道。
“此时派兵出城增援等于去送死!”史弼的目光看向铁佛寨,混战还在持续,可己方兵卒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而宋军大队人马还在不断涌入寨中,远远的能看到营旗之下尚聚集着几百人,据守在桥头,保护着唯一的通路。他知道此时派出援兵,恐怕刚出城就会遭到宋军炮火的拦阻,即便能够进入铁佛寨,也难以在桥头弹丸之地展开,只会给宋军送些人头而已,于是无奈的摇摇头拒绝道。
“那是否放下吊桥,让他们入城?”吐里火听了暗松口气,他也明白当下派多少人出城,也无法挽救危局了,救不出人还得搭进去不少。既然不救,那就只有让他们撤回城一条路可走了。
“总管不可,宋军迟迟不肯炸毁吊桥,截断铁佛寨守军的退路,就是想尾随入城。我们若此时放下吊桥,他们蜂拥而上趁机抢夺桥堡,那时便放下容易,再收起来难啊!”总管府帐下的一位幕僚连忙道。
“这……”史弼犹豫了下,握刀的手却紧了紧,没有下令。
“速比拉,你这是见死不救,罪当斩首!”吐里火不敢对史弼造次,但是对一个幕僚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愤而言道。
“总管,此刻放下吊桥,便是因小失大,万万不可!”速比拉不理其,再向史弼进言道。
“总管勿要信了谗言,若是坐视其被灭,恐有损士气!”吐里火抚胸施礼道。
“放下吊桥,你带兵在城门接应,能救几个算几个吧!”也许是被吐里火的话打动了,史弼叹口气言道……
第1354章 三选一个
在战场后方的一座小山包上,赵昺也在关注着这场战斗,宋军几乎是以一边倒的优势碾压敌军,打得痛快淋漓。但是他也清楚胜利是建立在强大火力的基础之上,双方的炮战在自己看来更像是一场攻城战斗的预演,虽然宋军在夺取西营后便迅速撤出战斗,并没有抢渡护城河。
这场战斗在赵昺的经历中可以说并不大,远不如攻打扬州时的跌宕起伏,没有与蒙元上下斗勇斗智的艰难;也没有大胆将敌军放入江东的惊险;更没有在战斗最为残酷的时候,他亲自领兵冲阵时的惨烈。而这襄阳城池却是他攻打的城池中最为坚固的。
赵昺历数自己攻打的城池。第一座城池是广州,那时他是抱着‘宁可战死,不能饿死’的心态去打的,胜者眼前的问题迎刃而解,败则输光家底。所以能攻下广州除了敢战之心外,也是因为广州城被蒙元拆了个七零八落,又加之守将怯懦,被他率领一群乌合之众夺了城池,现在想来胜的侥幸。
第二座城池是泉州,那时赵昺初登帝位,为了养活行朝一大帮子人,不得不进行的一场为了钱的‘劫掠’之战,虽说打的旗号是为了报当年泉州血夜,蒲氏屠戮满城宗子之仇,而实质上还是为了钱。不过这场战斗却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组织攻城战,学会了一些原则和技巧。
在此后收复江南的战役中,赵昺可谓领军破城数十座,而其中只有临安和鄂州算是坚城。去岁开始的北伐也先后攻陷了扬州、寿州、徐州和应天府等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坚城,但是与眼前的襄阳相比,还是逊色不少,让他不能不重视。
首先襄阳的护城河的宽达百米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了,虽然对于见惯了大江大海的赵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挡在前边的却是一座屯有重兵的雄城,他们会用一切手段阻止过河。而更加麻烦的是难以将大型攻城器械送到城下,总不能真的将护城河填平,不说消耗的时间和人力,这护城河与汉江相通,水流不但会将泥土带走,还要设法将不断涌入的江水排空,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你怎么填?
其次,正是由于不可能填平护城河,大型攻城器械的选项就被排出了,使得可以攻城的手段受到限制。一个是从城门攻入,另一个就是破坏城墙,还有一个是利用云梯翻墙而入。这三种攻城方法,也是宋军常用的手段,在实战中广泛运用。不过,赵昺以为对付襄阳城并不好使。
因为一座大城的城墙不仅仅是一道隔绝内外的墙头,而是一整套完全围绕“防御”战略体系,襄阳城墙的厚度几等于高度,稳固如山,墙顶可以跑车、跑马和操练。每门城楼三重:闸楼、箭楼、正楼。这样规模的城墙,大炮轰起来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除了城门设防严密外,城墙四个拐角的角台上还修有角楼,作用是辅助城门,观察和防御四面来犯之敌。整个城墙外侧,每隔三十余丈有一座马面,每个马面宽八丈,从城墙向外伸出三丈余,高低、结构和城墙相同,使城墙外侧成锯齿形。每个马面上建有可供驻守军队的敌楼,城墙和马面上有女儿墙,墙上有既能藏身又能瞭望、射击的凹口和方孔,以利防守者从侧面攻击来袭敌人,让攻城者三面受敌。
城门是防御的弱点,且攻破后可以长驱而入。但是,这种方式只适用于小城,而不适用设防严密的大城。在大城城门由外郭城、月城、瓮城构成,环环相扣,所以古代如果要攻城门,就算层层突破穿越了箭楼的封锁线,终于打到了瓮城,依然难以入城。
瓮城的作用相当于一个小城,套在主城门的外面,起到保护主城门的作用。主城门开在正面的话,瓮城的城门就开在两侧,正面没有门,没法攻击。且瓮城门前面,还有羊马墙等防御工事,起到遮护的作用。所以无论是用火药的大炮,还是发射石弹的配重投石车,直接命中城门几乎不可能。
用爆破的方式破门也不容易,因为城门和城角是最容易被攻击的位置,一般在城门上面和两侧守方会集中各种武器保护城门。再有城门除了有一道钉有大铜钉的厚木门以外,还有玄门,千斤闸等,即使击碎城门,马上就下玄门,或者落闸。
更让攻方抓狂的是城门一般还不是一道,大部分有前后两道门,加上瓮城仅城门就有四道。待你进入瓮城还会遭到城上面守军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所谓‘瓮中捉鳖’的典故就是来源于此。即使可以将城门全部被击碎,甚至城楼被轰塌,城墙被爆破,仍然有很多的办法可以驻成临时的防御工事,任然能够起到屏障的作用,所以就算一炮击毁了城门,十几米长的门洞也足够设置障碍,甚至干脆将城门封死,让你无法通过。
剩下的选项不多了,翻墙入城不说你千辛万苦冒着箭雨和飞石终于抵达了城下,竖起了云梯。还有几千年劳动人民集智慧和技巧创造的守城器械等着你。
撞车:一种专门用来撞击云梯的工具,在车架上系一根撞杆,杆的前端固定有铁器,当敌人的云梯靠近城墙时,推动撞杆将其撞毁或撞到。
叉竿:是一种既可抵御敌人利用飞梯爬城,又可用来击杀爬城之敌的工具。当敌人飞梯靠近城墙时,利用叉竿前端的横刃抵住飞梯并将其推倒,或等敌人爬至半墙腰时,用叉竿向下顺梯用力推剁,竿前的横刃亦可击杀不少敌人。
飞钩:有四个尖锐的爪钩,用铁链系之,再续接绳索,待敌人冲到城墙下,准备登梯攀城之时,出其不意,猛投敌群,一次可以击杀击伤数人。
夜叉擂:又名“留客住”,这种武器是用直径一尺、长一丈多的木头为滚柱,周围密密地钉满了“逆须钉”,钉头露出木面5寸,滚木两端安设有直接两尺的轮子,再系以铁索,连接到绞车上。当敌人聚集在城下时,即投入敌群之中,然后绞动绞车,可以起到连续碾压敌人的作用。
礌石和滚木:都是守城用的石块和圆木,也是古代守城方准备的最简易守城工具,我们在电视上也能经常看到,城墙上的守军常常用一些普通的大石块、圆木,在敌军攀登城墙时,抛掷下去,以期击中敌军,减少攻城力度。
看到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头大了!而且守军能够在其中隐蔽而安全地集结兵力,选择合适的时机发起短促的反击,这种反击离城很近,可以得到城头投射武器的有力支援,这样往往会使攻方陷入两难境地,所以墙也不是那么好翻的。
至于采用火炮轰塌城墙的方法,赵昺也曾试想过,但他作为‘发明者’对当下的火炮的性能太了解不过了。号称‘重型火炮’的大炮用来对付小县城的城墙还是可以的,但是用来轰击襄阳这样的坚城实在是太困难了。自己弄出的火炮想作为城墙的终结者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首先当前的火炮使用的是黑火药,贯彻力和威力与后世的黄色火药相差甚远,加之城墙多是用土夯筑,具有良好的吸能性,进一步削弱了炮弹的威力;其次,火炮的精度不高,难以做到指哪打哪,难以保证对同一个点进行多次命中。
再有从远处使用大炮,慢慢地轰击城墙,直到获得足够大,足够多的缺口,守方手忙脚乱,来不及修理,才会将主力投入攻击。即便如此,防守方如果人力充裕,也可以在缺口内外修建起简单的寨墙,起到和瓮城相似的作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防守方实力强大,人力物力充裕,意志也足够坚定的话,是很难被攻下来的。
对于此历史上是有深刻教训的,赵昺记的该是二百年之后,那时的火炮技术水平应该与当下自己鼓捣出来的相近,那时在西亚曾经爆发过君士坦丁堡之战。土耳其为了攻破城池,铸造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火炮,这些大炮如此之大,以至于仅仅将炮运到君士坦丁堡,就是一个耗尽国力的事情。每一门炮都由百头公牛,数百名工匠,上千名劳力的照料下,沿途还要有军队护送。
穆罕默德以巨型大炮攻击城墙,巨型大炮的每一发炮弹都足以摧毁一部分城墙,但仍未能轰出缺口。由于巨型大炮装填弹药极需时,拜占庭守军能够在每次炮轰后修补大部分的破坏,而守军只有八千人。最后土耳其人仍然需要投入巨大的兵力强行攻城,后来凭着一扇被拜占庭人忘记关上的小门才攻入城中。
赵昺当下没有时间,也没有财力来铸造巨炮,而他面对的敌人与自己兵力相当,且还能够动员上万的丁壮参加守城,所以破坏城墙的方法并不现实。考虑再三,剩下的似乎只有翻墙而入的方法最为现实和实用了……
第1355章 末日降临
八月二十五日,攻取襄阳的战役正是展开,卯时炮火准备开始。这次宋军集中了炮二师两个炮兵团、第六和第七军两个炮兵团及御前护军炮兵旅和御前水军十艘炮船,共七百余门火炮,从北、西和南三个方向进行集火射击。
采用如此大规模的炮击,赵昺知道很可能会对城中百姓造成惨重的伤亡,但是他也是不得已。因为当下的火炮曲**度不高,而直射的火炮难以越过城门附近的障碍。而敌军会在城下放置大量兵力,以对抗攻城部队。若是不能够对防守之地给予有效杀伤和压制,很可能在攻城之初就陷入剧烈的消耗战。
按照用兵原则,攻城部队需数倍于敌,才能有把握攻克城池。但是当前情况下,宋军兵力与襄阳守军总兵力相当,在人数上并不占据绝对优势,且又因地形的限制,被分散在三个相对独立的攻击面上,难以集中绝对兵力于一点。
要知道攻防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着训练,装备和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只要守方手里有一支还算像样的军队,攻方几乎不可能在对射中取得比较好看的交换比,守方还会很乐意用杂鱼部队来和攻方对射。攻方没有后援的话,很难靠拼消耗攻下这样的城池。
当下城内敌军正规军就有近七万,加之城中还有百姓近十万,这些都是后备力量,别说抽调丁壮,打急眼了能动的都得被送上一线。而蒙元在这方面一向做的‘很好’,有着驱赶妇孺老幼做挡箭牌,利用丁壮当炮灰的传统,别指望史弼会发善心,能够放过这些现成的消耗品。
另一方面不必多言,由于宋军皆已换装火器,火炮早已应用道攻守战中,且愈加倚重火器,那许多笨重的攻城器械已经逐渐的在装备中消失了。而这次‘翻墙’入城,首要任务就是要先大量杀伤敌军,不能说能够重创敌军,起码也要延迟他们的反应时间,为突击部队登城争取时间和战机。
攻城第一炮由御前护军炮兵旅打响,布置在樊城南城上的二十架火箭炮几乎同时开火,呼啸着飞向襄阳北城区,随之御前水军炮船也开始炮击,以抛射的方式向城内射击。与此同时,护军工程营开始利用汉江中残留的桥桩架设樊城与襄阳之间的渡桥,并以缴获的商船搭载步军渡江,试图夺取襄阳城外码头,建立登陆点。
在一刻钟后,南城和西城外的宋军炮阵地中、重型火炮开始试射,他们的目标是城外沿河月城及护城河中的桥堡。月城是环绕瓮城的一道城墙,也叫做羊马墙,是城楼外护城河的内壕墙;而桥堡就是用于连接护城河中两段吊桥的支点,也是防敌过河的据点。
月城是守方御敌在城外筑的类似城圈的工事,尤其是北方冬季护城河结冰之后,位于大城墙之外的羊马城首当其冲,成为第一道防御工事。一般距主城墙十丈至二十丈左右,墙的规模小于主体城池,高度一般只有羊马那样,故俗称羊马墙。它的优势是为了进一步保卫主城墙,因而在羊马墙和主体城池之间不设街道,也没有住房,而是一圈空城,就是为了防御作战而建造使用的隔城,墙也开有一道门,门外正对壕桥,通向城外。
宋军的火炮对付主城城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对付厚只有六尺,高不过五尺的羊马墙确是毫不含糊,实心弹砸在上面即便当下没有洞穿,也是龟裂开来,再有一炮命中周边就顿时倾倒。而开花弹除了杀伤隐于城内的敌兵外,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对于夯土墙的破坏也不容小觑。
在宋军集火射击下,月城很快就成了断壁残垣。守城的兵丁尚未接战,甚至箭矢都未发出一根就伤亡惨重,而城垣已经被破坏,他们在这里等死也没有了意义,就急急忙忙的拖着死的,抬着伤的,退入了瓮城之中,第一道防线就此失守。
建在沙洲上的桥堡距离对岸不过十几丈,规模很小,在赵昺眼里就是个大号的门洞而已,即是关卡,也是碉堡,平日驻扎着两个十人队而已,主要任务就是收放吊桥,现下加强了兵力也只有五十人。若是往时,他们凭堡据守,又能得到城内力量的增援,也称得上是个坚强的据点。
可面对宋军的火炮,这个据点就太弱小了,炮兵们也是欺负人,知道他们没有反击能力,手里的弓箭也伤害不到自己,简直将火炮推进到了眼前进行直瞄射击。用条石垒砌的桥堡哪里禁受的住重炮的直射,况且它受到了一个重炮营的照顾,两轮射击后基本就被夷为平地了,连破坏吊桥都来不及。
两个军现在较上了劲儿,在城外的防御设施被摧毁后,马上命令各自配属的炮兵转向城上和城内的敌军射击,一边压制城上的敌军反击,一边杀伤屯于城下的敌军。而步军则开始协助工程营架设桥梁,他们分成两路:一路对旧有的吊桥桥桩进行加固,修补损坏的桥面;另一路则把预制的木筏推入河中,然后编组连接,另行搭建两座浮桥,以免在遭到破坏后,无法继续投送兵力,导致攻击中断。
圣驾已经移至城西四里外的一座小山之上,山下已经由亲卫团封锁了所有的通路,山上侍卫营业已封锁了上山的通路,在山腰布置了警戒哨,皇帝驻跸在靠近山顶的一处空场,从这里可以直视城西战场,也可以看到城北和城南战场,俯视城中的动态。
山顶之上竖起了一根高杆,上面丈五的皇旗迎风招展,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赵昺安坐于华盖之下。战时将主帅的位置暴露,在现代是不能想象的事情,更不要说泄露一国之主的行踪了,那样一颗炮弹也许就让战斗结束了。
好在这个年代没有飞机、导弹和远程大炮,赵昺知道敌军即便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办法。可这也并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毕竟历史皇帝在战场上殒命的事情并非没有,被敌军发现追杀、围困的例子也屡见不鲜。现下敌军主力虽被困在城中,可城外并不代表就没有残兵和潜出城池的精锐,毕竟敌我都明白,杀了他的意义比之守住襄阳城还要大。
所以众将对于皇帝摆开仪仗,高树皇旗观战都持反对意见,而赵昺却坚持信守对军兵们的承诺,自己要始终和他们一起战斗,直至攻取襄阳城池。众人拗不过他,但也不肯让他再靠近战场,只能远远的眺望,加强驻跸之地的防御和警戒力量,确保皇帝的安全。
赵昺端着望远镜贪婪的望着战场,随着城池外围的据点被炸毁,火炮射击开始向城中延伸,密集的炮火向城中猛烈轰击。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爆炸引燃了城中的房屋,熊熊的火光腾起数丈高,遮天蔽日的烟云将整个城池笼罩其中,犹如末日降临人间……
阿里罕在一队军卒的护持下匆匆赶往东城,初时北城遭到宋军火炮轰击时,他还以为又是敌军例行公事,没想到炮火越来越猛,府衙很快就陷入炮火之中。他不得不率众官员转移到南城,可片刻功夫这边也已经打作一团,而西城同样是炮声震天。
在宋军摧毁了桥堡和月城后,炮火转移向城中轰击,功夫不大就已经炸翻了天,城中似乎已经没有了净土。而他们所在的城楼高大雄伟,自然成了宋军炮火照顾的重点,阿里罕考虑到府衙众官要是被宋军火炮一锅端了,群龙无首之下仗也不用打了。
于是阿里罕将府衙再次迁到稍显平静的东城一座大庙中办公,打听到总管此时在东城城楼指挥,便点了一队兵马前去会合。可一路行来,道路上尽是逃来百姓,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他只能弃马步行,让士兵强行冲开一条道路,才到了城下。
此时守军已经布置了栏栅封锁了道路,以重兵布防,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防止百姓冲开城门,让敌军破门而入。阿里罕顾不得许多,表明身份匆匆上城,见到史弼禀告道:“总管,敌军火炮犀利,南、北、西三城皆遭到重创,军卒伤亡惨重,守将皆向府中求援,还请示下!”
“如今宋军三面攻城,尚难以辨别主攻方向,还是要等一等!”史弼看着战场言道。
“总管,若是宋军三面攻城,我们迟迟不遣兵增援,岂不为敌所乘!”阿里罕急道。
“阿里罕,为将者临战最忌惊慌失措,南军兵力与我军相当,不足以多面出击。他们当下做出如此态势,无非是让我们一时难以辨别主攻方向,现下一旦分兵就正中敌军奸计,不但为炮火所伤,且他们便可集中兵力攻取一处攻城,那时我们已经无兵可调了,此时按兵不动,静观局势变化才是上策。”史弼言道……
第1356章 自有算计
战斗打响后,史弼便觉察到来自樊城的炮击与平日不同,立刻传令各部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令营中的军兵出营疏散,自己则以督战之名离开府衙,将总管府僚属移至东城城楼。但就在他撤离的同时,西城和南城两个方向炮声亦起,少顷就打翻了天。
史弼作为一个沙场老将,自然清楚危险所在,他经过前几次的战斗,已经摸清了宋军作战的特点。那就是宋军作战极度依靠火炮,在进攻前必定要实施炮击。而炮击的烈度又决定了战斗规模的大小,出动兵力的多少,而自己就可以依此做出判断。
另外史弼还根据几次交手的结果,大致推断出了宋军火炮的射程,可以说整个襄阳城都在宋军火炮的覆盖之下。而火炮的威力虽然威力不小,可以摧毁房屋,炸毁城垣,但是在厚重的城墙面前还是威力不足,起码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城墙炸开。
而史弼也清楚宋军在攻城前或攻城时一定会利用火炮射程上的优势,一定会破坏仓廪和炮击军营,以削弱他们的守城能力。至于军营和官廪的位置,他明白这些都逃不过敌军潜伏在城中细作的眼睛,且城外宋军竖起的瞭望塔也能将城中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史弼早已发现宋军在炮击时,会避开百姓密集出行的时段,也不会向民房开炮。而近段时间频繁的炮击,更像是提醒城内百姓学会避炮,以免在日后的攻城中伤及无辜。所以早在十几天日前就开始做准备,将从城外送进来的物资和粮草分散存储,征收的粮草放入商家的仓库,官廪中只存放少量物资以迷惑敌方细作。
史弼又分析了宋军在城外的部署情况,他们将兵力大部分部署在城西、城南和江北的樊城,东城只派驻的监视哨,以哨骑巡视。他据此分析,宋军可能是要从西、南、北三个方向攻城。这其中又以西和南为重。北城虽然没有瓮城,看似防御力最差,但紧邻宽阔的汉江,有此天堑宋军难以架设浮桥,部队难以展开,反而是最不可能是进攻的方向。
四个方向独留东城,史弼自然明白宋军这是实施围三缺一的战术,此也是蒙古军常用的计策之一,在围攻坚城的时候,减少消耗和伤亡,进攻军队采取三面包围,一面放开,诱孤立之敌以突围,然后歼敌于预设的伏击地区的战法。
东城之外是传统的耕作区,地形平坦开阔,宋军没有派重兵驻守,且也难以暗伏军队,看似是突围的最佳方向。但其实东城之外皆被汉江所包围,没有船只的情况下,即使出了城在旷野之下也根本无处藏身,而又没了城池的庇护,就只有被围杀的份儿。
据此史弼就玩儿起了灯下黑,暗自将总管府的人员迁至东城,并将东城城楼作为自己的指挥部。并暗令驻于军营的预备队一旦宋军开始大规模炮击,接令后立刻转至东城和分散于民居间,以保存实力。如此一旦确定了宋军的主攻方向后,他就可以利用城下的环城马道迅速增援。
通过樊城之战,史弼就意识到己方对宋军火器几乎没有抵抗力,重甲、盾牌无法抵挡宋军火枪的射击,厚度在一丈一下的堡墙无法阻挡炮火的轰击。城头上的那些战棚、布幔和角楼、箭楼、城楼那些城防设施在火炮面前都不堪一击,能够依托的只有厚实的城墙。
而己方装备的床弩和抛石机,乃至自己推崇的‘回回砲’等远程武器难以与敌方的火炮相比,无论是射程、射速及威力皆无法与宋军火炮相抗衡,在对战中往往发射不及两轮便会被摧毁,根本指望不上它们能够阻挡宋军靠近城池。
因而史弼定下的守城战术就是依托城墙和护城河作战,放弃与敌在城外列阵对战,御敌于城外的战术。将作战重点放在近战和混战之上,使宋军无法借助火炮的威力,却能使己方擅长近战优势得以发挥,以此来抵销宋军的优势。
当然史弼也知道近战拼得是兵力消耗,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赢得胜利。所以他必须要保存足够的兵力,以对付宋军不断的攻城,直到宋军坚持不住而撤军。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他断然拒绝了阿里罕要在这炮火肆虐的时候派出援兵的请求……
“总管,南军的炮火似乎愈加猛烈,而他们已经开始架设浮桥,我们就坐视不理吗?”听着炮声此时已经连成串,已经难以辨别远近,而看着城外宋军架设的浮桥在不断向城池延伸,再不阻止就已经到了对岸,阿里罕坐不住了。
“城上炮火肆虐,器械俱毁,兵卒上去也难有作为,只是徒增伤亡而已!”史弼收回目光,扭脸看着阿里罕沉静地道。
“总管,一旦敌军逼至城下,岂不晚了!”阿里罕哪里沉的住气,一脸急色地道。
“这只是刚刚开始,若是我们兵力损失惨重,支援就会后继无力,这正是其要利用火炮消耗我们实力的目的,绝不能中了他们的计!”史弼指指西方言道。
“南朝小皇帝亲自督战,看来他们今日是要不死不休了!”阿里罕顺着史弼所指的方向望去,透过烟尘依稀可辨南朝皇旗高挂,倒吸口凉气道。
“城守稍安勿躁,南军自然希望一战而决,而此次炮击更是围城以来空前绝后的猛烈,因而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轻易将主力全部派上城,而是要与他们周旋到底!”史弼言道。
“总管所言甚是,下官当如何?”阿里罕想想也是,现在精锐皆消耗在战事刚起,后边就成了无米之炊了。
“城守,当下城中大乱,本帅担心潜于城中的南朝细作会趁机起事,乱中打开城门接应城外敌军入城。”史弼听着城下乱哄哄的喧闹声皱皱眉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恢复城中的局势,不给敌军细作以机会,城守领本部兵马速将涌至城门的乱民驱散,封锁城中的要道,扑灭大火,稳定人心。”
“这正是下官本分,我这就下城调集兵马!”阿里罕施礼转身便要走。
“城守稍缓,当下正是用人之时,还要速速调用夫役助军守城,修整城防,运输物资上城,救助伤者,将阵亡将士掩埋。”史弼又叮嘱道。
“是,我马上让属官们去召集丁壮们上城!”阿里罕点头道。
“还有当下正是乱世,要用重典,不遵号令者切不可手软,杀些人才能够震慑住乱民。且要让那些户长们盯住所管,不要让无关百姓出门,违者可就地正法!”史弼以手作刀向下猛挥,面露狰狞地道。
所谓“十户长制”就是蒙元仿照中原的保甲制,把全国的汉民族的老百姓按家庭分成以十户为单位的小单元,每个这样的小单元安置一个蒙古族人,担任十户长,也就是这十户人家的家长。这个领导的作用就是全面监督领导这十户人家的耕作和一切活动。
也就是说这十户人家的一切活动都是在这个蒙古族家长的主宰下进行的,说他们掌握着手下汉人的生杀大权也不为过。而史弼最为担心的就是在战事正急的时候发生内乱,那时两下难以相顾,清街禁足才是上策。而官员们不可能时时盯着,那些‘户长’正可担当此任。
“好,下官马上安排,保证城中安定,不会让那些宵小得逞!”阿里罕答道,下城安排僚属尽快实施。
炮击在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爆炸声似乎小了很多,史弼从城楼向外观瞧,此时南城城楼和瓮城箭楼已经在炮击下坍塌,残体燃起了大火。城墙之上也是一片狼藉,战棚已然被摧毁殆尽,不少雉堞被摧毁,露出一道道缺口,马道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首。
城下同样不大好看,环城路被炸的坑坑洼洼,布满了弹坑,堆积在城下的物资冒着火苗,登城的梯道也多有毁损,有的地方已经在炮击下坍塌,露出城下的夯土层。士兵们躲在门洞中和藏兵洞中,见炮火稀疏下来,惶恐的探头探脑向外张望。
西城上空硝烟弥漫,久久不散,看不大真切,想来也大抵如此。而史弼在东城上,由于所处角度的问题并不能看清南城外的全貌,但可以看到数条浮桥已经架设完毕,蜿蜒通往城下。岸边宋军已经集结完毕,先头部队分成数路举着大盾,抬着云梯业已上了浮桥,正向城下冲过来。
“上城备战!”城上已经有监视哨发现宋军展开冲锋,吹响了号角,史弼急令旗手挥舞号旗,让城下待战的军将上城。一时间自城下涌出无数军兵,携弓带箭,提着刀枪顺着上城的梯道和走马坡道向城上冲去,一时间空荡荡的城上人头汹涌,布满了兵丁。弓箭手已经弯弓搭箭向城下轮流射箭,密集的箭矢泼雨般撒向冲城的敌军……
第1357章 攻难守易
“潘都统真是顽皮!”在山体观战的赵昺看到南门攻城受阻后,六军即刻停止了攻击,撤回出发阵地,同时利用布置在前沿的迫击炮轰击城上的敌军,往复两次后给城上的敌军造成较大的伤亡。可宋军作势再攻,他们即便知道其中有诈,也不敢轻忽,万一这次是真的呢?逗弄了几次后,城上的敌军再不敢肆意反击,毕竟射下去的箭矢是捡不回来的,只是小心监视,引弓待发,弄得他们郁闷不已!
“潘将军也是个趣人,如此一来敌军必定疏忽,为我军攻城创造了机会!”徐无难也笑笑道。
“他的鬼点子多呢,不仅仅是在诱敌麻痹,且是在酝酿更大的攻势!”赵昺轻笑道。
“哦?!”徐无难想不出其中还有什么奥妙,而皇帝也没有点破,只能静观变化。
赵昺明白己方装备的身管火炮又以一个极大的缺陷。现下火炮的装药方式皆是前装,用的是无壳炮弹,发射药包和炮弹分两次填装。所以在每一次发射后,皆需要用炮刷沾水清理炮膛,一个是清洗发射后的火药残渣;一个是熄灭未燃尽的火药;还有一个是为了降温。
因为黑火药的燃点很低,采用这些措施的目的就是防止二次填装时引燃发射药,导致火炮炸膛。但是在经过多轮发射后,这些措施依然没有办法使炮膛的温度降下来,这就要停止发射,让炮膛的温度降下来。而潘念熟知火炮的这个缺点,所以在等待的时间里,趁机耍弄了敌军一下。
按下这边不表。此时西城方向,打得显得不温不火,第一轮炮火准备后已将城上的防御措施破坏的七七八八了,并架起了数条浮桥,在炮火的掩护下也发起了数轮冲击,但是皆攻至半途就被击退。如今再次集结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发起强攻。
“云梯树起来了!”徐无难也被这边的战事吸引过来,七军的突击营分成数路进至城下,而城上的敌军被炮火压制,兵力不足,尽管拼命试图推到云梯,但一时顾此失彼,难以兼顾,使宋军成功的竖起了云梯,这让他无比的兴奋地喊道。
“嗯!”眼见突击营已经开始组织登城,赵昺却没有丝毫喜悦,他清楚蒙元已经不是当初只知道驰马弯弓的蛮子,他们在征战世界中已经学会了攻城和守城。加之在这个过程中吸收了不少被征服者的军队,尤其是收编了金军和南宋军队后,守城的技术已经大大提高,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上宋军登城。
在突击营开始登城后,为了避免误伤,火炮向前延伸向城内射击,以阻止敌军援兵。而这时城墙上突然出现几个暗门,有敌军从中冲出,他们一部分去破坏云梯,一部分人迎上去厮杀,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暗门中不断有敌军涌出,宋军这边也通过浮桥向城下增兵。
赵昺见状心中一紧。城墙作为城市、城池和城堡的抵御外侵防御性建筑,主要由墙体、女墙、垛口、城楼、角楼、城门和瓮城等部分构成,但是城门除了正门、侧门和水门外,为了防止被围城后难以出城,又会在城墙或垒壁上预先开设暗门,用于派人出城采樵、汲水、偷运物资,同时也便于部队出城侦察及突袭敌军等,所以有的也叫突门。
按照规章城墙内每百步会设置一个突门,突门一般由城墙内向外挖,外面留下部分不挖透,等需要出击时,临时将其推到,突然出击,打对手一个搓手不及。因为突门的位置关系到城池的安危,所以其开在何处都是绝密,平日也会加以掩饰,甚至会进行改建,事先难以获得具体的位置,让你防不胜防。
“糟糕!”城下的空间设计的十分狭小,就是让攻城的一方难以立足,所以尽管会得到增援,但是也无法展开。而双方混战在一起,又不能发炮轰击,即便能击退敌军的突袭,可也让其赢得上援兵上城的时间,如此一来,再想登城就难了。
“徐主事,吾以为这是个机会,只要我们夺取了暗门,岂不可以直驱城内,打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了!”边上的马端临却觉得这是个夺城的良机,摆手道。
“马主事,那几无可能!”徐无难摇摇头苦笑道。
“那是为何?”马端临疑惑地道。
“这……”徐无难皱皱眉,现在战事正急,他不想分神解释,可马端临也是一室主事,自己不好推辞,想想言道,“马主事,城墙外部看似平直,其实内部却另有乾坤,尤其是边防重镇,更是如此,像襄阳这种大城,墙体之中定然另有布置,绝非眼前所见。”
“哦,愿听其详!”马端临往前凑了凑道。
徐无难听了心中暗自叫苦,本想敷衍两句打发了,却没想到其求知欲这么强,可也只能说下去:“城墙之上会在修建之初暗自开些暗门,门洞或开于城墙体内侧,通向墙体顶部;或穿过墙体,沟通墙体内外;也有个别开于墙体外侧,通向墙体顶部的。只开于城墙体内侧,通向墙体顶部的门称之为“登城门”,或位于敌台旁,或位于较长一段墙体中部,乃为便于守御城防的主、客兵军士上下墙体而建,这种门规模普遍较小,宽者两人并行,窄者仅容单人通过。”
“除此以外,还有规模较小者,多为暗门。与前述两类不同的是,这类门一般规模较小,仅容单人通过;非传统人马通行路线,位置隐蔽,不易发现;还有开于墙体外侧,通向墙体顶部者的暗门,按理说从防御角度上考虑,应敌一面开门,简直是送死之举。但深谙守御之道的皆明白其中道理,此类暗门普遍建筑规模小,形制也最为简易,不经指点,根本无法发现。”
“当然事有万一,为了防止暗门暴露,其中也会设有机关,以阻断敌方借此进入。《墨子·墨突》篇有记载,在城墙内各个突门内皆要砌一个瓦窑形的灶,灶砌在门内四五尺处。突门上装盖瓦可让雨水流入门内,安排一军吏掌管堵塞突门,方法是:用木头捆住两个车轮,上面涂上泥巴,用绳索将其悬挂在突门内,根据门的宽窄,使车轮挂在门中四五尺处。设置窑灶,门旁再安装上皮风箱,灶中堆满柴禾艾叶。敌人攻进来时,就放下车轮堵塞住,点燃灶里的柴火,鼓动风箱,烟薰火烤来犯之敌。”
“原来其中还有如此多的曲折,吾妄言了!”马端临听明白了,拱手言道。
“不敢,是吾班门弄斧了!”徐无难赶紧还礼结束了对话,转而对陛下道,“事已不可为,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是不是要伍都统撤下来?”
“我们只观战,不多言,一切自有他们做主,不要干扰前线指挥官的决心!”赵昺扭脸瞪了其一眼道。
“是,属下知错!”徐无难自然清楚战前陛下已经授予他们机宜之权,并表示不需事事请示,可以按照他们的想法去打。而自己的建议正是犯了忌,这也许就会打乱了人家的部署和进攻节奏,导致战事的延迟,甚至失败。
在西门双方混战,争夺城下的控制权之时,南门那边也展开了进攻。南城上的敌军被逗弄了几次后也学乖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而潘念要的就是这个,抓住城上兵力空虚的空当,遣兵过河竖起了云梯。敌军调兵不及,一番激战后,一处宋军竟成功的登上了城头。
赵昺的目光又被吸引到南城,他明白登上城头不等于控制了城墙,但这也是一个影响战局的节点,而成功的关键就是一个字——快。上城的军卒要快速巩固突破口,取得立足点;而城下的部队也要快速登城增援,协助先行登城的突击队建立稳固的桥头堡,接应后续部队上城。
后续部队的动作同样要快,必须迅速集结部队增援,将部队通过突破口源源不断的送上城去,与敌争夺城墙的控制权,并击退敌军,直至夺取城门,让大军入城。这三个环节是环环相扣,只要一处落空,就难以取得成功。
而在这方面敌军明显占据着优势,隐于藏兵洞中的敌军能够通过隐于城墙内部的登城道迅速上城,城下的敌军也可以从马道和梯道上城。城墙同样可以视为城池的外环路,其它各处的敌兵也能避开炮击的拦阻,利用城墙快速上城,沿着城墙进行增援,对上城的宋军进行夹击。
一旦大批敌军上城,他们就可以利用马面,从多个方位,采用各种手段对城下的宋军进行杀伤,掀翻云梯断绝上城的通道,并用弓弩封锁浮桥,截断对登城的军卒增援。而失去了援军的先登军卒,就是再能战也无法抵挡潮水般涌来的敌军,而结果不言自明……
第1358章 暗伏奇兵
攻守双方在城上城下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大家都在加快投入兵力,以期能够保证战斗中的优势。西城之下,七军突击营已经与从暗门冲出的元军混战在一起,为了防止误伤,炮击已经停止,城上的敌军也投鼠忌器,不敢放箭,扔下滚木礌石。
在这十余丈宽的河岸上,双方已经聚集了上千人,都想凭着兵力上的优势压垮对方。宋军不断向前挤压,以期夺占立足之地;而元军则谨守城下,挡住宋军一**的冲击,保证暗门的畅通,以使自己不断获得援兵,或防止被敌兵从暗门反侵。
在如此狭窄的区域,什么阵型、队形和配合都是扯淡,双方士兵就是凭着本能在厮杀。在前边的人根本没有退路,想要避战就没可能,完全是被后队的人拥着上前,要想活下去只能够不断的杀死前边的敌人,一个接着一个,直到自己被杀死。
当下的战斗就是拿人命再填,杀上去,被击退,又再次冲上去。后边的人踩着前边人的尸体进攻,往往在几瞬间,自己就成他人的垫脚石。西门之外此时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无情的吞噬着生命,直至有一方支持不住。
‘轰!’一组宋军士兵冲到一个暗门前,将一个炸药包扔进了暗门之中,发出一声闷响。上面的夯土垮塌下来,喷出一股烟尘,不知道多少人被埋葬在其中,与城墙融为一体。而这相对于高大的城墙来说,仅像巨兽打了个哈欠,根本无法动摇城池的根本。
也有宋军从侧翼迂回,沿墙根切入,试图夺取暗门,借道进入城中。他们以手雷开路,冲了进去,但是许多人进入之后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其中,有的人变成了尸体,被敌军从门中抛出。一时间也无法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可他们依然不屈不挠的一次次的发起进攻,以求能找到一条破城之路。
赵昺通过望远镜看着惨烈的战场,己方的士兵一队接一队的冲上去,,短短的一刻钟几百条生命已然填进那似乎无穷尽的死亡漩涡,城下尸体已经堆成了一道数丈宽的矮墙,鲜血汇成一道道红艳艳的小溪,流入护城河,将河水染成了红色,可转瞬间在奔流不息的水流中只剩下一抹粉红,消失不见……
南城方向,一队宋军已经通过被火炮击毁的雉堞,形成的一道缺口攀上了城墙,竖起了红旗。后续援军的军兵立刻汇集过来,接连竖起云梯,以加快兵力的投入,巩固突破口。而城上的敌军则也疯了一般的不顾炮火的拦阻也聚集过来,战斗即刻爆发。
攻城的突击队员为了保证身体的灵活,并没有携带火枪,只有一个遮挡箭矢的盾牌,一把两尺余的环首刀,身上挂着十多枚手雷,或是几个小炸药包,手腕上缠着燃烧的火绳。他们上城后,立刻转入防守,阻止敌军的靠近,掩护后续部队登城。
面对扑上来的敌军,登城成功的宋军士兵将手雷不断的抛向敌军,但几个人的力量太弱了,在敌军不顾伤亡的冲锋下很快就被淹没其间。但是他们也为后续部队登城赢得了宝贵的瞬间,让更多的战友得以登上了城头,而他们也立刻陷入了敌军的重围。
为了能稳住缺口,登城的宋军士兵毫不犹豫的引爆了身上的炸药包和手雷,一时间南城墙上爆炸声响成一片,骨肉之躯化作漫天血雨。十几条人命,换得了片刻的喘息,让更多的宋军士兵得以登城,但是他们的处境依然不妙。
元兵凭借着地利的优势,从各处向城上增兵,从三面夹击上城的宋军。且有余力分兵打击城下的宋军,他们也明白,上城的几个宋军不过是疥癣之患,而后续的敌军才是要命的。只有将城下的敌军驱逐,城上的几个人就是盘中的菜,案板上的肉。
面对城上飞蝗般的箭雨,倾泻而下的火油,雹子般的滚木礌石,宋军的伤亡直线上升,无数的人倒在浮桥上,城墙下。而第七军依然死战不退,一**向城上攀登,云梯被砸断,他们搭起人梯,被推到了,又重新竖起。为了能够守住得来不易的战机,他们甚至不惜误伤,强令炮兵向城头进行拦阻射击,打击城上的敌军。
见惯了生死的赵昺,看着这惨烈的场面也不禁动容,书中所言的积尸如山,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但他却不能因为心有不忍而下令停止进攻,现在撤下来将会造成更大损失。因为他明白当下只有最坚韧的军队和最顽强的士兵才能坚持到最后,赢得战斗的胜利,可这个过程实在让他痛苦不堪……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宋军的主攻方向似乎已经明了,争夺的焦点已现,蒙元军队不断向南城和西城调集。两军激战正酣之时,城西北角的夫人城突然传来连连震天巨响,声音压过了城上的喊杀声,连绵不断的爆炸声,让正在拼死厮杀的双方都不禁同时一滞,望向西北。
第七军第一师昨夜便借着黑暗出营,悄悄隐于汉江北堤之下,他们的任务是择机攻击‘夫人城’,自此打开突破口。在敌我双方激战之时,元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南城和西城之后,刘潮令飞雷炮队开炮。在堤岸下集中的四十多门飞雷炮,几乎同时开火,将千斤火药抛入了夫人城中。
夫人城是修于襄阳西北的翅城,用于庇护襄阳城西北角。赵昺在勘察地形时就已经注意到此处,他查阅了有关文献,又通过探子查明了当下的情况。夫人城最初是韩夫人为了抵御前秦苻坚大军在旧城墙之内斜筑一道新墙,以便外城被攻破后,可以凭此继续抗击敌军。
所以初时夫人城并非是城,而是指此段城墙。后世对此多次维修,尤其是宋乾道五年、七年、淳祐十一年,三次对包括夫人城在内的襄阳城进行了维修。在西北角修建翅城,至此夫人城才得以名副其实,但是子城很小,长、宽都不及十丈。
赵昺将此作为突破口,一是这里与汉江北堤相连,没有护城河的阻碍,可以直接驱兵城下;二是夫人城与主城墙紧密相连,可以此作为跳板直接上城;三者,因为夫人城是后修,规模与主城墙不能相提并论,加之临近江岸,容易受到江水的渗漏侵蚀,是整个城防的最薄弱之处。
所以当下无论是西城,还是南城的战事都是烟雾弹,而为了达到突然的效果,赵昺还亲自勘察了江堤,选定了潜伏地,制定了方案,以期达成奇兵之效。而樊城方面对襄阳北城的炮击和渡江登陆北岸码头都是为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以掩护潜伏在江堤后的主攻部队。
现在看来,赵昺的谋划十分成功,敌军一直没有发现潜伏在其眼皮底下的部队。而飞雷炮的战果更是出乎他的预料,为了便于部署,他在战前又对飞雷炮进行了改进,加装了更为坚固的底板,并安装了车轮。如此就形同特大号的迫击炮,在发射时不必在先挖掘土坑,而是以沙袋压迫和驻锄增加其射击稳定性。
如此使得飞雷炮在进攻前能够快速布置到位,在敌军采取措施之前抢先发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炮击的效果则大出赵昺的意外,初时的目的只是想让敌军在短时间内丧失反击能力,为突击部队上城赢得时间。可当下千余斤火药被扔进了夫人城中,在相对狭小封闭的空间爆炸,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将城门瞬间摧毁,还把西北角给炸塌了……
“冲锋!”处在一线的一师都统刘潮在爆炸后声嘶力竭的高喊着下达了攻击命令,十几把军号同时吹响,凄厉号声立时响起,上千潜伏于江堤下的宋军官兵跃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城池。垮塌的城墙让他们甚至不需架起云梯,前锋手脚并用只用了十几息便攀上了城头,而这个过程中没有遇到一丝抵抗。
“这是地狱!”随前锋营第一时间冲上城头的第一团统领张铭环视了战场后发出了声感慨。他在打通三关的战斗中已经多次见识过了飞雷炮的威力,但眼前的情形依然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巨大的炸药包产生的强烈爆炸冲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小小的翅城可谓是一片焦土,其中根本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甚至一件完整的兵器。城上被炸倒的敌人身上往往找不到任何伤口,却七孔流血,显然是震死的。
翅城的城墙多处开裂,城砖剥落,露出了布满裂缝的夯土墙。西北城角的角楼在巨大的震动之下也向外倾斜,摇摇欲倒,楼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摔死的敌兵,他们皆是在晃动中被甩出楼外的。被擒获的几个幸存者早被吓傻了,一个个面色如土,嘴里胡言乱语,不住的喃喃着:太惨了,太惨了……
第1359章 纳入囊中
当禁军第七军第一师一团的战旗插上襄阳西北的夫人城上后,在战旗的引导下,第一师所有官兵皆沿着开辟出的道路采用各种方法向城上冲去。每一个人都明白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增兵,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才能巩固住当下的成果,不被敌人赶下城去。
‘杀、杀、杀……’第一团上城后即刻向南发展,先锋营在几轮火枪攒射后,趁敌混乱之际沿城墙向南进攻,一阵激烈的刺刀突击,杀散了当面之地,又旋风一般向前卷了过去,扫荡着城墙上的敌军,紧跟其后的二营、三营,一边清除残敌,一边将手雷不住手的向城下甩去,压制从城下上城的敌军。
“不要停,向两翼展开,建立阻击阵地,截断敌军的上城通路!”刘潮跟随第二团上了城池,他在城角上指挥着部队迅速占据要点,控制上城通路,依托女墙建立阻击阵地,巩固住突破口。
宋军以夫人城为基点,向两个方向突击前进。但城中的敌军兵力远胜于他们,且他们十分明白一旦城墙失守,城池陷落便毫无悬念,因此不顾伤亡的向城墙上猛攻,试图将宋军驱赶下去,而他们的预备队也城中纷沓而至,城上的一团在向两翼突进了五十丈后便再难以前进,他们利用城上的材料构建了一道简易工事,凭此与敌展开激烈的争夺战。
眼看敌军越来越多,一团的伤亡在不断增加,刘潮是心急如焚,数千兵力拥挤在狭小的通道上攀援而上,投送兵力的速度太慢了。而有等不及的部队也利用云梯、爬杆和钩索等等一切能够使用的手段上城,但是依然难以让他满意。
“炸开城门,攻入城中!”再看第七军的预备队第三师,在他们打开缺口后,也沿着堤岸向这边涌来。那时上万的的部队拥挤在城下,无法及时上城,同样无法起到作用。他发现夫人城与主城有一道小城门相连通,立刻下令重新开辟通道,从城上和城下同时展开攻击。
‘轰!’又是一声巨响,城下爆破成功,城门被炸飞,聚集在城下的一师官兵如潮水般向主城中涌去,杀向城下的敌群。敌军措手不及,一时间被冲的阵脚大乱。城上的宋军获得了喘息之机的同时,发现上城的敌军锐减,再次向前展开冲击,控制的战线不断向两翼延展……
佯攻北城的御前护军第一旅,发现友军已经上城后,也即刻转入攻击,前锋在炮船的掩护下,冒着箭矢、滚木突到城下,成功实施了数次爆破,炸开了襄阳北门,击溃敌军,占据了城门口。后续部队通过与樊城间的渡桥迅速过江,以百子铳击退反击的敌军,然后沿着城门梯道向城上攻击。
护军一旅突击部队经过数轮反复冲击,终于冲上城头,并击败驻守西门的敌军,利用城上的垛口和女墙构建起防守体系,控制了城门,将军旗插上了城头。而后随着大部队源源不断的进入,上城的部队向西展开进攻,城上的敌军在两部的夹击下或逃或降,第一旅与七军一师在城上回师。
攻击西门的第七军第二师与敌在城下麓战多时,在第一师从翅城攻上城头后,敌军不得不抽调兵力进行反击,他们的压力顿减。从暗门出城的敌兵得不到增援,在二师不断的冲击下伤亡殆尽,他们随即利用火药炸毁暗门中的机关,扩大洞口,从多点突进城内,截断从城下道路增援西城的敌军。并伺机夺取了城门,打开城门,后续部队蜂拥而入。
至此,第七军尽数参战,从西城上下两路出击,向南攻击前进。而西城和北城接连失守,就像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南城上的守军惊慌失策,士气大减,攻城的第六军突击队却士气一振。此消彼长之下,登城的宋军越来越多,敌军渐渐不支,被宋军击溃。
第六军登城部队此后又连续打垮了敌军的十余次反扑,不仅巩固了阵地,还尾随追杀,冲垮了敌军的防线,先后攻取了瓮城和主城城楼。打开城门,大部队渡过护城河,进入了城内。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上城增援登城部队,一路沿城内环路向两翼展开,夹击城西溃军,警戒东城敌军。
战至未时,宋军完全控制了南、北和西三面城墙,肃清了残敌,建立起一道纵深五十丈的半环形防线。而随着炮兵渡河入城,在城上建立起炮兵阵地,居高临下的俯视全城,此时的襄阳城已经尽在炮火的覆盖之下,可以说已经将襄阳城纳入囊中。而在攻城的过程中,他们身后的龙旗始终飘扬在龟山之上。
在各军入城之后,倪亮将指挥部移至西城城头,下令暂缓攻击,令部队稍作休整,向城中喊话招降敌军。同时召集各部主将布置下一阶段的作战任务,划分各自负责区域。在敌军拒绝投降后,做好巷战和夜战的准备,并调城外的州军向城东集结,防止敌军出城后蹿入山中寻路突围。
在宋军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时,城中忽然四处火起,乱作一团。有斥候禀告,乱兵在城中作乱,滥杀百姓,抢劫商户,放火烧毁仓廪。又有泼皮趁火打劫,兴风作浪,强抢钱财。倪亮即刻下令结束休整,按照预定计划分路并进,歼灭残敌。
第六、七两军要迅速抢占制高点,控制城中交通节点,歼灭一切抵抗的敌军,对于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可以就地正法。同时要保护商户和百姓的安全,尤其是要尽快夺取仓廪和官仓,并加以保护。各军将敌军逐步向东,将他们驱赶至城下予以聚歼。
御前护军第一旅则镇守北城,保护码头,防止敌军趁乱夺船逃走,同时担任预备队,做好增援各部的准备。对于这个安排,其实大家心中皆明了,现在城池已破,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敌军被歼只在朝夕,护军如此是不想与荆襄各军争功而已……
…………
望着已经偏西的太阳,笼罩在烟云中的城池,史弼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而心中却如掀起滔天巨浪一般,他有些想不明白,当年南朝在外援断绝的情况下,以孤军据守襄阳七年。而他满打满算,自己自宋军进入襄阳外围一来,满打满算守了不足三个月,城池就被攻破。
“是自己无能,还是南军太强?”史弼想到当年自己少年从军,跟随蒙元大军攻城掠地,破城无数,罕遇敌手。而就这襄阳城在被大军攻破后,他们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江南。南朝朝廷开城乞降,花花河山尽皆归元。
可这才过了十几年的功夫,随着忽必烈大汗的故去,盘踞在海中一隅的南朝余孽居然死灰复燃,仅数月功夫就歼灭了十数万驻扎在江南的十余万大军,重新入主江南。那时他以为是那些南朝降军无能,南下的汉军将领昏聩,若是他镇守江南自不会让江南轻易易手,哀叹自己无用武之地,朝廷无用人之明。
朝廷将自己安置于荆襄,史弼自以为大材小用,但他相信宋元间还会有大战,这几年间重整军备,修葺城池,训练军兵,以为必会有用于朝廷,重新得到启用。因此去岁末,在南朝发起北伐之役后,他更是摩拳擦掌,准备重新披甲上阵。
可是史弼一直没有等来朝廷的旨意,而听到的却是一个个战败的消息,先是玉昔帖木儿部在江东将两个都万户府的主力尽数折损在江东,兵败身死。而后是扬州失守,镇南王脱欢仅以身免,再后淮东、淮西、淮北的徐州、应天府等重镇皆纷纷陷落。而荆湖地区也是噩耗不断,无数州县被宋军攻陷,可朝廷却毫无作为,他只能暗自哀叹大汗偏听偏信,朝中重臣昏聩无能,将领作战不利。
而今天史弼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宋军已非他日之军,手中掌握着无坚不摧的火器。而这座让他引以为傲的襄阳城,自以为能坚守三年,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但是只半日的功夫就被宋军攻破。想想自己当初的念头是多么可笑,而下场又将是多么可悲!
“总管,南军派人劝降,以致军心不稳。我们是战是和,还请早作定议!”阿里罕走过来,神情沮丧地言道。
“你以为如何?”史弼反问道。
“总管,我们尚有近两万可战之兵,还有一战之力,不若驱民为先锋,将南军逐出城外。”阿里罕言道。
“看看城下有多少百姓,他们若是做起乱来,我们能否控制的住场面?”史弼指指城下聚集在一起,急于出城避难的百姓冷笑道。
“总管,出城吧,我在河湾里还藏有几条快船,可以另寻出路!”阿里罕犹豫了片刻又进言道。
“你很聪明,还留了条后路。”史弼笑道,“食君禄,忠君事。本帅决心与城池共存亡,我率军反击,你开城与百姓出城,至于能否脱难,就各安天命吧!”史弼惨笑道……
第1360章 给他机会
宋军在展开全面进攻后,两支部队按照计划分头并进,勇猛穿插,将敌人分割包围,很快打乱了元军的部署,使元军互不相顾,指挥系统已经完全瘫痪,陷入混乱之中。与此同时,宋军向东城展开进攻,在火炮的掩护下,史弼亲自领军麓战城头,拼死搏杀,寸土不让,城上尸积如山,血流如瀑。
战至傍晚,阿里罕下令打开城门,放百姓出城。在大队军兵出城后,上万百姓争先恐后夺门而出,挤上吊桥,而无序的奔逃很快就酿成了惨剧。涌入城门的不止有躲避兵火的百姓,还有急于到城外避难的豪门富户,他们携家带口不说,更有车仗随行,上面装满了粮食、细软。
平日这些大户仰仗自己的权势,可以作威作福,出行前呼后拥,有护院开路,仆役随行。但在这亡命之时,谁会为你让路,争抢之下车辆很快堵住了城门,而更多的人却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依然向前涌去。有人摔倒,有人受伤,摔倒的根本没有机会站起来,便被无数只脚踩过。
前边的人被车仗挡住,而他们很快又成了他人的垫脚石,直到以尸体堆成了坡道,后边的人才得以踩着尸堆逃出生天。当出了城门的人以为前边就是坦途,却不知只是厄运的开始,当无数的人涌上这条可通两辆马车并行的吊桥时,也瞬间变的拥挤不堪,不断有人被挤下桥去,被河水冲走。
高大的城墙似乎隔断了城中的枪炮声和厮杀声,但是城外漆黑的夜里也充满了悲号声,有落水者凄厉的求救声,呼儿唤女的悲戚声。可是没有人会表示同情,不会停下脚步救人,甚至没有人会多瞧上一眼,只想赶紧远离这修罗地狱。
而当逃难的人群终于到达对岸时,却看到南边灯火通明,那边是宋军的营垒。而东南边远远的也能看到一线灯火,不用问同样是宋军的后营。往东则阡陌纵横,刚刚收获的稻田中还散发着稻草的干香,再往东众人皆知那边是滔滔汉水,而元军在围城之初就下令片板不准下江,船只也早就被收缴,根本无法过江。
面对空旷的田地,逃出城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当初只想远离战火,当下竟然不知该逃向何处。城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辨别下方向,去附近村庄投亲靠友;有的人追上乱军的脚步,想跟着他们逃回蒙元的地盘;而更多的人茫然四顾,只能走向黑暗中的旷野……
经过通宵的激战,宋军完全控制了襄阳城,东城城门也已陷落,史弼率领残军退入东城襄阳屯军万户府衙门。这是个占地近百亩的四进式院落,格局方正,作为军事重地修有丈余高的围墙,在四角修有角楼,中心是修于高台上的府衙大堂,其中建有仓廪,储存着大量的粮食和武器,平日这里住着屯田军官员和家眷。
万户府衙门外围较为空旷,没有民房,平日有一个千户的军兵驻扎于此。现下城内的元军编制早已经打乱,其中既有总管府直属的部队,也有屯田军、探马赤军和外府派来的援军,共有三千多人。主力却是史弼的族军千余人,皆是他从家乡招募的北方汉军,作为自己的亲卫军。
清晨,史弼登台望去,通宵激战之下,襄阳城上遍插宋军战旗,城中高点旌旗飘扬,大火业已熄灭,周边也只有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响起。他明白襄阳城皆被宋军控制,大规模的战斗已经结束,其正在清剿城中的残兵,他们已成孤军,换句不好听的话,就是瓮中之鳖了。
“总管,府外汇集了大批宋军,已经将府衙团团围住!”亲兵千户史勇禀告道。
“城外情形如何?”史弼早就看到围墙之外,宋军在一箭之地外布置了栅栏和拒马,架起了火炮。但是并没有急于进攻,闻着飘来的饭香,定然是正在休整。而他关心的是城中是否还有人与自己一样仍在坚持。
“总管,据今晨与我们会合的各方军兵所言,西城最早被攻克,守将土里火率军苦战,在城上为敌所杀,属下军兵基本伤亡殆尽;南城守将胡尔克在城头失守后,率军反击被乱枪打死,属下大部战死,余者散入城中;北城守将吉尔达在城门被攻破后,率部请降,得以身免;东城守将秦镗在开城之后,领亲信和家眷化妆逃出城去,不知所踪。”史勇禀告道。
“另有探马赤军千户波尔图在城破后,率军反击失利后,领兵返回城中劫掠百姓和官仓,被宋军所俘,属下军兵遭到乱民的扑杀,死伤惨重,余者皆降。至于城守阿里罕出城后据言向东而去,试图渡江向北突围,遭到宋水军的截杀,现在下落不明!”
“唉,危难之时见人心!”史弼听了叹道,他心中颇为失落,此战中死战的却是汉军和色目人,蒙古人皆趁机逃生,看来蒙元真的是走向衰败了。
“总管当如何?”史勇见其颇为感概,舔舔嘴唇道。
“昨日我既然没有弃城而走,今日自然也没有逃生的道理!”史弼看向这个追随自己多年的子弟道。
“属下明白,自会追随总管左右,与敌血战到底!”史勇深施一礼道。
“禀总管,探马赤军千户波尔图在门外请见!”正在此时有军兵跑过来禀告道。
“他来作甚?”史勇有些纳闷地问道。
“其自称奉南朝皇帝之命前来,想是劝降的。”小卒回禀道。
“待我去射杀了他!”史勇听了摘下弓箭,向史弼施礼道。
“人各有志,让他进来,看说些什么?”史弼摆摆手言道。
稍时,一个粗胖的中年汉子在史勇的押解下来到堂前,只见其衣甲尽去,身上只穿着身锦袍,戴着头巾。若非知晓其身份,只会将其当做以为富商。
“见过总管,南朝皇帝惜才,久闻总管善战之名,希望总管能弃刃投效,高官厚赏绝不吝啬,麾下儿郎也可尽入军中效力。”见史弼负手立于台上,并无寒暄之意,波尔图只能抬头言道。
“波尔图,尔也算是将门之后,世代受朝廷厚待。念你父兄攻江南身死,大汗怜惜你们家中妇孺,让你袭承父爵,领襄阳探马赤军,镇守荆襄。而你不思厚恩,却为敌所用,可对得起殉国的父兄?”史弼看向其喝问道。
“总管,如今大汗昏聩,重用汉臣,早已忘记当年为国征战的同族,我又何必为其效死。”波尔图听了却是大怒,愤然道,“当年我祖上领族人追随太祖起兵,南征北战,族中男子几无生还,草原上却连块封地都没有。而当今大汗不念祖上之功,却还要催逼欠款租赋,早无恩义同族之情。”
“当前南朝屡屡犯境,朝廷艰难,而你不思报国,却大肆贪污钱粮,将租赋纳入私囊,却还摘指大汗的不是!”史弼指点着其喝道。
“总管勿恼。当年汝也曾为大汗征战天下,攻襄樊,平江南,屡立奇功。可不还是遭到猜忌,被迫赋闲多年,起复之后也不过是当了襄阳行军总管而已,在蒙古人眼中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波尔图并不恼,而是呲笑道,“当下南朝势大,攻州掠府已至腹里,亡国不过在南朝皇帝一念之间。总管身为汉人,只要归顺必会重用,封侯裂土也不无可能,又何必固执呢!”
“话不投机,勿需再言,请回告南朝皇帝,不要再枉费心机,史弼绝不会做出背主之事!”史弼愤然说罢,转身不愿再看他道,“送他出去!”
“总管,偌大襄阳城都失守了,这区区府衙又岂能挡住天兵,早早降了才是出路……”史勇一挥手,自有亲兵上前架着其便向外走,波尔图还不死心的回首喊道。
“不知廉耻!”史弼拿过史勇的弓箭张弓就射,箭如流星自其后心射入,穿胸而过,波尔图不及惨呼便气绝身亡。
“打开仓廪大门,财物自取。今日酒肉管够,吃饱喝足,与敌决一死战!”史弼将弓掷还史勇对堂下军兵高声道。
“谢总管,与敌决一死战!”众将高举刀枪应道……
午后,宋军在府外列阵,他们已经接到陛下的旨意,既然史弼杀使明志,宁死不降,那就给他个‘壮烈’的机会。不多时,府门大开,其中的敌军也鱼贯而出,在府前排出阵型,两军相隔一箭之地对峙而立。
‘咚、咚、咚……’宋军阵中战旗前倾,鼓声响起,军兵排出线性战列据枪踏步前行。
“杀、杀、杀……”史弼抽刀高呼三声,也率军迎上。
在两军相距一箭之地后,元军弓箭手开始放箭,而宋军士兵也举枪对射。一时间箭如飞蝗,弹如泼雨,不断的有人倒下。宋军脚步不停,空缺的位置马上有人补上,交替上前向敌齐射,元军兵卒成片的被击倒,被压制的寸步难行……
第1361章 京中有事
屯军万户府衙门外的战斗注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在火枪连绵不断的齐射下,蒙元士兵成排的倒下,根本冲不到宋军阵前。而他们依然绝望的一次次冲上来,除了只是在昭示他们的慷慨赴死的决心和对宋军的蔑视外,已经毫无意义。
史弼在数次突击失败,率队冲锋的史勇被击毙后,抽刀亲自领残军发起冲锋,但是也只是向前多跑了几十步而已,便被乱枪打死在阵前,胸前弹孔中血如泉涌,大汗赐给他的重甲也未能挡住火枪射出的子弹,手里的宝刀都被击的细碎,只有大睁的眼睛似乎还透着心中的不甘。
战斗在史弼被击毙后,残敌再无斗志,纷纷弃械跪地投降。至此襄阳城中成规模的抵抗全部结束,各部转而进入搜索散兵游勇,清理战场的阶段,也标志着战役以宋军完胜结束。为了保证皇帝和行营的安全,在战斗基本结束后,行驾渡江转至樊城,让赵昺遗憾的是自己未能在城中走上一遭。
连日操劳,当下大功告成,让赵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也得以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洗漱完毕用了早饭,陈识时送上了战报。
攻襄之战,宋军伤亡三千余人,大部是战死在攻城之初的城下。但是战果也谓辉煌,据初步统计此战共击毙敌军两万余人,俘敌四万。阵斩襄阳行军总管史弼以下,百户以上官员三百余人,俘获大小官员四百余。缴获的武器衣甲无数,粮食三十万石,绸缎丝帛十万匹,金银合十五万贯,伪钞不在此数。
城中百姓伤亡同样惨重,收敛尸体万余具,还有很多被江水冲走,无法计数。民宅被毁七百余间,诸多商铺遭到乱兵洗劫,许多百姓流落街头,衣食无着。此外尚有逃出城的富户、伪朝官眷及随行出逃的百姓上万人流落荒野,亟待救济。
当前王相已经组织地方官员放榜安民,救济城中灾民,搬运尸体清理街道。倪亮也派遣官兵予以协助,帮助百姓修建房屋,整备城防。并请陛下开仓放粮,拨款抚恤百姓,以便早日恢复民生。赵昺批复照准,令尽快搜捕滞留城中的敌伪,加快甄别速度,两日后开城准予百姓出城采樵、入城贩卖货物。
随后陈识时又呈上近日朝廷送来的紧急公文,赵昺叹口气,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是难得半日闲。只能安下心来,逐一审阅批复。直至傍晚,王应麟与倪亮、林之武等人返回行营,前来觐见禀告,才得以略做休息,与他们叙话。
“王相,还要加紧处理善后事宜,咱们要尽快返京了!”听罢他们的汇报,赵昺对几个人说道。
“陛下,京中可是有要事发生?”王应麟问道。
“你们先传阅下这两份公文,看看当如何处置?”赵昺指指案角摆放的两份公文,让王德拿给他们道。
“陛下,京中有官员联名上奏要借和议之机,迎奉德祐帝回朝,并欲以此作为和议的条件之一,这……只怕多有不妥!”王应麟看罢皱皱眉道。
“陛下,江南士绅反对‘一体纳税’,抗缴秋税,与多地官府发生冲突,现下愈演愈烈,波及多地。要当机立断,否则恐生动乱!”林之武急道。
“嗯,因为事关重大,朝中官员牵扯众多,几位宰执意见多有争执,太后和陆相不敢擅断,恐日久生变。让朕战事一绝,便速回京师!”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意欲如何?”王应麟问道。
“朕也想听听几位的意见!”赵昺看几人面带犹豫,想想又补充道,“此事事关皇家之事,却也事关国事,今天大家尽管畅所欲言,不必顾忌。朕指天为誓,事后绝不会追究!”
“陛下言重了!”王德不待陛下发誓,便跪下道,“老奴以为绝不能听从他们所请,迎回德祐帝,那是亡国之举,陛下万勿不能答应!”
“汝之心情,朕十分明了,快起来,成何体统!”赵昺将其搀起道。
“陛下,此事无论如何,皆十分棘手,他们要求迎奉德祐帝,占尽大义之名。陛下若是拒绝,必会遭到众人攻讦,以为陛下不念兄弟之情,君臣之礼;若是应允,朝野之中对陛下不满之人,便会借机发难,扶德祐帝复辟。”王应麟沉吟片刻道。
“当今大宋乃是陛下之大宋,他们若想作乱夺位,先要问问吾手里的刀乐不乐意,军中百万将士是否同意!”倪亮冷哼声愤然道。
“都帅有些问题不是刀枪就可以解决的,而是人心向背的问题。陛下袭位十余年,拯救大宋于危亡之际,朝中臣僚,天下百姓皆看在眼中,非是几个跳梁小丑几句呱噪就能改变的。德祐帝虽然继位在先,但其俯首降元,接受伪朝敕封,已经不配再为人君。且陛下早在琼州就以宗正之名,将德祐帝开除宗籍,并公告天下,当年行朝众臣皆未曾提出异议,便已成定议。因此无论回与不回,其皆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林之武这时言道。
“仓使所言极是,如此德祐帝已失大义,又失宗籍,其归国也只是一介平民,如此便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陈识时言道。他十分清楚,不仅自己,便是整个家族也皆与陛下混成一体,一损俱损,绝对不能让德祐帝复辟。
“话虽如此,但是他们要迎德祐帝归国,其实还是利益二字作怪。不过是想以此来胁迫陛下,作为交换条件,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王应麟在旁言道。
“王相所言才是正解!”赵昺言道,“朕答应德祐帝及当初被虏的宗室归国又有何妨,他们难道就希望一个曾经被俘的皇帝上位,甘心一个长于异族的皇帝继承大统。也只有甘于被异族统治,做一个直不起脊梁的亡国奴的人才会有此想法,而这些人能够左右民意吗?”
“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他们!”王应麟试探着问道。
“答应他们,今晚便拟旨急送京师。”赵昺冷笑着道。
“陛下,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林之武见陛下如此果决,却犹豫了。
“哼,朕答应了,他们这一拳就打到空处,那时恐怕为难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了!”赵昺轻笑着道。
“陛下所言不错,这就如行军打仗一般,在扬州陛下将大军暗遣江南,独留一支偏师围城,但是敌军却不敢妄动。”倪亮接言道。
“不错,他们以为陛下绝不会答应此事,那么他们就可兴风作浪,煽动民意。而陛下答应下来,他们所有后手皆成空。且因为此事必然会在和议中为敌所利用,危及我朝利益,必然会受到有识之士的声讨。”陈识时点头称是道。
“好,吾也赞成!”王应麟也点头道。
“现在推行‘一体纳税’受阻,皆是因为官绅一体,以致敢于对抗朝廷。而官员推行此法也是消极,稍遇挫折便退缩,以致难以执行。”林之武在地方,自然清楚事实真相。
“这些恶绅不明大体,简直就是在吸朝廷的血,肥自己的身,留之何用。凡是抗税者先罢了其功名,再不缴纳收起田产,再不必缴纳田税。”赵昺言道。
“陛下,士绅乃是我朝的根本,教化民众,启发民智,维护大统皆需他们出力,且我朝立国以来皆予以厚待,免其田税钱粮。陛下骤然取消,他们也一时难以接受,有所抗拒便也难免!”王应麟想想言道。
“王相所言不妥。”赵昺摆手道,“当年蒙元占据江南之时,夺其产,占其宅,服徭役、缴田赋,他们怎生不抗缴。而今朕领兵恢复江南,发还被占田地,他们却不知感恩,反而借官绅的身份敛财,使得国家税赋流矢,这等恶绅留之何用!”
众人听了默然,因为他们皆明白官绅可以享受免徭役赋税制度,不但官绅不用当差纳粮,包括他们的老婆孩子、家奴侍女也不用,甚至挂靠在他家的土地也不用缴税。就是说即使不是官绅,只要把土地甚至自己挂靠在官绅名下,也不用当差纳粮了。
当然,这不是白挂的,需要向官绅缴纳一笔费用,虽然费用远低于朝廷税收,但却肥了官绅,只挂个名就让官绅赚得盆满钵满,而且是官绅与平民“互利双赢”。从而将赋税转嫁于其他百姓,结果是富者愈富,穷者恒穷,富官绅穷皇帝。
若纵容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必然是愈演愈烈,从而使税收有限,国库空虚,自耕农破产,以至于国家没钱治河、没钱赈灾、没钱打仗,引发官府与贫困百姓间的矛盾。而皇帝正是看到了其中的危机,深知此事贻害无穷,新政中断然取消了官绅不当差不纳粮的特权,彻底把官绅的财路给断了,虽然得罪了全部官绅,但是必然会使国家财政丰润起来。
可是如此做也定然得罪了天下的士绅和官员,让他们不由的为陛下的决定担心,而更担心的是陛下一怒之下改弦易辙,不再维持士大夫治国的传统……
第1362章 精华糟粕
对于王应麟的担忧,其实也可以说是朝中许多重臣都有此忧虑,赵昺心知肚明,他也多次利用这个来‘胁迫’众人屈从。但是他也十分明白,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创造一个意识形态和政体的难度恐怕比消灭蒙元的难度还要大,而对于他这种不学无术之徒来说也就只能省省了。
人所共知,儒学自孔子建立学说已经存在和发展了两千年,自汉朝独尊儒学后的千年中原王朝皆以此作为立国之本,甚至少数民族政权也青睐有加,自上而下形成了以儒治国的理念。虽说是皇权社会,实际上统制国家的是士人阶层,甚至有士人吹嘘,国家乃是士人之天下,皇帝反而是他们的傀儡,虽然在某些时候确是如此,但你让皇帝们听了心里是多难受啊!
赵昺作为现代人,自然知道宋朝开国后,太祖推行‘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将儒学提到了至高无上的高度,士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为后世的士人们赞为最美好的年代。其中出现了许多勇于为民请命,为国捐躯的大家,也有不少改革进取的有识之士,可也出现了史上最多的民族败类。
开宗立派,赵昺一直以为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是万万没那个本事推翻一种延续了上千年的体制,重新建立新的政治制度,且还有一个不能为外人道哉的原因在其中。
按照一些史学家的说法,儒学是孔子在周礼上发展创新而立。周礼的作者是周公,而这个周公不是别人正是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叔,实打实的统治阶级。屁股有时决定脑袋,作为统治者我们让他站在被统治者的立场想问题,那是强人所难。
稍有脑子的人就会想到立足于周礼的儒家是与空想民本脱不了干系的。历史也一再证实即便是落魄的孔子、孟子也是吃着皇粮的统治阶层,为王权服务的。因此不客气的说一声,儒的思想出发点就是为了维护他们所处的阶级的利益也不为过。
孟子有句名言: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赵昺常被师傅们用这句话教育,臣僚们的谏议书也是常以此开篇。按照正常人的理解这句话表达的是这么一个意思,一个国家的最重要的资源是民,第二要紧的资源是谷物,最不要紧的是君。拥有了民和充足的食物就拥有了称霸的资本。
从这句话似乎可以窥见民本主义。但是赵昺觉得有些不对味,若是按照这句的意思打个比喻,电对应的是霸业,民、社稷和君分别对应的是电网电站和用电的人,如此对于电而言,用电的人自然是最没有份量的。那么电对电网、电站意味着什么?电对用电的人意味着又是什么?
这个比喻,可能有些偏激,可赵昺觉得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儿。弄懂了儒学的传承和思想的立足点,再来看儒学统治下的国家。大家都知道儒学的创始人孔子生活在齐鲁大地,按唯物主义的说法就是物质决定意识。齐鲁大地当时的文化和儒文化是合拍的,姑且可以称之为儒家统治下的国家。
如此来说照着儒家的观点,他们的思想能够使国家富强,然而鲁国的实际并非如此。早在鲁国的立国之初,周公就认定鲁将来必定受制于齐。因为他的儿子用他的理论治理鲁国,而姜太公则入乡随俗用当地的风俗治理齐国。
那为什么被儒家中人奉若神明的周公,会对自己的理论如此不屑一顾呢?那是因为他明白他的理论是很教条的,一旦失去了活的东西很容易僵化的,并非是万金油,放在哪里都灵光,也会产生水土不服,而后千百年来的历史也证明了周公这一点忧虑。
汉族人对汉朝有一种特殊的好感,赵昺以为除了其的强盛外,也是唯一一个以民族来命名的朝代。而儒家对汉朝同样叹服,怕也是因为汉武帝把他们的圣师扶正为国师,自此成了国家主流思想的象征,汉武帝驱除匈奴铸就了中华民族的丰功伟业,功劳自然也归功与实施了儒家思想,从而使得汉朝更强盛。
然而历史真的是那么简单吗?显然不是,起码不全是。赵昺没当皇帝时就明白,钱粮才是胜利的保障,没有钱、没有粮简直就是寸步难行,饭都没得吃,谁跟你复国。没有钱打造武器,木棒石头恐怕连帮原始人也打不过,还不如自杀省心。
所以说,汉武帝之所以能铸造大汉盛事,赵昺以为多半是因为借助了文景两朝积淀下来的财富。并且他相信如果不是汉武帝后来扶正了儒家,断了别的思想,导致制约了人才的涌现,说不定汉武帝一朝还能取得更辉煌的成就,至少可以彻底将匈奴消灭在茫茫草原上。
当然无论如何,历史不容假设,也不可能谁都能像自己一样有机会重新试试,但汉武帝缔造了大汉盛世这一观念,早就深入人心。再来看王莽政权,这可是完全照着儒家经典来治理的政权。结果怎样?搞的民生沸腾,不可收拾,最后被刘秀赶下了皇帝的宝座。
再来看明朝。在后代人看来是个相当贫瘠的朝代,有一说法明朝十年的赋税收入也抵不上前朝宋的一年赋税收入。就这么一个贫瘠的朝代,却是儒家思想最盛的时代。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海瑞,其清正廉明体恤百姓,为后世所颂扬。但他却没有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富足,之所以被抛出来撑门面,也是因为明朝污吏成群、宦官当道,以致挑不出个完美的士人来。
而造成这种结果是因为儒家思想占据了主体地位,挤压了其它学派的生存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扼制了创新思维,以农为本的思维也导致工业发展滞后,进而连累了商业的发达。工商业的不兴也让中国这个早已就突破了人类第一层文明的国度发展几乎停滞,没有能够首先从农业文明一举进化到工业文明。
当然在中国历史上以儒家思想为主体的朝代也曾诞生过所谓的‘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建隆之治’、‘嘉佑之治’、‘洪武之治’及‘康乾盛世’等,但不可否认他们的诞生多是在改朝换代的立国之初,或是与外界文化交流通畅之时,而这个时期往往是儒家思想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的时期。
儒家思想当然在不断改进的,从孔子到孟子、荀子再到朱子而后到王阳明和李贽,都是在变化的。但我们必须承认,他们的抗争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统治者截取的永远只是适合维持他们统治的一部分思想。为什么两千年的抗争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呢?
原因不外乎此:儒家思想必须依仗统治者的权势才能推行。这是儒家思想的硬伤,是没有办法补救的。即使孔子也想不出办法。他只能借助于说教。用尧舜来说教统治者,但统治者若不是个好学生,孔子的仁政就成了空中楼阁。
千百年来的帝王们,他们之中不乏有为之君,有着远见卓识,不会看不出以儒治国的缺陷。而他们却又没有做出改变,赵昺以为除了两者间的共生共存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儒家学说给皇权的存在做了合理的推定,这就像上天给了帝王实施独裁统治的权杖一般,在代天行事。
赵昺知道若是自己此时全盘否定,推翻士大夫治国的政体,可以说就是在向自己开炮。毕竟自己崇高无上的位置是建立在儒家圣人的加持之下,进而得到士人们的支持,否则他们凭什么会在当初支持一个还撒尿和泥的小屁孩儿做一国之主,支持老赵家的子子孙孙当皇帝。
而更严重的是在没有新的政治架构建立起来之前,就将旧的完全废除,必然会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导致整个国家架构的倾覆,社会陷入动乱。那时不仅自己会丧失统制阶层的支持,被他们先落马下,还会引发国家危机,贻害百姓。
再说,封建社会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阶段,若是跳过去将来再补课,将会引发历史的震荡,所以赵昺要秉承历史的发展,还真不敢动手做出这么大的改变。但这不妨碍自己对他们的思想进行改造,引导他们向历史的下一个阶段进发。
对‘博大精深’发展千年的儒家文化动手术,用现代的话表述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哪些是精华,哪些是糟粕,这就需要赵昺仔细考量。不过当下那些挡自己道,威胁自己地位的人肯定就是‘糟粕’,现在猴子已经跳了出来,该杀哪只鸡,又该怎么杀?赵昺在回京之前必须要仔细谋划,在保证局势稳定的情况下完成。
赵昺当然知道指望于敌人发善心是不可取的,他要先将他们掀翻在地,再跺上两脚,打得他们岔了气,做梦都不敢再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