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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全文阅读

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5章 古董犹在

    倪亮领命攻樊城,他趁天黑先令骑兵旅利用以露出水面的浮桥渡河,加强对面的防御,并扩大警戒圈以保证渡河安全。然后再令护军一旅都统田忠领一团、二团徒步过河,抢占制高点,在距河堤五里外建立防御阵地,打开登陆场。同时又命余下逐步,除亲卫团留守营地外,其余各部采木造伐配合抽调的各部工程队加固浮桥。

    对于倪亮的安排,赵昺笑笑未置可否,转身回帐睡觉去了。其的安排可谓是中规中矩,虽然显得笨些,却是不给敌方留下任何可乘之机。而其中也不乏小聪明,马匹最是胆小,很容易受惊,即便是经过训练的战马也是如此。

    在白天,战马看到摇摇晃晃的浮桥,湍急的河水肯定是害怕,吓得不敢上桥。但是夜暗之中,马却看不太清,在主人的牵引下便稀里糊涂的被骗了过去。且夜晚视线不好,情况不明敌军也不敢贸然夜袭,而再多弄点灯笼火把做疑兵,己方就能安然的布置好一切。

    次日天明,赵昺起身后渡口对岸已经是营垒初成,上游下游皆有骑兵夹河警戒,一条宽丈余的浮桥横亘在二十丈宽的河面上,宽度足以让战车通行,已经有军兵牵着马车在浮桥上小心翼翼的慢行,检验桥梁的通行能力。营地中也已经收拾完毕,只待用饭完毕,便开始渡河。

    “陛下,昨夜睡得可好,没有惊扰到陛下吧?”倪亮见皇帝出帐,过来施礼请安道。

    “还好,只听到远远响了几枪!”赵昺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笑着道。

    “昨夜有敌骑探营,被我军侦骑发现,放了几枪将他们驱离了。”倪亮憨笑着答道。

    “嗯,水情如何?”赵昺又问道。

    “河水下泄很快,已经恢复如初,可以渡河!”倪亮回禀道。

    “樊城那边有什么反应吗?”赵昺又问道。

    “我军侦骑抵近樊城十里,未发现敌有异动。只是频繁派出小队游骑试图探营,想他们担心大举出城会遭到我军与张霸部的夹攻,而不敢妄动。”倪亮分析道。

    “张霸可曾遣人联络?”赵昺点点头道。

    “没有,我们是否派人前去联络?”倪亮摇摇头道。

    “哼,我们千里行军至此,连敌军都知道前来瞅瞅,其不仅不率军来迎,却装不知道。朕难道还要上赶着去见他吗,倒要看看其能等到什么时候!”赵昺冷哼声道。

    “张霸怠慢陛下,属下愿亲往叱之!”倪亮施礼道。

    “不必!”赵昺摆摆手问道,“我们千里行军,兵困马乏,取樊城可有把握?”

    “陛下放心,护军是我朝诸军第一劲旅,第一旅便是天下第一强军,小小樊城岂能挡住我们的脚步。”倪亮正色回答道。

    “呦,你也学会吹牛了,口气大的很啊!”赵昺看向其戏谑道。

    “陛下,属下这话绝不是吹牛,两日内必克樊城!”倪亮涨红了脸保证道。

    “嗯,朕相信你,此战由你指挥,尽管放开手去打,不要让荆襄各军小瞧了你们!”见其不识逗,也正色叮嘱道。

    “是,请陛下用膳后渡河!”倪亮重重点点头道……

    卯时后,全军开始渡河,自赵昺以下所有人下车分批渡河,为避免浮桥不堪重负,各车间拉开距离依次过桥。而骑兵旅则进一步扩大警戒圈,沿大路两侧搜索警戒,步兵则占领沿途制高点,控制路口,步步设防,以防敌军骤然发起突袭。

    时至中午,近千辆战车皆安全渡过白水,赵昺也随军登岸,并没有发生敌军击于半渡的情形。稍时休整后,战车重新编组上路,向樊城方向开进。而途中敌军除了派出小股骑兵骚扰外,竟没有发生一场像样的战斗,让他们顺利到达樊城城下。

    史弼的按兵不动,让赵昺很是奇怪,其是为了保存实力铁心当王八,还是慑于我军防守严密而无机可乘呢?要是说其怕了,更不能让人相信,这老王八从前敢一个人在万军中杀个三进三出,可能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们到了这么半天,也没有趁他们立足未稳来个突袭,还让自己安心扎营。

    “蔑视,这是老匹夫对自己的蔑视!”赵昺想到此节笑了,这老王八以这种态度来表明对自己这个皇帝的轻视,毕竟人家是老前辈,当年把襄阳打了下来,自然也有决心守住。

    对于敌军的‘安分守己’,赵昺自然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城下挑衅的道理。而是领了一队人马悄悄出营,寻了个高处查看地形,瞅瞅史弼的信心来自哪里。

    赵昺登高远望,镜头中樊城左右一览无余,城池始建于西周宣王时期,从远处看形似一艘船,与汉水凭水相依,和对岸的襄阳如同唇齿,依靠一条浮于江上的浮桥相勾连。但是比之对面的襄阳城相比更像个小兄弟,并没有坚固雄伟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

    “这真不愧是纸糊的樊城!”赵昺粗略看过也不由的感慨地道。樊城城外东、西、北三面皆为平原,就如飘浮在汉水天堑之中的扁舟,真是兵来无险可守,水来则水淹全城。

    樊城的城墙并不高大,且是以夯土筑成,看起来就像一件缝缝补补的破衣裳,从远处就能看出城墙夯土颜色深浅不一,显然与记载中的城墙屡次毁于兵火和水患,又多次重建的相符。而樊城在近百年来历经多次恶战,城墙毁损严重,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将其推到重建,就这么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用泥糊巴糊巴接着用。

    对于作为城池第一道屏障的护城河也小的可怜,只有三丈多宽。赵昺也就纳闷了这么多年来,怎么就没有哪朝哪代就没谁将这小河沟挖挖,按说樊城紧邻汉水从中引水绕城也并太困难,可大家都这么凑合用,相互比着看谁懒,看谁节俭。

    “我军怕水淹城,敌军为何不怕?”赵昺扭脸问张进道。

    “禀陛下,樊城虽常常受水患威胁,却也非年年成灾。长居于此的百姓皆知,汛期来水最先受淹的是鱼梁洲;水位再涨,淹贾洼;再涨,威胁樊城;再涨,淹檀溪,百姓于此便可判断是否需要避水。”张进遥指几处地点回到道。

    “此外,襄河段未修江堤,洪水可以向地平的两岸漫泛,从而减少洪水对城池的冲击和毁损。因而汉水虽年年有水讯,但水位上涨总是很有限,江中的沙洲之上尚能有人居住生息,非有大汛,城池可保无恙。”

    “嗯,原来如此!”赵昺点点头,又问道,“樊城号称承东启西,连南贯北。西接渝陕,东连江汉,南通湘粤,北达宛洛,是鄂、豫、川、陕的通衢之地,怎么江上难见舟船。”

    他知道拥有两千多年建城史的古襄阳,其实早在商周时期,便已有人在此逐水而居,渐具渡口功能。到了春秋,已经是楚人进入中原的要津,当时设有"北津"、东津"两个渡口,成就了五霸七雄之业。战国时期,襄阳水陆码头更加凸显,蔡邕在《汉津赋》中对襄阳码头这样记载:"南援三州,北集京都,上控陇坻,下接江湖。导材运货,懋迁有无"。

    当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历经汉、晋、隋、唐,襄阳沿河两岸的水运码头与陆路上的车马运输,在此交汇。宋时也是南方茶叶丝绸北上的必经之地,由骡马驮运北上,经洛阳,过黄河,进入漠南和西域。后又先后与金、蒙在此设立榷场,南北货物交集此地。

    “陛下所言不虚,往时汉水之上船只往来日夜不息,襄、樊两城沿江码头之上多时船只可达千艘。我军进入荆湖后,控制了汉水,北上的水路断绝,而南下的船只也只能抵达襄樊。商路断绝,商船顿减,比起昔日萧条很多了。”张进回答道。

    “双方水军可曾有过交战?”赵昺看向江面只有几艘小舟游弋,却不见战船往来,实在不像是双方数十万大军云集的战场,好奇地问道。

    “据属下所知,我军内河战船大部分被江帅调配给入蜀的禁军第十军,用于搭载军兵和运输辎重,余下战船曾在首攻樊城时出现过。而蒙元将沿江大小船只尽数收拢于襄、樊两城码头,部分大船改装成战船,小船改为火船,两军虽有过交战,但皆是一触即退。”张进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赵昺皱皱眉,心中有些不痛快,当年蒙元攻襄阳铁锁沉江,夹江立寨封锁水道以断绝敌援。而他隔江遥眺襄阳城外阡陌纵横,一片油绿,显然连城外的农田皆没有被毁坏,这仗也不知道如何部署的。

    “那樊城上的可是襄阳砲?”赵昺收回目光,看见樊城城上摆放着几架高大的机械,他问道。

    “正是,据城中老人所言,当年蒙军攻城就是凭借着这些破城的,之后就摆在城头,也有十多年了!”张进回答道。

    “原来都是老古董了!”赵昺听了轻笑道……

第1306章 一错再错

    赵昺看着樊城上的巍峨的襄阳砲,眼中只有轻蔑。在他记的前世传言在明军破襄阳时,还看到城头上摆着几架襄阳砲,据说就是伯颜攻襄阳时打造的。现下看来传闻还真有可能,但也见其笨重,难以长途搬运,只能现用现造,再用再造。

    粗略的看过樊城周边的地理,赵昺转回营地。此时营地已经成型,这一路来日日利用厢车立营,过去对厢车使用还显生疏的护军一旅也能够娴熟运用。他们能根据不同的地形和用途结成相应的车阵,迅速完成战斗部署。

    当下因为已经进入战区,敌我双方仅相隔数里对阵,中间无遮无障,可以说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所以他们立营结成的是‘玉环阵’,因形似一枚带孔的玉环而得名。营地选在一个圆形土丘之上,一旅在外环,骑兵旅间于其中,以亲卫团和辎重团所属厢车为内环,行驾居于其中。

    这种阵型十分适合空旷的野外,以土丘为基础设营,不仅能够应对敌军四面的围攻,高低两层布置也能充分发挥火力。还可以利用骑兵四面出击,打破敌军的围困。当然此阵也非没有弱点,最怕的就是被敌大军包围,挖壕筑垒层层围困,难以突围,最终耗尽粮草弹药而覆灭。

    但是倪亮如此布阵,还是有底气的,这里与禁军张霸部不足三十里,与荆襄主营也不过百里,御前水军正溯流而上与他们会合。这边一旦有难,他们皆会迅速赶来解围。而厢车随军作战就如同背着房子赶路,使得他们的自持力大大增加,携行的物资可以保证他们独立作战二十日。

    “圣驾回营,放吊桥!”哨兵远远见到皇帝一行人过来,便提前做好放行准备。

    “敬礼!”接近营寨,赵昺等人亦放缓马速,慢走过桥。无论是哨兵,还是正在挖壕的、布置拒马的士兵都立刻原地立正行礼,他也在马上还礼。

    “陛下!”圣驾回营,正在组织官兵布置营地的一旅都统田忠马上迎上来敬礼。

    “不必多礼!”赵昺飞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卫还礼道。军纪中规定营中严禁驰马,他虽然享有特权不受此限,但也同样遵守。

    “陛下探营只带一小队侍卫,太过冒险了。”田忠不无埋怨道。

    “此次随朕亲征,千里转进辛苦了!”赵昺并没有反驳,而是笑笑道。田忠帅府出身,在御前护军中年龄最长,今年已经年近五旬了。而他选择由一旅随护,除了战斗力强悍外,也是因为其年老持重,忠诚可靠,许多事情并不用他多操心就已经做好了。

    “属下身体强健,儿女尽已成家,拙荆操持家务,我是无牵无挂,回家也是惹人烦!”田忠可以说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对其视如子侄一般,说话也很随便。

    “自甲子起兵,你就追随朕的身边,诸多同僚都已经身居高位,曾经的下属都已经与你平级了。”赵昺感慨道,当年在琼州编练新军,田忠就是总队长,许多学员都是师都统、虞侯了,而他如今还是个旅都统。

    “当年入府之时,能统兵上万属下想都不敢想,而今仍能留在陛下身边,平日宿卫皇城,征战随扈陛下,我就心满意足了。”田忠不已为意地笑着道。

    “有你在身边,朕睡觉都安稳些,兵部几次欲升调你去别部,朕左思右想都给驳回了,误了你的前程啊!”赵昺满是歉意地道。

    “陛下言重了,属下也习惯在陛下身边,能看着陛下在皇城中住的安稳,属下就觉得此生无憾了,只求陛下勿要嫌弃属下老迈将我赶走就好。”田忠言道。

    “今晚我们都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明日争取一举破城!”赵昺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

    “陛下,我们今日渡河,元军未曾遣兵击于半渡,途中也未设伏兵,立营之时仍未派兵骚扰。属下以为他们很可能会发起夜袭,而陛下为何笃定敌军不会动兵呢?”田忠却不敢苟同,皱皱眉道。

    “史弼这老匹夫自以为有坚城在手,又有雄兵十万,我们无法撼动城池。而其又以为自己勇武,名震湖广,所以不屑与施用奸计,要堂堂正正与我们战一场,击败你这号称大宋第一旅的强军,以震慑我军,妄图使朕放弃攻取襄阳的念头。”赵昺呲笑道。

    “呵呵,他倒是张狂,那明日属下便要其领教下陛下亲军的厉害,先敲掉他的门牙,再拔了其的舌头!”田忠冷笑两声道。护军第一旅本是帅府亲卫营改编而成,参加了保卫琼州,攻广州和泉州的历次战役。又随陛下作为先锋打响了反攻江南的第一枪,此后攻临安,夺平江,战鄂州的几番恶战。此次北伐又参与了江东战役和徐州、宿州两大战役,歼敌数万,自有他们的骄傲,岂容他人可轻视的。

    “对,我们就要告诉这老匹夫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是长刀快马就可踏平天下的时候啦!”赵昺也厉声道。

    “嗯,属下遵谕,明日定会夺下樊城,将陛下龙旗立于城头!”田忠豪气万分地高声道。

    赵昺点点头,又与田忠说了会儿闲话才回行营。而田忠虽得到陛下的暗示,但也不敢轻忽,亲自监督部下将壕沟挖的更宽一些,营垒筑的更坚固一些,警戒更严密一些。又巡视一遍后,才回到营帐中听取众将斥候回报,商议明日如何攻城,成文后报与倪亮批准,然后开始部署攻城事宜……

    尽管全营官兵枕戈待旦,却果如赵昺所言元军并没有发起夜袭。而次日倪亮也没有下令攻城,而是亲领骑兵旅和一旅统制以上军官勘察樊城地形,探查敌军各门的城防,再度研讨攻城方案,部署各部的任务,并令工程营准备攻城器械。

    赵昺对他们的行动并未加干涉,也未参与讨论,任他们自行安排。而他约了王应麟下棋聊天,当然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两人说着话便不由的转向当前的形势。

    “陛下,荆襄方面应早得到消息,却无人前来迎驾,江帅是不是太过自矜了!”进入荆襄已经数日,始终不见来人,王应麟也怀疑起自己此前的判断,对江钲的所为起了疑心。

    “老帅困于宫中,小卒子自然要跳出来逞能了!”赵昺拿起卒子拱过河界道。

    “江帅重伤不能理事,有人要趁机弄权,有谁如此大胆呢?”王应麟怎能听不出陛下的弦外之音,皱皱眉道。

    “当下我军在荆襄诸军分驻于襄阳北、南、西三处,帅帐置于城南万山中,王相以为是谁呢?”赵昺跳了步马道。

    “襄阳城西有大江相隔,行营只能沿随枣大路饶樊城西行,然后在谷城渡江进入襄阳腹地,前往主营。张霸弃樊城等于断了行营的行军大路,也是离行驾最近,却不来觐见,难道其有了异心!”王应麟被自己的猜测下了一跳,若是张霸叛乱,行驾便会被困于樊城之下。

    “他却没有那个胆子,只是耍些小聪明而已,怕是最后砸了自己的脚!”赵昺飞马踩了王应麟的过河卒,将棋子拿在手中把玩着道。

    “陛下这是……”王应麟被吃了过河卒有些心疼,想悔棋又觉无赖,撤回来自己的手道,“其即无反心,为何又迟迟不来见驾呢?难道还要陛下去亲往不成!”

    “他是怕,便装作聋子、瞎子,只当不知道朕已过江至此。”赵昺催促举棋不定的王应麟快些走棋道。

    “怕什么?”王应麟却将棋子放回原位,看向陛下道。

    “他怕樊城被淹丢了樊城被朕惩处,怕谷城久攻不克没法交代,怕见了朕的面不知道如何开脱。于是就捂着眼睛,堵上耳朵装作自己没看见行驾已至,听不到朕攻城的炮声。”赵昺笑呵呵地道。

    “这……岂不是自欺欺人,难道如此就能脱罪吗?”王应麟听了诧异又觉好笑地道。

    “所以说这也其聪明之处啊!”赵昺再次催促着其落子道。

    “这不是傻子吗?来日行驾到了军前,他又如何向陛下交待呢!”王应麟沉吟片刻,却没有想通其聪明在何处,觉得陛下是在考验自己的智商,有些激动地道。

    “王相错了!”赵昺将几个棋子上下相叠,发出串脆响道,“其以为行驾过河时会遭到元军的阻击,不得不改路过境,便能瞒过自己的所为;可朕平安渡过白水,其又以为元军会在途中设伏,如此他可以领军救驾,朕即便知道了其错处,但念其救驾有功又怎么好意思处罚呢!”

    “哦,原来其是怀的这种心思。但当下我军直抵樊城城下,其为何还不来觐见呢?”王应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解地道。

    “他在等朕无法攻下樊城,向其求援!”赵昺挑挑嘴角冷笑着道,他知道人之本性是趋利避害,但是其是军人,有职责在身,自己允许其一时糊涂犯错,但是却不能允许其一错再错……

第1307章 兵临城下

    清晨的江雾笼罩着樊城内外,定中门城楼上一位顶盔挂甲的老将一手扶着栏杆,一手随意的搭在刀柄上眯着眼看向城外宋营,但江雾尚浓,影影绰绰的看不太真切。但是阿里罕仍然感到其中蕴含着的肃杀之气,其就如一只蹲伏着的猛虎,看似安静,却是蓄势待发,随时都会发出致命一击。

    阿里罕皱皱眉,他今年已经年过六十,到了回家养老的年纪,但比之主帅还是要年轻十来岁。可自己也是少年从军,随宪宗皇帝征战四方,被其赞为勇而善谋,受命统领怯薛军。可一切都因为征蜀之战而改变,大汗蒙哥在钓鱼城下中炮而亡,忽必烈争的汗位。

    作为蒙哥大汗的怯薛首领,阿里罕自然再难得新汗的信任,被剥夺了兵权赋闲,无缘再统兵作战,只能看着他人攻灭大宋,立下不世功勋。好在灭宋之后,忽必烈体恤老臣,在调整天下兵马的时候,任命其为襄樊达鲁花赤,管民屯田。

    襄樊是军事重镇,但此时大敌已灭,虽然大汗仍然遣兵东征西讨,残宋尚盘踞在海外的琼州,可战争离阿里罕皆很遥远,他的日子也过得十分平静。赴职几年后,就当他以为自己再无缘征伐,终老于床上之时,江南却在短短数月之内尽数沦陷,宋军已经陈兵于长江沿岸。

    而后宋军不断北侵,江陵、夷陵尽数失守,控制了荆州地区。阿里罕敏锐的感觉到战争在逐步逼近襄樊重地,而当他以为自己可以重披战甲的时候,史弼被任命为荆襄总管府总管,管军万户,使他再度与兵权失之交臂,无缘领兵。

    去岁末,战事再起,南朝发动北伐。阿里罕就意识到襄樊作为南北锁钥,必然会是宋军争夺的目标,他便建议史弼囤积粮草,整修军械,修整城池。史弼其人虽然自傲,却也是知兵之人,听从了他的建议,开始收拢军队,加强训练。也命他征发民夫修整城防,征集粮草,训练丁壮,配合驻军作战。

    尽管阿里罕已经意识到战争的临近,但是没有料到战事发展会如此之快,短短数月间,河南山东都万户府二十余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于江东,宋军收复淮东,进军淮北。随后寿州、丹阳等淮北重镇也纷纷失守,兵锋直逼中原腹地。

    而驻湖广宋军此时随之渡过长江发起全面进攻,淮西各州府纷纷失陷。四月,淮西已经全部陷落,宋军形成对襄樊的合围之势。阿里罕没有想到本朝败退的如此之快,也意识到襄樊之战不可避免,但是由于河南山东都万户府全军覆没,他们难以就近得到援军,很可能要孤军作战。

    阿里罕和史弼两人经过商议,认为以现有的兵力是难以与南朝宋军进行全线作战,因此制定了依托襄樊坚固的城池固守,将宋军挡于城外,阻止宋军继续北进。所以他们一边向朝廷请调援兵,一边加快战备速度,将所属州府镇抚军和屯军调至襄樊,放弃周边的州县。

    朝廷的回文果然与他们的预估相差无几,因东路宋军已经逼近开封和徐州,朝廷无力再调兵增援,而川蜀地区也战事正急,通路又被宋军控制,也无法抽调兵力。只能就近从陕甘和南阳抽调了不到两万兵力为援,至于粮草是一粒未给,送来一堆纸钞作为军饷。

    但是朝廷却严令他们必须守住荆襄,防止宋军突入南阳,威胁中原,进入陕南。不过又告知他们,现在朝廷已经启动与南朝和议。只要和议达成,危机顿解。而两人只能相对苦笑,荆襄是南朝的北大门,岂能轻易放弃到嘴的肉,恶战已经不可避免。

    两人清楚,只要襄阳城池不失,就有反击的机会。于是乎,他们将所有兵力集中于襄樊周边堡寨,保证朝廷援军的通路,又强征签军,加上援军兵力暴增到十余万。同时将所有粮草集中于城中,做好长期固守的准备,以待形势的转变。

    基于确保襄阳的战略,当宋军大举进入荆襄时,史弼在樊城稍加抵抗便主动撤回襄阳,利用天险与宋军隔河对峙。可是在他们做好恶战的准备时,却发现宋军仿佛已经是强弩之末,攻击乏力,转而又开始在周边用兵,试图隔断襄阳与外界的联系,做长围的准备。

    宋军的表现,让史弼大为惊诧,其构想与当年自己攻襄阳时的战略几无不同。但是形势与当年确是大不同,两国议和在即,采用久围之策只会事得其反,徒耗钱粮罢了。这使得史弼开始对宋军愈加轻视,以为尚不及当年的吕文焕懂得用兵。

    而后史弼设伏以巨筏撞击查看地形的宋军荆襄行军总管江钲的座船,致其重伤。又采用铁索沉降封锁水道,切断樊城之敌与主营的联络。樊城守军惊慌失策居然以避水为名要撤出樊城,去抢邓城镇,并试图攻取谷城,恢复各军间的联系。可宋军攻一个小小的堡寨竟也打得稀松,数万人打了半个月才攻下。

    于是史弼下令挥兵重夺樊城,宋军居然不战而走,这让他更为瞧不起南朝。而他却骄气日增,傲气日盛,以为皆是大汗不识人,竟然让月赤察儿这些小儿领兵,以腐儒为谋,导致连番大败,让两淮形势无法收拾。若是早起用他们这些沙场老将,国家哪至于败坏如此。

    当游骑报告又有南军东来之时,阿里罕以为是南朝援军,应主动出战击敌于半渡。但史弼以为来军只有骑军和车军,哈哈大笑,以为宋军真是没有能人。荆襄河网密布,又是秋汛在即,来者不过是自寻死路,自己又何必做那些苟且之事,要与他们堂堂正正一战,再不敢来犯。

    阿里罕无奈,只能遣斥候不断查看,探明来者是哪支宋军,欲前往何处。而侦骑也来报,此支宋军戒备严密,行军调度有方,宿营以车结阵。如此阿里罕也觉的战机难觅,也放弃了在途中伏击的念头。直到来敌直驱樊城,他意识到这是冲着樊城来的。

    阿里罕再报史弼,而其哈哈大笑,令人将城中武备库中的‘襄阳砲’摆上城头,告诉他当宋军攻城时只需放上一轮就能将敌军惊走。他依计而行,将襄阳砲运至城上,可宋军并没有被吓走,而是在城外扎营,不断前来探城,伐木造械,并没有贸然发起进攻。

    ‘呜呜……’阿里罕看了半天,宋营毫无动静,以为今日仍不会攻城,准备下城回府,却突然传来号角声,宋军大队人马在雾气中逐渐显现,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阵而来。

    “示警,备战!”阿里罕见状急令敲钟示警,并遣人飞报总管府。

    一时间樊城中钟声响成一片,无数军兵顺着马道冲上城头,抛石机在口令声中,摆臂在上百兵丁的拉扯下降下来,卡上机簧,装上石弹。城上军兵刀出鞘、箭上弦立于城垛之后。而民夫们则忙着将滚木礌石抢运上城,架锅生火熬制热油。城下不断有军兵出营赶到,在城边列队待命,时刻准备封堵城门,上城增援。

    “龙旗!”城外的宋军前锋在城下距城五百余步停下脚步,迅速展开阵型,骑军居中,步军在两翼展开,中军升起一面丈余的明黄龙旗。阿里罕见了惊诧莫名,他清楚龙旗乃是皇帝专属,非将帅可以使用的。

    “御驾亲征!”随着一面副旗升起,又有士兵惊呼起来。

    “是南朝小皇帝来了,他要亲攻襄阳!”有人敌军看到敌军中隐现的黄盖,大声喊道。

    “肃静,祸乱军心者,斩!”阿里罕见众军骚乱,面露惊慌之色,厉声喝道。而他心中也是纳闷,前时尚有消息称南朝小皇帝远在应天府祭庙,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更让他暗暗后悔,要早知是南朝皇帝前来,就不该听史弼的,而是要半途截杀。

    “总管!”正当阿里罕后悔的时候,史弼匆匆上城而来,他急忙迎上施礼道。

    “南朝小贼来了,本帅要亲自上阵将其擒杀!”史弼却是兴高采烈,趴在垛口上向下张望着道。

    “总管,现在敌大军陈兵于城下,贸然出城恐为敌所乘!”阿里罕却是心中恶寒,其已经是七老八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还以为是当年啊!

    “拿我弓来,本帅将其射杀!”老头儿越说越来劲,伸手向亲兵讨要弓箭。

    “总管,敌军尚远,弓矢恐不及阵中。”阿里罕更觉老头儿没谱了,真当自己是神了,两军相隔数箭之地,城弩都不一定能射的到,何况一张步弓。

    “哦,老夫孟浪了!”史弼初时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也慢慢冷静下来,看看城下又道,“弓弩射程不及,便以回回炮射之,即便不中,也吓他个半死,看他还敢犯我襄阳!”

    “总管,敌军尚未开始攻城,是不是再等等!”阿里罕看其刚正常点儿,怎么又发疯了……

第1308章 胆颤心惊

    ‘呼、呼、呼……’沉重的木槌击打在抛石机的弩机上,重锤猛地落下,梢臂骤然扬起,又击打在横梁之上。梢臂顿止,臂端上的弹兜在强大的惯性下依然借势上扬,里边盛放的巨大石弹脱离了约束,发出摄人心魄的啸声冲向高空,力竭之后向下坠去。

    ‘轰、轰、轰……’坠落的石弹如流星般砸在宋军阵前数十步的草地上,刚刚吸饱了雨水的土地变的十分松软,沉重的石弹落深深的陷入其中,巨大的冲击力下激起了数丈高的草屑和泥沙,又如骤雨般的落下。

    “哈哈……他们怎么就不怕?”看到回回炮显现出的巨大威力,史弼不由的放声大笑,可突然又像被抓住了脖子的鸭子般戛然而止。

    在他想来,宋军看到石砲显威后,应该被其震慑,惊慌失措的四处躲避,甚至会掉头就跑,冲乱自己的阵脚不战而退。但眼前的宋军阵型丝毫未乱,就是最前排的兵丁都没有后退半步,连溅到脸上和身上的泥沙都没有抬手拭去,依然保持着持枪肃立的姿态,他想象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出现。

    “重新装弹,再射!”史弼愣了片刻,马上也反应过来,这些宋军有别于自己前时遇到的宋军,可他依然不甘心的转身呼喝道。

    阿里罕听了却是一脸苦相,回回砲炮架巨大,适于摆放在空阔之地,以利于炮手展开方便操作。樊城算是大城,城墙顶宽十余丈,可并行两车,炮台还要宽一些。但是对于回回砲这种体量极大,且又需要上百名士兵操作的家伙来说,都会显得逼偃狭窄。

    因此回回砲根本就不应该摆放在城上,而是布置在城后宽阔之地,以利于士兵操作。但是史弼为了彰显武力,执意将回回砲搬上了城头,于是不得不费了大量人力将炮架拆开运到城上重新组装,将沉重的石弹吊上城头。而现在要重新装弹,又何谈容易。

    “哈哈……南朝小儿是在吓唬老夫吗?”在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刻,史弼又突然扶墙大笑道。

    “总管又有何发现?”阿里罕扭脸苦笑着问道。

    “阿里罕,你看宋军阵中只有数辆桥车,一件攻城器械皆无,他们是肋生双翅,还是会飞檐走壁,真当樊城是纸糊的了!”史弼指着已经开始变阵的宋军阵营冷笑着道。

    “哦,还真是如此,难道南军只是城前示威?不会是要挖掘地道潜入城中吧!”阿里罕定睛观瞧,果然在城下宋军阵中没有看到高大的攻城车、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甚至连攻城必备的云梯都没有,他惊疑不定地道。

    “挖掘地道?!这樊城虽说是土城,却也是以巨石为基。且昨日大雨,掘地两尺就可见水,他们不怕把自己淹死,尽管来挖!”史弼听了冷笑连连地不屑道。

    “总管所言甚是,他们仓促攻城,那是自寻死路。看来盛传小皇帝极善用兵,战无不胜,看来不过尔尔。”阿里罕也笑着道。

    “其不过黄口小儿,且南人甚是虚伪,胜了几阵小仗,便大肆吹嘘,斩首数枚,就敢妄称过千,其实不过一草包!”史弼摸着胡子极为不屑地道。

    “总管,南军这是要做什么?”两人说话间,阿里罕向城下看了一眼,但见宋军前锋突然散开,蹲伏于地,后边退出十数门炮车,他惊讶地道。

    “他们是想以火器轰塌城墙真是做梦,便是这回回砲发射的巨石也难以轻易将城墙砸塌,不必太在意,做好封堵准备即可!”史弼倒是见识过宋军的火器,但是依然以为不足惧,笑笑说道。

    “总管,火器犀利,还是下城避一避的好!”阿里罕还是谨慎地道。

    “老夫枪林刀丛中走过,岂能惧了区区火器!”史弼挺挺腰板十分硬气地道。

    ‘轰、轰、轰……’城下突然传来阵阵爆响声,但见随着雨前闷雷般的轰鸣声中,火光闪烁,烟雾腾起,碗大的弹丸呼啸而来。

    ‘嘭’的声大响,一枚炮弹砸在女墙上,顿时砖石飞溅,垛口被生生砸塌,隐于其后的兵丁随之倒飞出去,口吐鲜血,备甲的胸部塌陷,眼见不活了。转瞬间整个城墙上皆遭到轰击,有的弹丸直接坠到城墙之上,中者非死即伤;有的命中城楼,弹丸直接透墙而过,坠到城下;而有的击中了投石机,厚达两尺的支架被瞬间被砸断,炮架轰然倒塌。

    “总管,敌军炮火凶猛,下城暂避一时吧!”阿里罕暗叹史弼不愧是沙场老将,眼见炮火来势凶猛,便看年岁大,立刻便屈身弯腰躲在了城垛之下。见一轮炮火过后,他急忙拉起其喊道。

    “不可,吾为主将怎能畏敌砲石,立刻发砲反击!”史弼却是不肯,抖抖身上的土,大声呼喝道。

    “快发砲!”阿里罕扭身看看城上,虽然有抛石机被击中损毁,可大多数还能使用,对兵丁们喊道,令他们加速装弹,马上反击。

    可是不待他们做好准备,宋军的第二轮炮火已经再次响起,而这次发射的非是实心弹,却是开花弹。一时间城上弹片纷飞,火光冲天,城上不及躲避的兵丁受创倒地。而负责操砲的士兵聚在一起,只一颗炮弹落入人群,便炸到一片,导致炮手伤亡惨重。

    “发砲、发砲……”宋军炮火凶猛,而己方却哑了火,史弼大怒抽刀威吓道。

    威逼之下,炮手们再次举起来操做抛石机,但是宋军的火炮发射间隔越来越下,且有更多的火炮加入炮击,火力变得绵密起来,城上兵丁的伤亡在不断增加。而敌军的炮火则更多的指向抛石机,在此关照下炮架被击毁,兵丁死伤一片,在两架抛石机勉强将石弹发射出去后,炮手们也坚持不住了一哄而散寻地躲避,至于打中没有打中却也没人关注了。

    阿里罕缩在女墙根儿不敢动分毫,听着炮声稍弱才探出头来从垛口向下偷瞄,却发现宋军正在向前推进,十几门大家伙仍在断断续续的发射,却有炮口小一些的在向前推进。而由几个兵丁就能操作的小炮多达几十门,他们已经运动到了距城墙不足二百步的地方,向城上快速的发射。

    最让阿里罕惊恐的是宋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分成两队向前推进。樊城北门共有四门,敌军一路冲向东侧的屏襄门,一路冲向西侧的朝觐门。由于己方被宋军火炮压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稀稀拉拉的箭矢根本无法阻挡敌军的进攻。

    阿里罕看着心中一阵恶寒,宋军选择的攻城点很是刁钻。他知道这两座城门虽小,却没有修筑瓮城,只要城门一破就能直接突入城中。而让他不解的是宋军还是如前时一样,前锋推着的两辆车桥突进,而后边归属的士兵除了手中的武器并无携带攻城器械。

    史弼推开持着大盾的士兵,他前有城墙,后有大盾和肉盾保护,倒是毫发无损,可灰头土脸是免不了的。他探头向外看看,只见城上硝烟弥漫,死伤遍地,而看向自己的‘宝贝’皆已经仆倒,成了一堆堆废柴时,不禁哀嚎道:“我的回回砲啊,怎么全毁了!”

    “总管勿要哀伤,毁了还可以再造,敌军现在已经逼至城下,开始架桥过壕了!”阿里罕见状大急,一边安慰,一边禀告道。

    “赶紧调集兵丁上城据守,绝不能让他们进城!”此时宋军的炮火开始转移,集中向东西两侧的城门射击,压制试图反击的己方部队。而攻打朝觐门的宋军前锋已经将桥车推入壕中,正在调整位置,固定浮桥,他急忙传令道。

    屯于城下的元军迅速沿着通往城上的马道上城,弓箭手弯弓搭箭向城下发射,可一轮射击刚过,城下枪声大作,不及退回的弓箭手纷纷中弹倒地,可怜他们躲过宋军的炮火,却没有躲过宋军的火枪攒射。这时才有人发现宋军后续部队已经压上,在大盾的遮护下排成数列轮番上前向城上射击。

    于是城上城下双方爆发出一场热兵器与冷兵器的‘远程’对决,一方弓手万箭齐发向城下抛射,一方用火枪向上以排枪射击。在射速上燧发火枪不及弓箭,但能够以轮射的方式来弥补;在射程上弓箭就要落于下风,宋军可以躲在弓箭射程之外射击,弓箭的威力和准头都要被削弱。

    在威力上,弓箭更是远逊于火枪,火枪可以洞穿铁甲,被击中着非死即伤,即便没有命中要害,也会失去战斗力。而宋军即使只装备着简陋的胸甲,弓箭也无法射穿内衬的瓷板,而被射中者,只要不是命中要害,伤者还依然可以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而就在双方隔空箭来弹往激烈对射之时,一支宋军小队推着数量小型的厢车冒着箭雨上了浮桥,躲过城上扔下的滚木礌石,冲进了城门洞……

第745章 活地

    钱塘县是杭州首县,也叫附郭县,相当于现在的卫星城,其县治都在杭州城内。赵昺的行在也就只能设在城外的一处民宅之中,他已经看了半天的各方收集的材料,可以说是越看越乱。那些曾在京中任职的官员所述对宫城描述的大概不错,却不成系统,而探子们对偌大的城池的重点放在驻兵和官员及地势上,舆图也是标注不清,总归不大详细,让他看的是云里雾里。

    搞了半天赵昺对城内也只弄清楚个大概。临安南倚凤凰山,西临西湖,北部、东部为平原,城市呈南北狭长的不规则长方形。宫殿独占南部凤凰山,整座城市街区在北,形成了“南宫北市”的格局,而自宫殿北门向北延伸的御街贯穿全城,成为全城繁华区域。

    临安以御街为主干道,御街从宫殿北门和宁门起至城北景灵宫止,全长约九里。除此之外,还有四条与御街走向相似的南北向道路。东西向干道也有四条,都是东西城门之间的通道。还有次一级的街道若干条,均通向中部御街。全城因地制宜,形成大小不一的网格,道路方向多斜向,并以“坊”命名。

    御街南段为衙署区,中段为中心综合商业区,同时还有若干行业市街及文娱活动集中的“瓦子”,官府商业区则在御街南段东侧。遍布全城的商业、手工业在城中占有较大比重。居住区在城市中部,许多达官贵戚的府邸就设在御街旁商业街市的背后,官营手工业区及仓库区在城市北部。以国子监、太学、武学组成的文化区在靠近西湖西北角的钱塘门内,而且还有许多园林点缀其间。

    城内河道有四条,其中盐桥河为主要运输河道,沿河两岸多闹市。城外有多条河流,与大运河相连。这些纵横相交的河和湖构成了一幅水运网,对临安经济发展起了重要作用。城内河道有四条,其中盐桥河为主要运输河道,沿河两岸多闹市。城外有多条河流,与大运河相连。

    临安商肆遍及全城,御街两侧属于中心综合商业区,其中有特殊商品的街市,如金、银交易,也有一般商品的市场。此外还有“瓦子”多处,其中包括了茶楼、酒店、演杂技的场所。官营手工业作坊多集中在城市北部武林坊、招贤坊一带。瓷器的官窑在城南凤凰山下,称内窑。私营手工业则遍布全城,丝纺业多为亦工亦商的作坊,集中在御街中段官巷一带。御街中段的棚桥是临安最大的书市,刻版作坊就在棚桥附近。

    “陛下,郑主事求见!”掌灯时分,赵昺仍在拼凑乱七八糟的信息,这时王德进来轻声禀告道。

    “哦,让他进来吧!”赵昺头也没抬地道。

    “属下参见陛下!”稍时郑虎臣进来施礼道。

    “坐吧!”赵昺用手指点点几前的座位让其坐下,接着就抱怨道,“也不知你们这些京官过去怎么当的,除了殿衙记得清楚,就瓦子、勾栏和酒楼却忘不了在什么地方。而你的那些探子也糊里糊涂,地名都标不清楚,甚至相互矛盾!”

    “陛下赎罪,可此时确是不能怪属下!”郑虎臣看陛下急赤白脸地样子拱手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临安府城池广大,行朝的这些大人们多是外臣,就如左相在京中待的时日不多,平日也就在这些地方了,哪里如陛下经常微服私访察看民情。而事务局的探子多是自琼州派出的,而十年前一场大火将宫城烧成了一片瓦砾,他们一时又如何搞得清楚。”

    “你们一句搞不清楚就算交差啦?”赵昺本就不高兴,听了其的话不禁着恼,抓起几上的水杯欲掷道。

    “呵呵,陛下勿急,属下已为陛下寻到了一位高人,其对临安城地理民情了如指掌!”郑虎臣急忙接住小皇帝的手,拿过杯子放在几上笑着道。

    “哦,其是何妨高人啊?”赵昺听了脸色稍缓,坐下问道。

    “陛下,此人名周密,字公瑾……”

    “周密?!”赵昺听了一怔,这名字十分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其是做什么的。

    “陛下识得此人?”郑虎臣看小皇帝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道。

    “不识,朕还以为你找到了当年江东周郎,周公瑾呢!”赵昺摆摆手笑道,而他也想起此人是谁了,其就是写了《武林旧事》的家伙,后人对宋时杭州的研究便多引用其说,自己上中学时还学过其写的一篇文章。

    “陛下,属下寻到的这位公瑾虽非那位名震江东的周瑜,却也是位风流才俊。”郑虎臣也笑着道,“此人祖籍济南,先祖随高宗难度,出身于官宦人家。其生于杭州,宝祐间为义乌县令。景定二年,任浙西帅司幕官。咸淳初为两浙运司掾属;十年监丰储仓,景炎年知义乌县。”

    “临安失陷后,周密誓不仕元,隐居弁山,后家业毁于大火,移居杭州癸辛街。其善诗词,能书画,雅好医药,喜收集旧闻,皆录于纸上,对临安典故、民俗风气皆十分了解。属下觉得此人对陛下有用,便将其请出城来面圣。”

    “嗯,正是朕所需之人,速让其前来,朕有事相询!”赵昺点点头道。

    不过他也颇多感慨,元军兵临城下,偏居苟安的南宋王朝岌岌可危,谢太皇太后与丞相陈宜中正在加紧进行议和活动,乞望能以大幅土地交换,保留小朝廷。但元军没给朝廷议和派任何幻想余地,随之一个王朝气数已尽,一个文人开始不厌其烦地把前朝的种种事物记录下来,这是对行将消失事物的资料性描述,更是对旧时生活的深沉留恋与惋惜,其恋国之情令人敬佩。

    “陛下,其就在门外,没有陛下准许,属下不敢擅自将其带进殿中。”郑虎臣施礼道。

    “请起进来!”赵昺扭脸对王德言道。

    “罪官知义乌县周密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稍时门外抢进一人紧走几步,在案前跪下大礼参拜道。

    “免礼,给公瑾先生看座!”赵昺还没看清来人是何模样,其已经跪下口呼万岁,他只能待其施礼罢抬手虚扶道。

    “谢陛下,在下自先帝北狩便日日企盼王师回还,今得见陛下龙颜虽死无憾了!”周密再拜后才起身道,他知道陛下称其先生,便是不再追究其失地之罪,而是以常人视之。

    “不必多礼,朕有事欲请教先生,还请公瑾先生不吝赐教。”赵昺笑笑,示意其坐下说话。他看其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留着短须,头戴纶巾,一身素色长衣,透着儒雅和精干。

    “在下学薄识浅,岂敢言教。陛下要问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密施礼道,然后才挨着郑虎臣的下手坐了半个屁股。

    “公瑾先生,陛下不喜客套,直接作答即可!”郑虎臣轻声跟周密言道。

    “是,多谢提点!”周密拱拱手小声道。

    “公瑾先生,自临安沦陷敌手已有十年,行朝漂泊海外,对城中情形一无所知,而朕离京时年纪尚幼,连宫门怕都找不到了。先生在城中隐居多年,朕想请教下其中变化。”赵昺笑笑道。

    “陛下,在下避隐于城中,喜欢搜罗些奇闻异事,记录市井变化,绘制了一张城图献于陛下过目!”周密早已获知自己前来的目的,也做了些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卷图册双手捧着送上。

    “王德,换张大些的书案,掌灯!”王德接过送上展开,赵昺发现其中既有临安总图,也有重点区域的分图,大喜地道。

    东西很快备齐,赵昺在书案上铺开图册,郑虎臣在左手,周密在右手,他对不明之处一一询问。周密为他详细解说,由于对于临安基本情况有所了解,而宫城被焚毁,因而重点先放在此处上。使他对宫城有了了解,毕竟那里仍将是自己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驻跸之地,从哪里进攻还需斟酌。

    临安原为地方政权吴越国的都城,由于其经济基础好,宋室南迁被选定为南宋都城,改称临安。此后便扩建原有吴越宫殿,增建礼制坛庙,疏浚河湖,增辟道路,改善交通,发展商业、手工业,使之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直至被蒙元攻陷,前后共计一百三十八年。

    宫城在城南端,位于凤凰山东麓,周长九里,城墙夯筑,是在原临安府子城基础上增筑而成的。而这南宋皇宫相当独特,其一:我国历来以北为尊,君王坐北朝南,皇宫自该雄踞北部,而南宋皇宫却一反常态,御街在北、皇宫在南;其二:南宋皇宫大概是史上唯一一个依山而建的皇宫,以南北走向的凤凰山、将台山的东面山体为障,形成三面宫墙一面山、西高东低的不规则方形。

    临安城内有一条纵贯南北的中心御街,街两旁店铺林立,是全城最繁华的街道。在街的东面有两条运河。城内有四条横街,横街间为小巷,民居常常是前街后河,充分利用了河道的便利。这种纵街横巷,前街后河的街道系统,十分适合于南方。

    古人也不傻,大殿自然是建在山下平地,山上主要是一些亭台楼阁,但是在那场大火中,宫殿全部被毁,中枢所属的各部衙门也皆被焚,只有山上、山下的一些宫殿幸存。宫城大部成为元军屯驻之地,遗址进一步遭到破坏,而杨琏真迦又在原大殿基础上建庙,拆毁了残留的基础。

    让赵昺觉的有意思的是皇城皆按汴梁故宫所建,但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其实皇城中房屋还是很紧张的,即使皇城内建筑也不能幸免。主要宫殿一般都规模不大,其长宽高矮仅与大州衙署的设厅相仿佛。而位于皇城南部的大庆殿,功能上相当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系皇帝正衙所在,竟然是在旧日州治的“射殿”基础上改建而成的,当时宋皇室的尴尬境地可见一斑。

    更为有趣的是,正衙大殿不仅属于临时改建,而且还得一殿多用,史载“朔望则权置帐门,以为文德、紫宸殿。按射则以为选德,策士则以为集英”。可见由于安排不下太多的宫殿,一遇到其它事宜,便只好靠临时更换殿牌来行使其它宫殿的职能。

    高宗赵构退位后,禅位给儿子孝宗。其侍奉高宗极为恭谨,可皇城里面房屋紧张,哪里还能找出地方来给父皇养老?孝宗于是看上了原来御赐给秦桧住的太师宅。绍兴三十二年,秦桧旧宅摇身一变为德寿宫,退休后的赵构便迁居于此,号为北内。淳熙十六年,孝宗仿效高宗内禅,将皇位传给儿子光宗后,仍退居于此,只是将德寿宫改名为重华宫。而宫城中像这样原地改建或者一屋多用的情况非常普遍,并非想象的那样大兴土木。

    “耗百年之功兴建的宫城,却毁于一场无名之火,大火燃了数日不熄,满城百姓南望痛哭不止,其景令人唏嘘感叹!”周密讲述完毕后不仅饮泣不止。

    “公瑾先生勿要难过,朕此来就是要收复故土,回还故都的。”赵昺叹口气道,“先生之意,城南宫室皆废,而市井之地却无受损了!”

    “正是,除宫城外,余皆幸免。今宫城已成荒野狐兔出没之所,少有人迹,罗城为鞑子和色目人所占,其衙署皆在其中,我朝遗民皆被逐到外城及城外郭城、市镇。”周密言道。

    “朕昨日途经所见,临安城防似已废弃,对否?”赵昺又问道。

    “陛下,临安城墙高三丈余,横阔一丈多,城门和形制一般都建有楼阁,水门都是平屋,城墙门洞即舟楫通利之处。沦陷后,鞑子明文禁止修建城墙,城门毁坏了很多,城楼坍塌,大部已失功效!”周密回答道……

第983章 绘制蓝

    问题堆积如山,要想根本解决问题,工部的意见是对京城的水道沟渠不仅要进行清淤疏浚,还要形成长期的制度,以免积少成多,不得不大动干戈的进行治理。而赵昺看后,觉得还是要整体进行规划,不能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如此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赵昺查阅旧档,寻到了当年朝廷南渡之后,营建杭州的城图,他发现古人也是有大规划的思想,对城市进行了严格的规划,只是百余年后,随着人口的增多及城市的变迁,没有再进行过修改,以致当下出现混乱不堪的局面。

    临安城整体上说是水乡城市,东、南临钱塘江,西北接大运河。以江河为主干,结合郊区其他大小河道,形成一个环城的大型水上交通网。临安城市的总体布局,便是充分发挥水乡城市的优势,以临安城为中心,这个水上交通网为主要脉络,配合京畿驿道,聚集周围郊区一系列的大小卫星市镇及澉浦港口而组成。

    临安郊区卫星市镇都是临江濒河建置的。这些市镇利用江河航运之便,与临安城市联为一体,成为沟通临安城市与广大郊区农村及周围城市的经济桥梁。各市镇的规模大小不等,如江涨桥、旷平等市镇,规模均颇可观。除了赤县的郊区市镇外,还有作为临安海港的澉浦镇。此镇虽不属赤县所辖,但为临安外贸港口,由钱塘江可直达临安城。这个港口市镇是临安城市的重要门户,自应成为临安城的海港区。

    城内主要有三条河流,茅山河、盐桥河及龙山河,用以维持城中的航运。后因营建德寿宫,加之两岸民居不断侵占河道,致茅山河日渐堙塞,城内水运便以盐桥河为主了,与南城外的龙山河向勾连。赵昺选定北宫作为皇宫后,茅山河再次经过疏浚,但是也难以再现当日的规模,只能通行小舟。

    道路不仅是一个城市的运输线,同时也兼具的分割城市功能的作用。由于临安城市形制为南北长东西狭。加之地形起伏,河道纵横,所以城市道路布局不得不适应这些条件的要求。在赵昺总的来看,临安城市道路网结构基本上是按经纬图制进行规划的。

    由于临安城市具体条件的限制,因此出现东西走向的道路多,南北走向的道路少。其次,道路多曲折,即使是主干道御街,也难矢直。有的干道甚至分段曲折组成。至于干道间距,情况更为复杂,除御街中段西部部分街巷间距较为均齐外,其余大多远近不一。

    御街上道路网的主干道,也是全城规划的南北主轴线,南起旧皇城北和宁门,北达景灵宫前斜桥。与御街大致呈平行的南北道共有四条。一条道较长,是城之西半部的南北干道。第二、三条在御街东,介于小河与太河一条在御街西,为两段所组成。第二条道南起朝天门,北抵众安桥东春风楼。第三条为南瓦东钟公桥至盐桥西。御街东之第四条道自南瓦东绕德寿宫,北至昌乐坊。这三条道均系清波门至新门东西干道与钱塘门至东青门东西之间的区问联络道,而非贯串城之南北的干道。

    东西干道计有四条。第一条为候潮门至钱塘门;第二条从新门至清坡门;第三条为祟新门至丰豫门;第四条从东青门至钱塘门。这四条道都是横跨御街,连贯东西相对应的城门之间的干道。另外由于临安是水网城市,故道路多桥粱。在这些桥中,除众安桥及观桥为平梁式桥外,其余基本上都是拱桥,桥下均可通舟楫。

    临安自从定为行在所以后,当时追随高宗的宗室、贵戚、臣僚、军属以强南下的中原人士,纷纷进入临安。为了安置大批南来人员,不得不将原来土著居民迁徙城外,以致绍兴韧年一度出现郊区人口陡增的现象。城内因人口骤然大量集中,而南来人员大多为皇室、贵戚、显宦、富贾,自必引起城市居民阶级结构的变化。这种变化也必然在居住区规划上有所反映。

    临安居住分区可分为两类。第一类为府邸区,此区包括皇帝潜邸、皇室贵戚以及王公大臣府第,各种官舍也附刊此类内。第二类为一般居民区,即城市各阶层居民的居住区。且是按坊巷制作为聚居规划制度而安排的。坊巷内不仅有城市居民住宅,而且还有商业网点,形成市、坊结合的统一体。

    临安城内有两种府邸区。第一区在御街西,第二,区在御街东。第一区范围较广,南起清河坊,沿清湖河而北,一直延伸到观桥附近武林坊以南。其间有些地段与地方行政区及一般居民区相错并列。致呈断续之势。第二区在御街及盐桥河之东.德寿宫以北,丰乐桥以南,东达丰乐坊一带。此区范围较小,主要作为皇亲贵胄的府邸,因而此区较整齐,没有与他区交错的现象。

    而一般居民区也以御街为基准,可分为两区。御街东、新门以北、白洋池以南,介于市河与盐桥河之间的狭长地带,为第一居住区。御街西、钱塘门以南、丰豫门以北,介于中心商业区与地方行政区之间的地域,是第二居住区。此区部分地段与府邸区呈犬牙交错之势,故不及第一居民区规整。此两区外,城隅一带还穿插有居民坊巷。

    由于坊巷规模宋代各城市并无定制,形成了坊巷兼具商业网点的特征。而坊巷实为临安城市组织管理单位,坊巷之上设有厢,厢设立厢厅,仍沿用北宋保甲制。在其中可以开设铺店,设立与居民日常生活密切关联的一些行业基层网点,这些分布在坊巷中的基层商业网点,既是商业网的基层组织,同时又是坊巷的一个组成部分,其中还设置有学校。

    但一般居住区人口密度大,建筑密度高,且这两个居住区都毗邻闹市,因之有些坊巷铺户较多。因此消防管理成为至关重要的问题。自建都后,为了加强城市消防,一面放宽街巷路幅,一面在重要建筑物前及人流较为集中的行市所在,多留空地,辟作广场。并设置军巡铺,坊巷中还建有石砌塔式塌房,以备居民火警时存放重要物品。坊巷不建坊表.也与消防要求有关。

    此外作为一国之都,又是商业之都,临安城中必然还设有宫廷区、中央地方的行政区、仓廪区、码头区、手工业区、文教区及城防区和风景区等区域。但是有些区域自赵昺还都已经做了相应的调整。首先过去的皇城由于被蒙元恶意毁坏,赵昺将那里太学和武学都自城北迁到了此处。

    另外城防区除了环城军寨重新修整后,将过去军营从东江外集中到旧皇城。此外他还计划将部分仓廪迁到这一带。而手工业区和商业区及居住区基本维持未变,可这两个区域当下已经成为城市污染的最主要来源,也是治理的老大难地区。

    赵昺以工部进行了几次沟通。他计划将军工区和手工业区外迁,因为这不仅是污染的问题,同样是对城市安全构成了威胁。当下军工坊已经不是过去生产弓弩刀枪这些冷兵器,而是涉及火药制造和各种以火药为动力的爆炸物。加之位置毗邻居民区一旦发生事故,那就是惊天动地,造成极大的伤亡。他还记得明朝京城中就发生过类似事故,结果造成上千间房屋被毁,人员伤亡无数,至于如何发生的也成为不解之谜。

    手工业主要分为官营和民营的。官营的包括少府、将作和印刷及陶瓷业,基本都是为宫廷服务的行业,维持着皇家所需,位置也靠近宫廷。民营的则主要是丝织作坊和印刷作坊,集中在三桥、市西坊及睦亲坊、棚桥的居民区附近,则加重了居住区的污染。

    当下手工业作坊需要交通便利及近水而建,在一番讨论后,赵昺决定将手工业区及军工生产尽数前往城东的原城防区,那里靠近钱塘江,又处于下游对城市水源的污染可以降到最小,而临江又可方便从水路转运各种物资,并送往各地。而他也想借着搬迁之际重新细化分区,尤其是军工相关的工坊可借此进行升级改造,加大新技术的应用,提高产量。

    下一个赵昺决定针对城内的主、次干道进行硬化和拓宽,达到先前规制的三十步宽,同时完善排水道路系统。工程看似不复杂,但是难度却不小,因为当下侵街现象严重,要想拓宽道路必须先行拆除那些非法建筑物。而拆迁在现代是个容易激化矛盾的老大难问题,在宋朝同样存在,难度之大甚至到最后往往无疾而终。

    以赵昺所知在开封时就存在侵街现象,那时定都开封时,侵街不仅使街道狭隘,也致使街道曲折不直,由此,朝廷从这两方面入手治理侵街,一方面顺直街道,另一方面规定街道必须宽阔至三十步。但结果是侵街现象更加严重。

    《续资治通鉴长编》中就有这样的材料:京城衢巷狭隘,(真宗)诏右侍禁、阁门祗侯谢德权广之。德权既受诏,则先撤贵要邸舍,群议纷然,有诏止之。德权面请曰:“今沮事者皆权豪辈,吝屋室僦资耳,非有它也。臣死不敢奉诏。”上不得已,从之。

    看看当时宋真宗亲自下诏,要求拆毁侵街建筑,却受到“贵要”大户纷纷抵制,皇帝不得不收回成命。然而,侵街现象过于严重,特别是“沮事者皆权豪”,使得志在广街衢的谢德权以死相逼。其中最大的阻力正是来自当权者,当时侵街最严重的是原宰相夏竦所开邸店,知州周湛在整治时,被诬告扰民,以至于他被调离本郡,徙知相州。

    哲宗朝,给事中范祖禹曾上书宋皇帝,指出:“有司毁拆屋舍太过,居民不无失所,虽百姓多侵街盖屋,毁之不敢有怨”,以为无令过当拆屋,以免引发动乱和民怨,结果就是道路、桥梁被公私宅舍、商家店铺等建筑物所占据,大大破坏了宋代的城市环境。

    南渡后,侵街现象与北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临安城内的景象是“城郭广阔,户口繁夥,民居屋宇高森,接栋连檐,寸尺无空,巷陌壅塞,街道狭小,不堪其行”。后世有人曾言正是没有“过当拆屋”,这才出现了两宋京城繁荣的商业景象。但赵昺以为侵街的普遍存在,正是受到两宋时期人们对金钱、利益过度追求的影响,繁荣了经济的同时,但它却造成了城市混乱无序的结果,以发展的眼光看是得不偿失的。

    同样治理河道也会产生同样的结果。而按照赵昺的计划是将已经淤塞严重的茅山河由明河改造成暗渠,当然也要经过清淤,并加以垒砌、加盖,作为城市排水的主管道,然后将各处的污水通过支路汇集于此,集中排出城外。

    按照赵昺的设想,这条暗渠应作为世纪工程来做,内部要足够的宽大,规制可与近代德国柏林的地下管道相媲美。平时暗渠可作为排污之用,遇到洪涝也能将城中积水排出城外,防止内涝的发生。当然在军事上也可起到防敌水攻的作用。

    城市改造工程开始的同时,也要对居民区进行升级改造,首先就是将‘土井’变成‘瓷井’,防止水源污染。此外垃圾集中堆放、清运、街道的打扫等规制都要同时展开,并形成长期机制。而问题又随之而来,这个时代是没有城管的,那么赵昺还要考虑在八百年前建立这么一支‘伟大’的兵种。

    赵昺在为自己绘制的蓝图兴奋不已的时候,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首先群臣对这项耗资巨大,费力不讨好的工程兴致不高,且无人愿意领受这项任务……

第1309章 城破兵败

    对于倪亮选择粗暴直取的作战计划,赵昺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在战斗发起后,也没有横加干涉,只是静静的观战。而他亲临战场,更多的是一种仪式性的存在,表明自己对攻克樊城的决心和鼓舞士气。至于亲临锋矢,领兵上阵厮杀的日子与他更是渐行渐远,能在阵前观战现在都是奢侈了。

    所以赵昺明白自己应该放手,而将权力赋予手下的将领们,毕竟随着国家领土的增加,战场也会随之扩大,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面面俱到,更多的要依靠麾下的能臣干将。此次北伐他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欲从中选出可用之人。

    时间紧迫,倪亮为了尽快攻下樊城,也选择了最为直接和粗暴的方式,而赵昺也以为是最为恰当的选择。樊城形制近似于椭圆,东西两端短促,仅有临江的两个小门,不便于用兵,且会遭到两面城上的交叉攻击;反之临江的南城和面向陆地北城狭长,北城上开有七门,又紧邻陆地,便于攻击一方用兵。

    根据张进提供的情报显示,北城一面房屋建筑很少,地势空旷,攻入城内后便于展开兵力。而南城紧邻汉江,码头林立,商铺和民居密集,巷道密如蛛网,若从此方向攻城就要卷入巷战,与敌要逐屋逐巷争夺,对于兵力稍逊的己方十分不利。

    因此选择北城为进攻方向,敌军防守北城就需要投入大量的兵力,而屯于城上又不便于运动,往来驰守就会出现漏洞。另一方面,宋军拥有火力上的优势,可以利用火炮摧毁对己方威胁最大回回砲,并杀伤城上的敌军,削弱敌军的兵力,打击敌军的士气。

    当然即便樊城是夯土筑成,但以宋军现下装备的各式火炮在短时间内也难以将城墙摧毁,不过东集团在北伐中数次利用爆破破城,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因而倪亮在缺乏攻城器械的时刻,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此战术。

    至于选择朝觐门和屏襄门两个城门做突破点也非是盲目的,因为两城门分处北城东西两端,这就使得敌军发现宋军以此作为突破口时,需要长距离调度兵力,容易形成时间差。且两门作为辅助性的城门也许是为了省钱省力,在重修时并没有建瓮城,也使得宋军不需要进行二次爆破就能直接入城。

    此外敌军没有想到宋军会采用爆破的方式攻城,并没有及时封堵城门洞,宋军也可以不必掏挖城墙以安置火药,可以直接将火药置于门洞之中。如此在爆破后,就会导致城墙在垮塌时,形成一个漫坡,使宋军仅凭借短梯,甚至徒手就能翻越缺口入城,或是上城直接与敌争夺城防,驱逐城墙上的敌军。

    “城破在即了!”赵昺看着一旅分兵两路向樊城发起突击,已经成功逼至城下,开始准备爆破,笑笑道。

    “陛下,敌军会不会开城们进行反冲击,如此就能将我军前沿炮兵冲散,并可驱逐攻城的突击部队!”谭飞这时插言道。

    “史弼此刻恐怕已经没有那个胆量了,他若遣兵出城就会收到我军骑兵的反冲击,只怕他们还未来得及展开,就被我军夺门而入了。”赵昺指指布置在中军的骑兵旅笑着道,“且此刻他们即使有胆量开城也晚了,最后一轮打击就要开始了。”

    谭飞向高高竖起的瞭望塔望去,观通手正在挥舞着旗帜报告城内敌军的动向,给炮兵指示着目标。担任主攻的一旅一团和二团在组织堵壕爆破的同时,所属的小口径火炮和迫击炮依然在猛烈射击,配合前沿步兵压制城头的敌军,配合工程营安置炸药,拆除麓角和栅栏、破坏陷阱等障碍。

    一旅炮兵团的重型火炮停止了对城头的射击,开始调高炮口向城内试射,延伸炮火为攻城部队清除障碍;中型火炮则重点打击城楼、战棚和运兵马道,摧毁敌军的城防设施;火箭炮营业已填装完毕,做好了发射的准备,以打击屯于城后的敌军预备队。

    而此时樊城城上已经是楼倒屋塌,淹没于硝烟和火焰之中,垛口和女墙被摧毁了大半,守城的兵丁在城上往来奔逃,寻找着遮蔽物。刚刚还与宋军对射的弓箭手们伤亡最为惨重,在排枪攒射和火炮的压制下反击乏力,只有从城上射出的稀疏箭矢显示着他们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轰、轰、轰……’

    中军帅旗左右各摆动了三下,瞭望塔上升起了三面红旗,这标志着总攻开始了。瞬间重炮开始轰鸣,弹丸随着火舌从炮口喷吐而出,越过高高的城墙,而后城内又传来雷鸣般的爆炸声,随之硝烟腾起。

    ‘咻、咻、咻……’

    火箭炮也随之发威,带着特有的啸叫声急速脱离发射架冲天而起,尾部喷吐着艳丽的火舌,拖着长长的尾焰向城中飞去,当燃料耗尽后又如流星般的带着死神的狞笑快速坠落,轰然爆炸开来,冲起的焰火轻易的越过两丈多高的城墙。

    ‘砰!’谭飞突然听到了一声闷响,在轰鸣的火炮发射声中,就像是声闷屁,稍后感觉到地上一震,战马不安的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跺了几下,护城壕中的水猛然荡漾开来,冲上了堤岸,浮桥如同浮萍般的随着水波左右晃动,他才意识到朝觐门那边已经开始对城门进行爆破

    不过谭飞并没有看到城门崩飞,砖石飞起,天崩地裂的场面,闷响过后看到高大的朝觐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了一截,然后又像被打了七寸的长蛇弓起的腰颓然匍匐于地,城门轰然垮塌,门洞两侧像打了个喷嚏一样喷吐出冲天的烟尘和火光。

    ‘咚、咚、咚咚咚、咚……’帅旗前倾,战鼓擂响,不待尘烟落定,喊杀声乍起。早已做好冲锋准备的突击营一跃而起,冲进尘埃之中,向城上展开冲击……

    …………

    “退后者斩!退后者斩!”史弼从地上扶墙爬起,拉起穿着沉重铁甲的亲卫,看看周边惊恐后退的兵丁和枕籍的尸体,挥舞着长刀嘶吼着,令残兵阻止从硝烟中冲出不断上城的敌军。

    “总管,快快下城,朝觐门已经破了!”阿里罕满脸是血的拉住史弼言道。

    “只丢一门就轻言城破,尔敢乱我军心,本帅斩了你!”史弼听了大怒,举刀就要砍。

    ‘砰!’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城头像打摆子似的剧烈抖动了几下,史弼站立不稳,踉跄了两步扑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摔的飞了出去。

    “总管不要再固执,屏襄门也已经破了,南军已经上城,再不走就迟了!”阿里罕却没有计较其刚才的举动,将其扶起苦劝道。

    “城中尚有两万余兵,尚有一战之力,令他们速速上城反击,调民夫封堵缺口!”史弼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宋军根本不按常规出牌,自己的招数尚未尽数使出,他们怎么就把自己的城门给弄塌了,依然不甘心地吼道。

    “总管请看,城下备兵遭到敌军炮火轰击,死伤甚重,业已溃乱,民夫尽数逃散了!”阿里罕听了大急,拉着他到了城边,指指下边让其看看。

    ‘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史弼向城下张望,只见屯于城下的大军此时除了死的,伤的不能跑的,皆已经四散跑的老远。而那些召集起的民夫更是不见踪影,只余一片狼藉,他只觉的心口发闷,憋屈的厉害,苦着脸喃喃自语道。

    “总管,樊城已经守不住了,赶紧收拢各部退往襄阳城,那里城高池深尚有可为!”阿里罕一边召集城上的残兵拥着其下城,一边不住的劝说道。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史弼仿佛中了魔一般,犹自叨叨着,仍然不能相信樊城就这样被攻破了。

    “快收拢各部,速速退往襄阳,然后拆毁浮桥,将船只驶往南岸,粮草辎重尽数烧掉,不可留给敌军!”阿里罕看其魔怔的样子,知道现在是指不上了,便代其发令,命全军速速退出樊城。

    命令传达下去,阿里罕和收拢起来的数百残兵,拖着史弼匆匆下城,在途中夺了几匹马就向官渡方向跑去。此时宋军已经上了城头,竖起了大旗,越墙而入的宋军也愈来愈多从两翼包抄而来,主城门也很快被打开,吊桥放下,大队宋军蜂拥而入,局势已经不可收拾。

    城中此刻已经更是乱作一团,军民都涌向城南码头,一时间街巷尽数被堵,几个城门更是人满为患。阿里罕领着残军边走边收拢部队,聚起了几千人硬生生在人群中冲开一条路,踏着尸体到了官码头,可此时那条维系两城的浮桥上人员如蚁,不堪重负的浮桥中间都已经沉入水中。

    码头上的船只也是人满为患,更有败军强行登船过渡,不时有人被挤落下水,被滚滚江水冲走。此时城中的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南城墙上也已经出现了南军战旗。阿里罕哪里还顾得许多,令兵丁强行拦截下一艘欲出航的小船,将船上的人尽数赶入江中,携史弼登船后立刻向对岸拼命划去……

第1310章 等待何时

    大宋禁军第八军驻地邓城镇内外一片萧杀,三军皆进入战备,枪不离身,马不卸鞍,整装列队待命。但是多半日过去了,还没有命令传下来,只是由出击状态,转为待命状态,可以坐下休息,却不得自有活动,午饭也是吃的干粮。

    长时间的高度戒备让士兵们不免疲劳,更是心生倦意,在集结地或坐或躺,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窃窃私语,谈论着是有什么重要的行动。可是那些领兵的指挥使、都头、队长皆一问三不知,也不明白要做什么。有人向在军部相熟的参军、虞侯打听,他们也是三缄其口不肯透露一个字。

    ‘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一名背插红旗的斥候在营前并并未下马,而是直驱镇中的帅帐。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波哨骑了,不知道带来什么消息?”营中老兵看着绝尘而去的战马嘀咕道。他们知道平日在营中跑马那是死罪,可在战事传递紧急军情的斥候和通讯兵不在此列,而哨骑频繁出入帅帐,显然是有重要军情。

    “兄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一位长着连鬓胡子的老兵踱着步过来悄声地问道。

    “不知道,昨夜突然颁下将令,命全军做好出征准备,我们还以为是要去谷城增援你们三师呢!”那老兵看其胸章和臂章就知道其是三师的个队正,笑着言道。

    “我们也是昨夜接到的命令,让他们星夜返回邓城,大家都以为是你们吃紧,回来救援你们的。可跑回来后,屁事没有,溜溜的在这干坐了一上午。”大胡子老兵苦笑着道。

    “谷城那边战事如何?你们师和第七军合攻了二十多天了,也应该结束啦!”留守邓城的一师老兵拍拍自己做的一截原木,让其坐下说话。

    “去了这么些日子就没动过枪,每日就是沿江挖壕筑堡,拉索拦舟。七军倒是打了几场仗,但也只是占据了河对岸的几个村子就停止了,至今渡口还没夺下来。”大胡子兵伸出两只满是血泡的手掌让其看看,无奈的笑笑道。

    “这叫打的什么仗?我就想不通,我们有炮兵,沿江修上几座炮台便能封锁住江面。当年在琼州时,阿里海牙动用上千艘战船来攻琼州,陛下领我们两个师的兵力,利用弩炮就将他们打得船毁人亡,阻于海滩之上,连府城都没有看到。”一师的老兵愤愤然道。

    “失敬、失敬,不知道老哥是老一师的,还是老二师的?我是老一师的。”一师的老兵拱手问道,当然他口中的一师非现在的八军一师,而是当年的琼州殿前侍卫亲军一师。

    “我是老二师的,也就是当年的帅府军左军营。”大胡子兵拱手还礼道。

    “那真是前辈了,可按老哥的资历怎么也应该是个统制官了,怎么还是个队正呢?”在军中军龄就是资历,一师的老兵愈加恭敬地道。

    “我脑子笨,又识不得几个字,给我一个营都指挥不了,就一直在下边带兵,也挺好的。”大胡子兵笑笑不以为意地道,“进入江南后,也曾让我们服役期满的老兵退役到地方,可我不愿意走,就图个当兵痛快,又申请留下了,扩军时转调到八军的。”

    “我今年也该退役了,本来心里还舍不得,可现在看看八军这个样子也不想留了,再混上几个月就回家种田去。”一师的老兵叹口气道。

    “八军也算是老牌禁军了,可谷城这么个小城,四、五万人,近一个月还攻不下来,让人费解。当年我们入琼才不足三千兵,手里哪里有这么好的武器,甲胄更是没有,可陛下就敢带着我们打广州,还就把城打下来了。我看八军的都统们胆子不行,不敢打硬仗。”大胡子老兵叹口气道。

    “老哥,把你们急匆匆的调回来,可否听到什么风声?”两人越说越近,一师的老兵凑近些轻声问道。

    “这个……我早些时候听到些传言,说是江帅身受重伤后不能理事,陛下要前来亲征荆襄,只是后来没有了下文,这突然将我们召回,我想是不是要前出迎接陛下啊?”大胡子兵左右看看轻声答道。

    “哦!”一师老兵惊讶出声,但转而就意识到自己的事态,看看并没有人注意才又轻声道,“从淮北前来荆襄必走随枣路,而现在樊城已经丢了。若老哥所言非虚,圣驾很可能被阻于樊城。而早晨东边炮声隐约可闻,响了半日,很有可能是圣驾到了,正攻打樊城。”

    “混账东西们,圣驾被阻樊城,距此不过三十里,他们却坐视不理,迟迟不肯出兵迎驾,难道要造反吗?”老兵听了眉头紧皱,愤而道。

    “老哥勿要急躁。看他们也是没安好心,我们不能不顾陛下安危,要设法保证圣驾安全,不知老哥能联络多少人马。”一师老兵按住大胡子轻声道。

    “湖广扩军时,自江东五军和御前护军中调来不少老兵,但最多也就是担任统领一级官佐。虽没有调兵之权,可这些人都是直接领兵之人,若是有变还是能够起些作用的,我们应该告知那些可靠之人以防不测,如何?”胡子老兵沉思片刻道,他虽然也有怀疑,但还是选择了信任同是出身旧部的战友。

    “好,我们这就暗中联络,能有多少算多少,不行就强行出营去樊城迎驾!”一师老兵想了想,下定决心道。

    “如此我们就分头行事,暗中联络八军中可靠的人手,尤其是御前护军出身的,他们对陛下最为忠诚,值得信任!”大胡子兵言道。

    “嗯,我们可靠的人都在右腕绑上白巾,作为标记,以免引起误伤。”一师的老兵想的更为周到些,说完他们先后起身离开……

    …………

    帅帐中张霸焦躁的踱着步,禁军第八军的都统以上十几个高级军官也是愁眉不展,目光或是随着其在帐中转来转去,或是若有所思的神游天外,没有人说话,只有其沉重脚步拖拉声和不时的叹气声。

    “张都统,你倒是那个主意,是去是留啊?全军早已集结完毕,在外边站了快四个时辰了!”一师都统制张淮起身道。

    “现在我们是进退两难啊!”张霸让其坐下,摊着手又叹口气道,“谁能想到史弼那厮如此废物,樊城一日都没有守住,只半日就被攻破了。”

    “非是史弼废物,实在是我们无能!”三师都统制宋濂撇撇嘴道。

    “宋都统制,怎么能如此说话,我们即无水军支援,又孤悬在外,面临着南阳和襄阳之敌的夹击,如何守得住,移军向七军靠拢才能两军互为依托,对敌形成压制之势。”张淮不忿地道。

    “哼,陛下自应天府千里转进,只带两旅之兵,昼夜行军近月,与敌隔路而行,为何不曾怕过。且至荆襄境内只休整一日便克樊城,而我们集两军之力连个谷城都拿不下来,谈何压制之势!”宋濂冷哼一声回怼道。

    “两位都统制勿要再争执了,御前亲军乃是集全军之精锐,战力非是我们所能相比。而陛下的胆魄更是古未有之,你我哪敢相提并论,还是想想当下如何吧!”张霸皱皱眉制止了两人的争执。

    张霸心里十分清楚,一师都统制张淮乃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淮军旧部,向来被视为心腹,定然是心向自己,心生不忿才与其争辩的。而二师都统制宋濂是原怀恩军改编,扩编时划入八军的。至于三师都统制马陵则是威胜军旧部,原首领秦林锋因贪污被陛下处决。他们编入八军后与自己并不和睦,其再跟着闹将起来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至于史弼,张霸倒是恨的牙痒痒。他知道自己权领荆襄各军之后,采用久围之计攻襄阳是有违陛下旨意的。而他当时以为自己资历最深,江钲不能理事,自己可以此要挟皇帝以其为荆襄路总管。却没有想到皇帝会不辞辛苦千里亲征。

    得知消息后,张霸便想搅乱襄阳形势,使得战局不可收拾,最后还得需要自己协助才能稳定局面。而他正可借势攻下襄阳,不得不赏自己的功劳。可没想到自己布好了局,史弼那货儿竟然不配合,一而再的放弃自己给其制造的战机,让行驾直驱樊城城下。

    张霸连番失算,也明白自己现在处境尴尬,不迎圣驾这条罪名就够受的。所以他将八军尽数调到邓城就是想一旦史弼夜袭行营,或是出兵截断行驾西行大路,自己就可借机救驾,先将皇帝的嘴堵上。可恨的是史弼自大,不屑为之。当他获知陛下准备攻樊城的时候,就想着待其攻击不利的时候再去助攻,一举夺回樊城,总能赎回些罪过。

    所以今天一早,张霸就派出斥候前往樊城打探情况,一旦发现护军攻击乏力,出现颓态,或是进入僵持的时候,自己立刻率军增援。可惜的等到的全是好消息,护军勇猛无比,打得樊城守军毫无还手之力……

第1311章 危机突现

    “怎么办,怎么办?”张霸坐下使劲搓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去,担心陛下问罪;去,担心一去无回。投元,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摁了下去,沉到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张霸十分清楚在这个时候投元是最不明知的选择。如今宋军连胜,蒙元被迫议和,断然是不敢接受他的,否则必然会遭到大宋的疯狂报复。而即便蒙元敢接收自己的投诚,可自己能带走多少人,他心里也没底。

    现在第八军所属有三个步军师,及直属的骑兵旅、炮兵旅和辎重旅,斥候营、通信营和亲卫营,共计兵力四万余,但是至于能有多少人能追随自己投元,张霸真的不敢想。即便被视为亲信的一师,别看平日为自己马首是瞻,可若是投元只怕就会另作他想了。

    张霸呆坐着心思百转,倍感无力,盘算半天也许只有亲卫营会跟自己走,至于二师、三师,只怕带不走一兵一卒,弄不好还会被他们反杀。而自己的家眷此时留在沅江,自己一去,以小皇帝的狠辣,虽不至于被灭了九族,但是抄家流放是肯定的,子孙后代永无翻身之日。所以他很快熄了投元的心思。

    “都帅,还请早作决断,拖得越久恐对我们愈发不利!”二师都统制宋濂见其脸冒虚汗,久久不语,起身施礼道。

    “刚刚接到急报,御前护军一旅及骑兵旅两军会攻樊城,当下已经攻破城池,史弼战败逃往襄阳城。已经不需我等助攻,去了业已无用。”张霸十分沮丧地道。

    “行驾既然依旧无人前来联络,那我们就只有佯装不知,尽快返回谷城,尽快收复兴化军,也好有个交代。”张淮想了想献策道。

    “张都统制说的轻巧,当下我们与行驾相距不过三十里,真当陛下会对我们所为一无所知吗?”三师都统制马陵撇撇嘴不屑地道。

    “都帅,下官以为还是尽快前往樊城迎驾,向陛下请罪!”宋濂上前施礼道。

    “面圣请罪?!我们迟迟未动,现下樊城已经被攻克,如何向陛下解释?那让都帅如何自处!”张淮急吼吼地道。

    “哼,那我们就在这里等陛下来问罪好了,一切听从陛下惩处!”宋濂一甩袖子坐了回去,气哼哼地道。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张淮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难道张都统制还要起兵造反,刺王杀驾不成!”宋濂瞪着其厉声喝道。

    “胡说,你不要污蔑本官!”张淮心虚地道。

    “都帅,下官以为应请都虞侯前来商议,妥善处理此事!”马陵这时言道。

    “这……”张霸听了不安的扭动了下身子。

    八军都虞侯谢明在接到陛下亲征襄阳的通报后,就建议自樊城出兵,向东扫荡敌军残留的据点,打通与淮东的通路,过白水迎驾。但是他另有心思,又怕其坏了自己的事情,便以参赞军务将其软禁在一师中,以免其与外界联系。而现在将其放出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敢想。

    “都帅,大事不好!”这时突然有亲兵闯入帐中,面带惊色禀告道。

    “怎么了,是不是樊城那边出事了?”张霸听了猛地站起身,面带忧色问道。而他心中却是狂喜,樊城岂是那么容易被攻克的。史弼也是蒙元名将,更不是软柿子。其定然是用了虚兵之计,将御前护军引入城中后,将他们困于城中,如此自己就有名目出兵救驾,渡过这场危机。

    “都帅……是营中兵将暗中串联,意图携械离营!”亲兵摇摇头,犹豫了下回禀道。

    “哗变?!”张霸听了大惊失色道。他半辈子都泡在军中,自然清楚士兵哗变意味着什么,一旦处置不力,后果不堪设想,自己也难逃活命。

    “快说,是怎么回事?又有多少人参与!”张淮也是大惊失色,邓城大营是他们一师负责防守,若是哗变,他是首当其冲。

    “说啊!都有哪部参与其中!”其他两位师都统制也是急急问道。情况不明,他们也不敢妄动,要知道这弄不好就是一场自相残杀,而首要就是搞清楚当前的情况,事件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禀各位上官,我……我等在巡营的中,发现有士兵在各部间走动……”亲卫见众将都是神情肃然,眼中冒着杀气,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他也被吓的不轻。看看张霸,见其微微点头才接着说道。

    原来有营中兵丁暗中向张霸的亲卫传递消息,称有人在各营间行走,好像在谋划什么事情,他们在右臂上暗扎白巾以识别相互的身份,并悄悄向寨门移动集结。可是因为串联之人皆是相互熟悉且信得过的人,他们一时也无法探知更为详细的消息。

    众将皆知道,为了能有效的掌控自己部属的情况,都会暗中在各部安插暗桩,探听消息,所以对此并不意外。但让他们愕然的是参与其中的涉及到全军,而他们作为主将对此都是一无所知,那么行动很可能就是针对他们这些主将。

    “都帅,我们要速速封营,将参与者隔离缴械,察明主使,以免事态扩大!”张淮施礼道。

    “不可,现在情况尚不明朗,不知道他们意图何为。且参与人数众多,手中又有枪械,一旦他们反抗就会酿成大祸。”马陵却不同意。

    “黄指挥使,你部即刻在帅帐周围布防,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就地正法。”张霸没有理会二人,而是对亲卫营指挥使黄才下令道。

    “末将遵命!”黄才作为张霸的心腹,自然会意,毫不犹豫的调兵进帐先将众将控制起来,又把帐中众将随护亲卫的武器收缴,然后才在帅帐周边布置警戒。

    “都帅这是何意?是要禁锢我等吗!”宋濂暴怒道,可他刚起身就被军部的亲兵按在了椅子上。

    “宋都统制勿要恼火,当前情况不明,本帅不得不采取些措施,只要没有牵扯自然会放归的。”张霸皮笑肉不笑地道。

    “都帅,此时首要任务是稳定军心,而不是将我等控制起来!”马陵也是极为不悦地道。

    “行驾距此只有三十里,而我军却发生如此不堪之事,若是有人意图兵变对陛下不利,我等万死难赎。本帅不能不慎重,此事虽来的突然,可若没有人指示又怎能牵扯到如此多的人。”张霸坐直身子,狠戾的目光扫视着众将道。

    “都帅,我们骑兵旅一直在营中待命,而我亦对陛下向来忠心不二,怎么会欲对陛下不利!”骑兵旅统制何靖急忙表白道。

    “正是,我们炮兵旅半数皆在谷城,又如何与他人合谋兵变,真是冤枉啊!”炮兵旅统制陈良大呼冤枉道。

    “是否有所牵连,有待查证,还请诸将稍安勿躁!”张霸一拍帅案道。

    其实他心中却是大叫侥幸,若非发生此等事情,自己还不知道如何。而现下正可以军心不稳为借口,拖延见驾。虽然免不了会受到申饬和处罚,但比之大不敬之罪要轻的多。但他心中也是存疑,眼睛在帐中诸将身上扫来扫去,难以判断出谁会有如此大的能量,将全军各部都能勾联起来。

    “都帅,会不会是都虞侯谋划的兵变?”张淮同样被控制在帐内,知道自己也被怀疑了,心中不免沮丧,可还是提议道。

    “都虞侯乃是琼州旧将,国破之时就招募义军抗元,绝不会对我朝生有异心。而后投入帅府,深受陛下器重,怎会欲对陛下不利!”宋濂立刻为其辩解道。

    “正是如此,都虞侯一直在邓城大营,而三师昨日才受命连夜归营,又怎生联络谋划呢?”马陵也根本不信。且大家都心知肚明,都帅与都虞侯并不和睦,说是让其留守大营,实际上是变相软禁,使其无法与行营联络,要说他联络众军意图哗变恐怕都帅自己都不信。

    “那为何众军会突然要哗变呢?”张霸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反问道。

    “那就要问都帅了,我军久攻谷城不下,又错失樊城,克襄阳更是遥遥无期。以致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众军思归。而行驾至此,都帅即不迎驾,又不助攻樊城,也许是众军不愤才行非常之事。”马陵愤而对怼道,“现下众军群情汹汹,都帅又不及时安抚,反而扣留我等,却不知意欲何为!”

    “你……你诋毁本帅意欲何为?陛下亲征襄阳是何等机密之事,知晓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是不是你有意泄露军机,挑动众军哗变的。”过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现在盖子被解开,张霸恼羞成怒地道。

    “恐怕是都帅心怀鬼胎吧?樊城方向炮声隆隆,尽在耳中,众军谁不知晓,稍加思索便知实情,何须下官泄密。怕只是都帅充耳不闻,只做不知而已!”马陵冷哼一声道。

    “马陵勾联众军,意图……”

    “迎圣驾,克襄阳!”张霸大怒正欲令人将其拿下,突然帐外传来众军的齐呼声……

第1312章 是何缘由

    张霸听了一怔,急忙命黄才前去查看,稍后其急急回帐禀报。出乎众人意料的,领头闹事的竟然是两个老兵,且职位不高,就是普通的两个队正。但他们似乎很有号召力,居然聚起了数千人。

    “可知这两人底细?”张霸十分奇怪,仅仅两个老兵就能够召集其上千人闹事,又问道。

    “队正在军中多如牛毛,属下并不认识!”黄才摇摇头苦着脸道。队正在军中就是兵头将尾,一般管着三个伙,在八军之中就有数百之多,而平日各军又分驻各地,如何能认得清。

    “定然有幕后主使,否则怎能一呼百应!”张淮面色不善地看看身边的同僚们道。

    “吾以为非是如此,听其呼号并无反心,而是希望能够尽快结束当前战事。”马陵想了想道。

    “这有何相关,马都统制想的太多了吧!”张淮冷笑着道。

    “你懂什么?”马陵冷哼声道,“陛下曾多次下旨督促我军尽快攻克襄阳,但我军一再拖延。而张都帅代行军务后又采取久围之策破城。如此战事必将旷日持久,兵丁出征已近一年,一切假期皆被取消,且归乡遥遥无期,必然会心生怨念,才有急于迎陛下来襄,尽快结束当前战事回乡的呼声。”

    “嗯,马都统制言之有理,都帅以为呢?”宋濂言道。

    “似有些道理!”张霸含糊的应道,而心中却已信了大半。他从军多年,自小兵做起升至都统自然清楚底层兵丁所想所求。而当兵的想家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个人情绪问题,而是直接关系到军队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大事。处理的不好,是要激起变故的。

    当然张霸也清楚对此历朝历代都为此事下过不少工夫,虽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多多少少缓解远征士兵的想家问题。

    一者家属随军居住,这在汉时便已有之。汉代戍守边塞的军队士卒,不光妻小可以随军,甚至父母、兄弟、姐妹都可以,为了保障基本生活,汉朝还专设廪粮供应士兵家属。以此来保证长期对匈奴、西域的作战状态,让士兵可以全无后顾之忧地投入战斗。

    唐朝开边万里,也有跟汉朝大致相类的局面,也采用过类似的政策。且比之汉时还要优厚,田地之外还赐予屋宅,以便边防军人和其家属长期居住,确属一劳永逸的安置办法。不过政策是政策,实际情况却不尽如人意。西北边疆生产生活条件远远不如内地,长久生活下来困难极大。

    入宋后,因为采用的是募兵制,一旦入伍便终身为兵,直至七十岁致仕。所以宋军可以携带家属从军,且会在军营中专门建舍供家眷居住。但是戍边采取轮戍制,士兵戍边两年便可轮换,所以宋时行军作战是不得携带家眷。

    次者是家属随队行军作战。但想通过家属随军来解决士卒思乡问题,只能算是权宜之计,毕竟军队流动性很强,不允许他们过和平民一样的居家生活。大宋南渡时一些军队也实行家属随军的政策,不过因为当时战争频度极高,部队流动性非常强,经常外出征战,家属便统一安置在根据地,等军队征战结束便回去团聚。

    岳家军便采取了这一模式,岳飞将大本营放在鄂州,家属也大多数住在此处。由于家属与当地居民杂处日久,还发生了一些绯闻。一次岳家军北上作战返回鄂州,一名军校叫贺舍人的,前来首告其妻和某寺和尚通奸。岳飞大怒,当即审讯和尚,准备严治其罪。

    结果该僧攀咬其他和尚说,寺中凡有名号的和尚,都勾搭了一个军士妻子为姘头。岳飞一怒之下曾想彻查其事,后来经过幕僚薛弼的劝解,只处理了当事人,没有将事态扩大化。但此事在军中流传甚广,以致百多年后,张霸从军时还听说过此事。

    当然还有一些没有根据地的军队,以起义军为主要类型的,则多是携带家属全时随军。部队走到哪,家属跟到哪,作战时亦不例外。这种模式的好处是永不分离,缺点是负担太重,危险性太高。甚至有敌军利用这种模式,作战时袭击宋军家眷,导致战败的事情时有发生,家眷拖累作战的缺点也暴露无遗。

    此外,如果不具备家眷随军的条件时,军队中为稳定军心,便会以开设伎营的方式来缓解兵卒的思乡之苦。但此种方法也导致军中违反军纪的事件频发,劫掠民间妇女、私蓄妻妾、在营中藏匿等等。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至于张霸当兵的时候,朝廷日衰,边镇军将权势日盛,违反军纪的事情朝廷已经顾不上管了,导致军中糜烂,携带家眷,私蓄妻妾的事情已是平常,而各军出征掳掠民间妇女更是常事。

    到小皇帝组建新军后,加强了管束才逐渐好转。而琼州地方狭小,小皇帝主动寻找兵将失落在江南的家属,接到琼州团聚,倒也没有出现因为思乡而产生兵变的事情。回到江南后,再次整改军制,虽然不准士兵和低级军官携带家属随军,但是规定了服役七年就可退伍还乡的政策,还规定服役期满三年,便可由朝廷给付路费回乡探亲,以可以预见的期限来保证军心不乱。

    此次出征已近一年,许多兵将无法按期归乡探亲,且要知道当年蒙古破襄阳用了七年之久,所以采用久围之策导致战事结束无期,引发士兵不满也非不可能。而张霸之所以相信,因为他知道在唐时的‘桂林兵变’也是因为相似的情况而引发的。

    唐懿宗咸通九年,朝廷在徐州召募了三千人征伐南诏,其中八百人留在桂林戍守。朝廷原有旧例,士卒在外戍守以三年为期,期满便可还乡。该部士兵已在桂林戍守六年,但因为战事吃紧,朝廷“军努匮乏,难以发兵”,要求这些士卒再留守一年。忍无可忍的徐州兵便起而造反,杀其队将,推粮科判官庞勋为首,劫斥府库而去,这就是著名的“桂林兵变”。

    而此事不仅是一场兵变那么简单,《新唐书·南蛮传》有曰:“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庞部士卒不像黄巢那样活不下去兴兵造反,兵变的初心只是要回家与亲人团聚,可官员骄横处置不当,以致因小失大,竟而成为唐亡的诱因。

    可见思乡之情虽属精神领域,但真正发作起来,比任何力量都要厉害。张霸自然不敢再轻忽,他深知这不是控制各部主将就能解决问题的,士兵们闹将起来,他与帐中的诸将皆是玉石俱焚的下场。而兵变一起,要是殃及行营,祸及陛下,他张霸就是千古罪人,死上百回也难以赎过……

    “迎圣驾,破襄阳!”

    “迎圣驾,破襄阳!”

    “请都帅率众迎奉圣驾!”……

    “情形如何?”帐外呼声再起,比之刚刚更加雄壮,如山呼海啸一般。张霸脸色再变,稳稳情绪问道。

    “禀都帅,各部加入着更众,以不下万人,且仍不断有人加入。他们请都帅出帐答话,我们……我们已经无力拦阻!”黄才颤声道。

    “都帅,还需早作定夺,若是闹将起来,就无法收拾了!”宋濂也是脸色发青道。虽实情不明,但是他已经明白这很可能是兵卒自发所为,否则自己不会一点儿风声都不知晓,针对只能是帐中的所有将官们。而一旦兵卒们失去耐心,发起兵变,他们也难以幸免。

    “都帅,众军也许并无恶意,只是有所误解,解释清楚就好!”马陵听着帐外呼声愈高,心中也是着慌,现在形势已成,强力弹压只会事得其反,他不无担心地道。

    “你去请谢都虞侯主持军中事务,本帅去见他们!”张霸沉吟片刻站起身道。

    “都帅,末将等愿随都帅前去驾前请罪!”帐中诸将相互看看,他们看出都帅的意思,齐声施礼道。

    “不必了,一切皆是缘自本帅的私心,当自有本帅承担,尔等勿要擅动,配合都虞侯约束好各自所属!”张霸摆摆手,然后大步向帐外走去。

    “勿要鼓噪,本帅在此!”张霸出帐,只见校场之上众军肃立,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人数众多,号旗混杂,但是秩序井然,并没有出现混乱。而另一边人数稍逊,却精神紧张,全力戒备。

    “末将禁军第八军第三师辎重团一营第七队队正胡德材,参见都帅!”

    “末将禁军第八军第一师步军一团二营第五队队正祁重,参见都帅!”

    张霸言罢,只见两名老兵从队列中走出,下达噤声的口令,呼号声顿止,他们齐步向前行至帐前立正敬礼,自报军号所属。他瞅着这两名神情从容淡然的老兵十分诧异,难以想象搞出这么大场面的居然就是他们,但讶色一闪即逝,沉声问道:“尔等煽动众军,意欲何为,难道要兵变吗?”

    “禀都统,末将自甲子镇投军便立下誓言,忠于大宋,忠于陛下,绝无背国叛君之意,只是想待众军问问都帅,圣驾近在樊城,为何不肯迎驾,是何缘由?”胡德材高声反问道……

第1313章 大大不智

    张霸听罢脸色变的愈加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领头挑起兵乱的,居然真是两个职位低下的队正。而更让他心中凛然的,就是这么两个老兵居然在军中一呼百应,能够聚起上万人跟着他们起事,其中不乏指挥使、统领等一些中级官佐,可这就是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做到。

    “请都帅率众将迎驾!”祁重见张霸发怔,他再次施礼道。

    “本帅并无背君之意……只是不敢擅离防地!”张霸听了急忙回复,但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他也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可笑。

    “都帅,陛下自淮北千里亲征襄阳,虽战事紧急,但也应不忘臣子本分!”祁重再进言高声道。

    “本帅……本帅召集众军便是欲前往樊城迎奉圣驾,只是其中有些曲折,以致暂难成行!”张霸被问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沉吟良久才解释道。

    “都帅之言难以服众,樊城方向今晨炮声隆隆,侦骑往来不断传递消息,可我军却按兵不动,即不发兵接应,也不出兵助战。不知都帅是有意坐视行驾被阻,还是想趁火打劫!”胡德材说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高声质问道。

    “本帅忠心为国,并非心怀恶意,只是等待战机而已!”张霸听其言,便明白众军并不知前线内情,只是根据所见分析猜测,心中稍宽,板起脸道。

    “下官位卑职低,对都帅谋划多有不解,还请赐教。”胡德材冷笑一声愤而道,“不知都帅是欲待护驾诸军战败才发兵救驾,还是想待伤亡殆尽之后再去护驾呢?”

    “放肆,军机大事怎能随便透露!”张霸被连连质问,也是恼火,厉声喝道。

    “既然都帅不肯发兵,吾等便放肆了,待迎了圣驾后再自请处置!”胡德材施礼后,转身面向众军道,“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军中兄弟们,陛下被困樊城,我等身为大宋军人,岂能坐视陛下深陷险境。”

    “兄弟们可愿前去护驾?”祁重振臂高呼道。

    “迎圣驾、迎圣驾……!”后方军兵举枪齐声呼应道。

    “好,那我们即刻前往樊城护驾!”胡德材压压手,高声道。

    “尔等可知煽动兵变,罪同谋逆,当诛九族!”张霸见状大惊,出言威吓道。

    “圣驾无恙,吾等自会缚帐前请罪!”祁重回首应道。

    说话间欲前往护驾的兵丁开始整队准备出营,参与此事的多是下级军官,但他们却是军中骨干,推举两位老兵为都统,有条不紊的重新组队,按照步、炮、骑编成十余营,结成阵势。而有观望者也有扎上白巾临时加入,使队伍更加壮大。

    “关闭寨门,无令擅闯者杀!”张霸见局势已然失控,大声下令道。可是应者寥寥,那些没有参加‘兵变’的兵将都是保持沉默,并没有应命。

    “你们快去约束自己麾下兵将,不准他们出营,违令着杀无赦!”张霸眼见‘哗变’的兵丁已经打开寨门,放下吊桥,他对着身后的各部主将吼道。

    “都帅,我们皆是袍泽,怎能向他们开枪!”马陵听罢摇摇头道。

    “勤王迎驾,本是我辈职责,让陛下涉险已是不赦之罪,不能再错了!”宋濂低下头惭愧地道。

    “都帅,万万不可用强,否则引起兵变,我等皆是死罪啊!”张淮有些慌乱地道。

    “唉,待陛下问罪吧!”张霸看看众将,怒火变成无奈和绝望,颓然地摆手道。

    诸将看着队伍落下吊桥,勤王军次第出城,无不丧气,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而他们作为各级主官无论是否主张迎驾,或是消极对待,皆是罪责难逃,自己的领兵的日子已然到头。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正当大家沮丧无比的时候,突然一骑飞驰而至,超过出城的队伍,横马于前,大声呼喝道。

    “是都虞侯!”眼尖的张淮看出来人,惊呼道。

    “都虞侯拦住了队伍,可众军兵正是群情激奋,会听他的吗?”马陵暗自为其捏了把汗,但是事情出现转机,还是让他心生希望道。

    “唉,螳臂当车罢了,他一介文官岂能拦住这些鲁莽的军汉们,只怕还会搭上自己!”宋濂看着在队前呼喝的谢明,却又听不清楚,而其单骑阻于前显得是那么单薄,不由的叹口气道。

    “只求其不要落井下石就好!”张霸却是苦笑连连,他本想将其拖入浑水中,以分担责任,可没想到自己未等到其赶来,局势就已经失控。而今他若得势,必会狠狠踩上自己两脚……

    谢明为禁军第八军都虞侯,主官全军政令。但是与张霸并不太和睦,尤其是在迎驾之事上产生分歧,坚决反对放弃樊城,而遭其软禁在后军中,将他排出在决策层之外。他当获知众军‘哗变’时,只来得及简单了解了下情况,便飞马赶来,但似乎还是晚了些。

    “尔等可知不尊军令,以下犯上,是何等罪过?”谢明拦住队伍,大声吼道。

    “都虞侯,我等自知死罪。但陛下乃是天之骄子,上官也当知没有陛下便无今日之新宋,千金之躯容不得丝毫损伤。我等卑贱之身,若是能护得陛下万一,又何需怜惜!”胡德材拱手施礼道。

    “诸位心怀对陛下的赤诚之心,本官倍感欣慰,也同样对陛下安危忧心。但是这也不能成为我等违反国法军纪的理由,也是陛下当初制定军中铁律的初衷的。”谢明言道。

    “都虞侯所言,我等皆知。可是陛下近在咫尺,都帅集结全军在侧,即不肯发兵迎驾,也不肯前去助战。其用心我等虽不知晓,却有违臣子之道。众军抗命出营实属无奈,还请都虞侯勿要强加阻拦,使陛下身处险境!”胡德材笑笑回答道。

    谢明在第八军之中口碑甚佳,在新老官兵中很有威信,尤其是在帅府军入琼之时其主动联络,与兄长谢富领麾下义军并入帅府军,并在入琼初期提供了不少帮助。所以帅府老人知其兄弟受陛下信任,对其的阻挡并没有用强,而是表明心意。

    “诸位可能尚未知晓,陛下今日已令御前护军一旅攻取樊城,在倪都帅的指挥下半日便已破城,敌守将史弼弃城逃亡襄阳,圣驾无虞!”谢明一听便知是张霸有意隐瞒了圣驾一行的真实情况,以致忠于陛下的众军不明真相,情急之下不惜铤而走险抗命出营。

    不过谢明此时也对张霸所为亦是疑窦丛生。陛下当年之所以在军中分设两位主官掌管军政事务,就是有相互制约和监视之意。而张霸在代行军权后就日益跋扈,有意断绝自己的消息来源,更是以其主管军事为由,独揽军权,剥夺了他参与军事事务的权力。

    在获知陛下亲征襄阳的消息后,张霸更是变本加厉,将他留在后军中,变相软禁在邓城。今天若非军中发生变故,他还对行驾已至樊城,并已独自破城一无所知。而在又获知其将全军集于邓城,却又按兵不动坐视护驾护驾独自攻城,其用意是待陛下与蒙元杀的两败俱伤,还是另有它意,不能不让人怀疑。

    “陛下已破樊城?!都虞侯所言可实?”胡德材与祁重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惊讶,其再施礼问道。

    “应该不假,消息经哨骑多番确认。若是攻城失利,行驾也必会遣人来营求援的。”谢明点头道。

    “哈哈,天佑大宋,天佑陛下!”胡德材与祁重相拥大笑,仰天高呼道。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陛下威武!”众军闻知也是齐声高呼,士气大振。

    “如今陛下虽取樊城,但是与襄阳仅一河之隔。而陛下远来,又刚刚经恶战,必人困马乏。可襄阳却屯兵十万,南阳之敌亦是虎视眈眈,行驾仍处于险境之中,我们前去樊城护驾。”祁重对众军高喊道。

    “护驾、护驾、护驾!”

    “众军休要鼓噪,听吾一言,吾与众军同行不迟!”眼看众军群情激奋,谢明心中大急,他大声疾呼道。

    “也好,我们便听都虞侯的。”胡德材也知道自己所为多有不妥,一意孤行也许会害了大家,若是能妥当解决此事也合心意,挥手让众军稍安。

    “胡队正,借一步说话。”谢明跳下马指指道边,与其在旁边寻了处空地道,“汝等护驾心切,本官十分理解,对汝的勇气也是万分敬佩,但是此去即无皇命,又无帅令,与军法相悖,贸然前往可想过后果。”

    “下官自然清楚,但是张霸心怀叵测,距圣驾咫尺之遥,手中又握有数万大军,我实在是担心圣驾安全,如此也是不得已。事毕之后,吾自会到驾前请罪,自杀以谢众军,不会让陛下为难的。”胡德材轻笑着道。

    “愚笨!”谢明低声喝骂道,“汝如此可全自己的忠义,但是随同你前往的上万将士如何自处,又将陛下置于左右为难之地,大大的不智啊!”

第1314章 危机所在

    胡德材和祁重两人听罢皆是心中一紧,细思之下确是有些不妥,他们自可以死谢罪,但是真能否让身后上万袍泽脱罪还真不一定。

    这种几等于兵变的行动,依国法军规都是重罪,陛下若是全部赦免,对他们而言则是皆大欢喜。但是也不免留下后患,他们此行为算是开了‘以下犯上’的恶例。以后有不肖之徒效仿,明为实施兵谏,暗里却是行苟且之事,可以说是贻害无穷。

    若是陛下依法依纪予以严惩,以儆效尤,则等于寒了忠君为国的大宋将士之心。以后军中有不法者作乱,再不会有人挺身而出予以制止,必然会令军纪废弛,失去制约的主将也会日益骄纵、恣意妄为。终会导致军心丧失,士气低落,战斗力下降。

    “都虞侯,此事前是下官等欠虑,但是当下木已成舟,错已铸成,下官也只有以死赎罪了,还请都虞侯向陛下禀明此事,不要牵连到身后袍泽!”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胡德材想到事件的后果,大夏天的竟打了个寒颤,自己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将陛下置于火上烧烤一般。他长叹一声施礼道。

    “混账,你一死了之,身后上万兵卒不明真相,只当是本官与其沆瀣一气将你逼死,必然会愤而为汝复仇。那时同袍反目自相残杀,第八军也必被朝廷视为叛军,军号被消夺,将士获罪遣散。你如何对得起第八军,对得起与汝并肩浴血的袍泽们。”谢明听了嘴角抽抽了几下,愤而骂道。

    “还请都虞侯示下,下官不想成为第八军的罪人!”胡德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以自己一条命换不来众人的平安,叹声施礼道。

    “现下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尔等万万不可与营中的弟兄发生冲突,此时一旦流血,局势必然失控。”谢明沉吟片刻言道。

    “愿听都虞侯吩咐!”两人齐齐答道。

    “好,首先将陛下平安的消息晓告众军,以稳定军心。然后尔等率军出营三里待命,与营中滞留的军兵隔离,以免发生冲突。然后尔等将事情始末详细记述,吾也会再修书一封上禀陛下,你遣心腹亲信用我的令牌送往樊城御前。而后吾会与都帅商谈,争取说服其同往樊城见驾!”谢明想了想言道。

    “可是如何向众军解说呢?在此待命时间长了,恐会生出是非来!”祁重忧心重重地道。

    “嗯……就说陛下当下平安,我们贸然前去恐生误会,先遣人去联络后,再行动身!”谢明点点头,想想言道。

    “也好,就依都虞侯所言!”祁重施礼道。

    “都虞侯,你要独自进营与都帅商议,会不会有险?要不要派兵随护!”胡德材问道。

    “不必,若是带兵入帐,恐生误会。再说都帅还是识大体的,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冒犯陛下之事,想来此时其定悔不当初!”谢明摆手道。

    计议已定,三人分别手书一封书信,命亲信携都虞侯印信和书信飞马前往樊城。再向众军解说后,胡德材和祁重分别督军出营,在营外三里暂歇待命。而谢明则在众军离营后,单骑回营去见张霸,劝其前去护驾,以免错上加错,误君误己……

    …………

    樊城在午后破城后,倪亮率两旅冲入城中,失去指挥的元军向襄阳溃退,并没有发生激烈的巷战。随后,各部转入清剿残敌,打扫战场。而此时尚有零星战斗,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全,行驾依然暂时停留在城外,并没有入城。

    “陛下,樊城一战而破,但愿攻襄阳也能如此顺利!”王应麟陪着皇帝在营中叙话。

    “襄阳怕是不会那么顺利,现在荆襄军怠战,总要先整顿军心再战,怕是要拖延一段时日了。”赵昺看着樊城方向未熄的烟火轻笑着道。

    “陛下已经离京近年,朝中众臣皆盼圣驾早归,襄阳战事还是速战速决为上!”王应麟言道。

    “朕也是归心似箭,离京时皇后与两位贵妃皆已有孕,本想着两淮战事结束就能归京陪伴,可惜要错过了。”赵昺也有些伤感地道。

    “古人云:家累千金,坐不垂堂。”王应麟正色道,“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先征两淮,再战荆襄,每每以身涉险,若有万一,国将无主。此外,我朝收复江南不过两岁,虽民心归附,但总有不臣之人贼心不死。陛下久离京师,宵小便会借机生乱,行驾还是早归临安为好。”

    “京中有太后监国,朕便可无忧,宵小无机可趁!”赵昺笑笑道。

    “陛下,臣有所耳闻,此次蒙元祈和使团入京后,有人上书要迎回德祐帝,太后下懿旨举行廷议,商讨此事。”王应麟知道妄议太后,有挑唆陛下母子关系之嫌,但想想事关国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哈哈,王相之意朕知道。历朝历代皇后擅权乱政有之,但是太后乱国之事却极少有之。王相以为呢?”赵昺听了大笑着道。

    “这……陛下所言正是,史上废后之事有之,但太后秉政却少有臣僚逆之!”王应麟低头思虑片刻,确如陛下所言。

    “嗯,有太后在,朕就能放心在外,无需多虑宫中之事!”赵昺点头道。

    赵昺知道其实王应麟的困惑,也是很多人的困惑。纵观世界历史,古代中国太后堪称全球最强,后宫升级的顶级。但我国古代皇后往往都是被废,太后却屡屡摄政掌握大权,这是为什么呢?素来反对“女主秉政”“牝鸡司晨”的传统文人士大夫为何对太后如此忠诚不二呢?

    前世赵昺也曾想过这个问题,那时正是《芈月传》热播的时候,太后掌权自其始,是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太后,也是她首创了太后这个词。

    芈月是秦惠文王的老婆,其是楚国贵族出身,虽然早年在楚国地位不高,但到秦国以后得到了秦惠文王的宠爱。不过这时候她只不过是宠妃,等到秦惠文王死后她就被发配到燕国,儿子赢稷当起了质子。但芈月权术过人,后来即位的秦武王嬴荡死的太早。

    秦国无主,芈月趁机带着赢稷回国即位。要知道,当时芈月母子回国时可谓危机四伏,不过芈月一回来立刻排除异己,成了秦国统治者。赢稷,也就是秦昭襄王,当时年幼,所以全靠母族支持,这成了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外戚加太后主政。

    自秦宣太后之后,刘邦之妻吕后成了新的巅峰。吕后的才能在刘邦活着时没什么展现,不过手腕也是相当厉害。在刘邦死后,她开始摄政,第一次称制,也就是她的文书称为“制”,皇帝则称“敕”,在当时吕后的权威还在皇帝之上,甚至到后期,吕后把她的吕氏一族都封为王爷,可谓权势滔天。

    可笑的是,刘邦刚刚定下一个规则:非刘姓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可以说是把刘邦的脸都打肿了,但是吕后在的时候天下无人敢反,等吕后死了,刘姓诸王才举兵起义恢复了江山。接下来就不得不提武则天了。武则天作为我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前后控制朝政四十余年,堪称太后中的太后。

    不过像武则天和吕后这样极端的大权独揽型摄政并不是古代太后摄政的全部面貌,在历史上,还有所谓和谐的摄政。比如北魏的冯太后和著名的孝文帝就是和平摄政,还有辽圣宗和萧太后,孝庄和康熙,太后帮助幼主管理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还政给皇帝。

    其中孝庄对康熙的培养还非常有计划,孝庄在康熙继位初期就一直亲自主持他的课业与政务学习,等到康熙成年,孝庄就把权力还给康熙,还帮助他剪除了权臣鳌拜,让康熙很快成长,堪称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典范。既然太后如此权势滔天,那么皇后在中国历史上又是什么情况呢?

    古代中国皇后相比太后,日子大都不好过。

    首先,后宫一大家子人,皇后是中宫之主却还不一定是真正说了算,比如明宪宗宠幸万贞儿,皇后都得绕道走。有时,你并不是唯一的皇后,比如周宣帝有五个皇后,还搞了和围棋一样的编号,什么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天中大皇后陈月仪,其实还不如干脆就东南北西中。

    然而,难上加难的事比想象中要多。后宫之中的阴谋诡计并不比电视剧里面的少。中国历史上被废皇后数不胜数,被废的下场好一点是打入冷宫,差一点的直接丧命。历史上能以皇后身份深度掌握权力,其实也就俩人,一个是司马衷的皇后贾南风,一个是武则天。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皇后和太后差距这么大?到底差在哪呢?前世未能想明白的问题,被赵昺在这一世想明白了,而他之所以能得到答案,也是亲身经历之后得到的感悟,且十分的深刻……

第1315章 大惊小怪

    赵昺初来这个世界时,很快就明白自己是个备胎,也是皇位的顺位第一继承人。当今皇帝是他的大哥,杨太后的亲子,虽然彼时杨太后在最危险的时刻并没有抛弃自己,而是一直带在身边同行,不过那时他以为杨太后如此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在吸引蒙元追兵,为自己的亲儿子逃走赢得时间和机会。

    对于此赵昺虽然不舒服,但还能表示理解,毕竟舐犊情深这是人之常情。而宫斗剧看多了的他本能的就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他知道到乱世之中,有些人的**却被激发出来,自己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孩子就是重要的筹码。

    熟知这段历史的赵昺明白行朝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且内斗依然激烈,他不相信没有人已存了‘换马’的心思,将他挟持出走再立‘中央’,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这个预估还算是好的,他最担心的是有人将自己绑架作为投敌的本钱,毕竟在这个时代血统还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皇子足以换取高官厚禄了。

    打定主意逃跑的赵昺于是抢先要求离开行朝,为大宋寻找一块可存身之地。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明白杨太后的心思,谁也不想有人觊觎自己亲儿子的皇位。至于其当时是否有‘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目的,他宁愿相信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安心直面太后这么多年。

    以后的事情历史片段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皇兄落水染病身亡,杨太后和朝廷不得不再立他这个‘独苗’继承皇位。而杨太后的态度也随之发生极大的变化,不管是出于对于国家的责任,还是失去亲子后母性的转移,她都精心照顾自己,衷心维护、支持,使得他可以很快坐稳了宝座。

    此后的十余年间,赵昺的态度也逐步发生改变,从最初的戒备和排斥,渐渐转变为接受与亲近,直到绝对的信任,可以在自己离开京师时将整个朝廷交予其手,而不会委与理论上更为亲近的皇后。而他心路的变化,除了两人感情日益亲厚外,还有的就是他已然明白,太后和皇后是有区别的。

    首先两者在身份上是有差距的。无论太后还是太皇太后,都是皇帝的长辈,但是皇后,那是妻子。按照我国古代的封建伦理观来说,妻子三从四德,最多也就是“听天下之内治,以明彰妇德”。所以皇后干政历来被皇帝所忌惮,在太后尚在让皇后监国明显违背所谓的封建道德标准。

    但是以母亲身份出现的太后就完全不一样,首先太后是母亲,古代母亲的教育职能非常强大。在封建王朝看来,母亲代替儿子把持朝政是维护统治,但是老婆要是来把持朝政那可就是牝鸡司晨了。而在官僚集团看来,当皇后随着前皇帝的去世和新皇帝的产生而升格做了皇太后之后,她显然也就取代前皇帝成为了皇室家庭新的家长。所以,相对于皇后,太后俨然是王朝的守护女神。

    其次,太后和皇后代表的政治集团不同。皇后往往是政治联姻的产物,所谓为了母族嫁给皇帝。比如东晋南朝的皇后大部分都出身王、谢,政治联姻不得不携带一种副产品——外戚。比如著名的太皇太后王政君,她还是皇后时,就提携了自己的王氏家族成员,最后弄出一个王莽。

    可以说,外戚是皇帝非常忌惮的,为了防止外戚乱政,对皇后提防也是在所难免。但太后自然会为皇帝铺路。也正是如此,太后摄政比皇后容易接受得多。而现实中,杨太后因为当年在宫中地位不高,在国破之后才被群臣拥立为太后,所以家族势力羸弱。而她的兄弟杨亮节在逃离临安的过程中也是殚心竭力,冒死将他们送到婺州。

    赵昰即帝位于福州,元兵攻陷福州。杨亮节随驾至泉州,因军务别往,及归,少帝一行已至潮州。遂携三个儿子世昌、世耀、世隆追到漳州。因第三子途劳染疾,寄养于漳浦佛潭农家。亮节与长子、次子来到厦门,想觅船前往广东崖山与少帝会合,却病殁于官澳。

    因而杨太后的亲族势力并不大,后来三个侄子,一个袭爵在家,一个封侯在京城挂个虚职养老。只有老三杨世隆担任御前护军亲卫旅都统,守卫皇城,这小子虽然跋扈些,还派人监视赵昺,但是他依然放纵,让其统领亲卫旅,因为他知道杨世隆无法掌控整个亲卫旅,而其为了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也不会做出不利于杨太后的事情,反会竭力保证皇城的安全,利远大于弊,还能让太后安心,他何乐而不为呢!

    反之,赵昺对于皇后吴曦的亲族却是大力打压,将吴氏一族赶出了官场,并让他们的家族子弟十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以此来削弱后族的实力,让其难以威胁到太后在后宫的地位。而其他几位妃嫔,只有陈淑的亲族实力最大,伯、叔在六部分任尚书,不过二人皆是自己的亲信,且为官谨慎小心,以后可以制衡皇后的亲族崛起。

    再者,太后和皇后实力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皇后一般都是家族出身的贵族小姐,涉世未深,太后可是在后宫里饱尝腥风血雨,水平差距不可同日而语。一般皇后不过就是运气好嫁给了太子或者直接嫁给皇帝,手腕能力的差距和太后差的很远,自然无法承受独揽大权的重担。而且要论人脉也是无法相比,太后毕竟在宫里混了那么久,内外亲信遍布朝野,所以太后完胜皇后也是情理之中。

    当年杨太后还是杨淑妃,奉谢太皇天后携两名幼子在临安沦陷前潜逃,保证了赵氏血脉的延续,后来又在众臣的拥戴下立幼子为帝,自己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走上了政治舞台。可以称得上是步步惊心动魄,经历了四处流亡的苦难、腥风血雨的考验及朝廷的明争暗斗。

    而这些经历足以让一个过去不谙政事的内宫嫔妃成为一个政治老手,可以应对复杂多变的局势和跌宕起伏、层出不穷的政务。且杨太后监国十余年,朝廷百官的任免皆决于其手,当下的朝廷宰执包括陆秀夫、文天祥和应节严、刘黻等人都是其听政时期的旧臣,即便不着意培养也都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皇后吴曦当下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的小姑娘,在现代不过就是个高中生。即使再聪明能干,自身的阅历也决定了她的眼光和处事能力上的不足。再加上亲族在朝中的势力被清洗,在内外几无助力的情况下想搞事儿也是无能无力。

    此外赵昺明白在这封建社会中,无论皇后、太后,都不能作为当前时代的权力代表人,他们能够拥有的权力还是来源于男人,而群臣对太后的信任和尊崇也是来自对父权的敬畏,所以她的权力获得,必须建立在依附自己的基础上才能得以实现……

    赵昺与王应麟聊着朝廷上的事务,谈论着当前的局势,看似都是些没有多少实质内容的东西。可他知道这也是一种工作艺术,自己可以通过这种聊天将自己的想法透露出去,而陪聊的王应麟也会有意无意的把他的想法和朝中的情况告诉自己,并将皇帝的想法通过他的渠道散播出去。所以这种互动还是很有必要的,是君臣之间达成中勿需多言的默契。

    而就在他们谈话间,倪亮也会将攻城的进展遣人告知。赵昺对他的做法嘴里说着不必如此麻烦,一切皆可自断。但心里十分欣慰,因为其永远分得清谁是大小猫,即便得到了权力也没有忘乎所以,当皇帝的自然喜欢这样心怀坦荡的臣子。

    “陛下,急报!”这时谭飞面带焦虑的匆匆进帐呈上一封书信道。

    “第八军的?!”赵昺接过一看有些诧异地道。

    “陛下,信使称第八军发生哗变,形势甚是紧张,请陛下速做决断!”谭飞点点头道。

    “咝……”在旁的王应麟听了不禁倒抽口冷气,他知道当前护驾的御前护军皆投入攻取樊城的战斗,一时间也难以撤下来。而护驾的只有亲卫团和侍卫营,可第八军兵力四万余,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

    “哪里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军中兵卒甚是想念朕,他们自发的想要前来看看朕而已!”赵昺展开信笺迅速的浏览着,却越看越轻松,紧绷的表情也渐渐舒展开了,阅毕将书信随手递给王应麟笑笑道。

    “下边的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正如陛下所言哪里是什么哗变,军卒只是迎驾心切做的有点出格了。如此臣就替陛下走一趟,安抚下他们的情绪,再让他们来樊城见驾!”王应麟也一目十行的看完,将书信放于桌几上,笑着拱手向陛下请命道……

第1316章 举重若轻

    王应麟领了圣旨前往邓城,随护的只有谭飞率领的一个都的亲卫骑兵,而此时的樊城尚有枪炮声传出,城内的战斗仍在进行。

    “王相,明明是第八军发生哗变,为何陛下如此轻描淡写,不以为是发生兵变?”谭飞提马向前与王应麟乘坐的马车并行,满是忧虑地问道。

    “谭将军以为当如何处置?”王应麟轻笑着反问道。

    “末将以为当然是陛下下旨申饬,令哗变官兵放下武器等候处置。同时调集军队候命,一旦兵变军卒抗旨则立刻予以弹压!”谭飞回答道。

    “谭将军难道是要我大宋禁军自相残杀吗?”王应麟皱皱眉沉声问道。

    “末将不敢!”谭飞见其说的正色,怔了下急忙施礼道,“不过末将哗变乃是重罪,若是不加惩处就此放过,那么便会有人以为此等恶行皆能被赦免,以后岂不会有不臣之心者争相效仿,如此国法军纪荡然无存,大宋又将陷入动荡。”

    “谭统领一直在御前,可曾听陛下提过第八军发生哗变?”王应麟捋捋胡子沉思片刻,扭脸问道。

    “这……陛下未曾说过,但事实如此啊!”谭飞摇摇头道。

    “陛下金口玉言,他说第八军没有发生兵变,那就是没有发生兵变,谭将军以为不妥吗!”王应麟言道。

    谭飞听了又是一惊,却又是十分不解,也难以接受这个掩耳盗铃的说法,想想道:“陛下明断,末将不敢质疑。但还是觉得应该谨慎些,毕竟两军相距不过三十里,急行军半日就可至樊城,他们若与蒙元勾结,圣驾岂不危机。”

    “呵呵,原来谭将军并非糊涂,也知众军不稳会危及圣驾,大战在即会给蒙元可乘之机!”王应麟冷笑了两声道。

    “护卫陛下安全乃是末将职责所在,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所行所谋自然要虑及陛下安危!”谭飞正色道,“而今大战在即,却有隐忧在侧,若是大战之时再生变故,岂不危及陛下。因此末将以为只有先行拔出隐患,才能确保无忧。”

    “陛下曾对吾言,谭统领忠心于国,为人正直、胸有谋略,果敢机敏,行事缜密,有为将之才。但是眼界不够开阔,行事过于拘泥,不经磨炼难以独当一面。”王应麟听了却是轻叹口气道,“当时吾以为陛下对汝过苛,可现在看来陛下的评价却是中肯。”

    “还请王相指点一二!”谭飞还是头一次知道陛下对自己的评价,此评可以说很高了,而他当下却难以勘破,施礼求教道。

    “谭将军可还记的扬州之战时,中军受到冲击,陛下欲率军击敌,汝命侍卫强行将陛下带离战场之事?”王应麟问道。

    “末将记的,当时敌骑已经逼近御前,陛下不肯避敌,吾不得已令侍卫将陛下代理战场。此事末将也想过,我为侍卫统领,应毫无条件的遵从陛下的命令,但是此次虽是不得已,却也是违拗了圣命,使得陛下不悦,对吾自此有隙。但吾以为若有下次,末将仍会如此,以保陛下万全,虽死不惜。”谭飞叹口气道。

    自从扬州之战后,谭飞也感觉到自己在此事上做的可能不妥,陛下虽然没有责备,但是倪都统却是耿耿于怀,对自己有所提防,常常亲侍陛下左右。而他也觉得在战事稳定后,陛下定然会将自己调离御前,为他寻个去处,再难如前那般信任,这使得他十分纠结、郁闷。

    “看来谭将军还不知错在何处?”王应麟看看其轻叹声道,“对于此事,陛下其实对汝的忠心从未有过质疑,否则也不会在事后依然让你侍卫左右。”

    “哦,请王相提点!”谭飞听了精神一振,急声问道。

    “谭将军也久在军伍,当知两军对垒,士气尤重。”王应麟看其点点头,同意自己的说法后又道,“当时敌众我寡,战事陷入胶着,我军一旦崩阵则只能放弃夺取扬州,向江东撤退。如此将干扰到陛下的北伐战略,可能使将深入江东之敌警觉,导致围歼玉昔帖木儿部的计划失败。”

    “彼时陛下之所以领孤军作战,一者是为了迷惑敌军,使其不知我军虚实;二者也正是为了提振士气,稳定军心。而汝在战事危机之时将陛下强行带离战场,若诸军见皇旗移动,军心动摇,随后撤退,在敌军铁骑的追击下必然溃败,危及陛下安全。所以尽管汝出于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却将众军置于危险之下,索性将士用命,力挽狂澜赢了此战,否则后果难以预料,汝也铸成大错。”

    “嗯,吾是目光短浅了,只看到了眼前,陛下看到的却是全局。”谭飞点点头言道。

    “也正因为陛下知你心意,所以并未加以处罚,但不免有所失望。而这也恰恰表明陛下对汝期望甚高,希望你能成为我朝柱石,汝不该对陛下心有怨意。”王应麟看其虽有愧色,却并无悔意,又言道。

    “是末将愧对陛下的期望,怎敢再有怨艾!”谭飞言道。

    “此次陛下命谭将军与吾同往第八军抚军,也是希望汝长些见识,可惜汝还未能体会圣意。”王应麟淡淡一笑道。

    “末将鲁钝,陛下如此便轻易放过乱军,吾还是难以理解。”谭飞坚持道。

    “唉,其实此次第八军军卒不遵军令,擅自出营,与谭将军的心思皆是一样,他们也是出于对陛下的忠心,不满第八军都统张霸按兵不动,坐视我们独战樊城,才自发的要前去助战,引发了动乱。”王应麟叹口气道,“汝却以哗变之名调兵弹压,这不仅会让忠于陛下的将士喊冤,也会使陛下陷入不仁不义的窘境,众军岂肯再用命。”

    “哦,那也应该以大不敬之罪,追究张霸的罪过,不能轻易将其放过,寒了众军勤王忠勇之心。”谭飞点点头道。

    “汝真是糊涂啊!”王应麟见其‘顽冥不化’,有些气急地道,“当下是什么形势,敌我两军对峙,最近处不过十数里。而八军兵将如今有分裂的趋势,若是强行镇压就可能引发真的兵变,那不仅是兄弟相残,且会将张霸逼的投降敌军。”

    “另外,我朝在荆襄诸军与敌兵力相当,若是第八军就此被迫取消军号,等去十去其三,难道还要再从两淮调集兵力再战吗?不说时间旷日持久,靡费粮草,且与蒙元和议在即,我朝岂不处处被动。而不占荆襄,那么此次北伐功去其半,这皆是陛下不能容忍的,却不能以寻常方式处置。”

    “原来其中还有如此深意。”谭飞恍然道,“陛下不将此视为兵变,就可让此事有了极大的回旋余地,然后在缓缓图之。但是张霸身为大将,却生不臣之心,也要断然处置,不能纵容其过,免得事后再生变故。”

    “对于如何处置张霸自有陛下圣裁。但陛下以为其之所以迟迟不肯迎驾,不过有些小心思,想借机从中谋些利益,但是弄巧成拙,结果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是说其心有反意,陛下以为其人并没有那个胆量,即放不下家里那点儿余财,也放不下鄂州的家小。”王应麟言道。

    “如此说来,陛下对其早已有了戒心?”谭飞有些惊讶地道。

    “汝以为陛下之领一军护驾就敢于千里远征,岂能会不有所准备,他早已着手对各军的情况进行调查。而张霸所为虽有意外,但也在预料之中,其想轻易控制各军更是几无可能,就是其想通敌也带不走一兵一卒。当下其不过私下搞了些小动作,就已经引发骚动,想谋逆不需陛下动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王应麟笑笑道。

    “唉,陛下算无遗策,用兵如神,御下的本事也非常人可及啊!”谭飞再叹口气道。

    “呵呵,陛下行事非是我等所能揣度的,而陛下的眼光之远大更是无人能及,当前对于乱局能举重若轻,也是来自于对属下臣僚们的自信,汝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啊!”王应麟殷殷教导道……

    三十里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待王应麟一行人赶到邓城地界之时已至傍晚。而无论是营中的张霸等诸将,还是营外的‘哗变’众军都随着时间的流失而焦躁起来,他们此时心中皆不免后怕,毕竟做出的事情太大了,加之两军对立,一个不好就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谢明更是觉得度日如年,他一边安抚营外的‘勤王军’,又要劝张霸等人冷静,切不可意气用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可双方的忍耐都快到了极限,毕竟谁也不清楚陛下如何看待此事,圣旨一下不知道要多少人头落地,又有多少人丢官罢职。

    “报都帅、都虞侯,有一军向镇子驰来,看旗号是御前护军的。”正当局势愈发紧张之时,又亲兵进帐禀告道。

    “有多少人马?”张霸一激灵站起身急问道。

    “禀都统,不足百骑护送一辆马车前来,后边未见大队人马!”亲兵答道。听罢帐中之人皆大大的松了口气……

    猪年渐离,鼠年迫近,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317章 文武殊途

    赵昺遣王应麟往邓城抚军,此举看似举重若轻,其实心中也颇为忐忑。他深知此事虽不能导致第八军官兵叛离,但是处置一旦失当,难免会让第八军陷入分裂,进而导致战斗力大为下降。而在当前大战在即的关键时刻,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也不希望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因而赵昺这一夜尽管不在邓城,可他依然可以想象的到王应麟此行的艰难,其不仅要说服要前来的众军勿要做出过激的行动,又要安抚张霸等第八军各部主将认清当前的厉害关系,不要因小失大,做出误国误己的行为,从而自绝于大宋,再难回首。

    辗转反侧一夜,天明后倪亮禀报樊城已经被完全掌控,此战共歼敌五千余,俘敌七千余众,荆襄行军总管史弼和樊城城守阿里罕在城破后乘船仓皇渡江逃往对岸的襄阳,由于浮桥被破坏,船只尽被败兵抢夺或是焚毁,他们无法追击,至其逃脱。

    战后清点,由于战斗短促而猛烈,且主攻方向选择在相对空旷的城东,且敌军逃得也快,未及裹挟城中百姓撤离。因而城中房屋多得以保存,百姓遭受的波及不大。清理官廪,共得粮草十万石,武器盔甲若干,缴获金银合六万贯,蒙元伪钞三万锭,文书图册部分。

    今晨,倪亮已经出榜安民,抽调官兵统计百姓伤亡和财产损失,帮助百姓修葺受损房屋。同时召集城中行会会首,助军清理街巷,掩埋尸体,商户正常营业。且开放城中两门,准许百姓出城采樵,商队正常出入。一系类措施下,城中民心渐稳,秩序井然,稍后待府衙清理完毕,圣驾便可入城。

    赵昺随后下令拔营起寨,收拾行装,准备进城。而这时有飞骑进营,送上王应麟的书信,他展笺看罢长舒了口气。其在信中禀告,在会见张霸等一众主官后,他们皆表示自己绝无叛宋之心,依然忠于陛下,而此次军中动荡皆因上下沟通不畅,导致部分官兵行为过激。

    其后,王应麟又向第八军官兵宣读了圣旨,表明了陛下的态度。而后其接见了‘起事’的军兵代表,他们表示了对张霸不肯迎驾的愤懑,以为他陛下不忠,才自发集结欲往樊城迎驾的。他表示陛下对他们的行为十分感激,但是并不鼓励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自然也不会追究。他再与众军会谈后,军心暂时已经稳定,出营各部已经规建。

    在稳住第八军上下后,王应麟又与张霸单独进行了会谈。张霸承认自己由于私心作祟,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做出有负圣恩之事,但是绝对没有被国叛君之意。但现下已经铸成大错,他愿意前往樊城见驾请罪,并坚辞第八军都统之职。

    在禀明处理的经过和结果后,王应麟以为当下第八军虽然军心稍稳,但是也不宜于大规模的调整各部将领,以免引起新的动荡。所以他建议以第八军都虞侯谢明权领军政事务,一者其对军中情况熟悉,在各级军事将领中有很高的威望;二者其在陛下入琼之初就衷心归附,这么多年来也是忠心侍君,值得信任;三者其在琼州曾组织义兵抗元,有领军职能,只需另遣一员精通军事的将领为辅即可。

    赵昺对于王应麟的建议觉得其提的十分中肯,也有利于第八军的稳定,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而他担心的并非谢明的能力,而是担心其不肯就任,毕竟当下文武之间泾渭分明,文官是不愿意转资为武将的……

    唐宋以来,随着国家军队规模扩大以及官僚文武分化日渐加深,军队的基层组织情况却越来越糟糕。这背后隐含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军队职业化,以及监督缺失所导致的**化问题,还与基层社会的资源动员以及中央政府的官僚制度息息相关。

    两汉之时,中央政府为了动员更多基层社会的资源,以察举、赀选以及“三老”等制度,将大量地方豪族纳入行政管理体系之中,造成了整个行政体系的士族化倾向。整个国家的价值取向偏向于士族,最终促使九品中正制以及东晋门阀政治的产生。

    隋朝之后,中央政府大刀阔斧地以科举制度取代九品中正制,但却使得中央政府与基层社会失去了士族、豪族这一直接联系,难以有效地动员基层社会的资源,而这一点恰恰是贯穿唐宋大变革的主线之一。具体在军事制度上,中唐以后,随着地方社会资源的整合失败,府兵制度再也难以维持,中央政府及地方藩镇被迫组织起职业军队,如中央的神策军、地方藩镇的牙兵皆属此列。

    但职业军从本质上,与府兵及乡兵是完全不同的。汉代的征兵制与府兵制一般,都是以动员地方豪强为基础,来间接动员地方军事资源的。汉代的这些乡兵虽不是豪强的私家军,但本身属于地方上的自组织武装自卫团体,而从中协调、组织的便是这些地方豪强。

    由于乡里、宗族规矩所给予的约束,这些地方上的自卫武装往往会听从地方豪强的指挥,而且自给自足。但在唐代府兵制崩溃之际,这些新建立的职业军队伍,却不会受到乡里各种非正式制度的约束,同时地方财政也难以支付赡养大量职业军所需的军费。

    正是因为职业军制度的这一特征,导致了北方的中原、河朔藩镇频繁反抗节帅;而在中和动乱潮以后,中央政府无力再给予这些藩镇财政补贴之时,这些藩镇就纷纷独立,与唐廷划清界限。职业军固然意味着更加集中的训练,但他们与指挥官之间的联系却更加薄弱。

    军队能否良好发挥战斗力,更加依赖于平日的训练以及指挥官的指挥艺术。而且在宋代以后职业军隶属于国家,却又往往因为监察困难而导致军队的**化,唐末神策军以及北宋末年河北方面军的**化均是很好的例证。

    另一方面,基层军官的整体素质也有一定的退化。由于征兵制与府兵制的特征,在唐以前各级指挥官常常与豪族相挂钩,但在职业军制度出现以后,指挥官与豪族出现了脱钩。这一点从制度上来讲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却存在着另一个问题,即平民出身的军人并未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宋代以后在民间兴起的私学多由地方大族创办,许多也是为宗族服务的宗族学堂,平民接受教育的机会并不多。本来,若是这些大族子弟愿意进入军事系统,军官的文化素养尚能保证,但这里却牵涉了另一个问题——即文武分途的问题。

    文武分途其实是贯穿整个中国古代的官僚体系效率化改革的一部分。中国在秦汉以后,长期维持一统,而偌大的疆域所发生的各类事项最终需要经过筛选汇集至中央,这就要求中央政府有着更高的政务处理效率。这也就催生了三公九卿制度以及地方行政组织的部门化。

    唐代立朝之时,进一步继承魏晋时期的效率化改革,正是确立三省六部制。官僚群体方面,虽在阶官上有文阶、武阶之分,但却没有严格的转换限制,直到北宋前期官僚依然存在着“出将入相”的可能性:官僚外出则任将、在朝则处理政务,“出将入相”本身就是官僚群体在职务上尚未划分出文官与武官两途的最佳证明。但职务分化不明确,却阻碍了整个国家行政体系与军事系统中效率的提高。

    现代生产理论强调分工,是因为分工确实能够提高效率,文官专职政事、武官专职军事,在理论上来说确实更加有效率。而唐宋时期的中央政府,较之前代与后代而言,更加需要效率化改革。这是因为唐宋之际,中央政府的行政幅度过大,导致政务过于繁杂。

    在这种压力下,三省六部制开始向政务处理效率更高的中书门下制转型。其结果之一就是文武分途趋势的发展。直到宋仁宗统治时期,负责处置西夏军事事务范仲淹以拒换武阶为.asxs.,文武官僚的职业正式出现分化,极少再彼此转换。

    不仅如此,在宋代之时,官僚与军人之间就已经出现了分隔,即军人隶属军籍,而官僚归属于官僚体系。文臣对于武臣有时居高临下,但包括文武官员在内的整个官僚群体,对于军人群体却存在着更为严重的歧视。当时范仲淹等在西北发现的将才狄青,便是因为隶属于军籍,而非是官僚系统中的武官而遭到排挤,难以在枢密院立足。

    因为这些问题,大量人才更愿意经过科举进入官僚体系之中,最多是在武臣迁转系统中流转,而对于投军一事并不热衷。与此同时,军事指挥又需要有一定的才能与天赋,如各类阵型的变换便需要有一定的计算与思考,根据地形及敌我情况进行相对有效的布置,在由多个基础阵型组合而成的复合型阵型上尤其如此,指挥官甚至还得懂数学才能够安排好阵型的变换。

    这样一来,矛盾也就此出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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