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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90章 问题不小

    当日晚上,倪亮率领护军骑兵旅和第一旅经武阳关马不停蹄的赶到应山县,但他们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驻扎。次日清晨倪亮才入城觐见皇帝,赵考虑到他们连日赶路,白日天气湿热,便仍照前时的规矩昼间休息,利用日落后至清晨凉爽的期间赶路。

    傍晚,行驾出城与大军会合再次上路,孙恺便随行驾同行回返随州。为了保证安全,出城五里后,赵就被劝到车上。晚上除了漫天的星斗和一轮皎月,就是蜿蜒的行军队伍,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因而实在是寂寞,便要王应麟与孙恺同车叙话。

    “孙恺,你部紧邻荆襄战区,对情况了解的多一些,可曾听到什么消息?”御车是经过改装的,比之战车行驶起来要平稳,且有八匹马挽车,里边配置也更齐全,当然还是比不上现代的高级房车。三人围几坐下,有小黄门送上茶水,他看向孙恺问道。

    “陛下,我军围攻荆襄已经三个多月了,一直进展不大,众将私下中是有些议论!”孙恺不知道皇帝想知道什么方面的事情,也不好议论友军,因此也不敢妄言。

    “我们君臣私下中说话,不必有什么顾忌,朕也不会秋后算账,王相同样不是多嘴之人,有话尽管直言!”赵听其说话吞吞吐吐,明白他有所顾忌,便笑着言道。

    “嗯,属下就妄言了!”孙恺点点头道,“众将皆言,现下荆襄集中了禁军第六、第七和第八三个军,且在前期的战斗中损失甚微,而后又加强了骑兵第二师和炮兵第二师及内河水师鄂州分舰队,此外还有部分州军协助,总兵力就有十五万之众,而襄阳地区的敌军不过五个万户及附近屯田的十数个千户,兵力不及我军半数。本应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取襄阳,可是久攻不下,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嗯,你接着说!”赵点点头,自己几次调度兵力加强荆襄战场,就是想速战速决,从而与两淮战场相呼应,但是最终落空,导致东集团过于突出,不得不放弃攻取开封,转入防御。

    “属下私下也与众将谈论,以为荆襄久战无功,主要有几个方面的问题。”孙恺言道,“一者荆襄战场诸部行动迟缓,乃至错过了进攻的时机,结果进入四月便春雨不断,导致江水上涨,给渡江进攻造成困难;二者,诸将多有矛盾,互不服气,风传江置帅几次召集众将议事,结果争论不休,意见难以形成一致,皆是不欢而散;三者,有人说江置帅虽有谋略,但是手下几个将领不配合,也是枉然。”

    “还有什么,不要藏头露尾的,我要听的是真实情况!”赵听出徐凯故意在淡化江钲的能力问题,避免担上妄议上官的嫌疑,于是沉下脸道。

    “是,陛下!”孙恺见陛下脸色不虞,也不敢再隐瞒道,“众人皆言江置帅御下无方,指挥不动几个手下将军,全仗陛下念及从龙之恩才没有将其撤换……”

    赵虽然能从事务局的密报中获知各部的情况,但是涉及到的更多的是人员思想动态、有无通敌叛国及军官贪污腐化、侵吞钱粮、滥用职权等问题,没有旨意是不会刺探涉及军事指挥的情报。而他对江钲也是十分放心,除了在战略问题及重大决策上予以指导外,具体指挥上并不干涉,而他所知也皆是相关战报上所得。

    不过赵也感觉到了荆襄方面出了问题,装备火器的十几万大军居然三个多月没有能攻克襄阳,尤其在他三次下旨尽快攻克襄阳的情况下,宋军还没有攻入襄阳核心地带,甚至连外围包围圈都没有合拢,使得襄阳守军仍能得到外部的援助。所以这也是他坚持亲征的原因之一。

    孙恺现在说出的话更让赵觉得问题严重,如今部署在荆襄地区的六、七两个军居然江钲都指挥不动,而这三个军可以说是他的基干部队,由其带到琼州的殿前禁军整编而来。他依靠的反而是直属枢密院的骑二师和炮二师及内河水军,事情简直就像笑话一样。

    由于三个军都统意见不统一,谁也说服不了谁,又不服其他人,导致在攻取襄阳的问题上各搞一套,而以一己之力又难以实现。江钲又难以对他们进行压制,便想制定一个能够为众人都能接受的方案,可这何其难也。于是荆襄战场上打成了僵局,接着又错过了汉水的枯水期,以致进攻襄阳更加困难。

    另外据孙恺听知,荆襄方面几个军战斗力比之江东诸军要差很多,尤其是军官的指挥能力欠缺。传闻六军都统潘念和七军都统伍隆起排军布阵居然全仗手下的司马、参军指挥,因为他算不清账,不知道一个方阵需要多少士兵,每个排面能控制多长的战场,甚至看不懂现在新式地图,还要底下人给他解说。

    上行下效,将帅如此,底下的军官自然也不会主动学习,同样依靠手下的参军、虞侯。而从讲武堂学习回来的军官最大的作用就是帮着上官看图,书写文书,自其它各军交流过来的军官干得也都是军师、参谋的活儿,根本没有自主指挥部队的权力。

    赵听到这些也是极为震惊,过去一年春秋两度大校阅,因为湖广制置司距离临安距离远,部署分散,调度不便。都是抽调御前护军和江东诸军,而湖广制置使都是由枢密院派员监督,由置司自行组织校阅。乃至他无法了解到各部的真实战斗力,还以为一切如斯呢!

    而赵深知两军对战,绝非像战争片里那样,为抓人眼球,皆是士兵肉搏是十分场景。或者再加些武将单挑来为正戏助兴;然后一声令下,步兵排成紧密的队形向敌人冲去,弓箭手的箭雨不断射在盾牌上,最后双方的步兵短兵相接。

    于是乎就想当然的以为,古代将领似乎只要会打架,偶尔用用火攻,或者知道埋伏敌军就行了。赵可以明确告诉你,别太天真!如果你高数年年挂科,穿越回古代就只能站在最前排做小兵。虽然当军事指挥官不至于要求你高等数学、线性代数科科满分,但是你数学不好,那肯定没法指挥好军队的。

    因为要想将几千名士兵按照合理阵形布置到战场,对指挥官来说,是件很头疼的事,毕竟战场上每一个步骤都关系到生死。到了战场,涉及到布阵则会更加复杂。

    譬如一个步兵队得站成几行?为保证每个步兵在战斗时不会挥刀或者突刺时可能会打到友军,而误伤到战友,每个步兵得有多大的战斗空间?这都需要经过计算,这还是未使用特殊阵形的时候,当使用标志性的雁翅阵,又或者对抗敌人骑兵冲锋时,阵形配置又会有所不同。作为指挥官,临场应变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另一方面,具体的士兵站位也涉及到数学。一个军、一个师、一个团、乃至一个都,其中有多少长枪手、刀盾兵、弓弩手,你又该怎么布置阵形、分配士兵的战位,保证他们都能发挥出各自的最大战力。这个时候就得经过一系列稍微比较复杂的计算了,否则就会乱作一团。

    再有阵形的深浅也是一个问题,就是最简单的方阵来说,如何保证横向的行数和纵向的列数相等或相差很小,士兵之间纵向的间隔要有多少,以便留出迈步余地,来保证让更多前排人员投入战斗,更可以包围狭窄阵型脆弱的侧翼。

    如今进入了火器时代的新宋军,火枪成为战场主角,重视肉搏的阵型已经落伍,步兵阵形也随之发生变化,线列步兵战术取代了传统步兵战术。而要保证火力的持续性和密度,最普遍的就是所谓的‘三连击’,遭遇敌人后,后排士兵会往前排走,行数由六行变为三行。紧接着,第一排士兵跪着射击,第二排士兵可以弯下腰射击,第三排则是站着射击,这样一来,所有火枪兵就能在必要时进行一轮火力齐射。

    同时,每个步兵营之间的距离也有要求:各方阵之间的距离要足够大,以便于它们有足够的空间可以部署成线状阵形,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很多时候还得根据具体战场地形情况来变化,同样也需要精确、快速的计算。

    反制骑兵在线列步兵时代依旧非常重要。如果观察到敌方骑兵正在向己方冲锋,那么步兵应该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一个空心反骑兵方阵,甚至有时就得将部队排成更复杂的实心方阵以应对敌人的骑兵威胁。而阵形的变换犹如拼积木一样,不同规格的积木要怎样拼成一个合适的大方阵,同时也需要经过计算才能最大化的提高作战效率。

    而这些只是作为军官要掌握的基本技能,所以算术都学不好,一个基层军官都不合格,更不要说指挥千军万马,还要与诸兵种协同作战的高级指挥员了……

第1291章 过在于君

    赵听罢没有吭声,脸色却并不太好。他知道过去军将出身一是将门,二是草莽,再就是底层士兵积功而来。将门子弟还好,可以通过父兄的言传身教学习军事技能。而其他两类军将不是凭着自己的悍勇一刀一枪的杀出来的,就是被招安的匪寇,他们带兵多是依靠个人经验和勇武,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军事知识。

    原隶属于湖广置司的五个禁军,他们是以原殿前禁军改编的,但成分比较复杂。宋廷的殿前禁军都指挥使被陈宜中谋杀,主力在对蒙作战中或是投降,或是溃散,几乎损失殆尽。后来由江万载所领的义军为基础重新组建,此时的殿前禁军便是以江氏家族子弟为骨干。

    此后在保护行朝流亡过程中,殿前禁军几番恶战,兵力折损严重,江家以‘三古十二斋’子弟同样伤亡惨重。杨太后深感江家忠义之心,在形势最为艰难的时候下旨放归了部分江氏子弟,以免江家香火断绝,但仍是以江家父子兄弟为首。

    而后殿前禁军护驾转战不断的吸收各地义军和溃散的宋军残部,而江万载也为救护落水的幼帝赵身亡,统军之权也随之移交到江家兄弟之手。但在陈宜中和张世杰的联手打压下也被边缘化,实力衰退,实力已经不及张世杰统领的淮军。

    此后赵继位过程中,江钲依然领兵护驾,支持他上位。在经历了崖山之战后,行朝各军皆损失惨重,不得不前往琼州。而赵借机整编各军,以帅府军为基础组建殿前侍卫亲军和御前护军;行朝各部残军皆编入殿前禁军,并剔除了张世杰的势力,补入了义军,仍以江钲统领。

    如此奠定了新宋军的格局,无论是改变军号,还是扩编整合,一直维持至今。现下在襄阳参战的禁军第六、七、八三军皆是隶属于原殿前禁军部队,三个都统虽非江氏子弟,却也皆是其旧将:

    第六军都统潘念算是出身军旅之家,其祖父潘从源,精通武艺,曾任吉州教官;其父潘仝,淳佑年间状元及第,任广州观察推官升秘书阁大学士。潘念自小习文练武,成年之后,文武兼备,率义兵至项山剿寇有功,授命镇守闽粤交界的南澳,后编入殿前禁军。

    第七军都统伍隆起是乡间豪杰,当元军迫近台山是,自乡间组织义勇八千余人,运送粮食七千石到崖山,起兵卫国勤王。后来在崖山之战中表现甚佳,随行朝前往琼州,被编入殿前禁军,成为基干力量之一。伍隆起作为头领被委以统领之职,十余年间随着扩编他也官至都统。但是其虽读过几天书,识字却不多。

    第八军都统张霸则是张世杰淮军旧部,曾是其麾下的统制官,并为其亲信。在崖山之战中,许多淮军将领在屡战失利的情况下或是战死,或是叛降敌军,张霸侥幸活了下来。到了琼州之后,张世杰兵权被夺,残部编入殿前禁军,其请赵善待其部下,他赦免了一批叛将的死罪,张霸则保留了官职。他是从底层士兵积功授官,肚子里墨水也是不多。

    军官素质偏低,缺乏军事素养,这些也是当时军中普遍现象,因此在宋军全面换装火器之前,赵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知道冷热兵器的交替不止是武器的换装,还是从部队编制到作战方式及军事思想与战略、战术的全面改革。因此就组建新训营及各种专业训练班,并组织中高级官员参加培训,以期他们能尽快适应新的形势。

    此外,赵还重新编撰了适用于各级军将的《操典》,这些手册分发到相应级别军官,里边从如何组织训练、作战,到行军、宿营无所不包,甚至细化到布阵时一个士兵占多大地方,士兵与士兵之间间距要多少米,一个方阵多少人,一个方阵占据的面积要多少地方,方阵与方阵之间要间隔多少,变换阵形时怎么走才能最快变阵等等皆有指导。

    《操典》也并非一成不变,因为赵也是在摸索和总结经验,每年都会重新进行编撰,删除和修改不适宜的条款,增加新的内容。且没有战事发生,他都要求各级军官进行总结,探讨得失,撰写心得,从中挑选出有特点的战例汇编成册下发各部,还会在武学开办短期培训班组织学习,以期提高他们的指挥水平。

    赵之所以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做这件事,就是因为考虑到军中将领素质参差不一,而组织指挥作战都离不开扎实的数学计算,涉及的各式各样的数字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而且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要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计算出这些结果,没有超人一般的心理素质真是不行。

    所以赵才想出简便易行的‘傻瓜式’方法,即便军将们基础差,只要注意学习,也能够很快上手。且他也是身体力行,不仅亲自教授身边的侍卫营读书识字,还要求御前护军的士兵也要识文断字,会基本的算术。在帅府军刚刚安定下来之后,就开始利用晚上开办夜校,自己编写教材,教授士兵们学习基础知识。

    因此御前护军一直学习氛围很浓,而以原帅府军整编而来的诸军,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传统,许多人经过学习后皆能识文断字,书写军用文书,熟练进行四则运算,能够识图画图,已然具备了成为军官的基本素质。这不仅为培养后备军官打下了基础,也提高了整支队伍的素养……

    现在若真如孙恺所言,那么原湖广置司所辖诸部真是出现了问题,高级军官们不注重学习,依然在吃老本,不知进取。但军官是一支部队的灵魂,他们都混日子,底层士兵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恐怕也只想着混完服役期,能活着赶紧回家。

    现下江东诸军进军神速,连克重镇,乃至收复了南京应天府,而他们却在襄阳徘徊不进,封赏无望,晋升也是渺茫,必然导致士气低落。而这又会让各部中下级军官牢骚满腹,觉得没有什么希望,想调回江东任职,甚至有人申请提前退役。

    “江置帅怎么将队伍带成了这样?”赵沉默良久后叹道。

    “陛下,荆襄战事僵持,诸将消极,江置帅难辞其咎,但其也是有苦衷的。”王应麟在旁言道。

    “朕未曾少过他们钱粮,军服器械也是按时按量拨付,赏赐亦是照例。地方事宜也尽是由其总管,官员选拔只要是他呈上从未驳回,他又有何苦衷。”赵听闻十分不解地道。

    “陛下正是因为宠信有加,江置帅才愈发惶恐,唯恐负了陛下。”王应麟回答道。

    “哦,陛下,属下忘记了些事情,先行退下去做些安排!”孙恺听到君臣二人的对话,却是如坐针毡,他知道这已经涉及到朝廷内部的争斗,不是自己可以参与,也不是他可以旁听的,于是找了个由头道。

    “嗯,你去吧!”赵若有所思,并不在意地挥手道。

    “属下告退!”孙恺向皇帝和王相施礼后,不待车停稳便跳下了车,没说一句话,只是向护卫在旁的倪亮点点头,便骑上亲兵牵过的战马而去。

    “莫非是朝中有人非议?”赵抬眼看向王应麟皱皱眉道。

    “确是有人私下议论,说‘兄入相,弟节度’,此为国生内乱象之兆!”王应麟略作沉吟道。

    “胡说,江家三代忠良,岂会有谋反之心,其人当诛!”赵听了愤然击案怒喝道。

    “陛下……”

    “陛下要诛谁,属下亲往斩之!”听到皇帝拍桌子骂人,倪亮立刻跳上车,掀开车帘看向王应麟道。

    “朕……朕现在谁也不杀,你退下!”其突然进来,把赵倒吓了一跳,笑骂道。

    “是!”倪亮应了声刀还鞘缩回身子,对车夫道,“你们下去,我来驾车!”

    “倪都统真是对陛下忠心不二!”王应麟被吓的不轻,抹抹头上的汗哭笑不得地道。

    “这个憨货瞎紧张,让王相受惊了!”赵给王应麟斟上茶,轻叹口气回忆道,“当年皇兄驾崩,朕前往孤身前往继位,江置帅就是怀抱战刀日夜守在朕的门前,防止小人加害于朕,想来还犹如在眼前一般。”

    “江家在我朝倾覆之际,举家赴难,一门死难百余口,宗人数百口,此忠此义可谓千古未闻。”赵喝口茶,缓和了下情绪道,“江相在朕最为势衰之时,受太后命入王府,担当起教导之责。千难万险、枪林弹雨,不离不弃;江置帅护驾之功就不再多言,其领兵与蒙元血战,不惜性命保护行朝安全。而后又领兵数次击退进攻琼州之地,进军江南之役率军收复湖广、镇守荆湖,功勋卓著。他们兄弟若是要有反心,何须等到今日啊!”

    “陛下所言无不是肺腑,但陛下恩宠,有时却也是臣下难以承受之重啊!”王应麟施礼道……

第1292章 完美方案

    “难道是朕之过吗?”赵听了愣了半晌,难道自己恩宠忠臣也有错吗?

    “陛下近忠良,远小人,并无过错。但是流言也可杀人,江氏兄弟受陛下信任,委以重任,一个为相执掌朝政;一个在外统兵十万,节度半个江南。知者是陛下知人善用,而不明者却是认为是携恩自重,有不臣之心。”王应麟言道。

    “此乃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嫉妒江家而造谣生事,朝中有些人就看不得别人的好!”赵冷哼声,恨恨地道。

    “陛下不要拘于眼前,当下有忠臣良将可用,但难保以后个个皆似江置帅这般忠心,还是要着眼长远。”王应麟待皇帝稍微冷静下来后又道。

    “嗯!”赵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的意思他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抓不住重点。

    “陛下,可知唐玄宗之后,为何盛极而衰,制止走向分裂,终至灭国吗?”王应麟看陛下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触动了皇帝的心,接着问道。

    “朕只知粗略,玄宗晚年宠信奸佞,沉迷于杨贵妃,不理政事,引发安史之乱,导致唐王朝走向衰落。但不知其详,愿听王相教诲!”赵拱手道。

    “臣不敢!”王应麟还礼道,“陛下所言不错,玄宗晚年荒淫,疏于政事,导致奸佞当道,引发安史之乱。但臣以为安史之乱只是起因,真正原因还是内因……”

    赵听着其娓娓道来,渐渐明白其中意思。其以为唐朝的衰落,“安史之乱”的爆发只是导火线,从而导致唐帝国早就埋下的“危机”凸显了出来:

    首先是玄宗与肃宗间的中枢矛盾。玄宗在安禄山叛乱后,以任命皇子和宗室、并设立大军区的方式来应对战事的发展。尤其当潼关被克、玄宗与肃宗分道扬镳后,这一策略变得更加明显。但无疑,这一政策也激化了玄宗与肃宗间的父子矛盾。

    河南节度使人选的更替,以及在江淮爆发的“永王之乱”就是这一中枢矛盾的体现。这一危机最终以唐肃宗在部下建议下抵达朔方即位,遥尊玄宗为太上皇,取得对玄宗中枢斗争的胜利,即唐中央回归一元统治而宣告结束。

    第二波危机来源于新兴的地方军将。尽管不再延续大军区的设置,但取代玄宗的肃宗出于讨叛战争等的需要,仍旧在诸藩镇之上设置了拥有统辖诸镇之权的河南行营元帅与江淮都统。

    不过,无论是在河南设置元帅,还是在江淮设置都统,肃宗对凭借安史之乱而壮大势力的河南地方军将现在都格外关注,尽管他们大都曾对抵御叛军南下起到过关键作用,比如张巡。所以,肃宗既有利用河南元帅去除这些地方军将的努力,也有期望依靠江淮都统打压他们的决心,只是后者的失败最终导致了“刘展之乱”。而在上述种种措施的实施下,到肃宗朝末年,这波同样由安史之乱引发的危机也宣告结束了。

    第三波危机来源于西部的异族。党项、吐蕃趁西部唐军东调平叛之际,逐渐侵蚀帝国的西部领土,并在安史之乱结束后对关中造成了严重的威胁。京西北八镇的陆续建立就是帝国为应对这波异族危机而采取的措施。虽然这波危机持续的时间比较长,且它的化解主要还是与吐蕃等异族自身实力的衰退关系更大,但在京西北八镇与神策军镇布防体系的建立及调整过程中,仍旧可以看出唐廷为化解此波危机所进行的深思熟虑的考量。

    以上所说的中枢斗争、中央与新兴的地方军将,以及异族对帝国的威胁就是由安史之乱引发的三波危机。帝国化解这些危机的时间前后有别,三者对帝国的影响在地域上也有差异。不过,这三者并不是帝国在安史之乱爆发后所遭遇的最主要的危机,而是尤其引发的矛盾沉重打击了帝国的生存与权威。

    “有道理,唐朝之败,实质是败在国制,主要矛盾来自于唐廷与边镇节度使的矛盾,安史之乱不过是矛盾激化所致,而平叛后这种矛盾不但没有缓和,反而实施普设藩镇的政策,以达到抑藩振朝目的。可是结果唐廷与这些原边境势力所主导的北方藩镇间的战争在乱后被再次引燃了,有了四镇之乱、奉天之难以及元和后期战事。而化解这一危机的过程其实可以视为是一个重构藩镇空间结构与权力结构的过程,为我们所借鉴!”赵点点头道。

    他对王应麟的话略加分析,在根据自己所知不难得出一个答案。其实唐代人自己就已经意识到,帝国最严重的危机实际上是来源于体制本身存在的一个痼疾,这个痼疾就是在唐朝的边境地区存在着军事实力强大的节度使集团。

    具体来说,就是开元、天宝年间的十节度使。开天十节度中,除了南方的剑南及岭南五府经略使力量稍弱外,北方的幽州、平卢、河东、朔方、河西、陇右、安西、北庭都拥有强大的兵力,并且到安史之乱前,如杜佑所说的,已经形成了以安禄山统领的幽州、平卢、河东,以及哥舒翰统领的河西、陇右这东西两大军事集团。

    面对来自东北军团的叛乱,玄宗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西部军团进行抵御。于是除了一批西部军团的将领被陆续派往与叛军对峙的前线河南外,河西、陇右的军队也开始在潼关集结。但河西、陇右军队在随后的灵宝之役中遭遇惨败,这一集团的首领哥舒翰也兵败被俘,于是河西、陇右的势力基本瓦解了。

    不过,尽管西部军团经灵宝之役遭受重创,但继玄宗之后与叛军对抗的肃、代两位君主除了借用回纥的军队外,仍旧不得不依靠这些乱前的边境节镇力量来与叛军周旋。这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如此,而是除了这些边境节度使的军队外,唐廷没有什么可资利用的其他力量。

    安史之乱在代宗初年结束,但叛乱的平息并不彻底,乱后的河北仍由来自幽州、平卢的安史旧将占领。而对于那些平定安史之乱的原边境军团,唐廷也不得不在乱后给予其内地实地的待遇,这既是褒奖功臣的应然举措,也是安置因边境故地沦丧而不得不率军进驻内地的边境节度使军队的必然结果。

    所以,在结束了河南行营元帅这一战时体制后,乱后的北方藩镇版图几乎全由乱前的边镇势力所占领。除了来自幽州、平卢的安史旧将占据河北外;帮助唐廷平叛的平卢系势力主导了河南;关中则由朔方、四镇北庭,以及此后的幽州军人所分据。

    此外,河西、陇右的部分残军则入驻了河东;至于南方的江淮一带,虽然它与边境节度使势力并不存在关系,但安史之乱后逐渐入驻当地的一些外来军将,尤其是中原军将及其部众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当地的政治走势,所以不妨也可以把它看作是边境叛乱导致的结果。

    “陛下之意却是切中要害。”王应麟赞许地道,“传统史观认为唐廷在安史之乱后于内地普设藩镇是削弱自身统治力、助长地方割据的一种行为。但是如果将这些藩镇中的政治实体与乱前的边境诸节度使军团进行比较的话,可以视为经过八年的安史之乱,此前边境军镇的实力,无论是来自叛军方面的东北节镇,还是阻击叛军的西北节镇,其实都已经大为削弱了。”

    “不过,也正如陛下所言这虽然是唐廷解决边陲势强而朝廷势弱的契机,可在其中唐廷本身的权威也遭受了重创,只是解决了杜佑所说的‘边陲势强既如此,朝廷势弱又如彼’的危机、不过就总体而言,地方势力的崛起的趋势仍在。于是一方面,在大军镇危机结束后,通过控制藩镇上层,朝廷趋强的势头已在藩镇身上有所体现,但是,藩镇真正的主导权却已下移到那些新兴的地方基层势力手中,酿成了更为严重的危机。”

    “不错,唐廷随着削藩战争的胜利,朝命的官员,尤其是一大批文官被派往各藩镇担任节帅或幕府僚佐,成功的重新确定了藩镇权力结构,看似是朝廷恢复了权威。但实际上,这些朝廷任命的官员并未成为控制藩镇的力量,真正取代当地新兴势力。”赵言道。

    “可朕以为这些变革虽然未能阻止唐朝的衰落,但这些经验也为我朝所借鉴,成为太祖制定扬文抑武的根据。而朕以为这避免了地方割据的出现,却也使我朝军威不振,屡败于外族入侵,还是未能避免亡国之危,这让朕苦恼已久,不知如何破解!”赵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王应麟这番话的意思,他是在为江钲开脱,也是暗示自己其中孕育的危机,但是却没有给出自己解决问题的完美答案,而这仍需要他去破解……

第1293章 因事施策

    夜已深,王应麟见陛下陷入沉思,便告退而出。而王德看小皇帝发呆,也是习以为常,悄悄收拾了东西,退到车厢前间,放下帷幔独留陛下在那苦思。

    赵清楚如何避免军队专权,形成割据势力,应该是伴随着王朝兴起的千古难题。周朝分封诸王治理天下,结果是诸国分立,群雄争霸;秦朝灭六国,统一天下,改分封制为郡县制,以避免国家分裂。而汉朝在继承郡县制的同时,又实行宗王分封制,压制地方政权,参与行政,以此来保证国家的统一,可宗王叛乱伴随始终,统治者在分封与削藩中苦苦挣扎。

    唐朝再度统一国家后,以官员治理地方,藩镇驻守边疆,宗王不再分封到地方,避免其掌握实权威胁到中央政府。但依然没有逃脱藩镇带来的大军团危机,直至发生‘安史之乱’,晚唐统治者在化解这一危机的过程中重构藩镇空间机构与权力结构,清除了关中、江淮、河南藩镇旧有势力。

    不过赵清楚这一政策,并没有能完全化解危机,朝藩矛盾的主线依旧沿着这条唐廷与原边镇势力的矛盾在发展。只是由于唐廷已于内地普设藩镇,原来的东、西两大军事集团已被打散,所以朝叛冲突不会再像安史之乱时期那样剧烈,这正是唐廷经由安史之乱,通过重构帝国空间结构所取得的教训。

    此后历代唐朝皇帝,延续着打压这些旧有边镇势力的政策,虽然代宗、德宗、宪宗诸帝削弱这些军团的方式和程度还不完全相同,但比起乱时的肃宗,他们都要更主动积极。至少在主观上,他们已经会将朔方、四镇北庭、平卢、幽州这些原先的边境势力视为一种潜在的威胁,不管它们是曾经的叛乱者还是平叛者。

    同时,上述诸帝对这些旧有势力的打压,本身又是和重振唐廷自身权威的努力结合在一起的。早在打击关中三大派系之前,唐廷就已经开始着手发展神策军,并且逐渐在关中构筑起了一种神策军镇与边镇互相配合和制约、并且盈缩有度的多维度空间结构。

    宋朝在这点上也是采用了这中方式,通过构建中央控制的大禁军来遏制地方厢军,同时又以厢军来钳制禁军,达到赵匡胤所设想的力量平衡,即‘地方军队作乱,则以禁军进行镇压;而禁军叛乱,则调地方厢军勤王’。以此来防止武将实现地方割据。

    但效果似乎不尽人意,由于初期厢军战斗力羸弱,难以保证边境的安全,宋廷实行‘更戍制’,调集屯驻在京师周边的禁军戍守边境。以驻泊、屯驻、就粮等名目,将禁军分驻京师与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为防止将领专权,朝廷临时任命戍军统兵将官,造成兵不知将,将不识兵,易于控制。

    不过更戍法却削弱了军队战斗力,导致宋廷在边境战争中屡屡战败,使得神宗时不得不罢废更戍法。禁军的衰弱,守备边境的任务就更多的落在了边境地方部队身上,而边军的战斗力也远超禁军,以致国内发生动乱或者大的战事发生,要靠调动边军来解危的窘境。

    而唐廷的‘扬朝抑藩’政策,在宪宗元和末年,随着唐廷对关中、江淮、河南藩镇旧有势力的清除,藩镇危机基本宣告结束。而危机结束的表现之一,就是藩镇空间版图在元和以后基本稳定了。朝命的官员,尤其是一大批文官被派往各藩镇担任节帅或幕府僚佐,这也是“中央集权”的一个重要表现。但是,这些唐廷朝命的官员实际上并不构成藩镇未来发展的主导力量,取代旧有大军团势力转变成当地的基层势力而已。

    而宋朝在这方面做得却比较成功。北宋建立后,赵匡胤就采用赵普的‘收财权、遣流官’的策略,用‘杯酒释兵权’的方式先解除了地方节度使的兵权,又将财权收归朝廷。这样地方军阀没兵没权想造谋反也没有了实力和财力。

    同时宋廷通过科举制选拔官员到地方任职,并定期轮换,不让官员在一地长期任职。科举制使选拔官员的渠道拓宽,使地方门阀世家趋于消亡,士绅阶层得以崛起。而流官制又使官员不可能在某一地长期任职,也就限制了与地方势力联合,避免割据势力的形成。

    不过这个历史在南宋又重演了一次,只是这次手段激烈,为世人诟病。在靖康之乱后,中央禁军基本被打散,赵构以自己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元帅府兵以及各地的勤王大军为基础建立了“御营司”。当时的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以及四川的吴阶分别领其中一军,并改名为“行营护军”。

    但是这些军事武装大都在战争中建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统军将领的私人武装,既不属三衙统管,枢密院也调动不了,只听命于主将,比较有代表性的就如“岳家军”、“韩家军”、“刘家军”等。赵构迫于大敌当前,不得不承认这些军队的合法性,用以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

    而随着抗金战争的深入,武将的权力不断膨胀,赵构也就越来越坐卧不安,对拥有兵权的大将更是疑忌,于是谋划收回地方军将的兵权,结果中兴四将被罢黜,而岳飞被杀,令本已分散的兵权再度集中赵宋皇室手中,保证了赵宋王朝的延续。

    至于岳飞之死,说法很多,至今也是争论不休。但是赵以为将这件事放到历史背景之下,岳飞之死与南宋初年复杂的政治经济军事形势息息相关,是利益纠葛中的牺牲品,也可以认为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但当蒙元崛起后,面对威胁,宋廷又不得不依重走老路,依靠边军阻挡敌军的入侵。

    表面上虽然为形成割据,但事实上已然形成由武将家族控制地方的局面,也为宋朝的灭亡埋下伏笔。而这种悲剧在南宋各个时期也在不断上演,他以为这与战争的形势,皇帝个人能力及国内形势息息相关,且出于对藩镇割据的防范。

    至于到了赵历史又重演了一次,这里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可以说是和平整编。但这也是形势所决定的,宋王朝彼时已经全面崩溃,禁军在战争中几乎损失殆尽,所依靠的地方军队在元军的打击下或败或降,已经不成气候,无法形成割据势力。

    到赵继位时,行朝控制的军队就是一盆杂烩菜,禁军和淮军又在崖山之战中被打残,而新兴的帅府军势头正盛,使得他可以顺利收回兵权。在琼州巴掌大的地方,也无法形成割据,大家伙也只能抱团取暖才能够活下去,而此时的宋廷在蒙元眼中更像是武装割据势力。

    即便如此,赵还本能似的将军队分成了两个体系,一个是亲自调遣的御前护军,一个是归于枢密院指挥的禁军。现在想来他不自觉的行为更多想的是如何自保,而不是相互制衡,不过他也理解了为何宋朝的历代皇帝们为何痴迷于建立‘大禁军’,因为如此才能心安啊!

    进入江南后,当时的形势下赵将禁军划分为两个大的军事集团,全部分驻各地,并设置制置司。由赵孟锦和江钲分别统领江东和湖广军政,而临安和腹地地区则由他直辖的御前护军驻守,实际上形成了类似于唐朝时期的军镇制度。

    赵不是没有意识到这种形式有悖于宋朝的制度,但他认为在严峻的军事形势下最为有效的方式。当时地方军尚未建立,禁军承担着守卫边境的职责,一旦有战事发生,镇守在边界地区的军队可以做出快速反应,而制置使能够根据情况调动各种力量迅速投入战斗,避免层层请示贻误战机。

    当然这种方式在朝中也是充满争议,认为如此地方权力过大,削弱了朝廷的统治力。一旦主帅经营日久有形成当年吕氏集团控制边镇的可能,其若有异心对大宋来说就是灭顶之灾。赵知道臣僚们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赵孟锦是赵氏宗室,其若坐大谁敢保他没有夺位之心。

    江氏一门在抵御蒙元入侵中的功劳有目共睹,在朝在野都有崇高的威望,且江和江钲兄弟皆是朝廷文武重臣,子弟也多在朝中和军中为官。若是他日有了异心,相互呼应,便会威胁到朝廷,胁迫皇帝。

    彼时赵没有听从群臣的谏议,执意为之,一是出于自己对军队绝对控制的信心;二是对他们的信任,相信他们不会背叛自己。但是刚刚听王应麟的一番话,他有所醒悟,自己对他们的信任,其实也让他们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

    当下赵孟锦前时欣然接受提举鸿庆宫之职,辞去兵权,江钲现在疏于对军队的管控,很可能都是为了‘避嫌’,以免引火上身……

第1294章 人之悲哀

    赵静坐了半宿,对事情的始末终于有了认识,却并没有感到舒畅,反而心中犯堵。想不通难道自己在重臣的心中就是如此形象吗?让他们不惜自汗来逃避。但转而又丧气了。

    前生今世两度为人,前世虽没有从政,但是也在职场中混了多年,经历过办公室政治的考验,知道其中的道道。不致命,可也让你身心俱疲。而这一世做了皇帝,他体会过其中的苦处,但他也是极力避免让朝臣们误会,可事情还是发生了。

    ‘伴君如伴虎’被比喻成朝堂上的凶险,而事实上也真是。皇帝身边的大臣别看位高权重,其实也是一个高危职业,假如碰上一个奇葩皇帝,搞不好比在老虎身边更可怕,真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提心吊胆不说,随时还都有生命危险,北齐时候的宰相杨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众所周知,北齐的高氏皇帝是以奇葩和变态著称的。话说这位倒霉的宰相杨是个胖子,尤其是肚子特别大,是个大肚皮,高洋有事没事就拿他这个大肚皮开涮,称为叫做“杨大肚”,平日被皇帝揍一顿都是平常事,堂堂一个宰相,有时还得兼职太监的活儿给皇帝送手纸。

    另外高洋还喜欢开玩笑。有一次,高洋看着杨的大肚皮,突然有个想法涌上来,他问杨:爱卿啊,你肚子这么大,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要不咱们剖开看看,你觉得怎么样?杨差点没被高洋这个奇葩的想法吓晕过去,正不知怎么办时,幸亏有人解围才没被开膛破肚。

    还有一次,高洋突发奇想,玩起了送葬游戏。他让人准备了一口棺材,叫杨自己躺到棺材里,而他自己则拿起锤,准备等杨躺进去后亲自把棺材钉上。可等杨躺进了棺材,高洋拿着锤子敲了棺材几下,最终还是停下来了,并没有把棺材钉死,让人把杨扶了出来。

    其实,高洋多次戏弄杨,可能真是开个玩笑而已,可即便是虚惊一场,但是想想杨躺在棺材里,听着外面的敲击声,看着皇帝拿刀子在自己肚子上比划,那种感觉,也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于是自汗也就成了各朝各代官员自保的手段。

    自汗,也称自秽,恶心一点说,向自己脸上泼粪,臭臭自己的脸,坏坏自己的声望,搞臭自己。理性一点说,就是通过非法手段,占有大量社会钱财或田地,通过声色犬马的生活方式,以败坏自己的声望。目的就是使自己在老百姓心中没有受爱戴的地位,并表明自己胸无大志。

    除此外,甚至还想尽一切办法,以避免帝王猜忌之祸,可这些高官有时仍不可能完全躲过帝王的猜忌之祸。但是这也并非谁都能用的。这时有才华的高官们的专利,中下层的官员,如用这种法术,极易身首异处的。重臣有此想法,赵也很无奈,因为事情虽非他所愿,却也不是他所能改变的,而是体制问题。

    大家都知道皇帝制度的本质就是独裁。而独裁政治,总是不断地弱化着帝王与其官员们之间的信任度,独裁也就决定了独裁者和其下属官员以及亲属之间,只能拥有有限的信任,而充满无限的猜忌。因此帝王和其高级官员包括帝王家庭成员、皇亲国戚之间,大多数的时候,都相处于猜忌和被猜忌之中,彼此也就很难建立起持久的或起码的信任关系。

    在帝王与臣子这一对关系体中,帝王一般总是处于主动地位,而臣子多处于被动地位。皇帝想找你的毛病是很容易的,被猜忌的大臣大多是能力突出且居功自傲,有明显的政治队伍,且不和皇帝一心。而大臣有两个生命,一个是他的本人生命,另一个是他的政治生命,一旦受猜忌,政治生命就面临着完结,人身安全也很难得到保障。

    所以,名将权臣,才华卓绝,或手握重兵,或解职后仍有潜在实力的;其次是名臣,才高识远,清正廉洁,深得社会各阶层的支持;再就是皇族,根正苗红.有做君王的血缘资格。成为三者其一,就要做好准备,以应对由于帝王猜忌而带来的种种不利后果。自汗就是其中的一项重要应对措施。

    避祸手段有多种,为什么高级官员较多使用自汗来躲祸呢?赵以为这是因为自汗性价比最高。像隐退,不合人们为官入世心理,只有极少数人可做到;请求外地做官,要得到皇帝或其他权臣允许方可出京;舍亲,就是杀掉亲人中的一人或数人,一般人难做到;愚子,不让子女多读书做官,这不合人情;武装反抗,代价太高。

    比较之下,自汗优点最大,一方面,既可以继续做官;另一方面,又可避除帝王猜忌之祸。因此,因此不少国家重臣,在功成名就之后,聪明一点的都要学习保身之道中的自汗术,要表现出一副“胸无大志”的形象。而至于如何做,那就看各人的手段了,赵却以为活下来的,哪个拎出来都能在国际上拿个大奖。而拿不到奖的,那下场就是家破人亡。

    汉朝的萧何被刘邦称为汉朝最大的开国功臣,可是这样的人也遭到了刘邦的怀疑,刘邦亲征在外,怕萧何在国内出乱子,萧何只能派自己的家人跟着刘邦亲征,这样刘邦才放心!不光是这样,萧何还侵占别人家土地当自己的良田,刘邦很高兴,因为这样就显得萧何没什么太大的志向了。

    隋朝还有一个大臣叫梁睿,因为他威惠兼著,民夷悦服,声望甚高,隋文帝杨坚暗中忌之。他本人精明至极,早料到这一点,于是就辞官谢病在家,不与世人交往,还“大受金贿以自秽”。这时,有人就把他告到中央,杨坚见他如此贪财,能干什么大事?去了心病,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去管他受不受贿。

    宋时,太祖赵匡胤竟然把自汗化为国策,以“杯酒释兵权”方式,鼓励他的高级军官放下权位,在短暂的人生中,快意声色,使君臣之间无所猜疑。有了皇帝的鼓励,石守信等高级军官们也就大胆地掠夺财富,声色犬马,从此君臣相安无事。

    大将狄青表演不过关,被贬之后中央派人几天一查,还不听他的辩解,最后嘴边生了恶疮,然后病逝。下场好一点的就是韩世忠,晚年交出了兵权,手指也只剩下了四个,还不能动,晚年只能牵着毛驴在西湖边闲逛,绝口不谈兵事,也拒绝和原来的老部下相见,戎马一生最后只能孤独终老,万幸的是没有像岳飞一样死在皇帝的屠刀之下。

    赵想江钲也是如此。江氏可是一门出过三位宰相的家族,其可以说生下来就活在名利场中,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耳濡目染也对其中典故知道不少。况且他还经历了宋末亡国之际的官场倾轧,亲眼看见过诸多的潮起潮落,前时还是殿上臣,转眼就成刀下鬼。

    所以赵相信江钲不会没有所感,即便他心怀为国尽忠的思想,但是也会设法自保。尤其是在收复江南之后,朝廷形势好转,而他官至枢密副使兼任湖广制置使,封爵国公,也算到了人生的巅峰,加上堂兄江此时晋升为参知政事,踏进了相门,江家在朝堂可谓一时无两。

    赵记的前世人们常用句西方谚语‘欲戴王冠,必受其重’来自勉,但是其中还有一句是‘欲安思命,必避其凶’。说的是同样的道理,在获得高位的同时,也必然会遭到皇帝的猜忌和同僚的嫉妒,要想保全性命和家族的荣耀,就必须有人得急流勇退。

    所以赵觉得江钲早在收复江南,边境稳定之后就已经有了退隐之心。但他也知在本朝‘扬文抑武’的大环境下,自己手握重兵更易遭到猜忌,他退出朝堂比之堂兄要有利于家族。而出身名门,受儒家学说熏陶,清名比之性命还要重要的思想,估计早就深入骨髓,自然不愿意采用贪污受贿、广置田产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另外,江钲也要顾及到皇帝的面子,自己干了腌事等于变相打陛下的脸,也会让皇帝背上打压功臣的恶名。两厢权衡之下,赵估计其就故意采用放松对麾下的管控,表明自己并无割据之心的同时,也在寻找时机和借口退出朝堂。

    到了襄阳的时候,江钲对襄阳围而不攻,拖延决战的时间。而又亲临城下探营,结果遭受重创负伤,且他以算定陛下为了战事必然会亲征来此。如此自己就可以借久战无功、身负重伤提出致仕,而皇帝可以再借助攻取襄阳稳固在朝野的地位,也保留了君臣间的体面。

    把事情想得通透了,赵觉得十分无力,想想这些有功之臣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亲手把自己多年拼打而得到的声望抹黑,实为万般无奈,心中又该是何等滋味呢……

第1295章 你想多了

    尽管想通了江钲要退出朝堂的原因,可其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还是让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其完全可以在夺取襄阳后再功成身退。反正在这个年代,连个体温计都没有,更别说ct,核磁共振了,你要坚持说有病,再摆出副病恹恹的样子,根本没有人能查出来真假。

    即便官员们也清楚权臣和皇族最容易受到猜忌,而皇帝皇帝很大程度上都是一个时代的最高权利者,他想找你的毛病是很容易的,被猜忌的大臣大多是能力突出且居功自傲,有明显的政治队伍且不和皇帝一心。如此臣子面对帝王的猜忌,从而做出防卫措施也算是正当。

    而赵也明白官员们其实是有两个生命,一个是他的本人生命,另一个是他的政治生命,一旦受猜忌,政治生命就面临着完结,人身安全也很难得到保障。即便保全了性命,也是活的艰难。正如前世看的一部电影《元首回来了》中,其有一句台词:“我除了从政什么也不会。”

    但是赵知道,他不是不会,已经当过元首的人还会去维也纳街头卖画吗?而政治家不都是这样吗,赵普不会再去教书,韩信不会再去蹭饭。而自己丢了皇位,不会再去船场中去做一名工匠。对于这些人来说,失去了政治,他们就是一群行尸走肉。

    赵现在想不通的是自己对于江钲一直很信任,从未猜忌其会有不忠的行为,别说对他人说起,就是在心里压根没生出过这个念头。所以江钲完全没有必要惊惧到如此地步,他此时以非正常手段强行退隐等于是放弃了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影响到后世子孙,甚至反而会更容易引发怀疑。

    当然同样让赵十分困惑,难道是自己无意间的言行,让江钲误会了?他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搞清楚,否则肯能会影响到朝廷的稳定,毕竟一个镇守一方的重臣,在没有什么过错的情况下突然去职,足够引发朝野无数的遐想。

    难道是因为赵孟锦改任鸿庆宫使,放弃军权退居二线的缘故?赵猛然想到了这一点,而王应麟也刚刚也恰好与他说起安史之乱,其中是否暗示自己江钲要去职的原因呢?捋出了线索,他不禁讶然,正是自己调整原江东置司的事情让其感到了什么,干脆以伤病为由‘体面’的退出朝堂。

    刚刚在讨论安史之乱后,唐廷在处理大军团危机的过程中,就处理时序和方式而言,已经体现出了明显的地域差异。唐廷最关心的是帝国的政治中心关中,因此虽然关中的几大派系都对平叛或抵御异族有过重要贡献,但德宗最先打压的还是此地的朔方军、四镇北庭军以及稍后入驻的幽州军。

    尽管在打压过程中引发了“奉天之难”这样严重的危机事件,但事件平息后关中藩镇的问题确实是唐廷最先、也是最为彻底地解决的。而实际上,从朝廷与地方的关系来看,安史之乱前,以关中为政治中心的唐帝国,随着将它的军事力量逐渐部署在边境,政府部门需要不断到位于河南的东都来获取食粮。

    河南运路的开辟并漕转江淮粮饷入京,让一个原先主要以关中就可自立的朝廷,现在不得不将军事、经济权力移交于其他地区,它就已经在逐渐瓦解“关中本位政策”了。安史之乱爆发后的藩镇时代,只是加快了这一转变的进程,并且使之变得更有“效益”。

    所谓的“效益”,就是帝国现在仅需要关中河南江淮这三个地区就可以维持其统治。它不需要亲力亲为地参与河北的军事布防,因为安史乱后处于半独立状态的幽州已经承担了为帝国抵御东北异族的责任。所以就统治效益而言,牺牲江淮的财力与不顾威胁帝国心脏地带的西部异族,去利用禁军或河南藩军收复既无太大经济价值又可能导致军事压力的河北地区,意义显然是不大的。

    而关中、江淮、河南相比,帝国对河北的态度要复杂得多。安史之乱既然起于河北,因此河北的幽州、平卢势力对帝国的威胁毫无疑问是最早也是最严重的,但乱后河北依旧由出于安史集团的叛军旧将占领。而这一放弃不仅是关乎唐廷有没有能力收复河朔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唐廷有没有意愿收复河朔的问题。

    在对河朔的打击中,唐廷现在更多地要视江淮的财力、以及关中禁军与河南藩军的兵力来行动。所以说,帝国的维系现在主要依靠、而且几乎只要依靠前三个地区就能进行,于是“收复”河朔在唐朝君臣看来反倒成了一桩赔本买卖。

    事实上,当前宋廷的面临的形势与唐末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现在的经济中心已经从关中转移到了江东。可以说朝廷的开支,多半来自于江东的税赋,军粮也取自于此。且临安位于江东腹地,面临敌军的正面威胁,必然是防守上的重中之重,在此投入了巨大的军事力量。

    湖广地区虽然在大战略上扼守长江中游,阻断敌军顺江南下的通路。但是湖广地区不比现代,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都要弱于江东。而临近的贵州和云南皆是俚族的世居之地,朝廷的统治力历朝都是薄弱地区,也不为重视,只要不作乱就任其自生自灭。

    而这次发起北伐之役的重要原也是为了占据两淮,增加战略纵深,保护江东这个政治和经济中心免受威胁。荆湖战场主要是策应主战场,保护东集团侧翼安全,并夺取襄阳改善江东被动防御态势。当然主要兵力也是投入到了两淮战场,赵亲征指挥。

    不过赵不以为江钲是因为受到忽视才负气请辞,就要有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主要原因很可能是来自于自己重构军事布局,将大军团拆分,并撤销了江东制置司,主帅委与虚职调回京师,只以军将镇守军事要地,将行政事务归于文官系统。

    因为旨意是明发到各军的,赵估计正是这道旨意让江钲感到了危机,更加坚定其的想法。加之其出身相门,对于大宋的制度理解的更为透彻,政策的调整更为敏感。而对太祖杯酒释兵权及高宗的‘抑藩振朝’的事迹更是知之甚详。

    现在皇帝的做法,江钲便理解为巩固皇权,打击封疆大吏的方式,从重构朝廷结构向更为实质的‘扬文抑武’国策的转变。即开始进一步分割和弱化掌握兵权大将的权力,对那些在军中具有影响力的旧将一并进行革除,起用那些出身低微,缺乏背景的一些新兴将领,进入权力中坚层。

    其实江钲对政策部分的理解并没有错误,此时朝廷已经进入新老交替的时期,一波如应节严、马廷鸾、陈仲微及徐宗仁等省、部重臣皆已经进入古稀之年,并多次请求致仕。他们虽然为国操劳多年,但终归年老体虚,上朝议政对他们来说都难以坚持下来,赵想留也不能够不顾他们的死活了,而这也需要一批新人填补留下来的空间。

    而另外如陆秀夫、文天祥和刘黻等一班人,虽然勉强能称之为壮年,可他们已经久居相位十余年,已经位极人臣,快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从本心来说,这些人与自己配合多年,用起来也顺手,可是他们已经成了新兴官员的‘拦路虎’,不利于朝廷架构的稳定,也可能形成政治集团。

    所以赵正是想借北伐大胜之威对朝廷权力结构进行调整,让功勋卓著的老臣光荣退休,让一些有为的中年臣僚进入朝廷权力中心,而对久居高位的几位重臣也要另设相应的职位继续参与中枢事宜。但是他的意图并非对那些在复国中立下大功的将帅弃而不用,而是要将他们调回京师重入朝堂,加强武臣在朝中的力量。

    显然江钲的惯性思维,让他以为皇帝是要对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动手,消除割据的危险。而他镇守西南边陲,以番俚为邻,又掌握鄂州和江汉部分地区,手下兵将尽是多年的部下,若是在夺取襄阳那么就能够控制长江中游广大地区。如此任谁来看皆完全具备割据一方,与朝廷讨价还价,封疆裂土的条件。

    在江钲看来皇帝同样是人,且非昏庸之辈,自不会放任自己发展。即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规避,可谁又能猜得透皇帝的心思,以其因为被陛下猜忌而被免职,灰溜溜的回朝,还不若选择一个稍微体面的方式去职。如此还能让皇帝感年其多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可以平安度过余生,余荫子孙。

    “唉,你想的太多了!”都说女人的心思最难猜,赵今天才明白手下的心思最难猜,若非自己了解江钲的为人,也许真的会误以为其是拥兵自重,借襄阳相胁……

第1296章 制度保障

    赵将事情想的透彻才迷迷糊糊的和衣睡下,待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车队已经扎营完毕,各处已经升起炊烟,而他居然没有察觉。

    “陛下,江帅是不是有了反意?”见皇帝下车,倪亮上来施礼后轻声问道。

    “你以为呢?”尽管御车宽大,但是在上面坐久了,依然感到疲惫,赵伸伸懒腰,扭脸看看倪亮,只见其眼圈发黑,面带忧色,显然昨夜听到自己与王应麟的谈论后瞎琢磨了半宿。他依然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问道。

    “属下不知。但觉得陛下应该三思,毕竟江帅当下手中又握有重兵,而护驾的护军不足其一,贸然前去若有变故,恐陛下陷于其中!”倪亮正色地道。

    “若是江帅真的造反,你以为他能否成功?”赵以为其会为江钲辩解,但是其想到的却首先是自己的安危,心中一暖,但面色不变地接着问道。

    “属下说不清,可以为其若谋反,手下兵将未必会追随于其!”倪亮想想摇头道。

    “江帅掌管所部禁军已经十余年,其中军将又多有其江氏子弟,其若是起事怎会不从?”赵再问道。

    “属下以为,兵取之于民。而兵出戍在外,士兵家眷留于籍地,军官家眷亦留于营中不随军征战,其若是谋反则必会牵连家小,兵将有所顾及自然也不会追随。”倪亮答道。

    “既如此,朕前往又有何忧,你岂不是多虑了!”赵拍拍其肩膀笑笑道。

    “虽如此,可属下还是担心有人铤而走险,对陛下不利!”倪亮怔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驳倒了,施施然地道。

    “放心吧,江帅向来忠心,并无反心,我只是怀疑其为何萌生退意而已。”赵笑着安慰其道。

    “陛下可曾想明白了?”倪亮暗松了口气,点点头问道。

    “是其想多了!”赵苦笑着道。

    “哦,如此也是属下想的多了!”倪亮想了片刻,虽然没有明白其哪里想多了,可也没有追问,有些不好意地讪笑道。

    赵也乐了。他有信心认为诸将不会轻易谋反,不仅是来自于自己对各部主将的掌控,也采取了诸多的防备措施。毕竟教训太惨痛了,在蒙宋战争中,潼川府路安抚副使兼知泸州刘整时以所领十五军、州、户口三十万降元。而后宋沿江诸州降元成风,沿江制置副使、知黄州陈奕降,蕲州安抚使知州管景模以城降,江州知州钱真孙及淮西路六安军曹明以城降,襄樊守将吕文焕以城降元。

    长江防线失守后,岳州总制孟之绍举城降元,池州都统制**以城降,朱焕以扬州降元,提举江州兴国宫吕师夔、江西安抚使知江州钱真孙迎降元军,知南康军叶阊以城降,知安庆府范文虎以城降,湖北安抚副使兼知岳州高世杰以城降,夏贵以淮西三府六州三十六县降元……

    血的教训历历在目,赵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他在整编新军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除了采用军政分开,遣暗探监视,对兵员进行混编等措施,还对宋军募兵制进行改革,改终身为兵为服役七年为限,期满后可以退役返乡。但是进入江南后,赵采用的军制其实与赵构创立的屯驻制相似。

    屯驻军制是在南宋初,军队经历了由溃散到整编的过程,逐渐形成五支屯驻大军。到南宋中期为止,陆续在兴州、兴元府、金州、江陵府、鄂州、江州、池州、建康府、镇江府,设御前诸军,由都统制和副都统制管辖。以此长期镇守军事要地,抵御敌军的入侵,而非北宋时期实施的禁军更戍法。

    赵沿袭了这种做法,以禁军各部分驻沿江要地,组织起长江防线。但是这种做法同样存在着前时的弊端,因此他吸取了曹操防范军队叛降的措施……

    在三国末期,夏侯霸投降蜀汉可以称得上大事件,而在其投降的过程中,夏侯霸没有带走一兵一卒。再比如“淮南三叛”中的毋丘俭,在寿春叛乱过程中,士兵根本不会与他一起叛乱。钟会在姜维的怂恿下想自立蜀中。谁知还没成功,钟会就被属下杀死。

    相比之下,吴蜀两国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好。蜀国大将孟达投降魏国时,可是连人带城都一起带着的,吴国的情况也基本差不多。蜀国被灭后,投靠西晋的东吴步阐,投降时候带了西陵城以及数万士兵。那么问题来了,是魏国士兵忠诚度高?

    当然不可能。魏国士兵投降不跟从武将一个最大原因就是魏国的制度,就是曹操创立的错役制。这项特殊管理制度的建立使得魏国士兵叛变变得有所顾忌,而错役制的核心就是离间骨肉。

    东汉末年,军队都是采用“部曲”形式,就是家人和士兵在一地。由于当时军阀割据仅占一州或数郡土地,士兵基本都是在本地,家人也跟随在一起。后来的魏蜀吴三国,也将“部曲”制度保留了下来。不过,魏国却特立独行,“人役户居各在一方”,将家人与士兵分离开,称为“错役”。

    曹操时期,这种情况相当普遍。比如:当时曹操平定冀州之后,对于冀州投降的袁尚士卒就调往许都南部驻防。曹操赶跑马超之后,就将关中地区的士兵调往关东。曹操之后,司马昭在平定了淮南的叛乱后,也将东吴的降兵调往中原地区。

    除了调士兵,还经常调士兵家属前往其他地方。在魏国核心区域邺城,就有一个特殊群体“士家”。这些人就像士兵的人质一样。士兵前往各地驻守,而他们的家人却在邺城附近居住。不仅如此,他们的户籍不变更,家人世代从军。这种制度,很像后来元朝的军户制度,这些“士家”除了居住在一起,通婚也是要在“士家”内进行。

    为什么只有曹操实行错役制呢?这个跟魏国所处的环境有关系。魏国建立,是通过兼并中原各个军阀来实现的。东汉时期,中原人口、经济都超过其他地区。兼并过程中,军阀袁绍、袁术、吕布、陶谦、刘表、韩遂、张鲁这些人的降军并不受到曹操的信任,所以才要将家属与士兵隔离开才能确保忠诚度。

    再有,从黄巾起义开始,中原地区饱受战乱之苦。人口大量减少,土地荒芜。而曹操对于恢复生产相当重视。而人力,又是古代恢复生产最为重要的一环。所以,曹操经常迁徙人口去开垦荒地,来恢复破坏严重的经济。所以,将家属迁移也是防止人口与兵员流失的一个重要举措。

    相比于魏国,吴国和蜀国的情况就相对简单一些。蜀国自吕蒙“白衣渡江”之后,主要控制区域是益州,只有成都平原和汉中地区人口较为密集。吴国的控制区域虽然表面看有荆州南部和扬州、交州的广大区域,但实际上只有长江沿线的几座城市人口较为密集。所以,部曲制就被沿袭下来。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也就相当大。因为一旦武将投敌,就是连根带走。如果还是一方太守,那就直接连城带人全部投降。步阐投降西晋,就是将整个西陵城都献给了西晋,要不是陆抗平定叛乱,估计三国一统又要提前了许多。

    曹操的错役法虽然严酷,但是对于军队忠诚度颇有效果。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毋丘俭的叛乱,“淮南将士,家皆在北,众心沮散,降者相属,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可以试想,如果不是错役法,淮南士兵如果也像吴国一样家属在本地,肯定会拼死抵抗。正是由于错役法的作用,毋丘俭才只能利用本地新归附的农民作战。

    此外,错役法对将领也有一定威慑作用。司马懿长期在军中任职,但是,当他发动高平陵政变时,用的不是自己在西北的军队,而是自己阴养的死士。要不是曹爽被忽悠的当了“富家翁”,司马懿估计自己也是相当心虚。除了司马懿,还有淮南叛乱的诸葛诞也是一样。

    错役法制,对于维护曹魏的统治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之后西晋也同样沿袭下来。在之后的历代王朝,错役法的身影也时常出现在军队制度中。但是在宋朝却因此项制度‘使得士兵与家人分离,治军过于残酷’而被取消。代之的是军人可以携家眷服役,并在军营中专门建设房舍安置家眷,即便是军队更戍,家眷亦可随军行动。

    赵在进入江南实施屯驻制前就已经下令,士兵不准许携带家眷,都指挥以上军官才可家眷随军,但在出征之时不可以随军队行动。起初他也只是因为财政困难,不得以采用这种方式,否则不仅要大量建造宿舍,调动之时还要顾及家眷,而那意味着一万兵丁就要有至少两三万的家属随行,以当时的财政状况根本负担不起。

    随着形势的演变,这项制度正切合了实际情况,而服役期的缩短及三年一次的探亲假也可以让士兵们略解思家之苦,此项制度便得以保留……

第1297章 是骡是马

    当然为了防止军队将领提拔私人,形成小集团,赵还有其它措施。比如征募新兵由兵部负责,并在各个新训基地接受半年的军事基础训练和专业训练,然后再根据各部的缺员情况转拨。而基层军官则出自于各部选拔的人才和士子,但是皆需要进入武学学习,学成后打散分配到各部,避免各部‘近亲繁殖’。

    对于作为军中骨干的中级军官,赵在任用上也十分谨慎,除了从御前护军选拔军官以交流之名向各部‘掺沙子’以外。从初级军官向中级军官晋升,同样要求初选的人员离职到武学中进行半年至一年的晋职培训,虽然有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说法,但一般不会在担任原单位主官,而是在本部范围内交叉任职。

    对于师、旅都统以上的高级军官的晋升和调任权力说是在兵部,但实际上提名权在枢密院,考察的权力才在兵部,确认的权力是在赵手里。而军都统以上的军队高层将领的任命则完全掌控在皇帝的手里,即便是当朝宰执也无法干涉,更不要说吏部了,他们顶多只有参议之权,在旨意上留名联署而已。

    虽然师、旅一级有权力自行选拔和任命军士及调配都头以下军官,但是也需要所部都统和都虞侯联署,并向上级告备。军级部队掌握着都指挥使以下军官的任命和惩处的权力,同样要向兵部备案。当然在战时,他们的权力会有所放开,以便补充战损,处置不法,但也要在事后及时向上级初具文书解释原因,并获得确认。

    所以赵制定的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文臣插手军方人事权,让各部在人事权上可操作的空间不大。如此即保证了部队的战斗力,也使得各部军官利用同乡和同僚关系难以形成利益集团,造成尾大不掉之势,使得他们不听调遣,想要谋反或是投敌也无法将部队全部带走。

    此外军政分开,也让文武两个系统分明,地方官员无令不会受制于军方,同样军方也无权干涉地方事务。且军费全部来自于朝廷,使军方不会因为粮饷而受制于地方,如此让他们相互勾结割据一方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限。另外地方官手中还掌握着州军,从一定程度上起到扼制军方的独立的野心。

    因此说江钲这种掌管地方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想要形成割据势力,也是十分困难的,他们只怕刚有苗头,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朝廷。而只要断了他们的粮饷和辎重,他们就肚中无粮,手中的火器也成了烧火棍,无钱无粮想要谋反都没人跟着跑……

    “陛下,应天府军报!”

    “好!”赵停止活动,接过倪亮转呈的军报,展笺一目十行的看完。赵孟锦禀报在他们离开应天府后,蒙元和议使团自开封到达应天府,其依照前时制定的方案,准他们过境前往临安议和。而为了表明己方议和的诚意,令尚在清州待机的水军返航,淮东的护军各旅返回江东驻防。为保证蒙元使团的安全,命他们与护军同行,沿途护送。

    “陛下可有旨意转回?若是无事末将告退了!”见陛下看完,送书之人施礼请示道。

    “咦,你不是徐无难吗,怎生跟到了这里?”赵抬眼一看送书人乃是那日在应山宣讲时提问的三师的那名军官,他惊异地指指其问道。

    “末将正是,行驾离开应山时,末将接到命令暂到陛下身前听命!”徐无难立正敬礼报告道。

    “可有此事?”赵想了想自己并没有下令调人,转向倪亮问道。

    “陛下,庄主事送陛下过了三关后,便要会徐州赴任,临行前以御前办的名义向孙都统提调徐统领的。其以为如今御前办人手本来就紧缺,而他又要调出,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奉。见人才难得,就擅自做主调徐无难入御前办参赞军事,为陛下分忧。”此时倪亮确是清楚,回禀道。

    “三十郎一向慧眼识珠,既是他的安排就留下吧!”赵听了心中黯然,其实他也舍不得庄公从离开御前办。早在琼州时,他们兄弟就随侍左右,其在御前办成立时就担任二室主事,以后林之武、蔡乔和蔡若水等人先后离开,其便主持御前办,将一应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视如左右手一般。

    当下虽然补入了陈识时、马端临和应熙等人,但是他们进入御前办不足两年,处理一般**务没有问题,却没有庄公从那般顺手。可御前办位高职低,他不能总是将其圈在身边,于是在王应麟试探自己虚实时,提出以其主政应天府时,便顺水推舟将其安排在徐州知府任上。

    而知道自己决心亲征襄阳后,庄公从想到行驾一路行走在敌我战区边缘,便推迟赴任,不远千里护送他前往襄阳,直到过了三关脱离敌境才悄然返回徐州赴任。他知道赵自林之武走后,补入的应熙是要承担起协助皇帝制定军事战略、战术的工作,可其才能远不如其父,不能胜任此职。

    于是庄公从一直留意此事,却一直没有发现合适的人,在应山发现徐无难头脑灵活、机敏,在军事战略、战术上有着独特的见解。暗中又向吴峰等人打探,全面了解了其的方方面面,以为此人可用。又担心陛下不愿削弱基础指挥力量,便头一次私自做出了安排,也是最后一次以其御前办主事的身份行事。

    “还不谢恩!”看徐无难还在愣神,倪亮压低声音道。

    “末将谢过陛下!”徐无难这才意识到陛下已经答应他入职御前办,这可是无数人所羡慕的职位,如今天上掉馅饼般的砸在了自己头上,他喜出望外的施礼道。

    “不要高兴太早,朕命你协助应主事成了御前办第五室,专司处理军务。现下先行制定人选方案,队伍要精干,人数控制在二十人左右。要求人员有实战经验,担任过团统领以上,师旅都统以下的职务,精通参谋业务,可以根据朕设定的大纲制定作战计划。再就是具有良好的分析能力,根据情报判定敌方战略动向……最好是一专多能,暂时就这些吧!”赵略一沉吟道。

    他考虑到如今自己操心的事务越来越多,而御前办四个科室并没有专门的军务科室,过去都是临时由几个科室兼办军务。且当下的几个人对军务皆不精通,还需要依靠谭飞从中协助,因而成立专门的业务部门已成当务之急。

    “是,末将遵命!”徐无难听了面色微变,但也是转眼即逝,立正敬礼道。

    “嗯,差事做好了,你便留下;做不好,哪里来回哪去。还有这期间不得影响正常的公务,否则也要滚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其他几位主事!”赵抬手指指其沉声道。

    “是!”徐无难以为自己刚入职,肯定是要先做些跑腿打杂的事情,待慢慢熟悉了御前办的流程和工作方式后才会参与具体事务,再通过考察后才会留下。没想到自己人还没认全,陛下上来就压下这么重的胆子,参与组建一个新的科室,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还是咬了咬牙应下道。

    “这小子不错!”看着徐无难离开,倪亮突然说道。

    “哦,何以见得!”倪亮知道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只要其说出口基本都会得到满足,而其也是为了避嫌,极少在自己面前夸奖他人。今天难得见他夸人,且说的正色,赵有些好奇地问道。

    “陛下提出的要求太高了,军中官员档案皆在兵部,如今远离京师,难以从中挑选。且其在四军任职,熟知的也只是周边的几人,陛下让他哪里去寻人。可这小子只是略微表露出些难色,却也当下应承下来,足见其还是有些胆量的。”倪亮依然是副憨样笑着道。

    “呵呵,这倒是没有负了他的名字。初时我也以为其会推脱,或是应下后会提些条件,或要求宽限些时日。但其却什么也没说,若是其真能给朕拼凑出班人马,只要不是太难看,也算其过关了。”赵也笑笑道。

    “庄主事办事谨慎,不会轻易给陛下荐人的,而今他临行前能主动将人调入御前办,可见也是入了眼的。”倪亮却不居功,只表示自己相信庄公从的眼光。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赵玩味的看着倪亮道。

    随后几日,行驾依然是昼伏夜行加紧赶路,在随州也只是略做停留便沿着随枣大路向襄阳进发,但是赵发现雨水开始增多,途经的河流水位暴涨,给他们渡河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不得不重新加固浮桥,并派工程营前出修整沿途道路。

    再行几日,大军刚至白水,先行渡河的先遣团便发现了元军出没,这表明他们已经进入了襄阳战场范围,但是却没有见到有宋军前来接应……

第1298章 何以见得

    接报后,倪亮果断命令暂停渡河,并命骑兵旅先遣团向来敌方向派出警戒,查明敌情。大军在白水东岸列阵,向北遣斥候与对岸骑兵夹河向北搜索,以防敌军在河上布置有伏兵,会趁渡河之机发起偷袭。一声令下之后,各部迅速行动,侦骑四出,在河滩上以战车结弧形阵备战。行驾置于阵中,亲卫团和辎重团构制二道防线。

    赵此时也已经下车,他有些奇怪,按照荆襄方面的战报,此时宋军已经完成了对襄阳外围的清理,将敌困于城中。而襄阳三面环水,一面环山。陆路通道主要有两条,向西经万山,通往十堰、汉中;向南经岘山,通往荆州。他们行走的随枣大路是在襄阳北岸的樊城擦边而过,按说敌军不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末将等以为发现的敌军应该是樊城方面派出!”此时已有人在车下搭起凉棚,这样既可以遮阳,又能防止流矢落下,自有人员摆上了桌案,徐无难在桌上铺开地图,指点着言道。

    “你们为何如此笃定?”赵低头看着地图,头也没抬地问道。

    “陛下,襄阳位于唐河白河交汇之处,然后交汇之流又注入汉江。而襄阳则位于三江交汇之上,襄阳城,则背靠岘山,虎头山,等诸多小山脉,此地势下使襄阳成为个易守难攻之地,成就固若金汤之名。周边山岭又将襄阳城外的空地分割成了两块相对狭小、封闭,彼此隔离的空间,但是也使得从陆路进出襄阳的道路狭窄,只有西、南两条道路入城。我军自南而来,应该早已封闭了这两条陆上通道,因此末将判定敌军是来自樊城。”徐无难解释道。

    “太过嗦,朕看得懂地图!”赵皱皱眉沉声道。而心中对此已经认同,对其经过几天的观察还是满意的。

    徐无难受命组建军务室后次日便拿出了方案,就是先行整合御前办各室涉及军事的业务和人员先行析出,然后再以此为基干分领相应事务,不足人员就近从御前护军司就近抽调补入。如此即可能迅速搭起架子,仍使用熟悉业务的旧人则不会让工作停滞。

    直接从御前护军司抽调相关人员,则可以跳过繁琐的审查,因为护军是陛下亲军,人员皆是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进入,且他们皆具有实战经验,可弥补原御前办人员的不足。这个方案在赵看来虽有取巧之嫌,却是最为务实的做法,这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搭起班子。

    当然这可能不及千挑万选那么精干,但组建起的军务室足以应对当前的局面,可见徐无难是有应变之才的。而面对刚刚发生的突发事件,军务室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依据不多的情报作出分析,并提出自己的见解,说明已经初步具有‘实战’能力。

    “陛下听汇报,不喜繁杂冗长,只需简单扼要说明情况即可!”陈识时在旁提醒道。当下庄公从离职,由其总领御前办事务,对于新晋下属当仁不让的有提点和教导之责。

    “是,末将谨记!”徐无难向皇帝和陈识时先后施礼道。但是心中却有些扑腾,自己这是头一次提出建议,而陛下看着脸色不虞,让他不免忐忑。

    “不过荆襄战报禀告早已占据樊城,你说敌军是来自樊城岂不相左?”赵反问道。

    “陛下,末将以为是樊城失守,荆湖方面来不及禀告。或是我军主动退出樊城,为敌军重新占据。”徐无难回禀道。

    “你的猜测可是大胆,但你以为哪种情况更有可能?”赵坐下笑笑问道。

    “嗯……末将以为主动退出的可能性最大!”徐无难自然清楚,若是无故丢失要地,且隐瞒不报,军中乃是大罪,他想想还是如实禀告道。

    “何以见得?”赵又问道。

    “末将曾看过《樊城志》,其中记载樊城历朝水患频繁,水深达数丈,常常淹没城池。且襄阳内一直流传一句话: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意指襄阳因其地理地势的原因,任是它铁打风吹去,多年依旧如故;而樊城脆弱得跟纸糊的一样,一旦洪水来临,登时面目全非,整个城池都可能被大水覆盖。”徐无难回答道,“当下正是雨水频繁之时,极易引发汛情,想是我军主帅担心遭敌水攻,从而主动退出樊城,以免重蹈三国时关圣水淹七军之辙!”

    “陛下,许主事所言正是。”陈识时接话道,“樊城位于汉水的北岸,与襄阳夹江而立。汉水在从两城之间穿城而过大约十里后,遂调头南下。另在樊城的界上,还有大大小小数条河流,这些河流在由北向南流中汇聚一处,并最终形成为两条主要的河流,且分别于汉水之调头南下处,一上一下间隔数里相继注入汉水。”

    “而在樊城西、北两面的陆上,则是纵横各达数十里的岗地。这些岗地高可达十数丈、低的也有数丈,长者延绵数十里、短者亦有数里之长。两岗间距数十丈至数里之遥,使得樊城两面临水、两面靠岗的地理态势。此外与汉水对岸的襄阳相比,樊城所处的地势相对比较低平。”

    “因此每逢水讯到来,汉水下冲,城外两条河则往上顶,每每造成河水下泄不及,继而在樊城一带形成泛滥之势。且暴溢而出的河水绕城而泄冲刷城墙,而夯土垒砌而成的城墙不怕干旱、但却极怕水患,尤其是害怕洪水的长期浸泡与冲刷。樊城的城墙虽然修建得甚是高大,但每当河水暴溢而出后,在洪水的长期浸泡及旋流的强烈冲刷下,常常便会发生坍塌,殃及城中军民。”

    “陈主理正解。当年关圣人在荆襄长期驻守,必然熟知当地地理和气象。征讨樊城正时逢大连阴雨连续十余日,汉水暴涨溢岸,沿汉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带分三路涌向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再加上沁水、白水、淳水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之水,使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平地五六丈深,使得屯驻樊城的于禁等七军皆被大水淹没,全军覆没。”徐无难又补充道。

    “你们这是在为他们开脱吗?樊城一失,则襄阳北方洞开,城中之敌可自此获得增援,必会给我军攻城造成极大困难和不确定性,丧失大好的机会。”赵看向两人肃然道。

    “属下不敢,只是就是而言!”两人赶紧施礼道。

    “不过末将以为江帅不会不明白退出樊城的后果,必会采取措施防敌增援的。”徐无难又道。

    “哦,有何补救之策?”赵有些好奇地问道。

    “陛下,增援襄阳来敌不外乎是南阳和均州两个方向,而我军只要占据邓城和谷城两地便可断敌增援之路。尤其是谷城,此地地处襄阳西部,汉江中游西岸,武当山脉东南麓。南依荆山,西偎武当,东临汉水,南北二河夹县城东流汇入汉江,又控入汉水千年古渡。且此地盛产稻米,向来是荆襄军粮供应之地,只要占据此地,便可控制水陆交通,断绝援襄通路。”徐无难指着地图上的两地言道。

    “嗯,但愿如此,可樊城一失,我们前往襄阳之路已然断绝,也只能打过去了!”赵哼了一声,未置可否言它道。

    “大概也只能打过去了,周边小路车驾难以通行,若行大路则要退回随州,再绕行数百里,经郢州入襄阳了。”徐无难听了苦笑着点点头,显然一时间也无良策,转而又言道,“末将以为敌军定也知樊城水患之苦,不会屯驻重兵,以防我军淹城,我们大队人马过城,其恐不敢出城交战。”

    “呵呵,行军作战可以大胆设想,却不能大胆猜测,而是要小心求证,否则必败的片甲无存!”赵听罢干笑了几声,正色道。

    “末将狂妄了,必谨记陛下教诲,用不敢忘!”徐无难听罢顿觉羞愧不已,涨红了脸道。

    “你要明白,你主管的虽然只是个十几个人的军务处,却是关系到军中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也许一个不慎,就会造成朕决策上的失误,前方那就是成千上万军兵的死伤,因此行事说话要慎之又慎,绝不可妄言。”赵再叮嘱了两句道。

    “陛下之言,末将谨记在心!”徐无难此时已经是汗流满面,再次敬礼保证道。

    “嗯,我军受阻,你可有预案?”赵压手让其放下,然后又问道。

    “这……末将这几日忙于筹建军务室,疏忽了!”徐无难羞愧难当,自己作为军务主事,规划行军路线,布置沿途警戒,而现下却两手空空,靠猜测来做事,真是该死。

    “去查查三十郎留下的文档,也许会有收获。”赵轻叹口气道。

    “陛下,我们行军路线业已通报给了荆襄方面,可接应的我军未至,而是敌军先来,其中是不是有问题?”见周边已经没有旁人,陈识时轻声问道……

第1299章 朕心甚忧

    陈识时的话让赵一怔,他清楚大军行军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且自己曾在应山县军营中公开露面。营中虽然已经采取了保密措施,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其中是否藏有敌方探子,可以说是自己的已经泄露了行踪。对此他并不在意,此时敌方议和使团业已上路,而在也抵达了目的地,保密已无意义。

    不过让赵也感到意外的是按照规矩,事先已经提前通报给地方和军方,他们就应该安排接驾事宜,即使明知自己不喜欢这些东西也要如此,因为这关系到皇帝的威仪,否则大可以藐视圣上的不敬之罪论处。而现在是非常时期,军方更应该提早出兵,扫清途中障碍,并沿途派出警戒部队,以恻皇帝安全。

    现下东、西两个战区以唐白水为界,孙恺已经将行驾护送到此,而荆襄方面则早应在白水上架起浮桥,在桥头迎驾。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仅河上只有一座简易浮桥,步军和骑兵可以勉强通行,战车在上面行走就十分困难了,可见他们并未实现准备,更不要说派兵在此警戒了。

    江钲出身相门,对这些规矩不应该不懂,即便自己重伤行动不便也要遣将来此迎候。当初抵之时,赵已经感到了对方的轻慢,但是他刚刚想通了其要退出朝堂的缘由,以为这不过只是使出的小手段而已,并没有觉得轻慢。

    而如今经陈识时再次提起,且敌军乍然出现在此,他又想到樊城可能已经失守的事情,让赵也觉得形势似乎有些复杂了。难道是江钲已经彻底被架空,已然失去了对各部最后的统御能力,还是有人故意在前途上设置障碍,以达到阻挡自己进入襄阳的目的呢?

    这种情况是赵最不愿看到的,但是各方面反应的情况显示局势并没有恶化到如此,而他也相信以江钲的能力也不至于被完全架空,除非其已经彻底不能理事。不过他相信荆襄各部即便完全失控,自己也有把握重新将他们重新收归麾下。

    “陛下,骑兵旅前锋已经将敌驱逐到二十里外,但因地形复杂,且情况不明,未继续深入。沿河搜索的斥候没有发现上游有敌水军出没,是否继续渡河请陛下示下!”倪亮这时匆匆过来禀告道。

    “嗯,现在已经过午,架桥已经来不及了,停止渡河,就地宿营,加强警戒和侦察。”赵点点头又吩咐道,“命各部辎重收集船只、砍伐树木,做好架桥准备,明日白日渡河。”

    “陛下,是否再等两日,现在荆襄方面尚未派人接洽,且荆襄大营地点不明。我们若是贸然过河,而情况不明,实难以保证陛下安全,不若察明情况再行渡河!”倪亮觉得如此太过冒险,且若是渡过河去,后路被切断,他们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因而建议暂缓渡河。

    “也好,但是也要做好渡河准备,此时正是多雨的时节,一旦河水暴涨,再想渡河就难了!”赵略一沉吟道。

    “属下已经遣人监测水情,每隔一个时辰回报一次!”倪亮答道。

    “郑永到了什么位置?”赵又问道。

    “陛下,最新回报,前日水军已经离开鄂州,上溯入汉江,按照行程估算应该已经进入郢州了。若是顺利,再有两日便可到达襄阳。”倪亮回禀道。

    “嗯,你以御前护军司的名义遣人联络荆襄行军总管府,朕倒是要看看他们为何如此沉的住气!”赵点点头道。

    “是,手下遵谕!”倪亮施礼答道。他陪伴陛下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皇帝虽然面色平静,说话也不带怒气,心中已然恼火了,可还是留下了回旋的余地,避免江钲来日过于难堪。否则就是直接以御前办的名义去问罪了,也不会让他以自己的名义前去联络。

    “陛下!”在暗处的田琦看到陛下招手立刻过来行礼道。

    “你们那边可有新消息?”赵边走边问道。

    “陛下,暂时还未有。由于我们连日行军,行踪不定,而荆湖方面交通处建立的联络点尚不完备,其中多有转折,难以在第一时间将情报呈上。”田琦回答道。

    “嗯,你要尽快与军中取得联络,察明事态缘由,做好应变准备。”赵明白由于战事,许多村镇皆被摧毁,交通要道被封锁,加之这里是新收复地区,布设联络点也需时间。而现在事务局依然能够保证最迟三天一报,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禀陛下,属下已经在离开随州时着手联络,那边已经有备,大头领有命若是有变会立刻启动,确保陛下万全。”田琦回答道。

    “做的不错,但愿不要走到那一步!”赵抬头看看天,空中聚起的云朵遮住了阳光,一场骤雨又在酝酿之中。

    应急之策就是事务局在形势危急时刻,可以打破无旨不得参与朝廷事务,不能行使裁判权的规定,直接对危险目标直接采取断然措施,而这项权力只有主理事务局的郑虎臣可以动用,他也就是内部口称的‘大头领’。但是其对这项特权自事务局成立从未动用过,而这次启动表明其对荆襄事态也很担忧。不过赵以为其还是出于对原殿前禁军的不信任,毕竟当年他险些遭他们的毒手。

    “大头领担心陛下亲征襄阳的安危,本欲亲来襄阳随扈,但接到陛下协助朝廷和议的旨意只能放弃。不过大头领已经派出行动队到御前听命,护卫陛下左右。”田琦又禀告道。

    “呵呵,他想的倒是周全,疑心也是愈重,连朕的侍卫营都不信了。”赵听了呲笑声道。

    “大头领每每教训下属,言事务局即是陛下的耳目,也是陛下的私军,保护陛下安全乃是事务局的第一要务,如何谨慎也不为过。而事务局的每个人都要做好随时为陛下去死的准备,哪怕天塌地陷、国破家亡亦要奋不顾身!”田琦施礼禀告道。

    “他说的倒是直白,你以为呢?”赵苦笑着道。郑虎臣这是天天讲,以此来给下属们洗脑,并将自己的安危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把这帮人培养成了自己的死忠之士,这也难怪他们看谁都不像好人了。

    “属下愿为陛下去死!”田琦毫不犹豫地答道。

    “朕希望你们都好好活着,能够安享太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赵回身拍拍其的肩膀道。

    “有陛下在,此愿定能达成!”田琦听罢一向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暖色,但也是转瞬即逝,深深施礼道……

    眼见又有雨至,为免遭水患,全军移营至岸边高地之上重新扎寨。稍时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整个营地笼罩在了雨雾之中。御帐是用数量改装的战车拼装而成,此时外侧的厢板全部打开,形如廊檐,而上面又撑起了天棚,即便雨水如注,也仍能保持帐中干燥。

    “这场雨太大了,只怕下游容易成灾!”赵坐在帐中,从侧窗望着白水江流,虽然看不清楚,但如雷的水流声清晰入耳,他不禁叹道。

    “官家,喝些热茶吧!”王德呈上茶水,又示意小黄门将窗户关闭。

    “嗯,进入七月后,降雨频繁有异于往年,两淮地区水利设施失修,黄河堤坝毁损严重,极易成灾!”赵忧虑地道。

    建炎初年为阻止金兵南下,开封守将杜充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在滑县人为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改道:建炎改道。这次改道不但改变了黄河的流向,也彻底毁掉了淮河作为“渎”的地位。在这次黄河改道前,洪泽湖以西的淮河水道与现在大致一样,洪泽湖以东的淮河在江苏响水县一带入海。

    当时的淮河是条千余公里长的大河,主要支流有泗水、运河汴水、涡水、淝水、颍水和汝水等。杜充决河后,汹涌的黄河水在华北泛滥,从泗水进入淮河,占据淮河河道入黄海。史称“夺淮入海”。之后,黄河水道摇摆不定,或由泗水,或由汴水,或由涡水,或由颍水,或同时分几支入淮。

    可惜,杜充的决策不但没能阻挡金兵,还导致北方一带水患频发,民不聊生。当然这也不是南宋需要担心的事了,反正长江以北都归了金,杜充本人也投降了。而蒙元南下时,也不断地通过人工决河来打败敌军,让黄河的堤坝和河岸变得极其脆弱。

    这些年来,两淮和淮北地区几乎每逢雨水增多就会成灾,可谓是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就在去年黄河在开封、陈留等十五处决口,殃及整个淮河下游。而今年战事又起,蒙元自是无心修整堤坝,归了大宋后这份心就得赵来操了,他行前虽曾叮嘱要疏浚淤塞,修整堤坝,但时间仓促间哪里能做到完备。

    若是两淮再次成灾,不仅会造成巨大的人口和物资损失,也不利于经济的恢复,这又给财政带来极大的压力的同时,也让自己巩固两淮,进军中原的策略带来困难……

第1300章 心焦上火

    天空黑如锅底,车外暴雨如瀑,窗门都已关闭,以防风雨侵入。车厢中虽然已经点起了烛火,但赵依然感到压抑、气闷。想想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活,小民只需解决自家的温饱,臣僚只需干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而自己却要为整个天下操心,美味佳肴却食不甘味,雕梁画柱却如睡针毡,河山壮美却无暇欣赏,后宫佳丽无数此时却是身单影孤。

    “诏令尚书省、并两淮、淮北官员,江汉上游雨水增多,恐下游成患,朕心甚忧。各部务必做好防汛准备,时刻监察水情,排查隐患,整修堤坝,筹措物资。相关省部要派员督查,如有懈怠严惩不贷。一旦成灾,切以保证百姓生命为要,地方官员要迅速组织撤离,并做好赈灾工作。若有必要,可请驻军提供协助!”

    赵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手写了份诏书,派人以八百里加急转送临安,并尽快下发。值守的陈识时立刻重新誊写,加盖行玺后送出。得到回报后,他这才觉得心中稍安,端起桌上的烛台,靠近厢板上张挂的地图前查看,想着如何能迅速攻取襄阳。

    按照既定的计划,东西两个集团是齐头并进,互为犄角,在五月酷暑到来之前结束北伐。但是西集团久违襄阳不克,十余万大军在此驻扎了两个多月,而这也给后勤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湖广转运使林之武已经二次给赵上书告急,五月就称湖广路要供应荆襄和川蜀两个战场的军粮,官仓存储的粮食已经行将要告罄,希望陛下督促,早日结束战斗,以缓解湖广方面的压力。

    六月林之武又再次上书,请求陛下恩准暂缓将送往朝廷的夏税供应军前,以解燃眉之急。并提及因为荆襄之战久拖不决,征发的十数万夫役无法归乡,导致许多田地无法及时播种,今秋减产已成定局。若是战事再次延长,湖广难以再维持,只能从江东调粮入襄。

    林之武是赵放在湖广的一颗钉子,目的就是让他协调各方,保证荆襄战场的军需、粮饷。而作为自己的心腹,其若非到了非常时候,不会连番叫苦的。这也是赵为何非要带上御前水军,就是让他们途径建康时运载粮草已解荆襄燃眉之急。

    赵如此也是无奈,保证后勤供应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不容置疑,以至于一旦粮道被劫或者粮食食尽,军队马上就陷入困境。可还是有人质疑军人平时每天也得吃饭,为什么一到打仗的时候就需要许多额外的粮食呢?

    首先从制度层面上来看,很多王朝采用的是征兵制,即寓兵于农,士兵的主要身份是自耕农。他们按一定期限给国家服兵役,有的甚至还自带衣粮,好处是免除自身徭役,服役期之外就是普通百姓,日常所需口粮自然不需要朝廷来操心。

    两汉的征兵制、唐前期的府兵制就类似于这种情况。如果没有作战任务,军队在一个地方长期屯驻,则需要开荒种地、自给自足,即所谓军屯制度。明朝的卫所制也类似于这种情况,正如朱元璋所说:“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而宋朝实施的是募兵制,赵对此更是进行了强化,禁止禁军屯田经商,粮饷、军费、兵器装备等全由国家供应,而这些皆是来自赋税,不足部分就要由朝廷花钱购买。如此虽然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但是对于国家来说就是沉重的负担。

    不难看出,如果要发起一场战争,一定要先预判战争会持续多久,再根据出动军队的规模计算所需粮草大致总数,从官仓拨付,万一战事延长还得不断补充。毕竟无论是士兵自带干粮还是屯田自给,一旦遇到长期作战,日常粮草供给都无法持续,一定要备足所需的军粮。

    而这个数字往往十分庞大,赵计算过动用一个军,以出征十个月计就需要粮食四十万石,约合现在的两万多吨。而此时的上等良田亩产才三石左右,那是十多万亩的产出。这还只算了士兵的口粮,战马所需精料和运粮民夫口粮还没计算在内。

    在正常情况下,大宋占据了富庶的江南,有江东、湖广两大产粮区,所能调配的资源足以支持长期作战。但是战争在哪里打往往无法决定,这也加重了前些粮草供应的压力。尽管赵在军中建立了各级辎重部队,并利用水力周转,尽可能的减少征用民夫,以减少粮食的消耗,但在两个战场上仍然动用了大量的州军和三十余万的民夫,已经是战斗部队的倍数了。

    为了节省粮草,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运粮的民夫会先后分批放返,但前线会一直保持一个具备相当规模的民夫队伍,他们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将会成为一个很恐怖的数字。除了战兵和民夫外,军中还有大量骡马,其中有需要精料喂养的战马,和粗料喂养的驮马、乘马及驴骡等畜力。

    比如战马,虽然马匹可以就地啃食水草,但还需专门准备饲料。其所喂饲料既可以是干草、稻麦秸秆,也可以是豆类甚至小米。一般来说,普通畜力用干草喂养,战马用草料和粮食混合喂养,以保证作战时的体力。草料和粮食的比例也没有绝对标准,视情况而定。而每匹军马的标准是每天生谷二升,豆类若干,以保证战马体力充沛。

    数万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喂,所需粮草的总量不可能精确控制,作战时间更是无法预料,指挥官就必须尽可能多的征集粮草,组织运输。一旦粮草供应出了问题,不必等到粮食全部吃光,当存粮低于一定的警戒线的时候,整个军队可能就会出现恐慌,战争到这里很难再进行下去了。这时除非退路被截断,否则一般的统帅都会选择退兵。

    在己方粮草不足情况下,有的时候还可以因敌取粮,比如攻下一座城池或粮仓,再或者麦熟就食,如此种种史料上有很多记载。不过这种情况偶然性因素很大,受时间和空间制约,难以准确把握,优秀的统帅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粮食永远是有限的,一场大战每日消耗的粮食是个天文数字,纵然国力承受的起,运输也是个问题,而且后方的耐心和承受力也是有限度的。

    虽然有人另辟蹊径解决后勤问题,曹操就用人肉干充作军粮;五胡乱华时氐人羌人交战,双方都没有军粮,等到战斗结束后胜利的一方吃敌人和同伴的尸体;残唐五代时期有的军阀大规模屠杀百姓,以人肉为粮。这些奇葩都堪称后勤界的一股泥石流,而赵可不想将自己的军队变成一支‘兽军’。

    在这一点上,蒙古军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一方面,骑兵行动迅速,大大减少了行军途中对粮食的无谓消耗,另一方面,士兵可以把全部家当放在马背上,大大增加了单兵携带物资的数量。但是这个赵却学不来,最多现在就是以厢车搭载物资提高机动力,可也只能延长些时日而已,仍然要依赖后方的补给。

    可见,战场后勤是个大问题,统帅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减少军队对后勤的依赖,才能避免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总而言之,战争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既然烧钱又耗粮的事。在一场大规模战争中,那么多士兵、民夫和骡马聚在一个地方,每天消耗的粮食等物资是十分惊人的,为了运送这些物资,可能又要花上好多倍的代价。

    如果后勤供给一旦中断,整个战争机器也会戛然而止,因此双方要不惜一切保证粮草和物资的供应,无论代价是多么沉重。如果不能做到速战速决,战争双方都会这种消耗被拖的筋疲力尽,直到把其中一方彻底拖垮。蒙元现在已经被拖垮,不得不求和,而赵也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以致连近在眼前的开封都放弃了,就是担心国力难以支撑。

    赵亲征主要还是督战,就是要尽快夺取荆襄,结束北伐。可此次作战还是要依赖部署在荆襄的部队,而根据现下有限的情报,情况并不乐观。如今到了跟前,甚至不知道荆襄战场的具体部署,连部队的位置都找不到,要想速战速决谈何容易。

    所以赵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报,不仅是己方的,还有敌方的。不过他虽然心焦,急于获得情报,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引发众将的猜忌,也只能自己着急上火了。

    “陛下,田主事求见!”王德突然走过来禀告道。

    “哦,见。”赵心中一动,其可能已经与事务局的人联系上了。

    “禀陛下,荆襄站的联络人到了!”车门打开,风雨依旧,田琦在廊下禀告道。

    “进来吧!”赵向外望去,但见田琦身后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再细看居然是个和尚……

第1301章 原来如此

    眼见来人浑身已然湿透,袈裟紧紧的裹在身上,冻得瑟瑟发抖。赵急命田琦赶紧带他去换身干衣服,然后又吩咐小黄门快去煮些热姜汤驱寒。

    “谢陛下关怀,但下官有令在身,不敢耽搁!”来人却深施一礼,哆哆嗦嗦的将拴在腰间的木鱼摘下来,奋力摔在地上。木鱼应声破碎,露出一个小油布包,他捡起来双手呈上。

    “好,很好!身子要紧,先去换了衣服,不要冻坏了。让医士看看,将身上的伤口好好处理一下,稍后再禀不迟。”赵接过油布包,双手一颤,觉得小小的包裹竟似有千钧重,他有些激动地道。

    “下官告退!”来人完成了任务,精神松懈下来,身子随之软了下来,全靠田琦托扶才没有摔倒,但还是坚持施礼告退。

    田琦两人告退,赵令谭飞将送到的情报送往陈识时处破解,待破译完毕后即刻送回。他虽不知情报中有何消息,但是在现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刚到兴奋,刚刚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官家,怎么来人是位大师?”王德安排好一应事宜,给陛下重新换了杯热茶,好奇地问道。

    “王德,你是皇城司都知,事务局的人也算是你的下属,却对他们毫不了解,是不是要治你的失职之罪啊!”赵坐下咂了口茶,笑着问道。

    “官家莫要冤枉老奴了,事务局的事情老奴可是从未过问,对他们做些什么更是毫不知情。”王德听了立刻叫起怨来。他虽然总管皇城司,但是知道事务局是陛下的禁脔,做的都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也容不得他人插手,自己就是个幌子。而他也清楚其中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从不打听,也不过问。

    “你倒是识趣的很,但是我朝以僧人作为探子早已有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赵笑着解释道。

    “老奴还真是头一次听说,那寺院中的僧人皆是化外之人,怎肯为朝廷做这等隐秘之事!”王德点点头又问道。

    “呵呵,其中自然有隐情,我讲给你听听!”赵又笑笑道。

    “老奴不听,官家勿要害了老奴!”王德听了赶紧捂住耳朵慌张地道。

    “哈哈,你是越来越会做戏了!”赵见状大笑着道,他其实心里也明白王德是见自己连日郁闷,故意如此给自己解忧的,自然不会当真。

    不过古代中利用僧人、官员和商人进行间谍活动却早已有之,其实在现代也是这样,不是常常有外交官被驱逐出境的戏码上演吗?而如金大师的小说中利用丐帮从事刺探军情的故事,倒是有待考证,也可以视为戏说。

    事实上宋朝立国后面临辽和西夏的威胁,对两国的情报站也随之展开,而最重要的情报渠道就是回易贸易和榷场。辽国和西夏都急需北宋的丝绸茶叶,西夏政府的一大重要财源就是北宋的丝绸茶叶转手贸易;而辽国也在山西、河北边境上大肆吸收北宋的货物,契丹人的转手贸易甚至让中亚商人把契丹当作了中国的代称。

    由于商业的需要,宋朝将领就经常主持以自己为首的回易商队,一方面充实集体小金库,一方面大肆搜集敌国的情报。西夏和辽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但是他们都难以阻拦,只好听之任之。而边境上的榷场也就成了情报交流中心,它就是由政府专营的、针对敌国的贸易中心。

    辽国在河北建立了羊城、涿州等榷场,宋也针锋相对地在易州、雄州、霸州等地建立了榷场。宋和西夏之间也有类似的榷场。榷场管理森严,辽国的榷场就严禁针对草原的铁器贸易,只有双方都认可的商人和权贵才能自由出入。

    此外边境上还有很多和将门关系密切的走私商人团体进行情报搜集工作,边境上马匹、铁器价格的变化都可以让人推断出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宋朝经常收买榷场上的牙人弄情报,当然辽国和西夏也是彼此彼此。而南宋的机速房还用海外贸易的方式大肆收集情报。

    辽国和西夏都非常崇信佛教,它们和宋朝进行间谍战也经常使用僧人当作间谍。辽国曾经派人伪造了宋朝的僧牒,假冒僧人到北宋刺探情报,宋朝的官员李允也剃度了僧人到辽国还以颜色。而两宋还经常派出外交官充当情报搜集者,我们熟知的包大人就在出使辽国期间搜集过情报,他还在边境反间谍活动上做出过很大的贡献。

    所以古大师小说中上官帮主的金钱帮应该是很好的情报来源,他们在小说世界中是天下最富有的帮派,自然有本钱进行这种大生意。而丐帮成员恰恰是最不合适的人选,他们根本进不了官方的榷场,在食物和人口都稀缺的辽国和西夏境内叫花子也很难讨来食物,在这两国的腹地出现很多叫花子是最不正常的现象。

    另外,辽国和西夏的几个都城根本就不是它们的权力中心,丐帮成员就算天天在那里要饭也弄不到有效情报。且丐帮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在古代名声很差,就算搜集情报局限也很大,反而是少林寺要是有心也可以成为情报战的黄金配角。

    事务局同样如此,外勤的探子们对外都有一个合法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也许并不显赫,但是皆有一个稳定的职业,这样便于他们隐藏真正的身份,利用职业掩护潜伏于暗处收集情报。比如军中的探子,他们会以军将、虞侯,守门的城卒,或是辎重营的一名普通书吏的身份,总之不显眼,却容易接触到机密。朝廷各部中的一个低品郎官、阁架,一个跑腿的小吏也都是合适的身份。

    当然赵需要的情报亦并非都是什么绝密,可能也只是当地今年秋天的收成如何,猪肉多少文钱一斤,雨水多少这些普通的信息。比如遍布全国的驿站同样是情报来源的重要渠道,投宿的人员成分复杂,既有官员、商贾、士子,也有贩夫走卒,他们身份各异,来自于不同阶层,只要仔细仅从闲谈中便可得到所需的情报。

    而所谓的零零七似的全能高手,靠打打杀杀这些手段获得情报,其实在间谍中算是另类,也是作死的行为。因为其英俊的面容,看似帅气的行为都极易引起对手的注意。而一旦遭到监视,那他就毫无作为,价值还不如一个清洁工。而身份被挖出来,也就离死不远了。

    间谍机构作为暴力机构,武力也是必须存在的,就如事务局的行动队,他们一般不参与情报收集,而是配合情报人员行动。以武力强行夺取情报,或是对既定目标进行清除,事后不管成功与否都是一击就走。若是将侍卫营比作盾,那么行动队就是一支矛,而这也是郑虎臣要将一支行动分队调到赵身边的原因,因为杀手才最为熟悉杀手的手段。

    说话间,陈识时将译好的情报送过来,急于了解荆襄战局的赵迫不及待的展开阅读。文中写道,江钲率部到达襄阳之后,首先对外围据点进行清除,其过程与战报并无多少出入。但是在江钲的战报中没有提到在夺取樊城之后,各部便对如何攻打襄阳产生了分歧。

    第六军都统潘念以为襄阳兵力雄厚,且城高池深,当年蒙古军破襄阳动用了十数万大军,伤亡数万人马,围城七年才迫降吕文焕。而当下蒙古军虽众,但是由于我军骤然起兵,其城中粮饷物资储备不足,为避免重大伤亡,应该采用久围之计,待敌粮食耗尽再行攻城。

    第七军都统伍隆起倒是以为应遵旨速下襄阳,集中全部兵力强攻城池。第八军都统张霸倒是不反对强攻,却与伍隆起在战术上产生了分歧,他以为应从南边展开攻城,这也是历代以来的攻击方向。而伍隆起认为襄阳地形特殊,将所有兵力压在一个方向上会使敌可以集中兵力据守,应从多方向展开突击。

    三人争执不下,江钲也难以决断,其便亲自察看地形,以期选定主攻方向。但是其在侦察过程中,被敌军所侦知,于是在江中设伏,以巨木做筏,从上游放下撞击其所乘战船。江钲不备,座船被撞沉落水,其也受了重伤,从而导致攻城暂时搁浅。

    江钲随之上奏请求另调主帅主持荆襄战事,一边将三军分驻于樊城,襄阳以西及南部山中躲避酷暑,且形成围城之势,阻敌增援。可前时因为连降暴雨,汉江及数条支流水位上涨,樊城守将张霸担心敌军筑坝截断水流,积水淹城,便欲撤出樊城。

    江钲于是调集驻襄阳之西的伍隆起部攻谷城,张霸部移军邓城镇以此维持围城局势。但是伍隆起攻谷城受挫,便调张霸部增援,而襄阳之地则趁樊城兵力空虚之机,渡江重占樊城,并打通了通往南阳的通路,使敌援军进入襄阳……

第1302章 舍本逐末

    “愚蠢!”赵昺将译文扔在桌上恨恨地道。

    “陛下息怒!”在旁的王德听了心中一惊,他跟谁陛下多年,皇帝很少以此语评价一场战斗,可见他有多么气恼了。

    “朕无事!”赵昺摆摆手压下怒火道。

    他十分清楚襄樊的战略价值在于其‘七省通衢’的地理位置,它之所以重是因为此为三江交汇之地,北面就是南阳盆地,至此直到黄河皆无险可守;南面是江汉平原,直达南岭,东可达长江之尽头,西出汉中进入川陕。

    对于南方政权,襄樊失守,则江陵危。江陵危,则长江之险不足恃。长江天险不再是天险,门户洞开之后便是大片土地是无险可守,直接威胁到首都临安。因此在蒙宋之战中襄樊失守后不到一年,宋京西南路的一府八州军,有七个州军全部失陷。

    而对于北方政权来说,襄樊失守,则南阳危。南阳危,则黄河之南无凭,河南之地尽失,中原唾手可得。对宋军来说,兵锋可直指大都,侧击可得陕甘,隔断川蜀。如今仅为避水患就轻易放弃樊城,重新为敌所拒,使得襄樊可以得到河南之敌的增援。

    张霸舍樊城而驻邓城的举动更是将自己置于三面受敌的险地。至于邓城,赵昺也并不否认其的军事价值,但是其的价值只是体现在战术上的,而对当下宋军攻取襄樊的战略上影响有限。

    在宋室南渡之前,邓城其实只是一个樊城外普通的一个村庄。南渡后随着作为京西重镇的襄邓地区不仅成了南宋重要的军事屏障,而且成为宋金对峙的边境地带。绍兴三年,襄邓地区被伪齐将李成所得,刘豫在此建立“大齐”傀儡政权。绍兴四年,岳飞率军一举收复襄阳六郡。

    由于南宋对金人入侵的态度采取的是“议和为主”,而襄邓地区被岳家军收复后,金兵一时拿不下襄阳,襄邓就成了宋金对峙的地区,而襄阳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优势日渐凸现,“省邓城入襄阳”已是大势所趋。南宋随后将邓城设镇。

    但是邓城最终是作为宋金物资交易的互市榷场,以守臣措置,通判提辖。场内贸易由官吏主持,商人须纳税、交牙钱、领证明文件,邓城自此人口密集、商贸繁荣。宋朝如此一方面方便了双方的物资交流,更重要的是出于政治目的,达到“以求和解”。

    蒙元爆发战争后,襄阳再次成为争夺的焦点,京湖安抚制置使吕文德贪图钱财,收受贿赂上书恢复榷场。从而犯下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错误,他竟然允许蒙古军在樊城外置榷场。于是蒙军很快的就进筑起了堡垒,一下子就断绝了襄阳的粮道。

    当时蒙军在襄、樊周围的要害处都设置城寨,汉水上又布满蒙军的战船和铁索,襄阳、樊城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被统统切断。等到吕文德明白过来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知道自己误了大事,又气又急,一病不起。也为襄阳失陷埋下了致命的隐患,终在数年后襄阳弹尽粮绝,其弟吕文焕以城降元。

    所以邓城只不过是樊城外围的一个前哨阵地,城防设施自然不比樊城坚固,现在又分兵去助伍隆起部攻谷城,若是留守的军队不敌,就又把自己屁股露了出来。且蒙元也只需派出一支精兵监视,邓城守军也不敢妄动,而南阳敌增援部队只需绕过邓城便可直抵樊城。因此对于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部署,除了用愚蠢来评价外,赵昺再想不出恰当的词汇。

    同样谷城的战略价值在于渡口,夺取此城的目的就是避免在放弃樊城后,使蒙元军队无法通过汉江顺江而下增援襄阳。但目前蒙元京湖水军早在多年前,作为征江南、占城和日本的主力,精锐就被多次抽调,折损不少;又在攻琼州之战中,主力被行朝水军打残。

    在宋军收复江南之战中,双方又在鄂州大战,京湖水军几乎损失殆尽,早无当初千帆竞渡,顺江直下江南的威风。而剩下的家底儿早已非宋水军的一合之敌,以致在收复江陵、夷陵的战役中毫无作为。如今他们却将只纸老虎当作真老虎来防备,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更为让赵昺恼火的是,此战宋军的目的是襄阳,本应集中兵力完成此目标。但是三个军的兵力,有两个军的兵力被无关大局的谷城所牵制,只留一军在主攻方向,岂不是舍本逐末之举。而前时徐无难分析襄阳形势,虽然也未能提出高屋建瓴的建议,赵昺也并无责怪之意。

    那是因为徐无难毕竟只担任过统领之职,眼光再为独到,也是有局限性,还不能看的那么远,体会的那么深。但是荆襄诸将,江钲自不必多言,张霸更是从军多年,早就跻身于高级将领之列,恐怕比之自己的年岁还要多上几年。可他们仍不能参透,这不能不让他对于他们的指挥水平产生质疑……

    “陛下,田琦求见!”这时有小黄门通禀道。

    “准!”赵昺压下怒气道。

    “事务局三部襄樊站副统领张进拜见陛下!”与田琦一同进来的那个和尚进屋后,施礼道。

    “平身!”赵昺抬手让其起身道。

    “下官拜见都知!”张进起身后又向王德施礼道。

    “张统领辛苦,不必如此!”王德急忙扶住其笑着道。

    “一路辛苦,身体可还撑得住!”赵昺看向张进,其已经换了身干衣服,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

    “陛下,属下无碍,喝了些热汤已经好多了!”张进恭敬地答道。

    “那坐下说话吧!”赵昺让小黄门拿过两个软垫放在案几前道。

    “谢陛下!”两人施礼后坐下。

    “给张统领倒杯酒,暖暖身子,再拿些吃食充饥!”赵昺又吩咐,见其又要起身施礼,压压手道,“不必拘礼,坐着说话就可。”

    “陛下,张统领此次前来是冒着万般的风险,属下也劝缓一缓再来拜见陛下,他却执意不肯!”田琦言道。

    “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肚子大,吃饱了才好说话!”赵昺笑笑道。

    “属下便不恭了,一路上水喝饱了,却是粒米未尽!”张进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光头道。

    “张统领不忌荤腥吧?”王德在旁又问道。

    “禀都知,下官这和尚虽然受了戒却也是假的,可平日看着他人饮酒吃肉也是馋的紧!”张进拱手笑着道。

    “那边让膳房多弄些肉来!”王德吩咐在旁的小黄门道,“酒也要烫一下。”

    “有劳都知了!”张进两眼泛着泪光再拱手道。他进入事务局已经多年,却从未见过皇帝,总觉是望而不及,没想到陛下待人竟然是如此随和,让他感动不已。

    “陛下和都知待我们这些属下十分宽仁,勿要多礼,否则陛下倒不喜了!”田琦看见其有些失态,连忙宽慰道。

    “陛下待尔等如此,岂敢不效死命!”张进还是深施一礼道。

    “陛下,襄樊站几日前就已经得知陛下亲征的消息,亦将所需准备好,但是樊城为敌所占后,戒备森严无法出城。张统领心系陛下,夜间冒险缒城游过护城河才得以逃出,而后又以游方僧人的身份寻路前来,探知行驾已至白水东岸便急急赶来。”田琦趁其吃东西的功夫,先简单介绍其来路情况。

    “途中虽路遇我军前锋,却也不敢贸然暴露身份,而浮桥被封锁,但是上游又寻不到船只渡河。便趁着大雨偷偷下水,浮渡过河,被水流冲离数里才得以上岸,可谓是九死一生!”

    “张统领何必如此冒险!”赵昺看向其叹声道。

    “属下知行驾已经将至襄阳,而车驾要经樊城,但是此时城池已落敌手,接应陛下的我军难以如约抵达。属下等担心陛下行驾遭到敌军的袭击,几次派人出城都未能成功。而时日愈近,属下想着拼了小人这条命,也不能让陛下过河陷入险地,好在上天佑我天朝,侥幸成功了。”张进笑笑道。

    “真乃国之干吏!”赵昺也感叹地道。

    “属下自入事务局,大头领便教导我等,保护陛下乃是我们首要之务,便是拼尽我们所用人的性命,也要护的陛下周全。属下等一直谨记在心,时刻不敢忘记!”张进施礼正色道。

    “这话说的,你们若是都死了,剩下朕光棍一人又有何作为。”赵昺轻轻摇摇头笑道。

    “陛下乃是上天之子,受上天眷顾。当年陛下孤身入琼开府,如今已是军将如林,谋臣如云,占据了半壁河山。因此只要陛下在,哪怕身边只剩一兵一卒,也能东山再起,复兴我大宋!”张进却是极为笃信地道。

    “呵呵……”赵昺看着其近乎虔诚的目光有些无奈地笑了。心道这郑虎臣洗脑工作不但做的好,还把自己给吹成了神,且让事务局这帮人深信不疑,成了自己最为忠诚的部属,他真是个鬼才!

第1303章 荒唐之极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张进是一名情报人员,精于潜伏和收集情报,但是对于战略战术及行军打仗就是外行,即便粗通也难以从深层次理解战略战术上的安排。但是他能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的提供给赵昺,让他可以从中了解双方对战事的部署及意图。

    据张进所言,赵昺略加分析就明白了江钲收复襄阳的战略和战术部署,其基本沿用了十几年前蒙元破襄阳的策略。最先也是想通过将襄阳敌军诱出城池与其野战,利用己方的装备上的优势歼敌于城外,所以通过不断的拔点战术吸引敌军出城。

    可是敌襄阳守将并没有中计,而是主动放弃了外围的据点,将主力收缩进城池,分别部署在兴化军的谷城和襄、樊,三座城池。并以部分兵力死守枫林关,扼守岘山和羊牯山,以此堵塞宋军从西方和南方进襄阳腹地的通路。其实双方部署并没有什么新意,几乎就是当年宋蒙襄阳之战的翻版,只是攻守互易而已。

    赵昺以为双方如此排兵布阵依然没有跳出前人的禁锢,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为成熟的策略,而这也是襄阳独特的地形所决定的。襄阳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敌人想要攻入此城,必须从靠山的一面进攻,其他三面环水,加剧了侵入的难度;而里面的人,想要捍卫襄阳城,只须在靠山的一面多加防卫。

    南面和西面的汉江沿岸,多为滩涂,沙洲,不利于渡江。附近渡口在城北城墙脚下,岘山下游及对岸樊城。且城北城墙离汉江不到五十米,再加河岸高度决定了从水上进攻的难度极大,所以历代攻襄阳都会选择陆路。

    陆路通道主要有两条,向西经万山,通往十堰、汉中;向南经岘山,通往荆州。两座山道路狭窄,利于防守。尤其是城池西南角离羊牯山山脚不足三百步,这正好在强弩和抛石机的射程之内,可以切断两条陆路之间的联系。

    如此万山、岘山、羊牯山将襄阳城外的空地分割成了两块相对狭小、封闭,彼此隔离的空间。这种地形有利于防守,襄阳守军凭借地利轻易将城外攻方一分为三。无论是从西面、南面、还是北岸水军,彼此难以呼应。而攻方缺少一个方向,守方就多一项援军。而只要谷城不失,则能够从汉江获得源源不断的人员和物资补充。

    由此可以看出蒙元守军的策略就是与宋军打持久战,将战斗拖到雨季到来,如此可以利用江水来阻挡敌军进攻。而在徐州失守后,朝廷就已经向宋廷提出议和,那么他们只要保证襄阳不失,双方谈上一年也只能以各自现有实际控制区划界,最终双方缔结城下之盟,襄阳也就保住了。

    宋军在经过一系列的战斗后,清扫了周边的据点后才发现蒙元方面对此并不在意,并不肯出兵与他们决战,甚至坐视周围据点的丢失。进而不得不重走当年蒙军围城的老路,用兵白河口,攻占鹿门山以切断蒙军与汉东地区的联络;利用蒙元当年围襄阳修筑的筑堡,断襄樊采樵之路;同时抢占万山以断汉水西向的交通,绝东流的通道……

    “襄阳守将是谁?”敌军应对宋军进攻的部署得当,除了充分利用了地理、地形之外,还结合了当前整体局势。赵昺感觉这位守将不简单,喝了口茶问张进道。

    “陛下,现下蒙元襄阳路总管府总管兼管军万户为史弼,襄樊知府为阿里罕。”张进回答道。

    “史弼?!怪不得,其曾早年曾参与攻打襄阳城,并立下大功!”赵昺点点头道。

    “正是他,其作战悍不畏死,杀将无数,在湖广地区凶名在外,即使我军官兵闻之依然胆寒!”张进回答道。

    “在琼州时其曾在湖广和扬州任职,但是阴错阳差间未能与其一战,让其逍遥至今,朕深以为憾,现下终可亲诛此獠!”赵昺击案沉声道。

    史弼乃是蠡州博野人,应算是金朝遗民。赵昺以为从其籍贯来看应该是汉人,他却长于蒙古语,传其膂力绝人,能挽强弓,曾举起四百斤的石狮。至元十五年,升江淮行中书省参政,历淮东、浙东宣慰使,以管军总管随刘整攻宋。

    进攻襄樊时,史弼曾出阵挑战,接连射杀两人后横刀大呼:“我就是史奉御!”一句话就将宋军吓退。攻樊城,其受命攻城东北隅,共攻击十四昼夜,破城,杀宋军都统。襄阳投降后,史弼因功受赐银、锦衣、金鞍,升怀远大将军、副万户。

    随后跟随伯颜南征,攻沙洋堡时,被飞箭射中手臂,仍奋战不止,城破时他袖子里已经充满凝固的血液。攻阳罗堡时,伯颜宣布:“先登南岸的人为上功。”史弼率精兵进击,击败宋军,伯颜登上南岸后,论史弼居功第一,升他为定远大将军。

    元军攻下鄂州后,进军至大孤山,突然狂风大作,伯颜命令史弼向大孤山神祈祷,狂风居然立即停止,于是风言鬼神皆惧之,声名更甚。元军进驻瓜洲,史弼奉命率三千人,在杨子桥要道处建立木堡据守,其只领数十骑就直驱扬州城。

    姜才当夜率军万余人来攻,史弼严密防守,杀千余人。姜才退却,史弼出兵追击,元将阿术等人也率兵来援,姜才败退。后又率兵夜袭,史弼三战三胜。天亮后,姜才看见史弼兵少又率兵围攻。史弼迎击所向披靡,手杀数十人。破围而出后,宋军数百骑在后面追赶,史弼殿后,宋军见到他后竟不敢进逼。

    元灭宋后,史弼受封昭勇大将军、扬州路总管府达鲁花赤,兼万户。后来蒙元湖广右丞阿里海牙在攻琼时战败殒命,其又调任湖广行省宣慰使。此后宋军反攻江南,元军战败,其随军退到江北。真金继位后将其降为襄阳路总管府总管。所以阴错阳差之下,赵昺攻江南、战扬州都未能与其碰面。

    史弼转战半个中国,战襄樊、破湖广、攻扬州,取淮东,斩将杀敌,可谓是凶名赫赫,宋朝军民畏之如虎。而攻打荆襄的宋军各部皆在湖广驻扎过,且扩编时兵员也是来自湖广各地,对其所为是耳熟能详。而作为一军主将的张霸出身淮军,其很可能与史弼交过手。所以张进所言‘军兵惧之’还是可信的。

    “陛下,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告!”张进想想又道。

    “尽可直言,你方才所言,朕觉得十分有益于对当前局势的判断。”赵昺言道。

    “陛下,属下在我军收复樊城时听军中有人言,除了官兵对史弼心存忌惮外,还十分害怕‘襄阳炮’,因此对强攻襄阳皆极力反对。张霸对此尤甚,在江帅探城深受重伤后,因其年长又从军最久,便以其暂领军务,主持攻城事宜。”张进言道。

    “张霸主持军务后,便下令弃樊城移驻邓城,并攻打谷城县。对外称是因为连日暴雨,秋汛提前,担心敌军截水淹城。可私下有人风传是因为张霸听说蒙元要重夺樊城,已经调动砲军上船,他心惧不已,又担心承担不战而退的罪名,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弃城。”

    “真是荒唐,荒唐之极!”赵昺听了怒道。

    “陛下勿要生气,也许只是谣言。不过敌军入城后确是架起了数架‘襄阳砲’,并有敌兵讥笑我军胆小如鼠,砲尚未发便弃城而逃。”张进见皇帝生气,有些慌,可还是将实情道出。

    对于‘襄阳砲’,也就是回回砲,赵昺不仅前世就久闻大名,而这一世也是如雷贯耳。他不仅从搜罗来的笔记中看到过对其的描述,也听人说过这种巨砲的传说,总之说的最多的就是两个字——可怕。

    其实襄阳砲的首战是在樊城,是在至元十年正月,以回回炮攻樊城,一举告捷。接着元军才移炮以向襄阳,,在城东南角安置巨炮。“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结果,一炮就射中襄阳谯楼,“声如雷霆,震城中”吕文焕自知不敌,遂纳城归顺元军。

    相持五年之久的襄樊战役,就这样在回回炮的一声怒吼中宣告结束,回回炮就此一战成名。接着,元军利用这种威力巨大的回回炮不断扩大战果。至元十一年,元军渡江,宋兵陈于江南岸,拥舟师迎战。亦思马因之子布伯于北岸竖回回炮击之,宋舟全部沉没。至元十三年,元军以炮先克潭州,继克静江,将战果扩大到湖南、广西。

    不过赵昺来到这世界也有十余年了,与元军海上、陆上交战无数次,其中的战斗也有抛石机参战。但是他还真没见过这种传说中高达数层楼,发射三百多斤的石弹,射程达数里的巨砲,而见过的所谓‘襄阳砲’皆没有什么出色表现,不过须臾间就被自己的炮兵摧毁……

第1304章 浑不在意

    对于襄阳砲的威力,直到现代还有人极为推崇,以为其乃是攻城掠地的利器,毕竟在冷兵器时代能够发射三百斤弹丸,射程达到里许,陷地七尺,也已经达到了当时人类想想的极限,以为定能开山裂石,夯土筑起的城墙定是不堪一击。

    但是只要用脑子想一想,襄阳城墙厚达三丈至四丈余,内外又有包砖,兼城身和女墙厚实,即便是现代的火炮也不可能一炮将其完全摧毁。而人只要靠墙坐立,就能够避免被伤害。其实被吹上天的襄阳砲恰好命中了谯楼。

    而什么是谯楼,其实就是城门楼子,战时用于瞭望,平日置更鼓用于报时,建筑形式也是木制结构。想想三百斤的大石头砸在上面定然是墙倒屋塌,飞灰湮灭了。而之所以蒙古军靠这玩意摧毁了襄阳守军的意志,赵昺以为其实襄阳砲不过是骆驼背上添加的最后一根稻草,长期被困,守军绝望,在砲石轰来的时候,这远远超过了襄阳城护城河与壕沟的宽度,而他们也终于崩溃了。

    当然赵昺也不否认襄阳炮的威力,作为巨型配重投石机,襄阳炮所用弹石重达三百斤,射程近四百米,落地时砸地深七尺。这样庞大的威力,不但能有效摧毁城内的建筑物,对于城防也能造成极大打击。这威力早期火炮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重型投石机,毕竟那是能把数百斤石头抛出好几百米的大型机械。

    但是赵昺相信以火药为动力的火炮做不到的事情,那么襄阳砲更加做不到,而这种武器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用费火药。他也曾设计和制造出命中率和射程皆胜于抛石机的弩炮,甚至还造出了比襄阳砲发射的弹丸还重,射程更远的扭力抛石机,可还是在火炮试制成功后被淘汰,其终归只是特殊条件下的一个可选项罢了。

    首先襄阳砲的体型过大,命中率偏低,射速较慢。为了射出巨大的石弹,襄阳炮有数层楼之高,不但布设困难,难以移动,更因为古代的弾道学水平低下,越巨大的投石器,命中率就越低。因此尽管号称威力惊天,在攻陷襄阳之后,蒙古人虽然大规模制造回回炮,但又经过六年的苦战,才彻底灭掉南宋,其中不乏艰苦的攻城战。

    而火炮无论是对地形的适应能力,还是命中率,都在襄阳砲之上。虽然绝大部分火炮的威力比不上几层楼高的襄阳炮,但襄阳砲巨大的体型也带来了颇多的不便,并受到地形的限制。所以襄阳砲无法攻克钓鱼城这样的山城,陡峭的地形根本无法进行部署,这就显示出襄阳砲的使用,在地形上的巨大局限性。因此真实的历史上名过其实的襄阳炮到了明朝,相比火炮而言就已经成为性价比不高的武器,明王朝当然更倾向于使用火炮了。

    另外投石机相比于火炮最大的劣势不是威力小,而是操作困难。重型投石机要上百人一起操作,才能抛出巨石。宋代有一种投石机,能抛九十斤巨石,需要二百五十个人一起拉绳索。欧洲中世纪轻型投石机要二十人一起操作,重型投石机要一百人。像襄阳砲这种抛数百斤石头的投石机,可能就需要二百人共同操作。要是再加上各种辅兵,一架重型投石机需要配上三四百人。

    但是赵昺‘发明’的火炮,普通轻型火炮四个人就能操作,重型火炮也不过是八个人,所以操作一个襄阳砲所用的人,都顶上他一个操作二十门重炮的炮兵营了。更关键的是,火炮的射程比投石机远,一个六七米高的投石机简直是守城方火炮的靶子。

    所以尽管投石机并非首次在战场上出现,且宋军中也有装备,但宋军的投石机与回回炮不可同日而语。襄阳之战后,当战场上一方拥有重炮火力加上战场优势时,襄阳砲在宋蒙战场上就成为了宋军的噩梦,一座座城池在它的怒吼下被攻克,从长江到南海崖山,宋军优势的水师也在它的打击下被轰击得支离破碎,最终如同亚欧诸国一样被攻陷。

    不客气的说,襄阳砲当时在战场上就是横着走的,而它的影响也是深远的,成为一代宋军挥之不去的恐惧。而赵昺很难指望所有人都有如他一样的清楚认识,却也没想到会让装备火炮已久的新宋军还如此害怕,至今闻之丧胆,真是可笑又可怜……

    赵昺与张进谈至傍晚,他已经对当前的局势已经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而心中也已经有了计较。当他走出车厢时,暴雨已歇,西边的天空火红一片,就像燃起了熊熊火焰,士兵们借着最后的天光在挖掘沟渠,将营地中的积水排出。

    “陛下,明天是否还要渡河?”见皇帝走了过来,倪亮立刻迎了上去问道。

    “水情如何?”赵昺没有回答而是先问道。

    “江水下泄的很快,只一个时辰的功夫,被淹没的浮桥已经露了出来!”倪亮指向河面道。

    “看来下游排水通畅,没有形成三水相冲的场面!”赵昺一伸手,随侍的谭飞立刻递上了望远镜,他向前望去,浮桥果然显露出来,在河水的冲击下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陛下,若是自此过河便是樊城了,荆襄大营是否设在此处?”倪亮已经知道有事务局的探子入营,与陛下密商了多半天,但他对局势尚不明了。

    “襄樊大营扎在襄阳南万山,第六军、骑二师及炮二师皆驻扎于此。第七军正在攻打谷城,第八军已撤出樊城移军邓城镇。伍隆起攻谷城不下,张霸分兵增援,前方道路已被樊城守敌截断。”赵昺简略的介绍当前的局势道。

    “其为何让出樊城?”倪亮诧异地道。

    “说出来让人笑话,因为史弼摆出了几架襄阳砲,便将我们的张都统吓得跑到了邓城!”赵昺无奈地苦笑道。

    “真是该死,居然不战而退!”倪亮恨恨地道。

    “朕也没有想到,其居然如此不堪!”赵昺言道。

    “陛下当年就不该心软,重新启用这个叛将,将其斩了就没有今日之事了。”倪亮言道,“今日其怯战,属下请旨前去将其斩了,以肃军纪,振奋军心。”

    “彼时留其性命是为了大局,当下依然还不能杀!”赵昺叹口气道。他清楚倪亮所言是指在崖山海战中,行朝大营被张弘范攻破,张霸等人降帆欲降之事。而自己为了稳定人心,战后并没有立斩,到琼州后张世杰主动让出兵权,只求自己善待旧属,他便将几人起复留于军中继续任职。

    “为何?”倪亮十分不解地道。

    “江帅已生退意,若是朕刚至便斩其麾下大将,其必是颜面扫地,回朝以后将如何自处,江家的忠烈之名亦是尽毁,其也只能自尽以全江家之名!”赵昺对倪亮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看向他言道。

    “陛下依然还是心软了。”倪亮听了低声嘀咕了句道。

    “皇帝不好当啊!”赵昺望着红彤彤地天空叹口气道。

    赵昺何尝不想以雷霆手段整肃三军,但现在他统治的已经不再是在偏安琼州一隅,人口不过百万的草头王了。而是控疆万里,治下人口数千万的帝国了,已经不能任性,快意恩仇,却是要考虑大局,而任何一个统治者首先需要的就是‘稳’,人心稳、社会稳、军队稳、官员稳。

    他深知江家在朝野中的地位,自己要是‘逼死’江钲,那么必然又生一场风波。而在这个老臣纷纷致仕,重新调整官员结构的关节,他需要的是稳定,却不是让人感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凄凉,因此尽管自己愤怒也必须出手维护,使其即便要退,也要走的体面些。

    “那陛下要如何?”倪亮自不必考虑皇帝要怎么当,他只知道自己的所要做的就是听陛下的话,而非干扰陛下的布局。

    “稳三军,振军心、克襄阳!”赵昺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浊气,说出了九个字。

    “属下如何做,还请陛下示下!”倪亮言道。

    “不必纠结小节,勿要追究细节,做好自己的事情。”赵昺看看倪亮言道。他心中十分明了,倪亮是自己的底牌,也是身后的唯一的屏障。也正是他的无条件,无原则的惟命是从,令朝臣们对其十分忌惮,而当有人欲将其调离自己的身边,也皆被他断然驳回。

    但是赵昺也深知自己的信任,对倪亮来说也是负担,要因此面对各方的责难和排挤。虽然其无所求,自己却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己要坚决的维护他的利益,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乃至子孙的富贵,更要设法将其从一团乱麻中摘捡出去。

    “陛下是要渡河,攻樊城?”倪亮愣了片刻问道。

    “不错,不破樊城,则不足以振军心。”赵昺点点头道。

    “属下明白,马上安排渡河,两日之内必下樊城!”倪亮听了施礼道,近似于盲从的便遵从陛下的旨意。

    “怕吗?”赵昺转脸看向其笑笑道。

    “属下自追随陛下左右,就未曾怕过,小小樊城又算得了什么!”倪亮憨厚的笑笑,浑不在意地道……

    除旧迎新,2020年不经意间已经到来,感谢大家陪伴窝心渡过了充满波折的一年,尤其是那些至今不离不弃的十几位书友,让窝心在满是挫折的一年倍感无比温暖。希望新的一年梦霾散去,光明在前,我们共同步入充满希望和光明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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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介绍:
有的人失足摔断腿,有的人失足进了牢房,还有的人失足发了财。赵兵的失足偏偏与众不同,他穿越到了宋朝,成了一位皇子,皇帝的备胎。但他却没有赶上繁华富裕,可以醉生梦死的好时光,此刻蒙古人的铁蹄已经踏遍欧亚,大宋已经名存实亡。 乱世求生,他身不由己的卷入朝廷的纷争,投身于充满悲怆的卫国之战中,搅动山河,改天换地……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