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5章 养虎为患
赵获知这段历史,还是因为前世网上的一场论战。彼时清朝在网上是一个敏感的话题,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嘴上‘战争’,而恰好有人发帖称女真人之所以反明是因为诸如大明政府对其压榨剥削引起的,论据主要是来自于努尔哈赤的反明宣言七大恨。
七大恨”的内容大意是:我的父亲和祖父没有折取明帝边境上的一草一木,没有扰害一寸土地,而明政府无故生事于边外,杀了我的父祖,这是一大恨;虽然有杀我父祖的仇,我仍然愿意和睦相处,曾经与边官划定疆界,立石为碑,共盟誓言:无论明人还是女真人,若是有越过皇帝边境的,看见了就应该杀,若见而不杀,则罪及不肯杀的人。然而明政府违背誓言,命令兵卒出边,保卫叶赫部,这是二大恨。
自清河城以南,江岸以北,明朝人每年偷过边境,侵夺女真地方。我以誓言为据,杀了出境的人,理所应当。而明政府不顾盟誓,责备我杀人,逮捕了我派往广宁的大臣刚古里、方吉纳,以铁锁加身,迫使我送去十个人,杀于边境,这是三大恨。
明廷派兵出边,捍卫叶赫,使我已经聘定的女子转嫁给蒙古,这是四大恨。把我数世耕种的柴河、三岔儿、抚安三路,女真人耕种的谷物,不许收获,派兵驱赶,这是五大恨。明政府偏听叶赫部的话,以种种恶言诬害我,这是六大恨。
哈达部人两次帮助叶赫侵犯我,我发兵征讨,得哈达部,明帝必令我返还。后来,叶赫部又数次侵犯哈达部。天下各国,相互征战,哪有死于刀下的人,复令他更生,已经得到手的人、畜返归的道理?大国的君主,应当作天下共主,怎么偏偏与我构怨。先前扈伦四部会兵九路攻我,我始反击得胜。明朝皇帝却帮助叶赫部,是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妄加剖断,这是七大恨。
由此发起者认为此就是对明王朝进行民族压迫的控诉书。当时东北的女真人长期处于割据混战的局面,这种局面阻碍和破坏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给女真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因此迫切要求结束分裂和残杀,统一女真各部,有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但明朝却不希望女真统一,希望其仍“分而治之”,于是极力阻挠和破坏女真的统一。因而一些人认为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之举,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代表了广大女真人的共同愿望。
但是很快就有人展开反击,认为其是颠倒是非,并晒出了自己的证据。景泰二年十月乙酉载:“建州等卫女直都督李满住、董山等,自正统十四年以来,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蔽”;成化二年冬十月甲寅载:“海西、建州等夷人结构三卫,屡扰边疆”;成化三年正月、二月、三月,都有关于建州、海西女真侵扰辽东地区的记载;成化三年秋七月甲子朔载,建州女真“恃强为恶,自开原以及辽阳六百余里,数万余家,率被残破”。
景泰二年十月乙酉载:“建州等卫女直都督李满住、董山等,自正统十四年以来,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蔽”;巡抚辽东都御史陈越奏折:“今朵颜穷迫,潜结海西,转市于我,而海西藉彼马力,数犯我边,甚为非便”;正统十四年更是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土木堡之变。
即便如此,因为兀良哈三卫叛附于瓦剌,寇扰辽东,所以停止其互市,以示惩罚。大明政府也不过“革朵颜三卫互市”。但和海西女真、建州女真的互市仍在继续进行。然而,女真却在李满住、董山等带领下,趁火打劫,滋扰边关。不仅如此,女真还勾结叛乱的朵颜三卫,利用马市为朵颜三卫走私,扰乱大明政府惩治叛乱的计划。
可是女真人却依然不满足,一方面向大明政府归附,接受大明官衔,一方面阴附朝鲜,接受朝鲜官职。这些只能说明,女真从未把自己当作大明臣民,标准的脚踏两只船、有奶便是娘的嘴脸。在又经历了成化二年、成化三年正月、二月、三月的频繁入寇之后,矛盾激化,大明政府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出兵征讨。
而就在大明军队尚未到达的七月,建州女真竟又“恃强为恶,自开原以及辽阳六百余里,数万余家,率被残破”,六百余里、数万余家的烧杀戮掠后的大规模的惨状,正在前行的大明官兵不会没有看见,因此,明军的报复手段也是极为残酷的。其后,大明政府才不得不诛灭董山。
按说双方放出的证据都足够充分,而网友们也就此各自展开论证,有人认为努尔哈赤不过是为自己反明找的理由;也有人认为明政府是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对女真人施以惩戒。赵作为一个热血青年自然而然的参与其中,也是狠下番功夫翻书、找资料,准备对犯我中华者进行反击。
但是有过网战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论战十分容易歪楼。很快争论的焦点就转移到了立场和人品之争上,发起者被扣上了‘汉奸’帽子,然后言论就成了一边倒,发起者也很快偃旗息鼓消失无踪,进而大家群而攻之开始‘问候’其家人和祖宗,最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结束战争。
这次论战让赵没有能得以充分发挥而遗憾,大有种自己做好了强攻的准备,而敌人却消失了的愤懑,意识到发起者不过只是想骗点儿积分罢了,很可能换了个网名又加入反方。可这种无良人也让他长了记性,觉得还是吃瓜的好,但这段经历也让他明白了一段历史。
而今想来,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回顾当时的‘战争’,此时的赵审视问题的角度也大自不同。想明政府之所以善待异族,也是有着目的的,那时明廷刚刚将蒙古人逐出中原,余孽尚在,如此一来,女真人便幸运的成为了元朝残余势力和明朝统治者双方眼中的“香饽饽”,明帝国率先向其抛出“橄榄枝”,最终女真人在明朝统治者各方面的协商之下成为了明帝国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明帝国以允许女真人进京朝贡贸易和开放马市贸易为诱惑进一步巩固明帝国与女真人之间的关系,达到制衡蒙古族势力的目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明朝初期对女真人互市的最终目的是一种“羁縻政策”,以这种手段来笼络住女真人的心,从而降低外部势力对于明帝国的威胁力度。
另一方面,明朝政府在主持马市贸易的过程中还明确表明,女真人禁止从中原地区购买铁器,从而进一步将女真人社会经济模式“堵死”在原始的狩猎采集经济模式中,使其满足不了农耕生产的基本条件。且明朝政府的这种模式还可以进一步的促进女真人在狩猎采集经济领域深耕,延缓其向农耕经济过渡的脚步。明朝统治者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敢于大肆助长女真人社会经济的发展。
不过明朝政府对待曾经是敌人的异族也是着实不赖,赵以为即使是大宋朝也远远不及,但是一片仁心换来的女真人滋扰边关、屠戮百姓、勾结叛乱、趁火打劫,甚至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勾联高丽。他以为明朝的这种过于怀柔的政策无异于养虎为患,最终终被反噬。
而至于有人仍然对此质疑女真人是被明朝逼反,赵也只能说他们才是‘圣人’,从史载大明政府对女真的政策,可以轻易推翻这个荒唐的论调。想想如果明政府真的是压榨剥削女真人,那么大明政府何必接纳安置他们?更又何必在接纳之后还要出钱出物的补贴赏赐,甚至细到柴米、居家器物。
俗点儿的说法那就是倒贴;如果大明政府真的是压榨剥削女真人,那么明政府完全可以做到如罗马人对待高卢人、俄罗斯人对土耳户特人那样,直接将其沦为奴隶,剥削压榨起来岂不更方便?由此度己,赵想到濠州事件,是自己在制定政策上也趋于宽仁了,表现的软弱了,从而导致那些鞑子们会错了意,还心有幻想,对自己的胜利还不服气,觉得自己是因怕生爱呢?
对于蒙古残余,赵思考再三,觉得既然是征服就是要建立在强权之上,若是仅仅依靠仁政和怀柔就能够赢得胜利,往大里说早就实现世界大同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而一味的屠杀又不符合当前的形势,似乎此刻只有刚柔并济才是王道,那么既然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自己也不妨强硬一些。可恐怕自己龙口一张,就又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自己是个暴君了,这一点古今似乎是相同的……
第1276章 自找麻烦
六月十二,在连续行军六天后,行驾至应天府,排开仪仗准备入城。赵孟锦率应天府文武及城中耄老和名士迎至十里之外,见行驾到来,一时鼓乐齐鸣,山呼万岁。赵嫌太热,仍着戎装,只是换了身新的罢了,他下车与众人相见,略微寒暄后重新登车,赵孟锦与第一军都统陈凤林骑马在御车左右护持,行驾再次起动。
“陛下,前方便是幸山,当年高宗皇帝在此筑坛告天地继皇帝位!”此时城池在望,赵孟锦遥指城门西南的一座小山道。
“哦,即如此,朕也要拜祭一下了!”赵望去,只见门西有一座矮小的土堆,怎么也称不上是山,至多只能算是做大些的土丘罢了,但是既然是先祖登基之地,他怎么也能表示一下,便吩咐道。
“陛下,此山虽小,却也山。”随扈的王应麟见皇帝面露疑惑之色,连忙解释道,“上古舜典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盖于每州封表一山,以为之镇,故志家重山川尚矣。吾宋为豫州之域,其在境内者,土壤平夷,无山可表,因而冈阜之高起者则皆山之谓也。”
“原来是矬子里拔将军!”赵听了不禁呲笑道,在旁的赵孟锦和陈凤林也随之哈哈大笑。
“也……也便是如此吧!”陛下回答的通俗,两个大将笑的庸俗,王应麟面露尴尬,可他也明白小皇帝向来如此,含糊地道。
陛下要祭山,行军大队再次停下,而赵孟锦既然提及此,就必然做了陛下要拜祭的准备。听闻之后那边立刻开始布置,赵下车趋步前往以示敬重。他看看幸山周围并不荒凉,山上和周边修有亭台,遍植树木,近有河堤,倒也是处胜景之地,想高宗在筑坛登基即皇帝位,也许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不过,赵觉得如此景色恐怕赵构当时大概也无人有心欣赏了,其在应天府登基不到半年,就迫于金兵强大的军事压力,不得不迁都杭州,与金国隔江相峙,建立史称的“南宋”。随之,金军大举过境,金朝扶持的伪齐皇帝刘豫将南京降为归德府;百年后金哀宗在蒙元的追击下将都城迁于此,两年后又被宋将全子才攻破,理宗发布榜文,恢复南京之名;可不久又被元军攻陷,改称归德府,治所宋城改称为睢阳,转眼又是五十多年了。
“那便是高宗皇帝登坛受天命之所了?”赵只带王应麟及赵孟锦和倪亮二人陪祭,那边谭飞在布置警戒和仪仗,他则在旁边的亭中暂歇,并净手更衣。一切已毕,他抬头看看亭外问道。
“陛下,那非是祭坛,而是阏伯台,百姓也称之为火神台!”赵孟锦看罢摇摇头道,又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土台言道。
“唉,祭坛看来已经荒废多年了!”赵这才扭过头看看其所指,宋室北迁,祭坛自然无人维护,百多年的风吹雨打下,高台也只剩下遗迹了,可他又纳闷那座高台看着更为古老,为何却保留至今呢?
“陛下,此中是有典故的……”王应麟也看出小皇帝的失望,连忙解释道,“阏伯乃是帝喾之子,商之初祖。传说帝喾带着阏伯出外巡察臣民,来到此地,见这里的人们仍生食,便命阏伯为火正,此地也就成了阏伯的封地,封号为商。”
“阏伯被封到这里后,终日为火事操劳,他先带领百姓从很远的地方引来火种,为防止火种被雨水或洪水侵灭,便设法积土筑台,建篷遮雨。如此百姓们不但可以到处生火,而且还能让火经久不息,大家感激阏伯以为神,造福于百姓。”
“阏伯死后,人们怀念其功德,怀着崇敬的心情,厚葬于其生前存放火种的土丘上,并建祠祭祀,并按照当时的风俗,悼念他的人每人都要往他坟上添一包黄土。因而,土丘被堆得越来越大,数千年不衰。又因为阏伯的封号是商,这座土丘从此便被称为商丘,日久便以此为名。”
“哦,原来商丘是以此得名,朕受教了!”赵点点头道。
听其解释自己也想起来了,奥运会那年他的一个商丘同学却是对取火仪式有所不满,其认为商丘市是我国人工取火技术的发源地,燧人氏钻木取火的历史典故与奥运发祥地希腊普罗米修斯盗火的西方传说一样古老美丽。且许多活动取火种的仪式是在商丘举行,而奥运会没有举行取火仪式倒也罢了,火炬传递也没有经过燧王陵和曾为人类保存火种阏伯台设传递站。
赵才对此有所了解,但国家阏伯台的认定却倾向于古观星台,用以祭祀火星并观察火星的运行。古代人们为了观测日、月、金、木、水、火、土等恒星的运行,把天区分成大小不等的二十八个小区,称二十八宿,作为观测时的标志,用来说太阳、月和五星运行所到达的位置。
其中东方苍龙七宿有一个星宿对着商丘,它就是心宿,又叫火星、商星。据研究这颗星在四千多年前轨迹稳定,每年运行规律不变,它何时东出、何时南中、何时西落,每年再现的时间都非常准确。当时,阏伯就用这种最简单的办法用肉眼观天来定农时、分季节,告诉人们什么时候开始收割,什么时候开始耕种,用以指导农牧业生产。
商祖契被称为阏伯,也是由于太岁星在卯时出现叫“单阏”,在甲年出现叫“阏逢”,久而久之,观察火星与太岁星的火正就被称为阏伯,后来也就被百姓尊为火神。但是赵此时也不想过多解释,显摆自己知道的多,打破多年的传统,那样反而会招致百姓非议。
因为这事儿还事关于当年太祖赵匡胤在此建原庙的秘辛。因商丘古乃嬴姓赵氏的血缘圣祖伯益主要活动地域;嬴赵后裔赵匡胤在此“顺应天人”乘火德而称帝,是先祖伯益圣德之报。刘的《鸿庆宫三圣殿赋》曾透露一二,其中有言:
“盖上帝之所选建明圣,命以天位者,乃所以享德而报功焉”,“惟伯益之功未报,是以大命复集于赵氏焉……太祖乘火而帝,继益之功。天胙吉土,曰惟商丘”,“夫伯益始掌火而底绩,而宋以火帝,兴于火墟。且夫积切以凝命而创业,因物以胙土,由土以建号,乐以反初,礼不忘其本。是故作于原庙,建之别都”等语,赵自然不会质疑涉及祖宗得位正统之上多言,那是自找麻烦。
“陛下,阏伯台与我朝肇兴还有莫大的关联!”赵孟锦见那边布置祭台还需些时间,为了不让小皇帝厌烦,便又接着话题说道。
“朕知道太祖曾任宋州节度使,自此发迹,难道还有什么其它关系?”上万大军因为自己临时起意,大热天的在此等候,赵也是多有不忍,等的是有些不耐烦了,便随口问道。
“陛下可能不知,臣年幼时长辈言古,常常提及太祖初时不得志,便从信阳去北方投奔郭威,曾路过帝喾陵,并到帝喾祠抽签问卜,签中说他当有天子命。太祖欣喜,客游睢阳,醉于阏伯庙,梦中觉有异,既醒,焚香殿上,取木王丕以卜平生,自裨将至大帅皆不应,遂以九五占之,盘旋空中,落下来后,显示的结果与他此前占卜的意思完全契合。”
“此后,太祖果然当了归德军节度使,发迹于宋,后在众将拥戴下黄袍加身,柴家禅位。因而便选作自己的龙兴之地,而宋州所在之地与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相对应,而心宿中的心宿二又被称为大火。前朝周属木,木生火,正与新王朝火运相对应,便定国运以火德,王色尚赤。登基后,下诏大修帝喾陵和帝喾祠,并建阏伯庙,令南京长吏每年三月和九月以三牲之礼祀之,连年不绝。只可惜阏伯庙毁于壬辰之变,只余土台,而乡野村夫无知,在其上建了一座王母庙。”
“哦,其中竟然还有如此典故,既然太祖曾下诏祀之,朕不能等闲视之。便由内府拨款,依照旧制重修,并循例以应天府官员祭祀,以佑我朝千秋万代。”赵听罢略一沉吟道。而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别看赵匡胤做了个梦,又占了个好卦,这在古代都是可以视作天命,作为上位的依据的。那么自己自然也不能等闲视之,只能掏银子重修了,否则岂不成了不孝之后。
“臣遵旨!”皇帝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况且关系到自己的根基,赵孟锦不敢怠慢,赶紧施礼接旨。
而这时,有官员禀告,祭山的一应工作已经完毕,请陛下主祭。赵点头可以开始,鼓乐声顿时再起,在众臣的护持下,他施施然的登上那个土台向那个土包子,焚香祷告、施礼遥拜……
第1277章 出警入跸
祭毕幸山,行驾队伍开始入城。在现代人的印象中,尤其是影视剧的影响,古代皇帝都被称为九五之尊,皇帝们也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不论吃穿用度,都要讲究。在出行上面,也是要摆足了架势,必须豪华、气派,只有文武咸集,百官毕至,车马如鲫,旌旗蔽日,华盖如云,皇家卫队前呼后拥,如此浩大的声势才能彰显皇家威仪。
赵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以为是如此,但是一段时间后就觉得自己受了骗,中了影视剧的毒。真实的皇帝出行并不像电视剧中的那样浩浩荡荡,其实就是一群保护皇上的人,虽然人挺多的,但是也并不像电视剧中的那样。
起初赵也不大相信,以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赶上大宋朝亡国之际,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心情,也没有实力来讲排场了。但是在琼州稳定下来以后,他才明白除非是皇帝登基,拜谒祖灵等国家大事才会出现电视剧中那种隆重的场面,真正的皇帝出行其实很普通,尤其是宋朝,皇帝出行更是随便的多。
因为当时宋朝都城汴梁存在相当严重的“侵街”现象,即道路两旁的商铺、摊贩为了扩大生意,扩大场所范围,甚至搭建违章建筑,这就给皇帝和官员的出行带来了阻碍。面对这种情况,北宋朝廷采取的对策是缩减皇帝出行的仪仗规模,对于关乎民生的违建不强行拆除,对商业性质的违建征收税金。
这也使得北宋中后期的皇帝出行成了历朝历代中的“奇葩”,不再具有什么威仪,而是与路上行人交杂而行,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及仪仗队伍,都混在人群中,“士庶观者率随扈从之人,夹道驰走,喧呼不禁”的场面才是常态。而南渡之后,行在留杭州,那里的条件更差,基本上还是延续了北宋的规矩。
赵更是个不喜欢这种前呼后拥的场面,为了什么仪式感而劳民伤财,搅得四邻不安,一切皆是能省则省了,出门也是轻车简从,自己只带着几个内卫出门的事情也没有少干,所以此规矩倒是很对他的胃口,自然也没有修改的念头,甚至还有从简的趋势。
本来时隔五十余年后再度收复南京,皇帝拜祭原庙应该是件盛事,且具有极大的政治意义,但是赵也不想搞那么大的场面,可想着当前虽然局势趋稳,但仍在战时,有必要炫耀武力,一者可以提振士气,二者可以震慑宵小,就也稍稍松了口,入城和祭拜仪式要简朴隆重而不奢华。简单点儿说就是少花钱多办事,便宜又实惠。
皇帝可以说简单,但是底下的人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不仅来路上护驾的全军戒备,时刻准备应对不测,赵孟锦也是调动沿途诸军备战,驻守应天府的第一军三个师最远的都外放到五十里之外,严防蒙元袭扰圣驾。在现代领导出行一般都会有警车开道,沿途戒严,禁止通行。古代帝王出行时同样会如此,但这种交通管制叫“出警入跸”,也就是肃清道路,禁止行人通行。
出警入跸始于秦,而单纯的“跸”,也就是封路警戒,早在周朝便已开始。百姓冲撞仪仗叫犯跸,要遭治罪。《仪制令》,上有四行小字:“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即古代的日常交通规则,意即一般平民百姓要给官员让路,年轻人给长者让路,轻装车要给载重车让路,出城的要给进城的让路。其中,“贱避贵”就是根据等级而定的回避制度。
太祖赵匡胤也曾规定,“大小官员相遇于途,官级悬殊者即行回避,次尊者领马侧立,稍尊者分路行。”官员出行,凡官职低的官员乘轿出行,在路上碰到官职高的官员,一律都要停下轿来避到路边,官职低的官员本人还必须来到大街边上迎着上级官员的大轿挺身长跪,待官职高的官员过去,方可重新上路。军民人等在街市上遇见官员经过,必须立即躲避,不许冲撞,若有冲撞,将被治罪。官员尚且如此,老百姓更不用说。
帝王出行时的交通管制更属于“高级别”的,平日里则也有严格系数相对较低的交通规则。就在皇帝祭天的功夫,辎重旅和第一旅大部已经入城,接管了隔城的城防,并在沿途路口设卡、警戒,充当‘清游队’,其作用是清道。当然这并非是宋代的独有配置,而是历朝都有关于道路的明确规定,某些朝代还设有专门的“清道使”官职,负责出巡道路的规划和清理。
清道的对象有二,一是道路本身,另一是人。
清路不仅是实施交通管制,清理路上的行人,还有所谓的“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不过这也并非仅仅处于对皇帝的敬意,而是有着非常现实的必要。当时的干道,没有现代的水泥、柏油路,都是由黄土混合沙石用石碾碾压筑成,在刮风的时候,尘土飞扬,路面被车轮碾压破坏坑坑洼洼。用黄土铺垫修整道路,再泼上净水,减少扬尘,就成了必要工作。
针对人的清道主要是回避制度。这事儿的处理难度更大,很需要官员讲政治和讲工作方法。因为皇帝既希望老百姓回避,不影响安全和道路顺畅,又希望老百姓能得见天颜,显示天子威仪。因此,回避不等于清场,还得尽可能有百姓在道路两旁跪拜。
所以,地方官员既要约束百姓,不得惊扰圣驾,又得将民众集中,组织他们于道旁跪拜,充作皇帝出巡布景板,也是最让迎驾的官员头疼的事情。而在这个非常时期,蒙元重新集结的大军距应天府不过五十里,城中虽经过几次整肃,但也难保其中没有蒙元的残渣余孽及伺机刺王杀驾的亡命徒。这让赵孟锦人不得不更加谨慎,将保证陛下的安全作为第一要务,从简也正合他们的心思,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入城部队全副武装向城中开进。此时赵换上了一身军礼服,其样式以仍采用现役的军装的基本款式,颜色上红下黑搭配,但是装饰了肩章绶带,帽顶饰黄色长缨,足蹬长筒马靴,腰系掌宽的犀带,上悬柄宝刀,骑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甚是威武。
队伍以骑兵旅一团为先导,乐器也屏弃了从前的锣鼓丝竹,而是以军号为主,奏起军乐,随后跟进的御前护军一旅一团徒步轻装跟进,随着乐曲的转换高唱军歌。而亲卫团则充任了仪仗队,皆换上军礼服,高擎各色旗帜,在中国古代常用的旗帜有九种,据《周礼》记载,这九种旗帜分别是:“日月为常,交龙为,通帛为,杂帛为物,熊虎为旗,鸟隼为,龟蛇为,全羽为,析羽为旌。”
而在九旗之上有一大旗名为三辰。三辰旗就是日月星辰旗,日月星谓之三辰,画于旌旗,象天之明。三辰象征天、昊天上帝、天道,是自舜帝以来代表华夏天子最尊贵的标志。三辰旗后,华盖之下便是皇驾,侍卫营随行护持,赵孟锦和倪亮左右伴行,其余僚臣随后跟进。
赵在马上正襟危坐,眼睛却是左顾右盼。应天府城在宋朝四京之中算是最小的,但是比之一般的城池也算是较大的,周回一十五里四十步,中有隔城,东有关城。过去的繁华自不必言,随后被金国作为都城又遭兵火,但是蒙元占领后作为一地的府治也得以重建,几十年后已经逐渐恢复。
沿途所过,赵发现城中道路平整宽阔,主干道上铺着石板,两边房屋毗连,酒旗高挑,幌子随风摇摆,彩棚林立,无不呈现着繁华和热闹。看来当时元军在宿州大败,守城的敌军惊慌之下弃城而走,并没有来得及对城池进行破坏,使得应天府得以保全下来。
而另一个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商丘作为大宋朝的龙兴之地,四京之一,自古又是重要的流通节点城市,随着宋时政治地位的提升,城内繁华只是一斑。而过去定也一直受到皇室的看顾,忠君的思想浓厚,虽然已经沦陷百年,但这种忠君文化得以传承,也就是对宋朝还是有感情的。在宋军接手后,百姓并没有激烈抵抗,甚至还有所期待。
“万岁、万岁、万万岁……”行驾所过,路边跪伏的百姓齐声山呼万岁。赵面对‘热情’也抬手行军礼,侍卫营官兵在马上行拔刀礼,沿途警戒的官兵则施持枪礼还礼。他眼神扫过,百姓的衣服虽说不上光艳,但是迎驾时也是特意换上的新衣,眼神有的热烈,有的新奇,还有的迷茫,可更多的是对新王朝的期盼。
这种夹道欢呼的场面,即便是不喜此种场面的赵,还是有些激动,想着难怪领导们都喜欢这种场面,真是能让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升起种傲娇的情绪。可惜进入皇城的路并不长,半个时辰行驾就自城门而入,将欢呼声抛在了身后……
第1278章 朕也无奈
进入皇城后,城门关闭,一应无关人员也都被关在外边。赵下马抹抹脸上如雨的汗水,刚才的‘傲娇’早已当然无存,心中只剩下奶奶屁了。想想骑着马在炎热的午后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头上虽然也有华盖遮阳,但大家都知道那只是略胜于无,此刻他早已经汗流浃背,尤其是苦了屁股,他要端坐在马鞍上保持风度,不能做出什么‘不雅’的动作,小动作也不行,否则就是失仪。
不过赵想着那么多臣民,尤其是充当仪卫的官兵们还要全副武装的步行,自己与他们相比更加辛苦,心里有怨也只能憋着。但是现下大部分人都已经完成任务后,可以找个地方凉快去了,而他还不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
“果然文人们都是会骗人的,一支笔即可粉饰太平,也能极尽刻薄之事!”赵下马扫视了一眼皇城心中暗骂道。
他喜读游记以了解地方地理和风物民情,来商丘祭庙自然也要对此有所了解,以免露怯。那么在前人的UU小说皇城的主题建筑规模如何呢?本朝的文人们在自己的作品中多有描述:
王仲《南都赋》记载:“旁立原庙,岿穹崇。殿实有三,一祖二宗,显文谟而承武烈,弥万祀而无穷。”刘《鸿庆宫三圣殿赋》亦载:“百围而置楹兮,度千仞以架栋。亘长廊其如城兮,辟重门其似洞。栾拱粲其如星兮,侏儒屹其承重。阖阴房之密静兮,虽六月其必寒。辟阳荣之敞丽兮,盖中夜而已旦。涉广除而径上兮,每百尺而一级。历青珉之莹滑兮,曾不得而侧立。顾风雨之在下兮,足以避夫燥湿。良非人力之所为兮,宜鬼神之攸集。”
这些人都是极赞三圣殿之庄严华美,可呈现在赵面前的又如何呢?其实商丘皇城城郭周长只有两里三百余部,占地面积只有现代二百八十亩左右。即便作为一个行宫别院都不算大,作为皇城来说更是小的可怜,哪里来的什么宏大雄伟,也可见他们的文章是言过其词,糊弄皇帝高兴罢了。
赵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也没心情为这点儿事与早已作古的人去置气。而眼前的皇城倒是簇新,只不过随处可见刚刚完工的痕迹,树木、花草都是新移植的,石板铺就的路径没有丝毫磨损的痕迹,而城中还弥漫着颇为浓重的油漆味道,他估计用手摸摸都会沾上。
“陛下,虽在我朝开国之处便设原庙,但彼时规模很小,此后又多次毁损重修。仁宗天圣元年,鸿庆宫重建,并修建了许多附属建筑。但康定元年,宫殿毁于战火,但依然设置斋殿来供奉神御。至庆历六年,仁宗又命重修南京鸿庆宫三圣御容殿,至次年七月,神御殿修成,下诏奉安了太祖、太宗和真宗的御容,赏赐功臣,赦免罪民。”赵孟锦看小皇帝不住皱眉,知道一切都瞒不住其,便上前解释道。
“此后鸿庆宫屡次毁于灾害和战火,历朝又不断修复和扩大,皇城也有了今日的规模,按照其礼仪制度,每年进行朝谒。靖康之变后,我朝南渡依然设置斋殿供奉神位,直到临安沦陷,行朝海上才止祭。而鸿庆宫则毁于蒙元兵弑,待臣重复应天府时也仅存遗址。”
“鸿庆宫乃是我朝原庙,臣不敢怠慢,组织上万军民和工匠,按照前时的样子复建,只是仓促之下还多有不妥之处,还待日后一一重建!”
“能在不足月旬的时间内建成如此模样,汝也是费心了。”赵轻叹口气道,“但是此为我赵氏肇基之地,而朕无能,使国家沦丧,祖庙荒废,列祖列宗不得祭祀。而今我等绝不能再有丝毫疏忽、懈怠,朕也会让内府拨下银钱,用以复建和四时祭奠,求列祖列宗佑我大宋重现昔日荣光,保我子孙后代江上永固。”
“臣遵旨!”赵孟锦已经得知传闻自己是内定提举鸿庆宫使,这些事情也就成了他的份内之事,而这也是事关自己的利益,当然是欣然遵命。
“朕此次将淮北兵权总于刘志学,不知汝有何见解?”赵挥手屏退跟随左右的侍卫,对赵孟锦道。
“属下以为刘志学可担此任,必能稳定淮北战局,且其在各军中素有威望,众将敬服,也能听其调遣!”赵孟锦言道。
“嗯,朕打算结束北伐与蒙元议和,如此一来汝之行军总管之职将被解除。朕对汝之安置,一是为两淮制置使,继续统兵;二是回京任枢密院副使,参谋军机,协助朕节制各军;三是以宗亲身份提举鸿庆宫,进爵为王,但依例将解除兵权。”赵虽然与王应麟议过此事,但是也知赵孟锦统军多年,在军中甚有威望,且随自己建立新军,稳定琼州,又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也不能随便就解除其兵权,寒了众将的心。
“陛下,属下年近六旬,已经年迈,体力大不如前,精神也多不济。且从军三十余载,不免身有旧疴,四处征战已然是力不从心,本想此战之后便请解甲归田。既然陛下觉的属下还有用处,愿提举鸿庆宫,为诸位列祖守灵,保佑陛下光复旧土,我朝江上永固。微末功劳,却不敢为王!”赵孟锦听罢施礼正色道。
“汝于功为君臣,于私同宗为亲。又随朕南征北战,杀敌无数,为我朝攻下数十州府,功不可没。且我们君臣相处甚笃,如朕之肱骨,功成名就之时又能激流勇退,让朕深感歉疚,于情于理朕都不能负汝。”赵扶起赵孟锦,握住其双手感怀道。
“属下本是败军罪将,不得不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后身染重病命悬一线,得遇陛下才得以活命,又蒙陛下天恩予以重用,引为心腹统领重兵为国征战。而吾虽为皇室后裔,却是远支脱宗,陛下不弃以宗亲视之,已让属下汗颜。如此厚恩粉身碎骨不得以报万一,今以不堪大用,陛下仍厚待属下,若还能为陛下分忧,承担一二,属下深感隆恩,定不负所托。”赵孟锦也为陛下所感,哽咽泣留地道。
赵孟锦并非不识时务之人,他也明白自己当前的地位尴尬。他是远支宗亲,若只是担任个普通的京官,或地方官员却也罢了。但是按照大宋的规矩,宗亲不得领兵和担任宰执的,以防宗室篡权夺位。而自己不仅领枢密副使衔,还一直统领十数万禁军镇守一方,这虽然是特殊时期所决定的,可也与规矩不合。
其实早在琼州之时,就有人建议夺去赵孟锦的兵权,但彼时形势艰难,宗室领兵作战也有嗣秀王先例,加上小皇帝维护,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而随着入主江南,军力不断壮大,非议再起,但是小皇帝以战事仍频为由依然力保,并委以重任,将这股声音强压下去,可也让赵孟锦感激的同时,心生警惕了。
此次北伐,连战连捷,收复两淮和淮北部分地区,赵孟锦身为一方统帅,声望日隆。以他所知,朝中夺其兵权的声音再起,不少重臣都上书建议陛下早作定夺,以免自己做大,生出不臣之心。所以他知道陛下尽管将此尽数驳回,但是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而赵孟锦也清楚尽管自己一贯深得陛下信任,从未质疑他的忠心,可他也知道三人成虎,这种言论多了陛下难免不会生疑。所以他也生出了急流勇退之心,心知此时解甲陛下必感念自己识时务予以厚待;而若依然攥着兵权不撒手,不仅会让陛下将传言信以为真,历朝历代功成之时,兔死狗烹,诛杀功臣的先例太多了,那时想安然而退就难了,很可能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唉,朕也有许多不得已,有亏于汝啊!”赵听罢叹了口气,无奈地道。
“属下以所得甚多,心中感念陛下隆恩,绝无丝毫怨言。”赵孟锦再次施礼道。
“也好,朕定会保你世代平安!”赵沉声道。他其实也知道这么做,很有卸磨杀驴的罪恶感,但是也知道人心善变,地位变了,环境变了,难免会所求更多。这种做法算是有备无患,而能和平让其放权最好,也让他的愧疚之感少减。
“属下谢陛下龙恩!”赵孟锦知道有了陛下这个诺言,自己及子孙只要不作出十恶不赦之事,起码三代性命无忧了。
“朕还有一事要拜托于汝!”赵见状虚扶下道。
“陛下请言,臣定竭力!”赵孟锦言道。
“前时江钲阵前重伤,不能理事。而襄阳不复,江南、两淮不稳,朕欲转往襄阳前线主持攻取襄阳战事。如此淮北战事还要委与汝主持,暂时应兼任行军总管之职,节制两淮和淮北诸军。”赵轻声言道。
“臣……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待陛下凯旋!”赵孟锦听了迟疑片刻道。他没想到小皇帝在以对自己后事做出安排后,依然会委以重托,这份信任足见对他的信任,也让他更为感动……
第1279章 皇帝苦啊
皇城的建筑刚刚复建,作为主体的归德殿已经完工,周边祭祀所需的附属建筑也在做最后的装修,但显然这里适合神居住,却不适合人住。而祭祀前赵要斋戒沐浴七天,但襄阳军情紧急,不容他多留,所以他生生给压缩到了三天。另外由于是皇帝亲祭,周边的地方官员都要来陪祭,他们同样不能久留在此,也就特事特办了。
在皇城巡视已毕,赵移驾至行宫。据说南渡之前,大宋历代皇帝前来皆驻跸于此,金末还做过皇宫,后来又成为蒙元哪位郡王的别院,因此得以保存至今,不过规模比之从前小了很多,只保留了三进殿堂及左右两路房屋。
赵无心考证这些,这一路行来,他虽然是皇帝能得到特殊照顾,但是也要忍受颠簸,露宿于野外,吃的自然也是极为简单,洗澡更是奢侈。而这又装了一天,身上早就透着酸臭味儿了,只想好好洗个澡,舒舒服服吃顿饭,睡个好觉。
对于小皇帝喜欢洗澡的习惯,不仅大内总管王德十分清楚,就是当初帅府众人也都清楚。那时即便条件十分艰苦,只要有时间小皇帝都会每天洗澡,一个大木桶,一大锅热水就能让他十分满意。而到了天热的时候,甚至凉水也不会在意,甚至在江河中也要洗洗。
但是随着小皇帝继位和年龄的增长,太后严令禁止其到江河湖海中野泳。这不仅是处于安全考虑,且《孝经》中讲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示人”也是古人铭记的伦理,龙体自然也不能轻易示人。不过小皇帝爱洗澡的习惯终没有改变,在宫中一般会早晚两次洗浴,还不算天热时随时可能冲个凉。
而其实皇帝洗澡是非常麻烦的,不但要将洗澡的地方布置好,还要在洗澡水里放一些药物,这些都是需要人提前准备的。所以宫中最忙的就是尚六局的尚衣局,因为陛下除了例行的一日两次沐浴外,还要随时准备迎候,这就要保证浴池时时整洁,并备好热水和衣物。
出征在外自然没有天天洗的条件了,可王德也不敢怠慢,随行物资中澡盆是必须携带的,且要想方设法保证小皇帝能够洗上热水澡。在挑选行驾驻地时,有没有浴室及好坏也成了重要的选择条件,而赵孟锦当然知道小皇帝这个癖好,早就将浴房整修一新迎驾。
“哦,这里还真不错!”赵稍事安顿便前往浴房,他左右看看这里的浴房还真不错,浴池长有三丈,宽有丈五,深五尺左右,与现代的少儿泳池差不多。整个浴池是由十数块巨大的汉白玉镶拼而成,精心雕刻的花纹还起到了防滑的作用,池中央有一座高台,上面是个玉瓶形的雕塑,有水不断从瓶口涌出,散落入池中。
赵看了一眼便觉的设计的可谓别致精巧,稍一琢磨便知隔壁有人将调好的水通过暗槽输进池中,将满时又会通过池壁上开凿出的暗孔溢出,顺着水道流到室外。如此一来,既能保证水温恒定,池水时时干净,还不会有水溢出池外。
“水可以再热一些!”赵抬腿迈进池子坐在阶上,将身子浸入水中,只露头在外边道。
“官家,天气炎热,暑气太盛,水太热了,容易伤热的!”王德摸摸池水言道。
“诶,正因为天气热才要将身体里的暑气散出去,且这些日子朕太乏了,水热些解乏!”赵摆摆手道。
“是!”王德答应一声转身吩咐旁随侍的小黄门多添些热水,又道,“陛下,可否叫人松松筋骨,那样更解乏!”
“不必了,连日赶路大家也都乏了,安置好了以后也早些歇着吧!”赵半躺在池中,极为享受的摆摆手道。大家不要误会,即便是皇帝,也可能正因为他是皇帝,按摩也是那些小黄门们,绝不是想象中漂亮的小宫女们。
这个是根据皇帝这一职业的性质决定的,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他的身体情况会有无数人为他操心。皇帝不仅要处理政务,还要承延龙脉,洗澡不仅有自己专属的澡堂子,也有专门的内侍伺候。而若是出现因为皇帝过于那个什么,导致没用精力处理朝政,不论是朝廷还是后宫,皆会有声音反对。此外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中,也与礼法不合,即便洗澡普通宫女是看不到皇帝龙体的。
所以,那些荒淫无度的皇帝刨除在外,伺候皇帝洗澡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内侍,一种是皇帝的嫔妃。且妃子只有在侍寝的时候有机会陪侍,其他时间是根本没有机会的。就是皇帝想要按摩、搓背,这个按摩的工作通常会交给两到三名宫女负责。这也是因为两到三名宫女之间可以相互监督,防止宫女对皇上不利,顺便预防个别宫女破坏规矩,诱惑皇帝。
但是这些其实主要还是取决于皇帝个人的自制力,除了遇到祭祀、登基、先皇去世这些重要场合,平时皇帝怎么洗澡没人关心,大臣们对于皇帝的私生活就是想干涉也是力不从心,内宫之中他们都难以进去,不是想管就能管的。尤其是赵这种将内宫经营的风雨不透的皇帝,想打探点儿宫中的消息都难,私生活更是难上加难。
“官家体恤小的们,真是我们的福分,也是他们的本分!”王德说着又从小黄门手中接过盛放着点心、水果的托盘,轻轻的放到陛下身前,木制的托盘便稳稳的浮在水面上,可以方便小皇帝享用。
“王德,你说当皇帝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干了,太累啦!”赵瞅了眼托盘上的食物,拿起块点心突然叹口气道。
他突发感慨,其实真不是矫情,在世人看来皇帝是权力的象征,掌握着他人的生死,控制的官员的升迁,决定着百姓的生息。但是,其实当皇帝还是个十分辛苦的活儿,尤其是想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权力的高度集中让他每天要面对无休止的工作。
“官家不要说这样的话,待得胜还朝后就会轻松些,没有这么劳累了!”王德听了怔了怔,挥手将房中的人全都屏退,才强挤出些笑颜道。
“回去?!回京之后,还不如在外征战轻松,朕想想回到那个笼子中就觉得气闷!”赵却是苦笑着道。
回京之后,他就要参加朝会,虽然现在改成了五日一小朝,朔望一大朝,但是朝会完毕也不代表就万事大吉了?若是这样想就太天真了。军国大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好的,所以朝会之后还有各种讨论小组,挨个与重臣们继续商量国家大事。
谈论完毕国家大事,宫中还有成堆的奏章等着自己批阅。虽然赵无需如传言的秦始皇那样,每天光搬看的竹简就有上千斤,可阅读的每页奏折至少也有三、四页内容,光想想每天要看上千页的书,那是什么样的感受。何况奏章并非是只看一遍那么简单,有些奏章还要仔细看后,要分析、琢磨,拿出处理意见。而这种日子并非只是几天、十几天,而是皇帝生活的日常,想想就何其恐怖。
除开处理政务,皇帝还要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天子既然是上天的儿子,就需要祭祀,就需要四时八节的礼节性活动,需要外交,需要联络官员举办活动,还需要和宗亲会晤联络感情,时不时和亲密内臣聚聚,当然还得和后宫一大堆女人努力生娃,还有......哎,想想就累得慌!
“小的知道官家辛苦,可官家是圣明之君,岂能弃万民和江山于不顾呢!”小皇帝的辛苦,王德当然是瞅在眼中的,可自己又能说什么。若是自己顺着陛下说,不被太后和皇后打死,也得让大臣们的唾沫淹死。
“当个好皇帝?做个好皇帝真是那么容易吗?”赵咬了口点心,脸色更加不好看地道。
赵其实真不愿意当皇帝,但是当时为了活下去,也是做了心理准备的,可事实还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他知道皇帝或者说最高权力者的核心魅力在于相比较其他人拥有的最大限度的自由和资源,可事实上皇帝相比其他人而言占有最多的资源是真的,自由就是相对而言了,有时他觉得这与好皇帝的付出是不成正比的。
除了日常生活得压力,皇帝的心理压力也是蛮大的。时不时要担心臣子和亲戚谋反,为了坐稳自己的宝座得绞尽脑汁;还得仔细辨别底下人真真假假的忠心;没有孩子时有后继无人,愧对祖宗的担忧;有了孩子后,还得防着儿子们争夺权力争得太厉害;连快死掉的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得防止有的人,而这些可能是兄弟、儿子、妻妾,希望他自己早死,真是太心累!
“陛下……”王德有些发懵,陛下今天怎么无来由的说起这么沮丧的话来了。
“好皇帝有什么好,吃块点心都得是素的!”赵将点心拿到王德眼前无比愤怒地道。
“这……”王德更糊涂了,原以为小皇帝是因为点心是素的才生怨的,可是斋戒期间也不能吃荤,但为这么点事似乎又有些过了……
第1280章 无法逃避
小皇帝的话越说越‘离谱’,直言做皇帝太过辛劳,你要担心遭人觊觎,遭人妒忌,遭人算计,遭人图谋。夺其位,即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必然是莫大的吸引力。于是外族谋之,外人谋之,党羽谋之,亲戚谋之,甚至儿子谋之,老婆谋之……做个皇帝,才能真的理解什么是内忧外患。所以古代皇帝一般都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与天下为敌。
听着这些堪称‘大逆不道’之言,王德吓得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又不能不听,从前小皇帝由于太过辛劳,也曾有类似的牢骚之言,但是绝无今天的令人震惊,不过那时陛下年幼,人们即便听到了也只会当做孩童的戏言,顶多是太后教训一番,师傅们劝谏半日而已。
而今王德却心中明白,若是今天小皇帝的话泄露出去半字,就将会引发朝野的震荡,毕竟皇帝不再是孩子了,人家也不会将陛下的话再当是幼儿的牢骚之语,却会被某些有心人利用。而若外界有此传闻,那么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让他竟产生种陛下会不会将自己灭口的荒诞感觉。
当然王德作为小皇帝的体己人,在其身边十多年,虽然不会参与政事,但是耳染目睹之下也比常人更为了解当前的形势。现下看着是一片大好,基本上已经收复南渡前的地盘,比之在琼州时地盘大了不知多少倍,统治的人口达数千万,朝中文臣如云,武将如盖,臣民敬服,财政情况比之从前好了太多,每年收取的税赋以千万计。
但王德也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其实朝中一直暗潮涌动,形势更为复杂。对外与蒙元矛盾最为突出,虽然一系列的军事胜利,让大宋掌握了主动,可两国关系依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战争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而国内随着小皇帝对新政的推进,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受到朝野的反对,矛盾即便暂时没有激化,却也是随时可能爆发。
因此王德知道小皇帝和一班忠于他的臣僚面临着极大的压力,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陆相等人近一个月来,几乎每日都有奏报,其中不乏对朝政的担心。此次北伐可以说动员了举国的力量,可以说花光了进入江南后国库的积蓄,而收复的两淮和淮北地区因为减免税赋,所以一切开支皆需朝廷补贴,军费开支依赖朝廷供给。
这等于透支了朝廷数年后的收入。也就是说,在些人看来北伐的胜利更像是个面子工程,收复广大的失地除了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如此朝廷必然会减免开支,官员没有钱去挥霍,甚至要减发俸禄,而百姓可能要承担更多的税赋外,似乎并没有给朝廷及江南百姓带来什么好处,导致朝野要求结束北伐的声音一直不断。
小皇帝和众将可以说是顶着极大的压力坚持打到应天府的,当面对近在咫尺汴京城决定是否止步于此,结束北伐时,王德是亲眼见证了小皇帝做出决策的艰难。那几日,小皇帝与反对的臣僚书信不断,希望能够说服他们再前进一步。但是依然难以取得共识,在与坐镇朝中的几位重臣分析和考量了当前的局势后,小皇帝还是做出了止步于应天府的决定。
王德虽然不知道小皇帝所想,但他可以体会到小皇帝当时的愤怒和无奈,其虽面上看着没有什么,依然正常处理公务,指导战事。可小皇帝三天没有下船,几乎没有说一句闲话,茶饭不思,整夜在甲板上徘徊,足见其对未能收复汴梁心中是多么不甘,但是苦处却无法对他人道,愤怒无处发泄,只能闷在心中。
但是世人们看到的只是一国之君,天子之躯,万人俯首,从古到今无数人都梦寐以求的皇帝,并将这看看做是人生的巅峰。可是谁知道做皇帝有多累吗?有多危险吗?王德是亲眼看见小皇帝亲历沙场的,多少次是死里求生。而在小皇帝决定亲征之时,三位娘娘都已有孕,现下生产在即,陛下也做好了回京的准备,可襄阳又出了状况,只能改变行程抛家舍业转战新战场。
所以世人看到的只是皇帝的风光,谁又知道皇帝的苦楚呢?而王德伴随皇帝左右十多年,他知道皇帝并非是人们眼中的神,其也是个人,一样有喜怒哀乐,可他却不能将负面表现于人前,给人的永远是精明强干、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一面。
好在小皇帝在喋喋不休的中渐渐困倦,居然在水中睡熟了,终于让王德长出了口气,令人将小皇帝轻轻抬了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衣服,送到寝宫中安睡。而小皇帝这一夜睡的非常好,天亮后他本来还担心陛下记的昨日所言,失望之下真的要弃位远走江湖,再不理朝政。
不过令王德欣慰的是小皇帝一觉醒来,好像早已忘记昨天的事情,起来之后就与侍卫营的士兵一起操练,因为是斋戒时期,而未动兵器。然后洗澡、更衣、用膳,处理公务,一切如常,并没有出现他想象的情形,只是虚惊一场,这才让他长舒一口气……
祭祀在古时是件十分庄重的事情,人通过祭祀而确立和加强着自己作为人和特定的个体在其所宗承和秉持的精神、生命、族群和文化谱系中的关系、地位及其权利和义务。
宋代崇儒,祭祀也尊从儒家的礼仪。《礼记祭统》强调“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祭祀“非物自外至者也”,乃是“自中出生于心也”。“心怵而奉之以礼”,是只有“贤者能尽祭之义”的根本。因而儒家的祭祀的本质就是“宗什么而教之”,把自己置于祭祀所建立的精神关系中,就是把自己置于一个宗教系统中来获得基于这种宗教系统的意义及其对人的问题的回应。
祭祀上天,即是表明人作为天之所生的子民而受赐着人的生命、天性,并虔诚地宗服和遵循被历代圣贤所阐发的人的天命及其法则,承担着,让天德流行世间、让天道天理准则和主导一切的道德义务,进而领受其教化。回应了人从何而来,人奉行何种原则和道德等问题。
祖先作为生活形式、事功业绩和文化传统的开创者和积累者,是生活基础的一部分。而祭祀祖先,即是表明某人认同自己作为某祖先的后代,继承和领受着祖先的血脉、事业和教化,从而明确自己生活的历史基础,并承担着把祖先的传统发扬光大,并不断创新,以致光宗耀祖的责任及对祖先开创和积累的文化传统的效法,乃是厘定天下秩序和世道人心的基本方法。
按孔子言:“吾不与祭,不如不祭。”无论是歌颂天德,还是“追养继孝”,首先是内心虔诚的表达和情感的需要,并在祭祀活动中塑造忠敬和孝梯的情感与道德,而一个藐视神灵和祖先的人不会产生要去祭祀神灵和祖先的行为,此所谓“身致其诚信,诚信之谓尽,尽之谓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
为了表达虔诚,祭祀之前需要斋戒,而斋戒包含斋、戒两个方面。斋来源于齐,主要是整齐,如沐浴更衣、不饮酒,不吃荤;戒主要是指戒游乐,比如不与妻妾同寝,减少娱乐活动这几日。而皇帝同样要不吃荤、葱蒜韭姜等有刺激气味的菜,不饮酒、不听音乐、不近妃嫔、不吊丧、不理刑事等。
按规矩赵这几日要在斋宫静息斋戒,修心养性,但是他本就不是个‘讲规矩’的人,这场祭祀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政治秀,而不得不为之。也正因为这是场国家祭典,不仅朝廷从临安遣礼部和太常寺官员前来主持,临近州县的官员也全都赶来参与仪式,所以一时间文臣武将云集于此。
人员来的这么全乎,赵又起了歪心思,他将这场盛会当成了议事大会,以陪他斋戒的名义将来到应天府的七品以上官员及统领以上的军将全部召集到斋宫来开会,通报当前的形势,解读政策及商讨、解决在这一段时间内新复之地出现的新问题。
当前在新收之地任职的官员,多数出自琼州几次科举,他们可以说是赵坚定的支持者,也是强硬的主战派,心怀“驱逐鞑虏,牧马北边”的豪情壮志。因此希望能一举收复故土,重返旧京,而对于突然结束北伐,止步于汴京城下十分不解。
赵知道不解开这个心结,必然会影响到朝廷的团结,对朝廷和自己产生误解,进而产生消极情绪,进而影响到后续的重建工作。但是想说服这些激进的官员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他知道自己无法逃避,必须要去做,去面对他们的诘责……
第1281章 谋事在人
在赵的主持下,一场非正式朝会在斋宫召开。之所以称之为非正式,并非是说大家坐在一起闲聊,而是形式上比较随便,考虑到现在正是盛夏之时,天气炎热,光着膀子都觉得热。而斋宫大殿也是新建之所,比较简陋,条件有限,又没有空调,穿着朝服开会弄不好就会躺到一片。所以赵恩典,大家可以着常服上殿议事。
赵当然也不会冕服上殿,而是穿白色凉衫,头戴白玉小冠束起长发,用根玉簪梳起,脚上也是麻绳编织的凉鞋,看起来十分清凉。而殿下南北分作的文武也大多如此,身着凉衫,脚踏麻鞋,区别只在是文臣头上戴的多是东坡巾,武臣束皮弁小冠。
不过在此前这身衣服无论是上下班,官员们是要穿紫衫的。在宋室南渡后,建都临安,一帮北方人骤然到来,也是热的受不了。因为凉衫的形式与紫衫几无差别,只是素色的,穿着也凉爽,士大夫们便以此为便服,绍兴末年,高宗甚至下诏用朱熹言,罢紫衫,以凉衫视事,意思是可以在除朝会和举行重大仪式的时候,官员上班也可以着凉衫办公。
本来这事是好事,大家穿着也舒服,根本无可厚非,可偏有多事儿的人。干道初年,礼部侍郎王上奏曰:窃见近日士大夫皆服凉衫,甚非美观。而以交际、居官、临民,纯素可憎,有似凶服……在其奏请下,于是朝廷下令官员除乘马道途许服外,馀不得服,自后凉衫只用为凶服,紫衫又流行起来。
不过随着蒙元的入侵,朝廷落脚在琼州,这地方更热,且没有冬夏四季如此。赵初来乍到也不懂那么多规矩,却知道浅颜色的衣服比之深颜色的要凉快,因此不管不顾的穿起凉衫来。而大家也不傻,谁也知道热,明知违规却看见了也不吭声,于是凉衫又再次流行回来了。
而蒙元此时也占据了江南,这帮来自大草原的家伙们哪里知道这些规矩,愿意怎么穿怎么穿,更不会专门为此定规矩,于是江南士人们也重新穿起凉衫。所以在朝廷重回江南后,这种穿着也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对,遭过罪的官员们更没有人旧事重提,就重新作为便服保留下来。
当然赵也不能改变一切,比如头上的帽子。在现代帽子的作用除了遮阳、保暖这些日常需要外,也只有特定人群才会经常戴帽子,其他人是没有限制的。可在这年代是绝对不行的,古代男人成丁时会举行冠礼,这仪式主要内容就是父亲或是族中长辈给他戴上一顶帽子。表示着这个男人已经成人了,可以负起家庭、宗族和国家责任了。
另外古人把帽饰称之为“头衣”,“元服”和“首服”,由此也能看到人们对帽饰的重视程度了,却也不是随便戴戴就行,在什么场合什么人戴什么帽子,被国家以近乎法律的形式规定下来,一旦违背,后果难以预计,轻则受顿训斥,重点罢官免职,再重点要是被扣上藐视朝廷的罪名,那就更恐怖了。
所以冠帽之间有了贵贱等级之分,贫贱无身份的人不准戴冠,那也要以黑巾裹头,庶民便又被以“黔首”代之。而“绿帽”之说却也是源于此时,蒙古是没有娼/妓的,入主中原后,发现居然还有妓院,觉得太落后,于是规定失足女着紫衫,在此做工的男人戴绿头巾,以示区别。因此要是一个人在古代下定决心在任何场合都不戴帽子,那就意味着他要自绝于社会了。
赵不喜欢戴帽子,尤其是夏天,因为作为现代人大多知道人体散热只要是通过头部;另外就是‘戴帽子’在现代也多是贬义;再者就是太麻烦,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他自己都无法成功的将头上的小冠戴好,依然需要他人的协助。所以他这个腹黑的家伙经过研究后,结果认为古代人之所以将戴帽子视为大事,其实就是为了头发,因为头发对于古人的意义非凡。
首先《孝经》有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认为如果头发等身体上的东西是父母给的,如果剃头,则视为不孝。华夏儿女除了出生时剃一次胎毛外,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几乎终生不再剪发。即便赵想在军队中推行短发,以保持个人卫生,防止长虱子传染疾病,及便于在战时受伤易于救护,但是由于自上到下的反对都不可能,以至于帽子都被设计成高筒,以便于将长发置于其中。
另外,大家都听过曹操‘割发代首’的故事,以此来说明其的狡诈,其实在古代是真有可能的,因为头发在这个年代依然是被认为是很重要不可人为随意损坏的部分,否则真会跟你拼命。再有古代女子若是有了心上人,便会将头发给心爱的人是代表着想要“结发同心”,意思是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送给心上人,以表达无以复加的爱意,而头发自然最合适不过。
但是赵以为这一切并非不能改变的,其实能否改变还在于人。‘刘氏冠’的流行就是例子,汉之前的冠或金或革或布,而刘邦却制作竹皮冠,用现在的话讲,刘邦用的是标准的创新思维。而这顶帽子就经历了世人从讥笑到认可,从认可到赞赏,从赞赏到效仿,从效仿流行直至成为不可损益的经典,以至竹皮冠又被称为“刘氏冠”流产至今。
当然赵也在悄悄的改变大宋朝,这不仅是因为改变了历史上宋朝的结局,造出了更为先进的船只和武器,在其它方面同样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们的认知和习惯,打破了过去的传统。比如这次朝会,他不仅允许臣僚们常服上殿议事,还给大家准备了座位,并供应凉茶及酸梅汤解暑,而在过去除非宴饮和私下会见,是完全不允许的,也是不可想象的……
会议开始后,王应麟首先向官员们介绍了国内的形势。说明当前朝廷所承受的财政压力极大,由于收复江南后为了安抚百姓,很多地区减免税赋,以致此次北伐所需的军粮除了官田所出外,还需要动用大笔银钱从民间收购,然后再运到前线,耗资巨大,朝廷已经不堪重负。
且北伐虽然收复两淮和荆襄大片土地,但由于战争自去岁秋后展开,持续至今夏,导致新收地区因受到战火波及耽误了农时,导致许多地区粮食减产,甚至绝收,同样需要朝廷调拨钱粮赈济。此外诸多州县城池毁于战火,急需重建,水利设施要修复,还需招募百姓组建州军等等皆需朝廷后续资金投入。
为了北伐,动用了数十万的军队,且还动员近乎相等数量的夫役为大军运输物资,修建城壕。而这些民夫皆是青壮,是种地耕田的主力。现下江南大部分地区已经进入夏收之时,稍后又要播种二季稻,因此要放归民夫回家,否则会耽误农时,影响今秋的粮食产量,导致粮荒。
因而王应麟强调当前新复各州府的任务不仅要尽快稳定人心,还要在农时到来之前迅速完成检点人口,分配土地的任务,以期能够将种子播种下去,到秋季有所收复,减少对朝廷的依赖。同时可以将生产的余粮供应给驻扎在两淮的军队,减少长途运输的消耗,减轻朝廷的困难。
然后王应麟又介绍了朝廷中的形势,由于战事已经持续近一年,军费开支巨大,使得有些官员开始质疑是否要继续北伐,要求朝廷尽快停止用兵,施德政养民力。且民间风言也起,以为北伐是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之举,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不说。还因战事造成大批百姓的伤亡,使得家庭离散,妻离子散,酿成无数悲剧。
朝野的攻讦让皇帝与支持北伐的朝臣们倍感压力,因而王应麟再次要求各地官员要严格执行既定政策,不可恣意妄为,要吸取濠州事件的教训,因为一时的意气引发民变,导致百姓大批逃亡和死伤。如此使得朝廷声誉受损,落人把柄,还使得个人前途尽毁。
起初众官和军将对王应麟所言也深以为是,也从中听出朝廷因为财政压力巨大有结束北伐之意,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陛下要止兵于应天府的传言。大家对此虽然感到失望,却也理解朝廷和皇帝的苦处,可终归小皇帝还未发言,且没有做出决断,因而尚能保持冷静。
但是当王应麟说起濠州事件的时候,底下便开始相互窃窃私语,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进而抱怨朝廷对底层官员的要求过于严格,导致束手束脚,工作难以开展。最后就开始为张颂叫屈,以为朝廷对于其的处置过于草率,不应如此严苛。场面一时混乱起来,终于有人起身出列要求朝廷重查此案,另行做出处置……
第1282章 依然严峻
“咳咳……”眼见场面有些失控,赵轻咳了两声,殿上顿时安静下来,无论是刚才激动万分的,还是交头接耳的、观望形势的立刻都坐直了身子,不敢再吭一声。
“有关濠州之事,乃是王相禀明,朕核准的!”赵喝了口凉茶言道,“其中原委想众位臣僚业已从邸报中得知,功过对错亦有论断。若诸君觉得朕处置不公,自可上书谏言,朕也会给汝等机会说话。倘若有人搅闹殿堂,朕定不饶恕!”
“陛下息怒,臣等知罪!”众臣急忙起身齐齐行礼请罪,他们都知道小皇帝的话虽然看似不轻不重,但有人胆敢再不识好歹,那定然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王相,请继续!”赵扫视了眼殿堂上的众人,他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无不垂首回避,心中却是暗笑,却依然绷着脸摆手让众人重新落座,又请王应麟接着做报告。
“是!”王应麟拱手施礼道。心中也是充满感激,知道小皇帝主动揽过此事,不仅是回护自己,也是在为他站台立威。而他也看到了小皇帝在新一代官僚中的威望,意识到朝廷变天的日子不远了,也许十年后朝中的宰执就会出自于这些人当中。
在会场重新恢复安静后,王应麟继续介绍了国内形势,以及朝廷当前面临的困难和应对之策,同时要求各级官员要秉公职守,并要配合朝廷做好移民工作,增加两淮地区的人口,以恢复这一地区的繁华。最后再次强调新收地区的稳定对于大宋国防及经济上的意义,告诫大家勿要受到朝廷一些反对声音的影响,眼光要放的长远,不要计较眼前的得失和小利。
王应麟说完好,赵没有对民政方面的事情再赘言,而是主要当前的军事形势进行了介绍。先对北伐取得的成绩进行赞扬,各部将士们无惧牺牲,英勇作战进行了表彰。然后话锋一转,对当前面临的困难和严峻的形势作出了阐述。
首先,北伐以来大宋可以说动用了举国之兵,在取得胜利的同时,各军也付出了较大的伤亡。据初步的统计,仅东部战场作战阵亡、病殁及事故引起的伤亡已经达五万余。尤其是几乎参加了所有重大战役的御前护军,伤亡就达到了三成以上,可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而西集团的伤亡虽然较小,但也有二万余。
其次,各部在外征战已经近一年,千里转进,进行了大小战斗四百余次,可以说战斗每天都在发生。即便现在与蒙元小规模的冲突仍然频繁,且剿灭新复之地的蒙元残兵尚未完全肃清,仍在勾结遗留势力发动暴乱,攻州掠府。而由于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或聚众为匪打家劫舍,或被匪寇裹挟入伙流窜各地劫掠。
因此后方的军事形势依然严峻。禁军不仅要在军事重镇驻守,也要应对蒙元军队扰境和入侵。而不断发生的暴乱和匪患严重,戍守地方的州军要保证交通线的畅通和物资安全及城池的安全,同时又要应对匪寇,让其疲于奔命。州军力有不逮之下,部分禁军也不得不协助地方平叛剿匪。这也极大的牵制了各部的力量,难以再组织大规模的战役。
再有禁军各部由于长时间在外征战已是极为疲劳,而在外风餐露宿伤亡和病患也随之增加,部队又连续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战役,未能进行有效的休整,这也不利于在组织和发起新的攻势。而现在已经进入夏季,雨水增加,河水暴涨,也在一定程度增加了作战的困难。
此外,北伐之战物资消耗很大,据统计各部消耗的火药一百五十万斤,炮弹二十余万发,火箭弹五万余枚,枪弹以百万计。损坏、遗失大小火炮千余门,燧发枪五万多支,战马上万匹,车辆、船只和营帐等辎重也消耗甚多。
有些物资虽有缴获,但是许多并不适用,依然难以填补所需。尤其是火器全赖临安军器监制造,而他们如今已经是日夜不停的生产,但是仍然难以填补前线的消耗,只能靠库存予以补充。如此不仅使得前方各部损耗的枪炮无法获得及时补充,也使得一些新组建部队无枪炮可用。
现在东集团的战略目标基本已经实现,而西集团虽然也完成了大部分的目标,但是襄阳仍然未能攻取。可襄阳对于江南的重要意义勿需多言,若是不能控制襄阳,蒙元仍然可以凭此进入长江南下,那时不但江南危机,新收复的两淮和淮北之地也如无根之萍,有着得而复失的危险。
同时川蜀战场也进入了关键时期,虽然不若两个主战场重要,但也是重要的战略目标。川蜀不复,大宋同样面临着腹背受敌的窘境,而得川蜀大宋可以填补上防御的漏洞,还能威胁蒙元的腹里地区,使其失去一个重要的税赋之地,进而削弱其经济能力。
所以限于军工和物资供应能力,在东集团主要战略目标已经完成的情况下,各部暂时转入休整和防御态势,并巩固新复之地,将力量集中于荆襄和川蜀战场,尽快攻取襄阳和重庆,进而完成此次北伐的既定目标。
说完国内的情况,赵又开始介绍获得的蒙元方面的一些情报。告知大家如今蒙元朝廷在经历了军事上一系列的失败后,已经重新调整了执政对我政策,从军事对抗转而进行议和,并派出祈和使团,现在已经到达开封,准备与我朝和议,结束当前两国的战争。
但是赵又警告众官,尽管蒙元方面看似已经屈服于当前的军事失败之下,我们并不能沾沾自喜,更不能放松警惕。蒙元如今已经改组了执政集团,撤换了大批官员,设法筹集钱粮,并着手组建新军,并向河南和山东及陕西调派兵力。因而不能被蒙元做出的种种假象所蒙蔽,而是应该依旧保持足够的警惕,防止敌人假和谈真反扑。
随后,赵又简略的介绍了蒙元当下的兵力情况。现下蒙元部署两淮和中原地区的河南淮北都万户府和山东河北都万户府两个军团基本被全歼,戍守京师的侍卫亲军遭到了重创,屯守荆襄和两淮的地方屯田军和探马赤军也受到灭顶打击,损兵三十余万。
但是蒙元地域辽阔,即便失去了江南和荆襄、河南、河北、山东等地,仍然保有大部分地区。而蒙元除直隶中央的东路蒙古军都万户府、东路蒙古军都元帅府外,行省还辖有蒙古军队。作为镇戍补充,尚有高丽、女真、汉军万户府建置。高丽等兵戍防大体不离乡里,即所谓乡兵,但是也会听调出戍其它地区,参加征战。
作为蒙元军事力量主力的宗王军,平时驻扎在草原,依然保持着兵民合一的体制,战时听调出征。计有戍防漠北、漠西,用于针对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及反叛敌对势力的西北军团,还有驻戍和林的中央禁旅,战时可以集结三十万的军队,设有宣慰司建置,但漠北最高军事指挥权由出镇宗王掌握;东部草原多为诸王份地及女真、水达达等族居地,由辽阳行省监督。
这些军队是蒙元最为精锐的作战力量,由于远离战场并没有受到打击,建制和兵力保持完整。此次蒙元朝廷将伯颜调回中央后,尤其组织和调整军事部署。如今真金已经下旨命十数名宗王领军南下出镇地方,并自西北、辽东等驻地留守宗王军中采用‘十抽一’的方式选拔精锐入京,编入侍卫亲军,重建钦察、哈喇鲁及色目诸卫。
此外真金又从四大怯薛万户挑选精兵,并诏百户以上官员善骑射子弟入怯薛充实怯薛队伍,同时剔除那些怯薛中老弱及混日子的纨绔子弟,恢复怯薛初建时重军事职能的本来面目,成为大汗麾下的精锐军事力量,担负起护卫大汗,镇压反叛的任务。与此同时,真金还下旨重建被全歼的汉军诸卫,将戍守和林的侍卫亲军汉军武卫调回大都,以此为基础恢复汉军五卫。
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元廷不仅加紧对地方欠款的催缴,勒令宗王增加供奉,又下旨提高盐、铁、酒等税额,增收算缗钱等措施,以增加国家财政收入。而为了落到实处,并仿照汉时‘算缗令’,鼓励百姓告发隐匿,凡隐瞒不报或自报不实者,鼓励知情者揭发。凡揭发属实,即没收被告者全部财产,并罚戍边一年,对告发者奖给被没收财产的一半。
小皇帝说到此,又引发底下一阵惊呼,众人皆知告缗令一出,只能是竭泽而渔。水干,开始有大量的鱼,而后,鱼也就没了。于民争利,抢夺民财,利也就没了。所以,武帝末期之后,强盛的汉朝也进入了好长一段的衰落期,直到汉宣帝时,改弦易辙,才稍稍恢复元气。蒙元采用此法,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第1283章 明确告知
蒙元采用新的财政政策,赵并不意外,因为这几项措施皆是老调重弹,并没有什么新意,实施国家专卖用以获得稳定的税源,许多朝代,甚至现代依然在采用。而提高专卖税额很多士气也都曾采用过,用以解决国家的财政困难。
但是采用大规模提高专卖水的过激的财政政策时,往往都是这个国家遭到了极大的国家困难,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也标志这个朝廷已经走向了末路。而产生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因为专卖之物皆是关系到民生,是生活不可或缺之物,提高税额则加重了百姓的负担,极易引发民间的反对,导致国家震荡。
而原本国家对于商业活动,是征税的。但是这样的税,无论怎样提高,此时都不能让皇帝满意了。于是开征算缗钱,开辟新的税源。所谓的缗,就是串钱的丝制绳子,一串一千钱,二十缗一算,也就是二十千,两万。算缗则是针对不动产征收的,多少房子,多少马匹,多少车辆征一算,政府规定好,让百姓自己去缴纳。
当然百姓不傻,谁会主动缴纳呢?但官府有招儿,而告缗即告发人们匿财不报。汉武帝则是开启了恶劣手段的先河,他规定如果谁不缴纳,或者少报少交,其他人可以向官府告发,告了以后,官府就可以把这家的全部财产没收,分给告发者一半。
当时执掌刑律的廷尉是杜周,著名的酷吏,他派人下郡县,专办算缗之事。于是告缗者遍天下,中产之家,没有漏网的。告人的,得来的不义之财,转眼也被人告。一时间,单告缗一项,朝廷得民财数以亿计,没入的奴婢以千万数,田产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顷。一时间成了比铁盐官营还要生财的罗掘之道。
然而,百姓就是那些百姓,财产就是那些财产,罗掘一空,以后也就没了。所以这样的财政措施,等于透支了国家几十年的收入,后果不言自明。对于国家而言,经济活动乏力,财源枯竭,发展陷入停滞,只能出台更加激烈的政策来收敛钱财,结果就是天怒人怨,而若是内乱之下再有外患,则只有灭亡一途。
‘算缗令’称得上是自取灭亡之道。因而赵此言一出,立刻引发众官的窃窃私语,他并没有出言制止,而是任他们议论,希望他们能从中领悟到些什么,意识到决胜并非只有战场。还可以借助经济手段削弱敌方的实力,使敌方财政崩溃,内乱不止,那时再兴兵北伐,效果便是事半功倍。
赵却是从中看到的更远,蒙元在汉地恢复宗王出镇的制度,在他看来更是作死。过去蒙元初时在汉地也是实施宗王出镇制度,统管行政和军事事务,但那是战时处于便于作战,却也容易形成地方割据。所以忽必烈在平定江南后很快就将行政权收归行省,军权归于枢密院,出镇汉地的宗王只有监察地方的权利,没有旨意不能干涉地方事务,也是出于此目的。
赵想真金现下恢复出镇宗王统管军政的权力,是为了应对严峻的军事形势,希望能够借助宗王们的军队抵御宋军的进攻,在形势好转后再行夺权。但是他以为真金是在做梦,当下大元朝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元朝,真金也不是忽必烈。
忽必烈作为蒙元的开国皇帝,能在众多兄弟中夺得汗位,完成了王朝的大一统,无论魄力,还是智慧,公平的说要比真金强上百倍,使得蒙元无论是在军事和经济上达到了顶峰。手里有兵有钱,外可以遣军征讨四方,内可以用钱摆平草原诸多宗王。
但真金有什么?不过是被汉儒培养出来的一个书呆子,军事上没有建树,政治上没有主见。另外胆子还小,被忽必烈一句话就吓得半死,好悬小命不保。继承汗位后,接下来的也是一个烂摊子,外藩诸王不服,又有与大宋的战争。结果继位不过两年,江南、两淮皆丢了,钱袋子没了,折损兵将数十万,亲信部队基本被打残了。
在中央势衰的情况下恢复旧制,引草原诸王出镇汉地。手里没兵没钱,武力上无法弹压旧宗王及反对势力,没钱也无法笼络诸王和旧汉侯们,那就等于请进来一群狼。朝廷没有钱,只能依靠诸王自筹,那么必然会行政上失控,而军队又是宗王们的部族军,与私兵无异。结果就是朝廷政令不通,诸王各自为政,逐渐形成割据之势,朝廷被架空。
此外,真金此次调整政策,调蒙古宗王进入汉地,又选蒙古精锐入怯薛,将汉人排斥在外。如此必然侵夺过去汉侯们的利益,从而引发他们的不满,又进一步加深蒙汉见的矛盾,导致汉人离心,对基层的控制力减弱。在苛政下,普通百姓也会生怨,两下相加,积怨之下旦有风吹草动就会生变。
待众官的议论平息后,赵又对蒙元方面制度的改变进行梳理和解读,由浅到深的分析了政策将产生的后果。众官静听小皇帝的解说,对他入情入理的分析无不赞同,同时也明白了当前结束北伐,止步于汴京之前,看似痛失了收复旧都的机会。
但是在大宋已经取得军事优势,改变了被动防守的态势上,利用蒙元求和之机停战。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既能缓解国内的矛盾,可以让百姓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且又为下一次北伐留有借口,待蒙元生变,就可以再次兴兵吊民伐罪,一举将蒙元赶出中原,远逐于塞北。
整整持续了一天的会议,让众臣理解了赵的战略,也不再纠结停止北伐的问题,并在经营两淮,巩固淮北的策略上达成共识。
而晚上,赵也没有闲着,又召集各州县主官会谈,就濠州事件为何重处张颂进行解说,让大家明白虽然其在执行朝廷政策上并没有犯原则性错误,但是在操作中却不能对执行中产生的问题进行及时和有效的处置,且对敌对势力的力量估计不足,并没有对百姓进行正确的引导。从而酿成大错,引发百姓恐慌逃亡,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
随后,赵又对众人如何掌握朝廷政策的问题上做出明确的解释。对于遗留在两淮的蒙古人要采取较为宽仁的态度,尊重他们本族的习俗和宗教,不能采取强制手段禁止。
在其私财上,对于那些蒙古宗王贵族及附逆的汉人,要坚决予以没收,但是要保留其维持基本生活的财产。而对于普通的蒙古人,可以保留其财产,并按照规定分配土地,享有同样的待遇。
对于不服朝廷管理,谋逆叛乱的蒙古人要坚决镇压,坚持‘首恶必除,胁从不问’的策略,分化瓦解敌对势力,而不是采用不问主次的血腥屠杀的办法,从**上消灭,要通过各种手段教化,逐步将他们同化。
对待移民至此的北方汉人,要宣扬同根同族,而进行南北之分,更不准人为的进行分化,在发布文告和日常用语上,也不准用‘归义’、‘归化’这些歧视的字眼,更不允许采取禁止通婚,通商等手段隔离南北汉人之间的交流,从而实现南北汉族的融合。
次日,赵又召集在应天府的各部统领以上的将领议事,首先是对前一阶段的得失进行总结,各部主帅首先对自己如何谋划和部署进行讲解,然后由参战各部主将逐个发言,讲述战斗经过及战术的运用,最后大家再分析得失,战略战术的运用,各部协同、配合是否恰当,从而总结出经验。
赵作为北伐战略的制定者,并总揽全局,一直在一线指挥,但他并没有擅自插言,更多的是作为一名聆听者来了解每一场战斗的具体情况,并与自己的决策、部署相互印证对照,然后再进行点评。对待指挥中的错误,进行严厉的批评,自己的失误也做出自我批评。而对指挥出色者也不吝赞美。
在总结完毕后,赵下旨将经典战例整理成册,分发到各级军官手中,以便大家学习提高指挥水平。而后,他又对下一阶段的军事工作进行部署,在对敌政策及兵力分配进行调整。要切各部不要因为议和与停止北伐而放松警惕,依然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反击蒙元可能发起新的进攻。
在斋戒的第三日,赵依然忙碌,又分别召见官员单独会谈,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细问,或是赞扬、或是训斥、或是告诫。反正觐见出来的官员们个个都是心惊胆颤,他们不知道小皇帝为何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知之甚祥,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好像有一只眼睛无时不刻的在盯着他们一般,以致各人无不小心翼翼,哪里还敢再造次,再有越轨的行为……
第1284章 再上征途
六月十五日,祭庙大典如期举行,但是天公不作美,一早天就阴沉沉的,黑的像锅底一般。可这并不影响祭奠的执行,赵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隆重威严的场面,只能借用前人的笔来表现:
于是驾銮辂,登玉,千乘万骑,云动而景附兮,想平生之豫游。常缤纷以翕兮,钟鼓轩轰,箫管发而啁啾。杂鱼龙之奇技兮,蜿蜒蔓延于道周。百神纷而并迎兮,出阊阖而御夫龙舟。百工备官而夙设兮,棹夫欢呼而奏功……
乃即前楹,以修祀事,威神如在,望之可畏。殚金玉以备用,罄飞潜以荐味。帷帐管簟之安肆,几杖笔研之储侍,靡一物之盖阙兮,所以广孝思而尽心志。守臣侍祠,罔不饰。既事而旋,闷而莫觌。列仙之儒,之伦,迎神颂祗于其侧。若夫祝融、重黎、相土、阏伯,固已喜动乎魄,情见乎色,护清跸而盛德也……
在礼官的引导下,乐声中,皇帝在赵孟锦、王应麟及倪亮的陪扈下进殿祭奠,上祭、诵颂祭文,殿外的众官忽闻殿内传来了小皇帝的嚎啕大哭声。他这次是真的哭了,过去无论是在太后面前,还是亲密的臣僚面前,赵从未流过泪,哪怕面对强敌,面对众臣的责难,他都表现出了无比的坚强。
赵也知道自己在他人必须坚强,能够发泄的对象似乎只有虚妄的祖先们,而上次大哭好像也是在收复江南时的祭陵之战时。想想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倒霉的年代,自己可谓是死里求生,经历了多少磨难和困苦,又承受了多少委屈,终于来到了祖宗的肇基之地。而这还只是漫漫征程的开始,而非是终点,还要承受不知道多少波折和艰难,他觉得前世自己在船上渡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
殿外陪祭的众臣听着殿内小皇帝的哭声觉得可谓感天动地,想着陛下在六岁就在国土尽丧,灭国之际登基上位,凭借一己之力在琼州弹丸之地,十年卧薪尝胆。终于得以收复江南,将行朝迁回临安,其中艰难在场的许多人都曾经历过,他们闻听陛下的哭声,也是心中感叹,无不垂首饮泣,也希望陛下能够感动先皇,保佑大宋复兴。
上天好像也真的听到他们的祈祷,似有所感般的随即就如他们所愿,哭声中风云突变,惊雷落地,一场瓢泼大雨轰然而下。可令人惊诧的是当小皇帝哭声停止,祭文被焚化的时刻,仿佛诸位先帝获知了陛下的辛劳,瞬间风停雨歇,云开日出。
祭典结束,赵随即发布诏书,为庆贺收复应天府发布大赦令,赦免自行朝迁琼至收复江南前,除十恶不赦之罪外的所用囚犯,及免去北伐之战中所有参战官兵及亲属所犯除不赦之罪外的刑罚。同时颁布嘉奖令对北伐之战中有功官员及军将进行封赏,加官进爵。然后又大宴官员,犒赏三军……
大事已毕,待次日清晨众官向皇帝辞行之时,才获知陛下昨夜已经悄然离开应天府。许多的人茫然若失,不知陛下为何不辞而别。而其中已有些官员知道因为荆襄战事紧张,陛下是前往襄阳战场,但是这事关机密不能明言,只能向西遥拜祝陛下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而此时行驾队伍已经离开应天府三十里外小憩,赵之所以不辞而别,一是他向来不喜欢臣僚大张旗鼓的搞远接近送的事情;二是如今天气炎热,正好可以利用夜晚和早晨凉爽的期间赶路。
“陛下,用早膳吧!”王德领着两个小黄门拎着食盒来到御驾前,在矮几上摆上几碟小菜和干粮,招呼在车外活动腿脚的小皇帝道。
“都开饭了吗?”赵扭脸问伴随在身边的倪亮道。
“陛下,已经安排下去了。早饭简单,各部火军就已经在炊事车上准备好了,不需等待扎营生火做饭!”倪亮回答道。
“哦,你倒是安排的妥当,陪朕一同用膳吧!”赵点点头道。
“这还是赵置帅想的周全,将一军三师的战车拨给我们使用,那些战车比之我们征用的车辆好的太多。不仅可以让行军节省体力,宿营时也不必再扎营,给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倪亮却不居功,笑笑道。
“嗯,其也是有心了!”赵言道。看看周边,将士们也已经各自领了饭食,围坐在路边开始吃饭。
“陛下用膳吧,两刻钟后就要上路了!”倪亮提醒道。
“好,我们此次远征,又赶上夏季,白日行军容易疲劳,又因为车队行军造成道路拥堵,可以考虑增加夜间行军的时间。”赵坐下,桌上的菜肴十分简单,只有一碟咸菜,一盘咸肉,外加一小碗酱,主食也是一碗绿豆稀粥及盘胡饼。他先端起粥喝了一大口,沉思片刻道。
“陛下,我也并非没有想过,但是夜间长途车队行军太过危险。一是,我们道路不熟,夜间行军容易迷路;二是,夜间昏暗,难以发现伏兵,一旦中伏就危险了;三是,车辆长途行军,难免会有损伤,夜间处理不便,耽误行程。”倪亮听罢不假思索就回答道,显然他也早就想过这些事情。
“倪大都统,我看你是官当大了,脑子却愈发糊涂了,是靠想当然做事吗?道路不熟,可以派斥候先行探路,在岔路和险段设置路标,遣工兵修整,甚至设置调整哨,指挥车队通过;担心敌军设置伏兵,同样可以派出侦骑事先侦察,并沿途设置观察哨,发现敌情及时预警;怕战车途中损坏,更可以安排各辎重营工匠队利用休息时间对战车进行检修,及时排除隐患。”赵听了皱皱眉批评道。
“陛下所言极是,是属下的疏忽,只是听从了幕僚的建议,而没有细思!”倪亮这人就是有这个好处,自己有错从不推诿,他想了片刻便承认错误道。
“此次北伐,你统军作战打的很好,但是切记不可自傲,凡事不可皆听从幕僚的建议。他们考虑事情,皆是将稳妥放在第一位,尤其是朕在其中,唯恐出现丝毫错误。而你作为一军主帅,切不可只能考虑稳妥,而是要有自己的主见!”赵拿过一个胡饼先递给倪亮又道。
“嗯,属下受教了!”倪亮点点头,也不再多说,接过胡饼夹上些肉便大口吃了起来。
赵见状不再多言,他清楚倪亮的脾性也不计较,其是个心里有数嘴上说不出来的主,自己只要将事情点明,他就会用心去做,且会做的更好,根本不用自己再操心……
倪亮接受了赵的建议,当日便召集相关人员进行讨论,重新规划了行军规则,制定了纪律,并更改了行军时间,避开了最为炎热的时段。如此行驾昼伏夜行,每日日落后行军,次日清晨卯时宿营。而有了战车,只需选择近水宽敞之地结成车阵即可,开拔也只需按照编队的顺序依次上路。
如此免除了每日结营拔寨之苦,大大加快了行军速度,而途中有沿途州府和驻军的协助,并没有遭遇什么敌情。十日之后行驾已经过郾城、信阳。至此行程已经过半,过了桐柏山就进入荆襄地区,但前方出现了三条路线,又面临着选择。
考虑前边就要进入战区,且到此已经行军多日,赵下令歇兵一日在此休整,同时令辎重采购所需,检修车辆,补充马匹,换下途中生病的挽马。于是大军暂时屯驻于罗山,行辕则驻扎在片树林中,这里大树参天,凉风习习,却是个夏日歇暑的好地方。
“陛下,再往前行就是‘义阳三关’,构成了一个三角,正好把桐柏山脉和大别山分割开来,西为桐柏,东为大别,中间有三条狭窄通道,恰好分别被这三关镇住。经此三个关口便进入荆襄,别无他途可过,因此择在何处通关还需陛下定夺……”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赵召集众人在此议事,选择下边的行军路线。庄公从指着挂起的地图介绍道。
“平靖关位于桐柏与大别山交汇之处,系三关中之西关。扼鄂豫襟喉,为古今中原要道,有淮汉兵争要害,形胜控淮南,要害辖楚尾之说。《吕氏春秋有始览》与《淮南子坠形洲》将其列为全国九大要塞之一,历来为兵家用武之地,古名“冥轭”。春秋时,吴国借兵伐楚,三军经此,马不能前,遂改为‘拦马墙’;三国时蜀将关羽镇守荆州,陈兵于此,恨不能过关直取中原,故更名‘恨这关’;北魏拓跋氏在关南设平靖郡,即易名平靖关。”
“此关扼守古今南北争衡,我朝后,因来往行人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又叫行者关、行者坡等,岳武穆、李庭芝亦曾先后驻兵于此。此关夹山而立,天成峡谷,两头窄狭,中间宽阔,易守难攻。”
第1285章 万全之策
庄公从略顿了顿,接着介绍三关中的中关为武阳关,南朝齐称武阳关,唐称礼山关,后复称武阳关。在信阳南七十里,豫鄂两地交界之处,为大别山与桐柏山之间重要隘口,是南锁鄂州,北屏中原,扼控南北交通咽喉。
武阳关地处险要,附近山峦交错,群峰环结,关城以山为障,凿山成隘,古以“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骑”形容其险。历来为南北抗衡之地,行师必由之道。最早要追溯到黄帝与蚩尤的争战,春秋以后有记载的大大小小战争就有六十多次。孙武曾率军一举攻战武阳关,随后占领郢都,导致“楚失三关,而后失江山”。
南北朝时期,梁、魏为取得关隘要道的控制权,曾在三关相持,反复争夺数十年。宋开庆元年,忽必烈率军渡淮河,攻大胜关,宋军凭关据守,攻不得克,后因戍兵弃关南逃,方越关南下直取鄂州,逼宋求和,结“鄂州之盟”。岳飞也曾以这里作为收复中原的根据地,派大将牛皋驻守武阳关西侧兴安寨。
义阳三关的东关为九阳关。春秋时称大隋关,后又称黄岘关、广蚬关,百雁关。汉初在此置县,关因北距县城九里,故此宋改为九里关。东西两侧崇山峻岭,羊肠曲径蜿蜒其间,两山夹峙,一水中流,盘踞山险,最为扼要,势若咽喉,为历代兵争之地,中间最窄处即为九里关址。古以“车不方轨,马不并骑”述之,可见其地崎岖险要,道路难行。
此关西邻罗山,两山夹峙,天成峡谷,南北十里,地势险要,两头窄狭,中间宽阔。北接涩港董寨,东依大别峻岭,南达大悟,近有三里城相连,历代钧为驿道客栈,南来北往商贾云集,铁骑不绝,街市繁荣,为中原与江汉人物交流要道。
“当前我军已经抢占三关,并以控制了桐柏及大别山一线及以南诸州,但元军依然控制山北一些州县,尤其是平靖关外尚时有战斗发生。”庄公从介绍道。
“如汝所言,我们是无法经过平靖关穿越山区进入荆湖地区了吗?”倪亮发问道。
“正是,虽然我军不惧敌兵,但是行驾在军中,且车仗成伍,进退不便,利守而不立攻。若是与敌纠缠,可立于不败之地,可会耽误行程。因而吾以为不宜取道平靖关。”庄公从言道。
“嗯,此言有理。”倪亮点点头道,“可若汝前言不假,九里关道路狭窄,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骑,我军车仗定是无法通行,那只能取道武阳关了。”
“倪都统所言正是,行驾只能取道武阳关。”庄公从颔首道。
“吾以为不妥!”这时谭飞插言道。
“谭统领有何异议,难道我们要弃车仗走九阳关吗?如此将有诸多不便,且会耽误以后的行程。”庄公从皱皱眉反问道。
“大家请看!”谭飞没有多做辩解,而是起身走到地图前道,“诸位请看,义阳三关成犄角之势,九阳关和平靖关如同犄角突出于前。而武阳关则如牛头顿于后,城关置于山谷中最为狭窄之处,若过关必须在山谷中行军三、四十里。”
“我们现在是大队行军,车仗蜿蜒数里,必为敌方探子所侦知。即便其不知行驾在其中,如此大规模车仗行军也必认为是辎重大队,那只需派遣一支数百人的精兵伏于山谷两侧,待车队经过时堵塞道路,纵火焚烧。而道路狭窄,车辆运转苦难,进退两难,无处规避。车上又载有火器及易燃之物,烧将起来难以扑灭,后果不堪设想。”谭飞言道。
“我们可以事前派出警戒,封锁谷口,并在山谷两侧建立观察哨,掩护大军过关!”庄公从反驳道。
“我们还可以采用分批过谷的方法。”护军一旅都统田忠接过话道,“过谷时将大队分成数队,两队间隔里许梯次前行,一旦前方或后方遇袭。不但可免于全军中伏,又可以相互救援,行驾混于其中,敌又怎能辩明一击而中。”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不能以身涉险,但凡有一丝可能遇险,我们都应避免,不能让陛下有丝毫损伤。”倪亮听罢闷声闷气地道。
“那又如何做到?我们难道要与敌交锋,击敌于数十里之外,再走平靖关,那么陛下行迹同样会暴露的。”庄公从有些激动地道。
“分兵而行。”谭飞言道,“我们兵分两路,大队依然乘战车前行走武阳关,另一队则轻骑减从走九里关,然后在应山县会合。”
“你的意思是行驾走九阳关,这里虽然已在我军控制之下,但仍有敌军游骑在关外出没。一旦与敌遭遇,不免一战,甚至会引来大批敌军围追,而随扈兵力不足,则陛下依然难免犯险。”田忠连连摆手道。
“若是兵分两路,又以大军护送,只能徒步过关。则战车一旦被袭,在空旷之地自可圈阵自保,但是在山谷中遇袭,无法遣兵退敌,必然会被一把火烧个干净。”庄公从也是不同意。
“陛下以为呢?”见大家争论不休,难以决断,倪亮看向一直静听的小皇帝道。
“世上哪里有万全之策,我们一路昼伏夜行,偃旗息鼓,他们又怎知朕在军中?而即便他们查明朕在军中,可当下朕都不知要从何处过关,他们又如何知晓呢!”赵摊开手笑呵呵地道。
“……”众人一听皆是愕然,却也知陛下所言正切中要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过关,敌军又如何做出判断,即便己方决定后敌方即刻获知消息,可他们又如何能迅速将消息传回,并调集兵将迅速设伏或围捕。不过大家也都明白,保护陛下安全过关的关键之处不在于走哪条路,而是在敌做出反应之前迅速过关……
……
两日后的一个黄昏,城门早已关闭,西城军兵突然发现城外烟尘暴起,知是大队骑兵前来才有的征兆,但是这队人马并没有亮出旗号,一时也无法判断是敌是友,便立刻敲响警钟。一时间,城中警号四起,城上灯笼火把燃起,将城上城下照的通明,十数门火炮已然装填完毕,瞄准来骑方向。
时间不长,四百余骑兵已至城下,在火炮射程之外列队。但见他们身着大宋禁军军服,但是仍然没有亮出旗号,战马比之其它骑军要高大许多,虽然是风尘仆仆,却也队列严整,丝毫不乱。不过马刀入鞘,火枪也横在,马鞍之上,表示自己并无敌意。
“吾乃大宋禁军第四军驻应山县守将,来着通报军号!”驻守应山县守军第四军三师都统吴峰看明情况,高声问道。
“我们是淮北行军总管府直属骑兵团一营,前来贵部公干,请开城门!”城下队列中一骑前出至城下,隔着护城河向上回话道。
“哦,是总管府的友军,但本官有责,城门已闭,不敢擅自放行,还请出示通关文牒及腰牌!”禁军第四军过去属于江东制置司统管,而淮北行军总管府乃是江东置司北伐后变更的,其中自有熟识之人,但是天色已暗,难以看清来人面目,他回话道。
“还请将军放下吊桥,让下官入城,出示文书请将军查验。”下边之人下马道。
对方虽然是单骑来见,但是吴峰依然不敢轻忽,令城上兵丁严阵以待,防备是敌军化妆诈城,趁放下吊桥开城之机发起突袭。然后才下令放下吊桥,待其过桥后立刻收起吊桥,半开城门放其进城,又收缴了其所佩戴的武器才让其上城相见。
“下官参见吴都统!”来人敬礼言道。
“谭飞,你不是……”吴峰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准备回礼的手停在了半空,如见了鬼般的惊讶出声,他与谭飞同是帅府亲卫营出身,自然熟识,也知道其接任陈墩调到御前护军侍卫营。作为陛下的贴身侍卫头领,应该时时伴君左右,可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应山县,让他怎么能淡定。可见其轻轻摇摇头,意识到其定是执行秘密任务,否则不会由他执行,所以又把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挥手让亲卫们后退。
“详情稍后再叙,陛下就在城外,速开城门迎陛下入城,切记不要声张。”谭飞见众人退后,他上前一步附耳道。
“啊……”这个消息比之骤然见到谭飞更让吴峰吃惊,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扭脸向城下张望,可黑暗之下又任何能从严密的队列中分辨的出来。
“陛下入城后自有机会觐见,下令开城吧!”谭飞见其慌张的样子,有些好笑道。
“已经验明文牒,速开城门,迎……列队迎友军进城!”吴峰是收复江南之初,扩军之时自御前护军调任禁军第四军的,业已数年未见过陛下,一时间还是情难自禁,待平静片刻压制住狂喜的心情,才转身下令道……
第1286章 假模假式
吴峰在侍卫营当侍从多年,自然清楚陛下混于军中来此,必是出于保密的需要,防止泄露身份。因此未得旨意不敢召见,他也不敢贸然相认,当然也不敢将陛下请进守将府中安歇,而是按照惯例将一行人安排到城东大营中安歇。
如此安排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吴峰心中还是觉得不安,下令加强戒备,宵禁后严加巡查,尤其是城东大营严禁随便出入。而皇帝在此,他也是坐卧不安,夜间多次亲自领兵巡视,以保证陛下的安全。苦熬了一夜,终于盼到天明,他才放心的和衣躺下,准备打个盹。
“陛下呢?”
“都统,你怎么知道的?”吴峰听有人问,打了个激灵起身,发现闯进来的却是第四军都统孙恺,他讶然问道。
“陛下到此,你为何不报!”孙恺看看除了守在门口的亲卫别无他人,才压低声音问道。
“陛下只带着侍卫营前来,且并未表明身份,情况不明,怎敢胡乱报告。”吴峰一边整理军装,一边没好气地道。
“陛下可安好?”孙恺也顾不得与他计较,又问道。
“昨日傍晚,陛下才至应山,根本无暇准备,只能暂时安置在东大营中,无旨也不敢觐见,只能亲自带兵警戒,幸好一夜无事。”吴峰回答完,又觉奇怪地道,“而都统又如何得知陛下到了应山的?”
“嗯……陛下已经到了应山县,也就不必再瞒你。”孙恺略一沉吟道,“荆襄江都帅前时探营受创,不能理事,陛下不得已只能亲赴襄阳指挥作战。行至三关,为遭敌偷袭,分兵两路过关,大队人马走的武阳关,守将昨日报之于我,这才连夜赶来护驾的。”
“都统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吴峰将孙恺让到二堂,亲手斟上茶笑道。
“混账话,获知陛下前来,做臣属的怎能不前来随扈!”孙恺板起脸来骂道。
“若都统真是前来护驾的,贸然觐见那定少不了一顿责罚。”吴峰依然笑着道。
“哦,此话怎讲?”孙恺听了一怔,不解地问道。
“都统乃是镇守一方大将,没有陛下旨意擅离防地,那是多大的罪过!”吴峰屈指敲敲几案低声道。
“唉,只想着觐见陛下,却没有想到那么多。”孙恺听了恍然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都统的心思末将清楚,可也太过性急了。”吴峰见其着急了,不紧不慢地道,“都统既然已经知道陛下是前往襄阳,那么必然要经过随州,有话到时再讲也不晚,这匆匆赶来确是极为不妥。不说擅离防地之过,暗中刺探行驾行程更是大忌。”
“是啊,我欠考虑了,可现在走也来不及啦!”孙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站起身搓着手在堂上转起了圈。
“都统稍安勿躁,此事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看着都统慌乱的样子,吴峰暗笑道。
“快说,怎么办?”孙恺听闻有解,坐回椅子上急问道。
“都统,陛下既然不愿暴露行迹,那么都统就佯装不知。”吴峰侧身轻声道。
“不可能,侍卫营那些小子们耳聪目明,城中的风吹草动根本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我一进城,他们定然就已获知了,而目的自然不言自明。”孙恺听了摆手道。他也帅府旧人,怎会不知侍卫营中情报收集能力,只怕城中飞进只苍蝇,他们也都能分清公母才会放过的。
“这个我自然清楚,但好在都统没有贸然前去觐见,而是先来我这守将府,便有回旋的余地。”吴峰言道,“我们第四军奉旨镇守桐柏山至大别山一线,应山县同是咱们的防区,都统自可称前方九里关有报,称敌军有异动,都统前来查问一番,那不是十分正常,合理的事情吗!”
“不妥,这点儿小诡计恐怕瞒不过陛下!”孙恺摆手丧气地道。
“都统是陛下的心腹爱将,怎能不明白其中的猫腻,这点儿事陛下不会见怪的,如此只是个说辞而已,堵住其他人的嘴罢了。”吴峰笑着道。
“嗯,那么我们这就去见驾,不,去巡营!”孙恺听了笑着点点头道。
“不要着急,现在为时尚早,吃了早饭再去不迟,否则就显得过于突兀了,反遭人起疑!”吴峰言道。
“鬼点子真多,但我喜欢!”孙恺用手指点着其笑道……
…………
吃罢了饭,孙恺和吴峰两人才领着一小队亲卫离开守将府,在城上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走到东城便以查看战备为名下城,前去驻守于此的三师第一团营地。他们也不让人通报就进了营,当然更不敢直接前往侍卫营驻地,而是假模假式的在营中查看。
当两人走到校场边缘时,就见围了一圈人,有问有答说的十分热闹,他们走到跟前一看,中间之人正是小皇帝在说话。而其依然是名小兵打扮,岁数又不大,脸晒得黑红,又是身旧军装,谁也不知他是皇帝。小皇帝就像个好奇的孩子,问起众人军中之事,而大家也不时问起淮北战事,他也一一解答,并无厌烦之色。
大家不认识皇帝,也可能不认识军都统孙恺,但是都认识吴峰,有人发现后急忙起立,列队,敬礼,这就把小皇帝给晾在了一边,让二人不免尴尬,却也不好直接上前。只能讲了几句话,然后让众人解散,大家不敢再留,匆匆散了。
“走吧,别在众军前丢人了!”赵看着呆立在旁手足无措的两人,他们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上前相认也不敢,实在是有些好笑,却板着脸道。
“是、是!”两人得了令,连忙跟上,屁颠屁颠的进了侍卫营临时营地。
“属下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进了营帐,两人立刻跪倒大礼参拜道。
“孙将军,兼程前来,辛苦了!”赵抬手让二人免礼起身道。
“属下不知陛下前来,未能迎驾,请陛下责罚!”孙恺心虚,不敢起身,施礼请罪道。
“既然不知,又有何罪啊,真是巧啊!”赵蹲下身子,看着孙恺问道。
“属……属下真不知圣驾到了应山,只是前时收到前方战报,称敌军有所异动,便前来巡视,实在是碰巧。”孙恺被小皇帝盯得心里发毛,心中又有鬼,结结巴巴地道。
“嗯,是很巧,可朕若是信了,那才出鬼啦!”赵点点头,站起身抬腿就踢了孙恺一脚道。
“陛下,属下、属下……”孙恺吃痛也不敢动,偷看吴峰其埋着脑袋趴在地上,一时无计,吭哧了几声也不知如何作答。
“起来吧,都起来吧,急急忙忙的来见朕,何事?”赵看二人装的辛苦,又一人赏了一脚道。
“陛下,其实属下日前已经接到行营通报,获知陛下要南下前来襄阳,要前线各部加强警戒!”孙恺知道装不下去了,索性实话实说,“通报中并未说明行驾行军路线,但属下也传令各部严加监视敌军,日前武阳关守将急报称有护军进入山谷,欲在此过关,却没有发现圣驾。属下于是猜测陛下定然是悄然从九阳关过关进入荆襄,担心错过觐见的机会,便擅离随州前来拜见!”
“朕与汝等也有年余未见,心中也是实在想念,本想待两路合兵后,再诏你等前来相见,却没想到你却是个急性子!”赵将二人搀起,叹口气道。
“属下等也是想念陛下,聆听陛下教诲!”孙恺起身再施礼道。
“是个屁!你急着见朕,是不是觉得让你镇守三关屈才了,想要随朕去襄阳参战,好立下不世之功啊!”赵转眼又翻脸了,指着二人骂道。
“属下不敢!”孙恺两人又赶紧施礼,可心中暗道真是见鬼了,自己想什么陛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刚刚朕在营中与众人闲聊,大家皆对四军驻守三关颇有微词,说朕偏心将功劳都给了其他诸军,是有意打压四军。还有的人说四军之所以被发配到这穷山恶水,是因为……”赵说道。
“陛下,属下镇守三关绝无怨言,他们敢妄议陛下,属下定要严惩。”孙恺听了惶恐地道。
“该惩处的是你们!”赵沉声道,“众军有怨,实乃是你等之故。所谓上行下效,你们以为四军北伐以来,只是攻取了几座州县,便被安排到此镇守,并没有参加大战,因而功劳寥寥。却又自以为四军非是弱旅,战力不逊于其它诸军,实是朕不给你们机会,言语间才将这种沮丧的情绪传染给众军。”
“属下有过,未能克制言行,以致影响众军,以致非议四起,请陛下责罚!”孙恺听了冷汗直流,连忙请罪道。
“朕当然知道四军的战斗力在我朝诸军中位居一流,但将你们放在此镇守三关,并非是轻视,也无意打压,实在是三关之重,事关北伐的胜负,朕实在不敢假手于他人!”赵看着二人,恨铁不成钢地道。
第1287章 追忆往昔
在皇帝的训斥下,孙恺和吴峰面面相觑,自己这点儿小心思在陛下面前暴露无遗,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吭声,可是心中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你们召集在应山所有都头以上军官,朕要当面向众军讲明道理,说清三关之重!”赵也看出他们是面服心不服,若是不能解开心结,必然会影响到以后的战斗。
“陛下,此事不妥,属下听陛下教诲后,定会如实告知众军!”孙恺听了大惊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朕的话到了你们嘴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一层层传达下去,只怕又成了朕打压你们四军。”赵冷哼一声道。
“陛下,属下……属下担心陛下的安全。”孙恺吭哧了半天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道。
“陛下,孙都统说的有理,众军云集,其中难免混进心怀叵测者,万一做出大不敬之事,属下等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吴峰也旁怯怯地说道。
“陛下,不若将觐见的军官改为指挥使以上者,如此属下也好布置警戒,保证陛下的安全。”谭飞在旁说道。
“陛下,谭飞说的极是,在应山军中,都头以上官员有数百之多,实在也找不到那么大的殿堂听训!”吴峰又接嘴道,他心中明白应山是自己管辖的地盘,一旦有点儿事儿,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责的。
“哼,朕是大宋的皇帝,四军是大宋的军队,也是朕的子民,朕不相信他们会害朕。”赵冷哼一声道,“当年在琼州,朕时常独自出入各军,在城中游玩,还不是好好的活到现在。此前在战区,你们担心敌军会行刺于朕,限制朕的行动,朕也理解。但当下是在大宋的军中,可你们还是如此,难道你们对自己的部下没有信心,连见个面都跟防贼似的。”
“四军所属皆是忠贞之士,绝无异心,岂能加害于陛下!”孙恺抬头直视陛下坚定地道。
“既是如此,你们还怕什么?没有殿堂,我们可以在校场上,半个时辰之后朕希望能在门外的校场见到他们!”赵言道。
“陛下若是公开露面,那么行程就将暴露,难以在秘密行军抵达襄阳了。”谭飞有些忧虑地道。
“倪亮与我们相差不过两日路程,明日便会率大军抵达应山,你以为蒙元探子都是傻子,看不破其中的秘密吗?”赵笑笑道,“恐怕昨日朕一入城,就已经封城了吧?你们摆出如此大的阵仗,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敌军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也不差这一天功夫!”
皇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等于将众人都逼到了死角上,他们再辩解那就是心虚,让陛下质疑他们的能力了。第四军驻扎在桐柏和大别山一线,防守的战线有二百余里,军部及直属队驻于随州,第一师分驻三关,第二师分驻战线各个要点和州县,第三师作为预备队策应各部驻应山县。
所以参加会议的主要是三师的,帅令一下飞骑四出,城里城外驻军都接到了即刻入城的命令,受命的军官皆以最快的速度入城,赶赴东营校场听命。到达后却见军、师两级都统皆辕门之外,并亲自点验收缴随身武器,而军营周围则已经戒严,严禁一切人靠近,不听警告者当场格杀勿论。
如此严肃,让与会者都是一头雾水,按照各自所属分别列队,然后集中,执行官是师都统,而在前领队的居然是军都统,而参会的军官也得到警告,会场出现任何情况,都不得喧哗、不得吵闹,不得擅动,违者以军纪重处,这么大的场面更让人紧张。
当进入校场的时候,众人更是夸张,只见校场周边已经戒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不为过。而更让人吃惊的是负责警戒的都是生面孔,一个个板着脸,眼神凌厉慑人,让人不敢与其直视。这场面就好像过去处置要犯的法场一般,有些人心中不禁开始犯嘀咕,觉得今天有人要倒霉了。
“立正,敬礼!”正当众人暗自猜测有什么大事件发生时,两个人一前一后向校场走了过来,为首着是个年轻人,身着一系旧军装,笑眯眯的走过来,队首的吴峰高声喊出口令。
“礼毕!”众人随着口令立正敬礼,可当年轻人走近回礼时,场面却出现了点儿混乱。有人看着到场的年轻人目瞪口呆,居然没有听到口令忘记放下手;有的人猜测着来人的身份;还有的人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确信,有些茫然。
“报告陛下,禁军第四军第三师都头以上军官应到四百三十九人,实到四百三十九人,请陛下训话!”孙恺跑步向前,在年轻人前站定,举手敬礼后报告道。
“稍息!”赵回礼后,向前一步站在队列前,众人条件反射般的齐齐肃然立正,他下达了口令道。
“立正,坐下!”赵再下令道。众人立刻席地坐下,眼睛却紧紧盯着他,好像不大相信皇帝突然出现在眼前。
“陛下,坐!”谭飞搬来一把椅子放下轻声道。
“不必了!”赵摆手道,“把警戒也撤了,朕是与众将说话,又不是来探监,搞得如此紧张像什么样子!”
“这……遵旨!”谭飞迟疑了一下道,他立刻叫过执行官命令撤去校场上的警戒,只留一小队侍卫在附近戒备。
“突然见到这场面,大家都吓了一跳吧?”赵见警戒撤去,转身笑着对众人道,“朕今日途径于此,想见见大家,却有人担心有人会对朕不利,可朕不信,不相信四军会有人向朕开枪,你们相信吗?”
“不信,我们愿为陛下粉身碎骨!”
“我们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对陛下不利者,便是四军官兵的敌人!”……
呼喝声乱七八糟,显然并没有人事先排练,却让赵十分感动,这才是最真实的声音,比之整齐统一的口号要更能让人信服。
“帅府军初建时编为五营,你们禁军第四军的前身是帅府军后营,说是一个营其实还没在座的人多,当时孙都统是副将,却连身盔甲都没混上。可就是他们自甲子镇立府建军,就伴随朕左右,一路征战渡海至琼州,后营也不断壮大,成为新军最早五个主力师之一。”赵压压手让众人噤声道。
“陛下,还记得当年的事情!”皇帝的话引起一阵哄笑,这让孙恺十分不好意思,讪笑着摇手道。
“当然记的,彼时朕与大家同住在一处院落中,吃着同一锅饭,朕认识每一个人,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今天,朕依然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李晖、张毅、孙虎、李立、刘江……”赵说着指着人群中的人开始点名,竟无一遗漏。
“到!”
“到!”
“到”……被点到名的人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答道起立、敬礼,想想十多年过去了,皇帝还依然能记的他们,这是多大的荣幸。而赵也十分感慨,当年的人有许多都牺牲在征战的战场上,没有能活到今天。
“朕记的你们,可惜你们却忘了一件事情!”指点着起立的十多个人,赵笑着道。
“陛下,末将等从未忘记与陛下在一起战斗生活的日子,也常常思念陛下,不敢忘怀!”孙虎施礼含泪道。
“可是你们今天忘了一件事,忘了给朕搬张桌子来了!”赵又指指他们道。
“桌子?!”众人愕然,一时想不起陛下为何提起桌子。
“当年朕年纪尚幼,长得也是又矮又胖,站在人群中都看不见,所以在人前讲话,要站在台阶上才能让人看得到。而没有台阶,你们就会给朕搬张方桌来,让朕站在上面说话,可今天就忘了,朕很伤心啊!”赵做出府忧伤的样子‘沉痛’地道。
“这时末将等的疏忽,末将马上去搬桌子!”陛下一提,孙虎马上就想起来了,帅府后营当时负责管理全军的辎重和物资,预备桌子的事情就是由他们负责的,他急忙就要出列去寻桌子。
“算了,假惺惺的没意思!”赵摆手制止了他,愤愤地说道。
“哄……”众人看出陛下是在开玩笑,也难在保持严肃,当然更是见到了陛下的另一面,绝非传言的铁血无情,而是和大家一样会说笑,有情有义的人。而被点名的这些人,不是统领、统制,就是指挥使,现在尴尬的立在那里,一个个憋屈的样子更是好笑,不禁齐声哄笑起来。
“既然你们没准备桌子,那朕就站着,让你们坐着听了,屁股疼了不许埋怨朕!”赵又指指众人道。
“末将等不敢!”众人笑着回答道。
“不敢,我看你们胆子大的很!”赵微笑着道,“朕刚来不到一天,就听到有人抱怨,说朕已经忘了四军,将你们安排到了这山沟里,看着人家攻城掠地,封官进爵,你们只能干看着,是不是啊!”
第1288章 一支奇兵
赵知道在现下的体制下,军人远离政事,也无权管理地方行政事务,若是想封侯拜将只有通过战争获得战功一途。所以说除非这个军人贪生怕死混日子,任何一个军人都希望能够攻城掠地,决胜战场赢得战功。而他的话可以说正中四军众将的心事。
赵明白若是不能解开四军上下将领的心结,时间长了必然会影响到军队的士气,进而安于现状、消极怠战,使得一支强军士气消磨殆尽,再难担当重任。而若想让一支军队重振士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他们明白自己的价值,明白自己并非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大家知道伍子胥吗?”赵高声问道。
“知道,伍子胥为报父兄之仇,协助吴王夫差攻灭了楚国,掘了楚平王的墓,鞭尸三百!”伍子胥作为一个悲情英雄,一夜白头、七星临渊、千金报恩、端午起源等在民间为人熟知和传颂,且在江南许多地方建有庙祠,因此知道他事迹的人很多。他话音一落,就有人高声回答道。
“不错,可你们知道伍子胥是如何做到的吗?”赵又问道。
“不清楚,陛下给我们讲讲吧!”小皇帝在宋军中同样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他当年只带一队卫士前往行朝继位,被别有用心的大臣软禁在宫中。而其毫不畏惧,在软禁之地为侍卫们讲三国,以此来提高他们的军事素养的故事,在军中也是广为流传,听到陛下提问,立刻有人请求道。
“好,今天我就讲讲这个故事。你们也都可以过来听听!”赵见成功的调动起了众将的兴趣点点头,又看到警戒撤出后,有军兵探头探脑的张望,发现没有人驱赶后便慢慢向会场靠拢,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但是终归心有畏惧,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的围观,他招招手让众军也过来道。
“陛下,这……”小皇帝的建议,让坐在前边的孙恺十分为难,他想出声劝止,却被打断了。
“朕长的虽不如潘安,但也比你们也不差,难道还怕丢人吗?再说他们从军数载,说起见过龙颜,退役回乡后也有的说啊!”赵摸摸自己的脸笑着道。
其实他说的一点也不假,说起来古代除了身边人真正见过龙颜的人真不多,即便得以上朝面圣的朝官也至少五品以上,而在排班在后边的人若是稍微有些近视都看不清皇帝的模样。这也有了明清时期朝官们因为买不起官服上表明官阶的补子,于是就用纸画一个贴在官服上蒙混过关笑话,不过也变相说明站在后边的人根本就看不清皇帝长啥样。
官员都如此,普通人更是难上加难,就是瞅眼皇帝的画像都不可能。皇帝的御容像都收藏在宫中,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的,就拿前时赵在应天府祭拜供奉在三圣殿的御容像,不够品级的人连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看一眼了。
大宋朝好一点儿,皇帝每逢元宵节都会乘骆车预赏花灯,这个时候是不放车帘的,使得百姓们得以亲见龙颜。而这也成了东京元宵节的一场盛事,引得无数百姓前来围观,但是人山人海的又有几个人看得清楚,所以普通人见过皇帝的更是鳞毛凤角,得见龙颜一面足够吹一辈子的了。
“大家可以围的近一些,否则听不清朕的故事可是遗憾,另外有人想行刺朕,正好有人挡枪!”所以说赵让众军围过来听讲,可以说是千载难逢。孙恺无奈,只能让众军在众将的外围就坐,将他们与陛下隔开一定的距离,但是赵却笑着招呼众军离得近一些。
“我们愿为陛下尽忠,万死不辞!”
“欲对陛下不利者,便是我四军公敌!”
“陛下放心,我等甘愿为陛下挡枪,虽死无憾!”……赵话音一落,众军中便乱哄哄的不断有人高呼道,一时间群情激昂,士气高振。
“朕有如此好儿郎,何愁鞑虏不灭,壮志难酬!”赵压压手,场上立刻安静下来,他激动的高声道。
“陛下威武、大宋威武!”
“陛下威武、大宋威武!”
“陛下威武、大宋威武!”众军听罢立刻振臂齐声高呼相和,又掀起**。
“好了,咱们开始讲故事!”赵让人挂起一幅地图,待安静下来后指着地图言道,“周敬王十四年,吴楚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起因是蔡、唐二国苦于被南方的楚国欺负,搞了个召陵会盟,又灭掉楚的附庸沈国。蔡国辖地就在蔡州周边,唐国属地主要在随州,也就是你们四军现下屯驻之地周边!”
“楚国大怒,率兵北上,穿过南阳盆地和方城通道,去收拾蔡国。吴王阖闾立刻动员倾国之力,凑了三万人沿淮河西上,去救蔡国。大军走到潢川,忽然军中一位将领提议:咱们别往西去了,往南走吧。当时的主将伍子胥特别纳闷,咱们沿淮河西上挺好,你现在弃舟登陆,放弃吴军水战优势,你是不是喝多了?”
“而这位将领说兵贵神速,现在去救蔡国,只能击退楚军,如果咱们南下的话,可以直接杀进楚国腹地,想干啥都行了。于是这员大将带着三千五百人,直趋信阳,然后以迅猛的速度穿过大隧、冥扼、直辕,这三地便是义阳三关,他们从桐柏、大别山之间的孔道杀出,一路南下一口气冲到汉川,兵临汉水。你们猜猜楚王获知后会如何呢?”赵在三关的位置上用手指点了点,问众人道。
“吴军主力随后赶至,楚王直接吓尿了呗!”有人高声回答道,引起了众人的哄笑声。
“说的不错,楚王吓坏了。但楚国也有能人,其名叫叫沈尹戍,他建议楚军从方城直接打信阳,打下信阳后烧毁敌军战船,吴军回去的路就断了。然后楚军主将子常再逼迫吴家决战,就可收全功。”赵接着言道,“计划的很好,若是楚军依计而行,即便不能全歼吴军,也能将其重创。可楚将常贪功,没等方城的部队动,就先对吴军发起攻击。”
“吴军识破楚将的计策,便一路后撤,在汉川和汉阳之间以逸待劳,用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把子常打得晕头转向,最后在柏举彻底击溃楚军。”赵在地图上点了点,又画了一道线道。
“楚军战败一路沿安陆、京山溃退,本来已经进入河南的楚将沈尹戍获知败讯后急忙回援,击败了吴军先锋夫概,这时那位提议奇袭三关的吴将奇迹般地及时赶到,正面灭了沈尹戍。结果从此以后,楚军一路哭着往西跑,吴军一路嗷嗷叫着往西追,居然把楚国的都城郢都,也就是今日的荆州都打下来了。伍子胥掘墓开棺,鞭尸楚平王就在于此。”
“你们看,本来吴楚国力相差悬殊,楚国二十万人,吴国只有三万。可就因为吴军突然闪击三关南下,进入楚国腹心,与楚军夹汉水对峙,继又识破楚军偏师堵塞大隧切断其后路之谋,终将楚军攻破。导致楚军丧失主动权,只能疲于奔命,最后被个个击破,连首都都丢了。可见三关在战略上有多么重要,而谋划此役之人,一子落下,登时攻守逆转,全盘皆活,你们猜此人是谁?”赵又高声问道。
“兵圣孙武!”有人在下边回答道。
“对,此人就是兵圣孙武。而世人还称其为百世兵家之师、兵学鼻祖,所著《孙子兵法》成为将帅必读之学,因此我们不仅知道义阳三关之重,敌方同样知道。而这绝不是例外,北魏三关守将曾叛归南梁,登时举国皆惊,中山王拓跋英率军围攻,好歹才重新夺回;蒙元敌酋忽必烈南征时,也曾从这里打破九里关,十天之内就抵达长江岸边,围攻鄂州。”
“我们在分析起天下大势来就大词源源不断,什么雄踞某处、某某锁钥、某某襟喉、数省通衢、北扼南控、西镇东逼等等,其实地理没那么复杂。本质来说,无非通道和隘口罢了。平地被山地、草原、沙漠、河流分割成各种形状的区域,区域和区域之间存在联络通道,通道多的区域,就是通衢,设在通道上的城市,就是关卡,事实就这么简单。”赵话锋一转又道。
“义阳三关正好就是这样的三个隘口,都位于信阳以南,桐柏山和大别山的分界线上,将分割荆湖和中原的桐柏和大别山间的三条狭窄通道镇住。且三关的位置特别地正,正到你根本绕不过去,非走不可。因而在北伐之役之初,你们第四军的任务就明确指出:欲保证东西两个战场的联系,你部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攻取三关,依大别山脉以拒敌军,并与荆襄及两淮战场之行动相呼应。”
“如此已经说明,你部非是单纯承担守备任务,而是伏下的一支奇兵!”赵敲敲地图肃然道……
第1289章 答疑解惑
场上此时虽然聚集了近千人,太阳业已升起老高,炙热的阳光下大家都已经是汗流浃背,但没有一个人离开。听到皇帝说四军乃是他布下的奇兵,在场的军将们都是精神一振,坐着的挺直了腰杆,站着的也挺身立正,静听下文。
“无礼,撤下去。众军可以,朕也可以!”这时有侍卫撑起了一把罗伞为赵遮阳,他扭身沉声道。
“是!”侍卫迟疑了下,还是将罗伞撤去。而场上众人顿觉心里热乎乎的,军中相传陛下向来与军士们同甘共苦,但也有人不信,不过今日一见,哪里还有丝毫怀疑。
“你们也不必都戳在那里,大家听了半日,又热又渴,去弄些凉茶,酸梅汤最好!”赵又吩咐随侍的侍卫们,转脸又对众军笑道,“其实朕也渴了,也沾大家个光。”
“哈哈……”听陛下说的有趣,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觉得皇帝并非如传言中神一般的高不可攀,渴了一样要喝水的,顿觉与陛下亲近了许多。
“陛下言重了,这皆是属下的疏忽,怎敢劳动陛下的侍卫!”孙恺听了确是汗颜,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起身施礼请罪道。
“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接着讲!”赵压手让其坐下道,“从信阳过三关南下,便进入另外一条重要通道,随枣道的东南出口。”
“所谓的隋枣道就死由北边的桐柏山脉和南边的大洪山脉夹出来的一条通道,从南阳盆地东侧的枣阳开始,途径随州到广水,再往前走就是大悟。过了大梧之后,就随枣通道而大悟贴着东侧五岳山往南走几步,就是孝感。”
“用最明白的大白话说,湘豫两地想要走动联络,尤其信阳和孝感之间,必须得走三关。只要这三关一堵,交通立断,所以从南阳到孝感的随枣通道,也隐隐在三关威胁之下。如果我是南军,往北打,打下三关就是信阳,拿下信阳,淮河中段尽归我所有。哪怕拿不下来,随枣道也在控制之下,我可以分兵去打襄阳,然后从方城通道侧击河南。一路上还可以借汉水之势,后勤不虞有失。”
“那么这三关的意义,仅在于控制信阳和孝感的交通吗?让我们把眼光放大一点,看看周围的态势。”赵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言道。
“孝感西南方向是汉川,东边是黄陂,再东还有麻城。三处皆是鄂州外围重镇。尤其是汉川,在汉水边上,攻击鄂州可顺流而下。往西就可达长江,过仙桃、潜江则是荆州。若敌军从信阳渡过淮河之后,一定会赶紧攻克三关,然后南下控制孝感。拿下孝感,再拿下汉川,就扼住了汉水和长江。这一路再没有天险,又有汉水和长江水运之利,想怎么打鄂州和荆州就怎么打。换句话说,三关不保,长江中部流域重镇皆处于险境之中。”
“而此战四军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北进攻占了三关,如此不但阻断了敌军来援的途径,也断了这一地区地区北逃的路径。因此屯驻于此的敌军马上陷入外无援军,逃命无路的绝境,纷纷请降。使得我军以最小的代价,得以迅速收复了这片广大地区,四军此役可谓居功甚伟,而同时又保证了西集团右翼及东集团左翼的安全。”
“陛下,既然我军控制了三关,并得以巩固,为何不兵出三关收复豫西的唐州和邓州等州县,对襄阳之敌形成合围?”这时茶水已经送到,自有人呈上,而大多数人就只能就着水瓢舀着喝了。而有人起身问道。
“这个问题提的好!”赵并没有人因为被质疑而生气,反而十分高兴,这说明他们并没有人云亦云,而是动了脑子的,将杯中的茶水喝尽道,“兵家历来以江淮为界划分南北,但是南北通路并没有那么多。最东边没有天险,可是水路纵横,守易攻难。再往西看主要的几条联络南北的干道,淮安-建康算是一条,庐州-六安是一条,再过来商城-麻城、然后就是信阳过三关到孝感,往西还有随枣道、襄阳-荆州,没了,再往西就只有从四川顺江而下了。”
“大别山横亘江淮之间,东头是庐州,西头是义阳三关。三关通道狭窄,不如其他通道名气大,但却是任何兵家都不敢轻乎的一个节点,有它未必赢,没它一定败。”赵又将众人的视线拉回三关道,“庐州靠近建康,三关靠近鄂州,这两地的价值不容置疑,皆是江南的政经中心和军事重镇,关乎着南北政权的战略计划。”
“所以通过观察对手在三关怎么用兵,用多少兵,就能对对方的战略布局进行预估和判断,进而决定自己的战略战术,说三关是南北双方大战略的一个探测器,绝不为过。那你可明白了,朕为何让你们在此引而不发的所在了吗?”赵说完问道。
“末将明白了!”那军将施礼道,“陛下此次北伐的目的是意在夺取两淮和襄阳,从而改变我朝被动的战略局面,保证江东和荆湖地区的安全。因此兵分东西两路同时展开进攻,东西两集团即互为犄角轮番突破,使敌难以为援。而三关处于两个集团之间,即为互相勾联两部间的通路,同时也是整个战略上的薄弱点。”
“陛下在第一阶段即令我军夺取随州,就是控制三关,堵住这个战略上的漏洞,防止敌军自此处突破对我军两个集团进行分割,或趁我军兵力空虚之时直下江南,威胁我朝腹心;而在我军东集团取得江东大捷,西集团北渡控制荆湖地区后,进入北伐第二阶段时,四军则可保证两集团两翼安全,同时又可随时增援两个战场。”
“这时我军对敌军也构成了威胁,若敌将兵力集中于中原,我军就可迅速投入荆襄战场,先行收复襄阳,乃至江汉地区;而敌若是增援荆襄,那么我军就可在我军突破淮北后,攻取豫西,威胁洛阳,对荆襄之敌进行合围。但是当下我军东集团突破太快,不但攻取了淮北,收复了应天府,可襄阳久攻不下,导致东集团左翼暴露,使得陛下不敢轻动我军,免得为敌所乘,同时也可牵制陕甘之敌,让其始终不敢倾尽兵力南下,从而减轻了荆襄战场的压力!”
“很好,说的很有见地,你姓氏名谁,在何处任职!”赵听罢其分析连连点头,这人真是人才,可看其军衔不过是个统领,却不仅领会了自己的意图,且能融会贯通联系大势做出分析。虽不尽然,可以其不高的职衔能做出如此判断,确是个人才。
“禀陛下,末将徐无难,禁军第四军三师一团副统领!”那人敬礼后高声报告道。
“徐副统领问的好,答得也好,大家有何不明尽可畅言!”赵再次赞道,并鼓励众军进行探讨。
大家都清楚徐无难受到陛下的夸赞,再入了皇帝的法眼,来日是前途无量,于是乎将心中的疑问提出。初时众人还是有些拘谨,提的问题有的也是十分浅薄,但是陛下还是不厌其烦的做出了详尽回答,且无论官职高低态度一样平和。
如此大家也逐渐放开,问题也从有关三关的话题转到两淮战场上发生的几次大战役,赵尽可能的也从战略部署及展开过程进行解说,就战术的运用、兵种的配合,进行了分析。最后赵也站累了,索性与众人一样席地而坐谈天说地,而大家提出的问题则更为泛泛,可以说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赵虽然相对于此时的人,掌握的知识要多一些,眼界更为开阔,但也不是度娘,什么东西都知道。而他无法回答的时候,或请其他人解答,或直言不懂,绝不因为面子而含糊其辞。如此也并没有让众人觉得不妥,反而让大家以为走下神坛的皇帝更为亲切,甚至就如他们无话不谈的伙伴一般。
赵同样不以为杵,还掏出私房钱中午给大家加菜,自嘲自己也要养家,孝敬老人,且马上就要添人进口,实在是花销太大,皇后给的零花钱都被扣减了三成,闹得自己也是囊中羞涩。所以当下拿不出再多的钱来犒赏三军,只能给大家加上两个荤菜,而他也趁机解解馋。
众人听了是哈哈大笑,打趣皇帝也会怕老婆。而赵又就此话题展开,与大家唠起家常,说自己与众军一样征战在外,家里的事情顾不上,全靠皇后打理家事,孝敬太后,而他连老婆生孩子也回不去,心中内疚不已。这同样引起共鸣,大家也开始说起各自的家事,也表示自己回去同样要好好对待家人,再也不会打老婆了。
谈话直至开饭才算结束,赵与众军同样在操场上用膳,饭菜也是无异,只是比之大家多了张桌子,毕竟让皇帝撅着屁股蹲着吃饭实在不雅。而饭后他同样不忘嘱咐谭飞记的结算自己一行人的伙食费,占了众军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