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5章 险象环生
“都统,准备好了!”五旅司马黄凡推了推凝视着战场的罗大同道。
“炮火一定猛,速度一定要快,在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将人给我全带回来!”罗大同眼睛盯着黄凡沉声道。
“都统放心,一定完成任务!”黄凡立正敬礼道。
“小心些,我们有太多是兄弟回不来了,你一定要给我回来!”罗大同回礼后,将双手搭在其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有些激动地道。
“都统放心,我们还未陪着陛下进东京,不会死的!”黄凡笑笑,再次敬礼后转身下城。
罗大同站在城墙上目送他离开,此时城下已经有数队士兵集合完毕,黄凡下城后立刻有兵丁挪开拒马,那里已经清理出了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通路,他一招手士兵们从通道中鱼贯而出,借着河堤的暗影前出百步之后停下脚步。
有士兵掏出火折子一晃,‘噗’的一声轻响吐出一朵火苗,他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圆圈,又左右摇摆了几下,炮声便骤然响起,打破了沉寂的夜晚。此次炮击集中了五旅炮团的所有中型火炮,并加强了炮旅的重型火炮团,共计四十多门火炮,对阵前展开炮击。
河道宽不过二十丈,以宋军装备的中、重型火炮而言可以说是无缝隙覆盖,即便为了保证火力的延续性采用了间隔射击,依然能够保证无差别射击覆盖到前沿的每一寸土地,而在眼睛看来就是一条燃烧的火墙在向前推进,可谓是炮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罗大同看着被炮火映红的天空,对雷鸣般的炮声似乎充耳不闻,耳边仍回荡着‘都统,不要开城,不要救我们……’的嘶吼声,将他的思绪又带回了白天的战斗中,心中也充满了懊悔。
今天的战斗在展开后,蒙元军面对宋军在火力的优势只能继续采用人海战术轮番冲锋以求杀出一条血路,但他们也并非皆是善与之辈,也在战斗中寻找宋军防御上的弱点。敌军很快发现宋军突出在镇外的火力点,不仅给予他们后续增援部队很大的杀伤,还成为进攻途中的障碍,使他们无法在突破后迅速调集兵力巩固突破口。
另外敌军也发现这些悬于主阵地之外的火力点同样是宋军的软肋,在保持对镇中的压力同时,转而调集重兵试图拔出这些火力点,消除进攻途中的心腹之患。同时也不无围点打援之意,以此诱使宋军出镇营救,他们可趁机转入混战,并寻机抢夺寨门。
罗大同也很快发现了敌军战术的转变。外围的火力点一般是以配备百子铳的分队为单位,并佐以一个迫击炮班,兵力根据火力点的大小兵力略有差别,可兵力最多的也不过五十人。各个火力点之间可以相互支援,且能得到镇子中远程火炮的增援。
若是按照以往的战斗规模来讲,火力点配置兵力完全足够了,起码能够自保。但是此次战斗敌军进攻的规模远超五旅参与的战斗,且阵地选择在土台之上,但这点高度在周围平坦的地形上并不占据优势,很快就陷入四面受敌的困境。
当罗大同看到镇外的火力点,在万千敌军的围攻之下就如海上惊涛骇浪中的几块小小的礁石,被一**汹涌的海浪不断的冲刷。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各个火力点之间虽然初时尚能通过交叉射击给予敌很大的杀伤,但是很快就自顾不暇,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布置在镇中的火炮在敌军的猛烈攻击下,虽然已经竭力对镇外的火力点提供支援,可终究力有不逮,敌军利用火炮降温停止射击的间隙进行突击。
眼看着前出的火力点在敌军如潮的攻击下,一个接一个被淹没;看着自己的士兵、兄弟拼死反击,有人将将手雷挂在身上,扑入敌群之中。有人来不及装填弹药,便挺着刺刀跳出工事与敌拼杀;炮兵在敌军迫近后,迫击炮已经无法发射的关头,将炮弹引信点燃直接抛向敌军,当敌军扑入阵地后,他们将炮弹反向装入炮膛,将炮、自己和敌人一起炸毁。
待阵地已经无法守住的时候,几乎每一个阵地都向指挥所发出旗语,但并不是请求救援,而是要求都统千万不要派兵出城救援他们。而罗大同也看到攻陷阵地后,遭受到极大伤亡的蒙元敌军不仅将阵亡的宋军士兵尸体分尸泄愤,还将被俘的士兵在城下斩首向守城的官兵示威。
此情此景,让罗大同悲愤欲绝,可他头脑中还保持着一丝冷静,没有下令冒险出城救援,并制止了已经不冷静的一团长。只是下令对几个尚未失守的火力点加强火力支援,而炮兵们也是杀红了眼,不顾火炮炸膛的危险持续射击,总算解除了危机。战至天黑敌军罢战,但依然对几个火力点以重兵围困……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激战,救援部队击溃了敌军,开始陆续回城,他们救回被困的官兵二百余人,并收敛尸体残骸百余具。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这股小部队不但杀伤了大量敌军,还整整拖住了敌军一天时间。罗大同亲自将负伤军兵送往医药院救护,又祭奠了亡者,将尸骸暂时安置于庙中。诸事处理完毕后,东方已经放亮,大战又将再起。
令人意外的是这天敌军并没有继续攻城,而是转向镇北的故道。罗大同百思不得其解,众人以为可能连接两日攻城,敌军伤亡惨重却未能寸进,转而选择从镇外突破。而他们并不知符离敌军已经战败逃走,土土哈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况,因此才急于突围。
尽管情况不明,但战斗的激烈丝毫不逊于前两日。面对来攻的敌军,宋军依托修筑的棱堡工事拒敌,敌军尽管攻势凶猛,但是宋军也丝毫不输气势。待两军战斗激烈之时,骑兵旅对蒙元军侧后发起了突击。大家都知道,骑兵一旦成功迂回到敌军侧后,便可以出发动奇袭,在敌方准备不足的状态下先发制人,即使敌军最终能够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也要在付出相当的代价之后。
过去两军交战,大部分战斗宋军多是步军列阵防守,依靠强大的火器对敌骑进行杀伤后,再对溃败之敌进行追击。加之宋军骑兵数量不多,成建制的骑兵更是作为战略预备队使用,不会轻易动用。而蒙元军此战中处于被动防守的态势,其所依仗的以骑克步的优势,及快速机动和迂回攻击等战术,对于宋军皆无法发挥大用处。
而元军在几次会战失败后,也意识到在宋军犀利的火器下,从前无往不利的骑射作用开始下降了。因为在火器的打击之下,轻骑兵骑射手对步兵的袭扰,会无可避免的会遭到更大的损失。而装备了燧发枪和刺刀的宋军步兵,可以同时承担远程攻击和近战肉搏的任务,可以便捷地实现射击与冲击转换,作战能力大大加强,使他们在野战中也难以占到便宜。
所以自战争爆发以来,宋军骑兵一直处于打酱油的状态,并没有发挥真正的作用。但这并表明宋军骑兵战斗力不强,而御前护军骑兵旅早在琼州就已经成军,训练极为严苛,装备也是最好的,可谓是军中精锐。他们骤然从侧后杀人战场,顿时打乱了敌军的进攻,蒙元军且战且退,宋军也没有给他们机会,一路追杀不可避免的与敌骑军遭遇。
蒙元是骑射起家,侍卫亲军各卫也皆有编制,而蒙元钦察卫军更是敌老牌劲旅,弓马娴熟作战悍勇,且并没有如汉军那样参加屯田疏于训练,因此仍保持着原有的战斗力。可御前护军骑兵旅也不是弱鸡,他们在与元军骑兵作战中所表现出的勇敢和娴熟的战术其实并不下敌军多少。尤其是此时此刻,宋军占据战场的主动权。
双方在荒野中一时难解难分,骑兵旅都统方胜也亲自领兵冲杀,在战斗中三易其马,阵斩汉军中卫副都指挥使贾茂,主将皆是如此,可见战斗只激烈。而其麾下将士亦是力战不退,奋不顾身,摧锋陷阵,与敌人力战不止,杀的几进几出。
但是护军骑兵旅只有几千人,对于数万蒙元骑军来说还是显得势单力薄,尤其是钦察卫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随着伤亡的增加,方胜领兵且战且退,准备脱离战场。但是敌军紧追不舍,他担心退入阵地会冲垮己方防线,便领军向北撤退。
双方在运动中搏杀逐渐脱离主战场,方胜却知道自己不能再退,否则敌军便会绕过宋军的阻击阵地逃向应天府,于是命令部分士兵下马作战,占领了一道土岭据守,依靠土岭防御,双方骑兵在土岭附近又一次展开大搏杀。但人数占优的敌军逐渐将骑兵旅分割,使缺乏火炮支援坚守制高点的宋军遂陷入困境……
第1246章 攻守逆转
罗大同看着战场有些发懵。敌军在遭到骑兵旅侧后突击后,出现了混乱,其进攻也随之被瓦解。但是骑兵旅遭到敌军大队骑兵的围攻后,不敌向战场北部遁去,脱离了战场。他担心敌军会使诈,也不敢贸然出击解围,又担心敌军趁机发起进攻,只能下令固守工事不出,同时调集预备队准备随时增援镇外的二团。
但是,罗大同即没有等来骑兵旅的回转,也没有等来敌军又一轮的进攻,双方似乎皆对战场上的骤然变化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却更觉担心,不知道骑兵旅是否摆脱了敌军的追击,突出了敌军的包围;又担心失去骑兵旅对侧翼的遮护,向北绕过柳子镇突围。反正越想越上火,想做点儿什么,又不敢擅动,只盼都帅尽快领援军的到来。
“都统,敌军似有变动,后军突然出现骚动!”设置在高塔上的望哨突然传来消息。
“严密监视敌军动向,随时禀告!”得知敌军动了,罗大同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他一边下令,一边转到庙中后殿外的高台上,向战场上张望,但是无法看到战场后方的情形。
“都统,望哨报告后方敌军大乱,似是遭到突袭!”
“是不是都帅的援军到了?仔细观察。”罗大同将望远镜的倍数调到了最大,依然无法看清,却听到了似有枪炮声传来,细听之下不似元军火器卫的火器发射声,他精神一振道。
“都统,应该是的。敌军火器发射的声响沉闷,应是援军到了。”虞侯王宣听了片刻确认道。
“都统,望哨报告,发现后方有禁军第二军的旗号,在东北方向有我御前护军二旅的旗号出现!”
“不来一个也不来,可说来又都来了!”罗大可听报笑骂道,但是精神却是一松,他知道既然出现了二军的旗号,说明符离已经被我军收复,土土哈部已经是前进无门,后退无路了。
“都统,敌军后方遭袭,必会全力向我军方向突围,要尽快做好准备!”王宣见罗大同有些失态,急忙提醒道。
“传令各部做好反击准备,炮兵不必再节省弹药,敌军发起进攻后将炮弹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去,然后全军出击!”随着援军的赶到,罗大同也意识到决战的时候已经到来,而前时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到,他不得不精打细算,节省着弹药用,且守城多日被敌军压着打,心里也是憋着气,如今终于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时候了……
土土哈此时也发现宋军大队援军赶到,他明白冲破柳子镇宋军的拦阻,取道汴河故道返回应天府的计划已经难以实现。决定向西北方向撤退,绕过柳子镇,转而走二十里外已经废弃的应天府只符离的大路,以脱离与宋军的纠缠。
以往元军凭借着骑兵的优势,可以在战场上实现快速机动,摆脱敌军的纠缠。但是这次他们遭遇到了宋军的骑兵,并还有汉军卫步军拖了后腿,土土哈只能一边遣兵断后阻挡宋军的追击,一边令骑军尽快击败拦路的宋军骑兵,清除途中的障碍。
本就苦苦支撑的骑兵旅,面对如决堤洪水般涌来的敌军,顿时感到极大的压力。但是此时方胜率领的骑兵旅却不知战况发生了变化,他还在率部血战,与钦察卫军周旋,还不知道自己给敌军撤退造成了很大困难。可他也很快发现情况不对,元军大队人马改变了进攻方向,绕过了镇子似是要取道昔日旧路向应天府撤退。
方胜反应也很快,意识到若是再不改变战术,骑兵旅不仅难以阻挡敌军,反而会被淹没在急于奔命的敌人大军中。因此他及时调整部署,先行发动了一场反冲击,接应上下马作战的骑兵,且战且退向北撤出战场,点检兵马此时骑兵旅已经损失八百余骑,但编制尚保存完整。
方胜明白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歼灭敌军,而是要拖住敌大军,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因此他转而采用避免正面阻击的策略,毙敌锋芒以机动作战的方式对敌进行袭扰作战,紧追不舍对敌侧后下手。他们在战场上往来驰骋,一击便走,在运动中与敌搏杀,双方逐渐杀入到永城附近。
骑兵旅终归是势单力薄,在元军大队骑兵的围追下被逼向睢水岸边,陷入了绝境之中,方胜下令下马结成圆阵准备与敌做最后一搏。而这时突然上游对岸传来阵军号声,他听出此是宋军间联络的信号,立刻命号兵回应联络,告知己部的番号和战况。
对方也很快回复,其正是禁军骑兵第二师,而其在得知他们的处境后,也毫不迟疑的迅速渡河前来支援。方胜看着千军万马从对岸泅渡而来,只觉的眼前的事情有些不真实,更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虽然对于骑二师突然出现在这里十分诧异,可战事紧急却也顾不得细想。
不过方胜明白骑二师的到来足以扭转战局。骑军第二师的前身是在琼州时组建的两个骑兵旅之一,进入江南后利用缴获的战马扩编成骑兵师,其下辖六个骑兵团,一个辎重团,还编有一个速射炮团,加上直属队,总兵力达一万二千人。
骑二师可以说是宋军编制兵力最多的部队,其目的除了为适应未来平原集团作战外,也是为了以后再次扩编做准备。不过骑二师的运气也不太好,北伐之役以来除在江东打了一仗外,也一直是追着步兵跑,主要承担着掩护大军侧翼和侦察及保护运输线的任务。但其运气不错,阴错阳差的‘收复’了徐州,捡了件天大的功劳。
而方胜不知道的是,骑二师在收复徐州后,又受命攻取了徐州周边的萧县和濉溪两县之地。濉溪与永城隔睢水相望,骑二师都统钱琳知道这边战事尚未结束,因此将主力集中屯于睢水沿岸,以防止敌军犯境。同时也遣侦骑在沿岸巡视,监视敌军动向。
今天有一队侦骑在例行巡视时,发现对岸有战事发生,但战况不明,便及时通禀给钱琳。他马上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并将两个团隐于睢水堤坝外沿待机,随时准备给渡河之地予以重击。在中午时分,前哨又禀告有宋军一部被敌困于对岸,经联络是己方的御前护军骑兵旅。
钱琳闻知大惊,他知道御前护军进入淮北后一直伴随在行营左右,保护陛下的安全。也知道陛下驻跸零壁,指挥整个战役,而护军骑兵旅在此遇险,很有可能陛下就在附近。他哪里敢怠慢,马上遣军渡河增援,并组织其它各部也迅速渡河参战。
骑二师迅速投入战斗,他们从上游迂回到元军钦察卫军的侧后发起了突然袭击。自己原先对宋军所惯常使用的迂回包抄战术,眼下却被宋军用上了,猝不及防之下钦察卫军迅速被击退,护军骑兵旅之围也顿时化解,两军合兵一处。
钱琳与方胜相见,顾不得叙旧,他以简洁的言语告知钱琳当前的战况。当下与他们对战的敌军已经被阻于柳子镇附近,当下正在拼死突围,双方已经激战了三日,而己方兵力处于劣势。但是倪亮率领的援军尚未赶到,他们的压力很大,自己正是由于阻击择路突围之地而遭到了敌骑重兵围攻。
钱琳得知后不敢怠慢,毫不犹豫的投入战斗。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参加战斗,其实是违反军纪的,而他之所以冒着违命的风险加入战斗,不仅是因为自己与御前护军众将自**好,还有着陛下早在建军之处就定下‘攻则相护,退则相守’的铁律。
在陛下耳提面命之下,铁律早已经深入军中每个人的骨子中,钱琳清楚自己见死不救的后果,恐怕比之无令而行还要严重。即便官司打到陛下面前,自己违背铁律也难以分辨,等着他的不止是众将的唾弃,即便性命怕也难保。
御前护军元军的赶到,已经让元军陷入了困境。土土哈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后有追兵紧追不舍,前有阻击部队拦截。他必须赶紧突破宋军骑兵的阻击,否则自己很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而新赶到的宋军骑兵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他们刚刚突破柳子镇宋军的阻击,可后面的宋军追兵已经杀到,最要命的是,这里加入战场的骑兵还有完整建制,是至今没有加入战团的生力军。
于是永城外宋元又一次展开了骑兵搏杀,爆发了北伐以来最大的一次骑兵间的战斗。开阔的平原上战马嘶鸣、黄尘漫天、金石相交、鼓声不断,战马往来驰骋,穿插追击,迂回包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枪炮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天,将战斗推上了有一个**,只不过这会儿大家攻防姿态交换了过来刚才攻击宋军的元军,转眼间变成了宋军骑兵的刀下鬼……
第1247章 再加点儿
“钦察卫及汉军右、中、后三卫在增援符离途中遇伏,突围遇阻,遭南朝十万大军围困。符离守将汉军前卫都指挥使玉哇失见死不救,怯敌不战北逃,以致土土哈部进退失据,不得不冒险向应天府突围。撤至永城再遭南军大队其必阻截,土土哈率众军力战不敌,死于乱军之中,汉军右卫都指挥使床兀儿阵亡、中卫都指挥使康里人断后重伤被俘、后卫都指挥使拔都儿生死不明……”
“不要嗦了,直说尚有多少可战之兵,归德府怎么样?”真金脸色铁青地打断听月赤察儿的禀告,摆手喝问道。
“是,大汗!”月赤察儿连连点头道。
“经两日激战,众军退往应天府,南军紧追不舍,而城中仅有数千镇抚军据守,接应不及被南军赶上夺取了城门,只能穿城而过,城池就此失守。只能继续向北退到开封,收拢各部残军得兵八千,暂由汉军卫中军副都指挥使郑温统领,其又紧急征调周围州县镇抚军驰援,准备固守,请大汗速发兵救援……大汗!”
“只剩八千人,归德府也丢了!”真金听报喃喃的嘟囔了一句,眼睛一翻,身子一仰,倒在了御榻之上。
“……”月赤察儿知道大汗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好,眼睛一直偷瞄着其,眼见其翻倒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又招呼内侍赶紧去叫御医诊治。
好一阵子,真金悠悠转醒,眼睛转了转,看看周围发现已经到了寝宫之中,皇后阔阔坐在塌边低首垂泪,见其醒来惊喜的擦擦眼泪,露出丝微笑。他略微扭扭头,又见三子铁穆耳伫立在床边侍奉,脸上又露出欣慰之色,才问道:“朕睡了多长时间了!”
“大汗已经睡了多半日,现在已经是酉时了!”皇后阔阔真扭脸看看宫外的天色回答道。
“扶朕起来,召右相、左相、平章进宫议事!”真金要挣扎着起身,刚刚撑起身子却又颓然倒下。
“大汗,身体要紧,再休息几日再议吧!”阔阔真用丝帕擦擦其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道。
“敌军已经快打到城下了,朕怎能安心榻上,传命吧!”真金拍拍阔阔真的手柔声道。
“父汗安心静养,我愿领兵前往开封,将敌军逐出两淮,重蹈江南!”铁穆耳上前一步施礼道。
“王儿有心了,但是此次南军势大,汝还年轻!”真金看向铁穆耳摆手轻笑道。
“父汗,我……”铁穆耳明白父亲话虽说的婉转,但是其中意思不外乎是说自己非是南朝小皇帝的对手,而其岁数比之自己还要小上几岁,这让他有些不服气,还想要争辩,却被母后摆手制止了。
“几位重臣得知大汗突发疾病,已经进宫在殿外守了一日,将他们召进寝宫觐见吧!”阔阔真劝道。
“扶朕起来更衣,让他们在殿中觐见!”真金摇摇头言道,拒绝了皇后的好意。
“唉,好吧!”阔阔真轻叹口气,暗自向铁穆耳使了个眼色,让他扶大汗起身,自己则亲手侍奉大汗洗漱更衣。她冰雪聪明,明白在这国难当头,内外交困之时,大汗强自接见众臣是不希望让人认为他被打倒,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不能亲自理事……
“参见大汗!”在殿中等候多时的众臣见真金在铁穆耳搀扶下进殿落座,立刻齐齐上前施礼道。
“坐吧!”真金压压手让众人坐下道。
“大汗无恙,真是我朝之幸!”右相伯颜首先问候道。他前时接到旨意命其立刻返回大都,但是刚刚入京不久就获知前线战事失利的消息,而今日更是得到钦察卫和汉军卫被击败,归德府失守的战报,随后宫中有旨令他速速进攻,才又获知大汗急怒攻心当场昏厥的事情。
伯颜深知在这多事之秋,人心惶恐的时候,若是大汗出现不测,而储君未立,定然又会掀起场腥风血雨。届时内外交困,大元朝也许会真的走向灭亡,好在大汗缓了过来。可心情也只是略微好转,他已经看出大汗走出来时脚步虚浮,面色潮红,此刻不过是强撑着而已,危机并没有随之解除。
“朕只是偶发微恙,服了药便没事了,却让诸位受惊了!”真金故作轻松地道。
“皆是我等无能,让大汗过于操劳,臣惶恐!”平章李谦再施礼道。
“皆是玉昔帖木儿之过,其执意私自渡江进犯江东大败,若是遵大汗旨意与南朝议和,怎生会导致两淮精锐尽失,使敌得以侵入中原,又怎能让大汗操劳过度!”桑哥却是愤然道。
“是啊,若是其遵循右相之策,在沿江要地修筑城池,构筑严加防线,再与南朝修好,开榷场,通有无,又怎会有今日之祸!”铁穆耳看看伯颜才咬牙切齿地道。
“玉昔帖木儿骄旨兵败江东,诿过于其却也不公平!”平章李谦皱皱眉言道。其实谁都知道没有大汗的授意,玉昔帖木儿有天大的胆子不敢,也不可能调动两个都万户府十几万大军,但总要有人负责,其不过是替大汗背锅罢了。而铁穆耳如此说不过是讨好伯颜而已,其中原因不言自明。
“唉,当下南军已经攻陷归德府,剑指开封,就不要争论前事了。”伯颜轻叹口气道。他同样明白众人的心思。
真金自禅位之事受到忽必烈的叱责后,惊惧之下染上重病,此后身体一直虚弱。而自去岁连战失利后,愈加虚弱,这也惹得有些人蠢蠢欲动,开始为争夺汗位做准备。真金共有三子,长子甘麻剌和三子铁穆耳皆为皇后阔阔真所生,次子答剌麻八剌为妃子弘吉剌伯蓝也怯赤所生。
甘麻剌作为嫡长孙,自然是皇位最佳的继承人,也为汉臣们所认同,他自幼由忽必烈皇后察必抚养长大,忽必烈似乎也是倾向把这个孙子当接班人来培养,长大后封晋王,镇漠北“祖宗根本之地”,守太祖大斡耳朵,长期在漠北任方面主帅。
但是皇后阔阔真对长子甘麻剌并没有多少感情,她更喜欢幼子铁穆耳。便在真金继位后,怂恿大汗将甘麻剌召回,改封梁王,而让铁穆耳前往西北抚军,并让伯颜辅佐。显然是想让其交好西北诸王,为争夺汗位做准备。真金激怒之下昏厥,她也是只召铁穆耳入宫侍奉,其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眼下李谦似是在为玉昔帖木儿辩护,其实是意在摘指铁穆耳处事不公,当然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其并不支持立铁穆耳为储君;而桑哥显然是站在皇后这一边的,他代表的正是旧宗王一派,支持铁穆耳上位。伯颜也明白铁穆耳的心思,但他也知道若是此事处理不当,就又是一场朝争,所以他并不想表态,岔开了这个话题。
“右相所言正是,现下徐州和归德府失守,南军随时可以渡过黄河,兵进京畿,诸位有何良策御敌?”真金显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斜了铁穆耳一眼肃然道。
“大汗,当下侍卫亲军损失惨重,朝廷已经无兵可调,只能速调草原诸部王军勤王,巩固京畿!”李谦建议道。
“平章说的轻巧,如今国库空虚,仓廪无粮,调军入京粮草如何解决?”桑哥一摊手言道。
“这……”李谦被桑哥的话噎得一滞,他也知道为了增援淮北,侍卫亲军离京时已经将京中储存的粮食带走大半,现在积存的粮食也只够京中半年所食。而为了支付军费,朝廷只能增印纸钞,导致物价飞涨,麦子已经涨到每斗十贯纸钞,盐价十锭钞一石,百姓连盐都吃不起了。
“那也不能束手待毙!”月赤察儿插言道,“我们可以向民间粜买粮食,签征十六岁以上男丁编入各军,并以盐铁之税作为军费,沿黄河设防,阻敌进入河北。”
“我以为当下已经难阻南朝大军,不若遣使议和,与南朝划界而治,待来日兵强马壮之时再征江南。”桑哥言道。
“嗯,朕倒以为议和不失为一计,我们可以答应他们先前提出的以淮河为界,在沿边开设榷场的条件!”真金点点头道。
“大汗,如今南军以兵过淮河,夺取徐州、符离和归德等重镇,以淮河划界只怕南朝不肯答应。”月赤察儿苦笑着道。
“嗯……我们还可以答应他们可以兄弟之国相称,如此便宜他们岂会放过!”铁穆耳突然插言道。
“唉!”众人听了齐声叹气,心道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够使。想当年本朝兵威临安,南朝提出以父子相称,奉大汗为父,但是为大汗断然拒绝,坚持灭国。而如今形势已然逆转,你还似对南朝施以恩德以兄弟相称,南朝怎么会答应。
“那我们还可再加点儿,仿宋辽之例,岁赐其牛羊,马匹!”铁穆耳见众人神态,便知自己的主意有多臭了,赶紧又加码道……
第1248章 悔之晚矣
伯颜看看铁穆耳,又看看暗自摇头的殿上众人,也是暗自思惆。他近一段时间虽然远离朝廷,但是对于朝中之事并非茫然不知。早在自己离开时,他便制定了筑城守江,与宋交好的策略,但是在玉昔帖木儿接替他之后,却将此全部推翻。不仅停止了筑城,还频繁纵兵制造摩擦,挑衅南朝,遭到宋军反击后依然不知收敛,依然如故。
玉昔帖木儿如此大胆,伯颜清楚其必是处于真金的授意。因为当初大汗明着让他以中书右丞的身份主持与宋和议,其实心中对丢失江南十分不甘,希望自己能够夺回江南。可几次交手后,伯颜就意识到想要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短期内是不可能的,应该从长计议。
为此伯颜曾与真金长谈,以为当下南朝小皇帝刚刚收复江南,兵锋正盛,野心勃勃的欲收复中原。而其刚刚继承汗位,但是根基并不稳固,应该先稳定内政,收服众王,镇压反叛,不是急于对南朝用兵,而是应该避其锋芒,与南朝修好。待汗位稳固,精兵练成,财政改善后再进江南。但是真金显然没有听进去,却将自己打发到了和林,当做块‘镇宅石’来用。
伯颜再看真金,此时桑哥和铁穆耳及月赤察儿正大谈和议的必要性,其虽绷着脸,但是难掩脸上的亢奋之色。他不由的暗自摇头,自己对于真金的聪明和干练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在草原诸王的反对声中毫不犹豫的站在其的一边,力排争议,压服诸王,扶植其登上汗位。可是他也发现其与忽必烈相比还是不够成熟,在治国理念上父子两人更是有很大的差异。
忽必烈作为一个政治家注重的是实用,在儒治上是谨慎的,对儒臣的使用也是有限度的。即在儒臣的主张符合其政策时才使用之,一旦儒臣对现行政策无用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之。而真金自幼受到儒学教育,信奉儒家治国之道,他相信要治理国家,非儒治不可。特别是在理财方面,父子俩的观点更是不能兼容。
所以伯颜明白真金继位后必然会重用汉臣,与自己的策略必然出现分歧,那么被边缘化也是必然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一帮汉臣的支持下,其马上屏弃了自己制定的对宋由攻转守的战略,调玉昔帖木儿主持河南山东行省军政事务,为攻宋做准备。而为缓解财政困难,他利用桑哥追缴地方欠朝廷的税赋,减少甚至停发对草原诸王的赏赐,却又采用汉法消减税赋以收买民心。
对于真金的所为,伯颜还是理解的。一者其刚刚继位,而蒙古人又最重军功,真金必须以一场军事上的胜利来彰显自己的武功,从而获得蒙古诸王的拥戴;二者,真金是想通过减少赏赐来减少朝廷开支,缓解财政困难;三者通过减轻百姓税赋缓解蒙汉之间的矛盾,以此来恢复社会稳定,进而保证朝廷有稳定的财税收入。
这些政策在伯颜看来过于激进了,要知道蒙元立国的根本是蒙古人,特别是蒙古贵族们。其的新政不仅在政治和经济上对蒙古人进行打压,必然伤害到统制基础,引发蒙古贵族们的不满。而减轻百姓税赋,使朝廷在失去江南财源后,财赋收入进一步减少,只能逼着其催讨地方拖欠的税赋,如此又激起中原蒙古人的反对。
在军队的战斗力上,伯颜一直领兵,并主持了灭宋之战,对他而言是有发言权的。在他看来,在忽必烈当国时,蒙古兵和北方汉军战斗力的衰退就已经初现端倪。到了忽必烈借李之乱解除了北方汉人世侯的封地之后,汉军世侯们失去了利益,对元王朝大扩张随之失去动力,世侯军战斗力也不可避免的开始下降。而蒙古兵则因为进入中原已久,骄奢淫逸而不断失去战斗力。
但是这一阶段,伯颜以为元军的战斗力的退化还不是很明显。加之蒙古此时国力远胜南宋,靠着国力碾压,还是成功灭宋。然而无论是征讨占城、安南及日本的惨败,还是面对西北海都、笃哇等诸王的肆虐表现出的乏力。尤其是在征伐琼州残宋政权和日本失败后,水军几乎伤亡殆尽,有战斗经验的将领和精锐伤亡惨重,导致元军战斗力的退化速度进一步加剧。
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大部分辅臣,随着能征惯战的老一辈将领逝去,新一代的重臣大多是凭借先人的功劳登上高位,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经历过战,也没有作战经验,对他们而言,成吉思汗、窝阔台、蒙古、忽必烈等列祖列宗亲冒矢石、带着百战之师千里迂回的壮举变为了他们的神话。
这种现象在军队中更甚,一些昔日的精锐部队中一些昔日的王牌部队充满了乳臭未干的膏粱子弟。而成长为一名军中高级的军官,从前首要就是能熟练使用弓箭和骑射,必须经过长时间艰苦的训练,以锻炼出强大的体魄和高超的技巧。而这些过惯了优越生活的纨绔子弟,显然不想过这样艰苦的生活。
军官素质的下降同样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他们往往手无挽弓之力,也不能骑射,已经失去了先祖的看家本领,即便过去最为精锐的怯薛军也退化成大汗的高级侍者,使朝廷不得不依靠以汉人为主力的侍卫亲军宿卫汗帐和保卫京畿。
此外,朝廷为了节省财政开支,使用军户制度来维持军队,却又不放心让大量汉人加入军队。然而在蒙古贵族的盘剥之下,服兵役义务的底层蒙古人也要承受着极大的负担,却不再有征服战争,使得他们无法获得战争红利。为了自筹装备,不少蒙古人不得不卖儿卖女,甚至典身为奴,来凑足从军的盘缠。这样的情况下,蒙古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而军中的汉人和南人也很难保持战斗力,他们本身不是蒙古的嫡亲部队,因此受到蒙古贵族的猜忌和压制,在军队中降低汉军的比例,让汉军担任二线部队甚至辅兵、炮灰等位置。更何况他们还需要负责繁重的劳役工作,使得他们没有训练的时间和精力,因此战斗力也急速下降。同时在统治稳固之后,蒙古人为了防止汉人的反抗,又颁布禁武令禁止汉人习武、储存兵器,以削弱汉人的尚武精神。
这些举措加快了军队战斗力下滑的速度,当对上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宋军,连吃败仗也就不稀奇了。可问题是朝中官员从上至下能清醒的认识到问题所在的却不多,他们依然沉浸在蒙古大军横扫天下的历史当中,陶醉在中原和江南的花花世界里,依然认为新崛起的南朝不过是疥癣之疾,失去江南只是因为忽必烈骤然驾崩,导致朝中无心应对,才让南朝钻了空子而已。
问题是不仅朝中群臣有这种思想,真金也存在着这种想法,加之其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对南朝用兵也就不难理解了。其先是以玉昔帖木儿挑衅南朝,进而渡江南侵,结果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可这也只是让真金慌了一阵,并没有接受教训,在遣侍卫亲军南下增援,稳住了战线后,就又生出了收复失地的心思。
伯颜非是瞧不起真金,但是他以为真金与南朝小皇帝相比,其还真不是对手。要知道南朝小皇帝自六岁便开始主政,领兵连败刘深、李恒、张弘范、唆都和阿里海牙等人,这些人在当世都称得上名将,可不是丢了性命,就是一败涂地。又以琼州弹丸之地为基地,卧薪尝胆十年一举收复江南。
南朝小皇帝可以说是妖孽一般的人物,无论是治国,还是领兵作战,绝非是真金这个‘书呆子’教导出的皇帝所能比的,稍动心思就把其装到坑里了。人家正是利用了真金‘不甘’的心思,转手又挖了个坑,将二十万侍卫亲军给埋了。
从去岁冬天到今年初夏,短短半年的时间,两淮、淮北、荆襄地区失地千里,人口数十万户,损失兵力近四十万人,当下作为元军主力的侍卫亲军又在徐州和符离两地几乎全部被歼。实际上整个中原地区,朝廷可控制的军队几无,所依赖的只是地方屯戍军和镇抚军,而远在草原的宗王军能否听调不说,可他们又真的能抵挡的住如狼似虎的南军吗?伯颜也不敢确定。
想来真金也已经意识到当下的状况,但与南朝求和,主动权并不在己方手上,那要看南朝答不答应,高兴不高兴了;而若想其同意议和,只怕不付出沉重的代价是不行的,而如他们那般还死抱着天朝大国的心态,以施舍的姿态去求和,难啊…
老本输光,眼看敌军兵临城下才知道怕了,后悔了,却是悔之晚矣!
第1249章 适可而止
真金强打精神听着几位重臣争论,心中却是一片黯然,想想祖辈、父辈是何等英雄,打下了一大片江山。可现在诸国叛离,不再以他们为宗主国,草原诸王也是貌合神离。而下作为钱袋子的江南丢了,两淮丢了,引为根本的中原之地也处于敌人的兵锋之下,岌岌可危。
“吾以为前时南朝就予以两淮划界,而如今他们已经兵进淮北,绝不会退回淮南,定会要求以黄河为界分土!”李谦悲戚地言道。前时以侍卫亲军南下守徐州、归德府和符离正是他的主意,可如今二十万大军损失殆尽,导致京畿无兵可守,让他惭愧不已。
“恐怕以黄河划界,南朝都不肯答应了!”桑哥叹口气言道,“现下南军已经兵进荆襄地区,随州、房州尽陷敌手,襄州也只剩下襄阳一座孤城,被敌十万大军团团围住,交通断绝,又无援军,陷落也只是迟早之事。”
“是啊,襄阳一失,河南江北行省尽失,南军便可渡过黄河,关中也在南军威胁之下!”月赤察儿点点头道。
“四川行省形势同样危急,有战报传回,雨季已至,嘉陵江涨水,南朝水军是蠢蠢欲动,欲攻重庆。而陕西行省援兵因道路艰难,行军速度缓慢,恐增援不及!”安童言道。
“不若我们将南朝废帝放归,以此换取南朝停止进兵呢?”铁穆耳这时又插话道。
“嗯,殿下所言不失为一计!”桑哥击掌赞道,“南朝对我们俘获他们的废帝为耻,上次和议也是百般讨要,最后归还废太后尸身才罢休,如今我们以废帝为胁,不愁他们不肯答应,说不定要回两淮也说不定!”
“对,当年女真与南朝在两淮对峙多年,多次兴兵北伐,女真不得已也是以归还被虏走的二帝相要挟,迫使南朝以淮河为界的。”月赤察儿连连点头道。
“左相所言恐难以实现。”李谦冷笑道,“南朝讨要废帝和废太后,不过是因为脸面,且早在琼州之时,南朝小皇帝便已将凡是接受我朝敕封的废帝及诸王出籍,废去一切封号,视为叛逆。而据吾所知,废太后尸身运回江南后,也只是以平民之礼入葬,并没有葬入皇陵。而如今想以此要挟南朝小贼,恐其根本不会在意。此外,以南朝废帝为筹码,只会激怒小贼,其恨不得要我们杀其而后快,绝不希望其归朝!”
“平章此言怎讲,他们不是年年日日要收回二都,迎回皇帝吗?”铁穆耳见李谦对自己的计策多有不屑,颇为不悦地道。
“殿下可能对南朝之事多有不知!”李谦拱手施礼道,“南朝传位以嫡长为先,废帝乃是嫡子,又占个长。而小贼生母低贱,只是个宫女,生子后才封为修容,嫡长皆不沾边。若是废帝归朝,其就要让位于他,否则便是有违礼制,且南朝旧臣中就对其得位不正多有争论,其怎会让其归朝夺己之位啊!”
“这……”铁穆耳由己度人,想想自己一心想要继承汗位,虽占嫡,却不占长,不免心虚,又暗恨自己怎么在这敏感时期说起这个话题。
“如此我们便替小贼将其杀了,除了后患,其也会卖我们个脸面吧!”月赤察儿言道。
“唉,将其杀了,只会落下口实,反倒给了其继续进兵的借口。”安童对这两人的智商也是无语了,叹口气道。
“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留之何用啊!”月赤察儿也懵了,这废帝此刻成了颗热火炭,怎么处置都不妥当,摊摊手苦笑着道。
“可以将其远放到边远之地,如此即可让小贼失去借口,我们手中又可以攥着其的把柄,让其不得不就范!”安童言道。
“这……这只怕依然难以迫使小贼继续向河北进兵吧!”月赤察儿看看大汗不大确定地道。
“开封不能丢,废帝不能放还,否则我朝国威何在,朕的颜面何存!”听了半天也没有商量出个主意,反倒是想着如何讨好南朝,这让真金愈加恼怒,在案上重重一拍道。
“……”众人一下都不吱声了,大汗这个决定有点太苛刻,当下打也打不过,而这个条件恐怕南朝也难以接受,他们一时也没了主意。
“大汗,我以为南朝在攻取归德府后,应该也准备罢兵了,不再会继续北进!”这时伯颜施礼道。
“右相为何会做出如此决断?”伯颜在朝中的份量不容置疑,可其这个判断还是让包括真金在内的众人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有什么理由会让南朝在大好形势下放弃继续北伐,李谦扭脸问道。
“因为汉人本性缺乏进取之心,儒法根脉使然,而帝王不愿留下骂名!”面对众人充满质疑的目光,伯颜捋捋胡须从容不迫地道。
“嗯,右相真乃奇才,对儒家的理解,我等自愧不如!”李谦沉吟了片刻,转身向其施礼道。
“是啊,右相此言一针见血,窥破了其中的奥义!”安童也点头称是道。
“右相真是国之栋梁,朕之肱骨!”真金思索了一阵也赞道。
在场的几人,论儒学李谦、安童和伯颜、真金都可称的上大家,其他几人也都曾学习过,经其提示顿有醍醐灌顶之感。他们皆知传统汉文明,主要集中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统治者治国皆采取儒家为主,对释家、道家、法家等各种宗教学派采取兼容并蓄的态度,但是儒家是最基本的根脉,从来没有断过。
儒家讲究“一极牲”“秩序性”“包容性”,也让中原文明止步于天朝上国的幻觉中,认为只要占领了中原,那么就实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国宏图伟业。对汉族而言,除中原外周边皆苦寒之地、瘴疠之地,生存环境恶劣,容易水土不服,并将此作为扩张的极限。
其次,中原地区主要以农耕经济为主,汉族人本身自给自足、怡然自乐,自然对其他经济体系不感兴趣,更不愿意离开世代家园大规模迁徙异域。而中原王朝疆域扩张,要耗费大量人力和物力,中国古代人口较少,生产力相对落后,交通又极其不便,主要靠烽火和驿站传递军事信息,没有能力和必要拿出太多的财力去劳师远征或经营周边的不毛之地,认为对外扩张领土是很不划算的买卖。
再者中原汉王朝的帝王都很清楚,大规模扩张很不利于中央集权统治,在遥远异域开疆拓土,不得不分封成众多小汉国进行统治,并派大军镇守。这无异于封王割据,不仅无法进行有效统治,且分散了武装力量,也埋下了内乱的种子。毕竟春秋战国、秦汉时期诸侯内乱的前车之鉴不远。
此外,在中原王朝历史上热衷于开疆拓土的中原王朝的皇帝也只有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等寥寥几人,但是也被世人诟病。
秦始皇吞并六国,实现了中原王朝的统一,但也是杀人无数,被指责为残暴不仁。被史家斥责为“劳师耗饷”、“糜费无度”、“征战无休”、“涂炭生灵”。汉武帝汉武帝时期攘夷拓土、国威远扬,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奠定了汉地的基本范围,开创了汉武盛世的局面,另有开辟丝路,在轮台、渠犁屯田,并置使者校尉。却被被史家评价为“穷兵黩武”、“海内虚耗”“人口减半”、“盗贼蜂起”。
唐太宗对外开疆拓土,攻灭东突厥与薛延陀,征服高昌、龟兹、吐谷浑,重创高句丽,设立安西四镇,各民族融洽相处,被各族人民尊称为天可汗,为后来唐朝一百多年的盛世奠定重要基础。被史家论证为“得不偿失”、“好大喜功”、“终结贞观治世”、“耗费民脂民膏”。
“诸位过誉了,我只是有些浅见与诸君说说!”伯颜却是荣辱不惊向众人拱拱手道。
“一者,南朝此次用兵,起初只是欲反击玉昔帖木儿的挑衅,准备攻取扬州后便收兵,因此小贼得到了众臣的支持。而其也是想着施以兵威,欲通过和议来得到扬州,并就此息兵。可惜玉昔帖木儿野心太多,急于建功,趁江东兵力空虚之际要取江南,却又被小贼窥破,不得不进行反击,进而引发大战。所以此战南朝众臣并非支持,而是被动的接受。”
“二者,南朝刚刚夺取江南不过短短两载,也是百废待兴,财政并不宽裕,难以支持长期作战。现在战事持续了八个月,南朝动用了五十余万的兵力,耗费极大,而这些皆是出自于江东。而两淮及淮北周边因黄河泛滥,人口锐减,土地荒芜,他们占领这些地区,重新恢复也绝非数年之功,所费仍需要江东支持,如此就不需加征税赋,那必然引发江南百姓不满。而小贼是聪明人,他不会夺取些无用之地而失了民心的。”
“三者,小贼自用受儒法大家教诲,自然珍惜声誉,不想为后人诟病,而夺取归德府后也算实现了其南朝收复故都之愿,他为了名声也会适可而止的。”
第1250章 不免失望
‘哈嘁,哈嘁……’御舟之上赵站在甲板上看着船队杨帆破浪行驶在大运河上,他们自零壁折返自泗州进入淮河,顺流而下自楚州转入运河驶向徐州。
突然狠狠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顿感眼前发黑,皆是金闪闪的小星星,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明,心中暗骂这是谁又在琢磨自己啊!
“陛下,江上风大,不是染上风寒了吧,还是让御医把把脉!”王德却紧张起来,一边用丝帕为陛下擦擦喷出的污物,一边忧心重重地劝道。
“无妨,朕想想看看沿途风光,否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赵摆摆手,眼睛依然盯着运河两岸道。
“陛下,这两岸皆是荒野,有何好看的,还是进舱歇歇吧!”王德瞅瞅两岸,远远的只能看到小片的田地和稀疏的房屋,偶然经过一座城镇也已经呈现废败之相,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可小皇帝却是兴致盎然,乐此不疲,还常常与几个僚臣聊古论今,追忆古昔。
“你可知在百多年前这里却是繁华富庶之地,周边良田万顷,人口密集,可惜杜充为阻金兵南下掘开了黄河大堤,将这里变成了泽国。此后,我朝在此与女真人、蒙古人交兵,百年来人口离散,田地荒芜。可也成就了这条运河,世上的事情就如此奇妙。”赵笑笑道。
有时候赵也觉得世事无常,建炎二年,东京留守杜充为抵御金兵南下,在河南滑县李固渡以西人为地掘开黄河大堤,黄河经滑县南、濮阳、鄄城、巨野、嘉祥、金乡一带注入泗水,又由泗水入淮河,经徐州、宿迁、淮安沿线的淮河入海,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黄河夺泗入淮”,从此黄河改道流经徐州。
元代由于定都大都,政治中心北移,由于旧运河淤积,不堪使用。为缩短陆上运道以利于南粮北运,遂在济宁以北先后开凿了济州河、会通河和通惠河,初步建成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原来的济宁至徐州泗水河道和徐州至淮安被黄河侵夺的泗水河道作为运河的一部分,被纳入了南北漕运系统。
而赵还知道在此后长达数百余年,徐州黄河河道在元明清时期相当长的时间里被用作运河河道,可惜的是到了现代由于社会的发展,路上交通的发展,运河的作用已经大大下降。加之工业的发展,江河水量减小,黄河开始断流,运河可通航的河段萎缩,导致江北运河断航,已然成了历史遗迹。他如今有幸窥得历史全貌,自然觉得庆幸和自得。
“陛下,运河通航也有些年头了,可变化也并不大啊!”王德并不清楚陛下所想,却一心要劝陛下回舱,自然兴趣寥寥。
“这可是他大便宜,蒙元修通运河没几年,两岸刚刚有所恢复生气,却又因为我们收复了江南,运河再次被截断。而运河一线城镇的兴衰,多与运河的流畅与否、漕运的正常与否紧密关联。漕运盛,则运河旺,运河沿岸城镇也随之兴旺发达。也正如此,由于运河漕运逐渐衰败,运河运输功能日弱,运河沿岸城镇自然随之衰落,不过这里很快又会恢复,重新变成繁荣之地的。”赵笑笑道。
其实赵只是从经济方面说明漕运、运河、城镇之间的依存关系。而运河的开通最具的还是政治上的意义,要知道在大运河成为漕运的主体水道之后,漕运借助大运河沟通南北的便捷条件,可将漕粮转运到全国大部分地区,成为王朝调剂物资、制衡社会的有力手段。
所以漕运始终是维系历代中央政权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物质基础。特别是古代社会经济重心南移后,出现了政治、军事重心与经济重心分离的状况,漕运对于各王朝的政治、军事意义更加突出。朝廷年复一年地进行着南粮北运,漕粮几乎供应京城所有居住人员的日常食粮,并极大地支撑着整个中央政府机关的正常运转。
与此同时,漕粮成为支撑王朝军事体系的重要物质力量,历代分布各地的庞大地方驻军、漫长边境线上的防御与进攻、四方征讨的各种战事,许多都是以漕运作为强大物质后盾的。正如宋人张方平所言:“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
“陛下,还是回舱吧!”王德没有兴趣听陛下说国家大事,他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保证陛下的健康,其它的什么军国大事在自己眼中都是浮云,连劝带拽的将小皇帝弄回了寝舱,又叫了随行的医士诊脉,得知陛下无恙这才作罢,可也不要再让他出舱。
由于这一带皆是刚刚收复的地区,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全,船队一路不停,两日后进入下邳。此时赵孟锦已经率第一军和骑二师北上应天府,留第四军驻守徐州,驻守于此的第四军三师则派兵沿途护卫,直至进入徐州境内。而四军都统孙恺早已率城中诸将在此迎候,船队在城外码头靠岸,入城休整一日后,赵接见了众将,又视察了城防,问了城中情况后便乘船考察利国监。
当年为了将铁矿石外运,宋朝廷就从利国监开挖了一条运河,这条运河始于柳泉镇杨村西南山下,汇利国珍珠泉、母猪泉诸多泉水之后,流入微山湖。这条河全长十六里,河面最宽十丈,当时称为“运铁河”,因而乘船十分便利。
赵从史书上便知自汉代以来,利国就一直是我国铁矿石开采、冶炼的重要之地。白家桥两端,运铁河两岸,曾经密布着冶铁坊,烟火林立,喧闹非常。宋代改为利国监后,更是依托资源优势,形成了完备的集开采和冶炼、制造的完备体系。
到了地方后,赵已经知道由于黄河水经徐州夺泗入淮出海,之后又数度溃决泛滥,导致大量泥沙淤积河床,阻断泅水入淮通道,洪水滞潴成微山湖泊,淹没利国的多数矿坑,导致徐州采冶业开始由盛转衰。可眼前的情形还是让他十分震惊和失望,蒙元进占徐州后也想恢复,并对临近湖滨的矿点进行开采,可皆因无法排除坑内涌水,导致规模大大缩小。
赵尽管失望,还是对现有的冶炼厂进行考察。这里因为战事已经停产,他只能寻来些工匠询问,对冶炼工艺进行了解。发现这里采用的工艺还是十分原始的,基本还在沿袭汉代的方式,但也已经有所改进。就现场看,冶炼已经采用高炉炼铁,炼炉体型是立式方形,炉身底部宽一丈三尺,长约一丈五尺,炉壁厚三尺左右,炉高在七尺以上。
内腔作椭圆形,炉门设在炉身的正面,筑炉时将耐火粘土掺食盐与石英砂磨碎、混匀,逐层堆砌捣紧,阴干即成。每座炼铁炉装入铁矿石两千斤,燃料用硬木柴或木炭,用特制的皮囊鼓风熔炼。铁矿石熔化之后被碳质还原剂还原生铁铁水,铁水由炼铁炉腰孔中流出。每一个时辰能炼出一炉生铁,得铁七百斤左右。高炉可以循环使用,铁水出尽后可以即刻装炉进行熔炼。
如果是造供铸造用的生铁,就让铁水注入条形或者圆形的铸模里;如果是造熟铁,便在离炉子几尺远而又低几寸的地方筑一口方塘,四周砌上矮墙,让铁水流入塘内。几个人拿着柳木棍站在矮墙上,将事先污潮泥晒干舂成粉,筛成如面粉一样的细末,迅速均匀地撤播在铁水上面,另外几个人就用柳棍猛烈搅拌,这样很快就炒成熟铁了。稍微冷却时,有的人就在塘里划成方块,有的人则拿出来锤打成圆块。赵知道这种工艺就是所为的炒铁。
而炼钢的方法是:先将熟铁打成约有寸半长像指头一般宽的薄片,然后把薄片包扎尖紧,将生铁放在扎紧的熟铁片上面,再盖上破草鞋,在熟铁片底下还要涂上泥浆。投进洪炉进行鼓风熔炼,达到一定的温度时,生铁会先熔化而渗到熟铁里,两者相互融合。取出来后进行敲打,再熔炼再敲打,如此反复进行多次。这样锤炼出来的钢叫做灌钢。
尽管一切都不尽如意,但赵并没有气馁,以他所知在清朝时就已经开始重新开采利国铁矿,而那时的科学技术虽有所进步,但他觉得现在也非不可逾越。当前最重要的是对旧时的铁矿周边进行勘察,寻找新的矿脉,并对原有矿洞进行恢复,同时从匠作坊抽调工匠将此前的新工艺引入进行革新,不过将兵器坊北迁之事只能暂时延迟了。
赵本还打算前往萧县对煤产区进行考察,但是被众人劝住,那里的战事又刚刚结束不宜前往。而这时赵孟锦也送来消息,应天府已经收复,现在他正安抚民众,修整旧时宫阙,准备迎候他前往祭祀,告知列祖列宗重复中原……
第1251章 两厢对比
赵得到消息后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留在了徐州,他十分明白经过这一场大战,各部已经是筋疲力尽,尤其是承担了主要作战任务的御前护军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所以他一边命令各部就地转入休整,一边协助清剿残敌,镇压反叛,协助朝廷建立政权。
滞留徐州的另一个原因,除了赵想亲自考察利国监的实际情况外,他也明白随着应天府的收复,东部集团的作战目标基本已经完成,西部集团也已经完成了战役准备,收复襄阳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现在需要一个体面的停战理由,否则在形势有利于己方的情况下停战也无法向朝廷和军队交待。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没有联合国,周边也没有与宋元国力相匹配的国家,从中为他们斡旋。而自己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前往应天府,很可能会让蒙元方面产生己方要继续北伐的误解,从而刺激他们继续增兵备战,导致战事拖而不决,无限期的对峙下去,进而影响到后期对两淮地区经济的恢复和战略布局。
此时已经进入初夏,天气转暖,处处花红柳绿,已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赵也想四处出去走走,可碍于身份,又因为处于战区,一动就是前呼后拥,随扈的官兵就要成千上万,实在是扰民。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行营之中批阅近期积攒起来的奏章,并处理些紧急事务,或是召见官员问询组建地方政权的情况和解决其中产生的问题,倒也是日日不得闲。
“陛下,事务局传来消息,蒙元对朝中官员进行了调整,免除了月赤察儿枢密院使之职,改以中书右丞相伯颜兼任;安童为中书省左丞相;又以李谦和完泽分任平章政事;桑哥和不忽木为参知政事;叶李为御史大夫;启用阿里为户部尚书;着令大宗正哈剌哈孙兼任枢密院同知,负责重整侍卫亲军。”这时御前办主事庄公从入内禀告道。
“哦,蒙元这次又调整中枢重臣,增加了两个生面孔!”赵接过来看了看道。
“陛下,完泽和不忽木也非是无名之辈,算的上新一代官员的翘楚。”庄公从在旁言道,他在御前办待了多年,对于内外的重要官员皆是了如指掌,稍加思索道。
“完泽出身土别燕氏。祖土薛,从太祖起朔方,平诸部。太宗伐金,命太弟睿宗由陕右进师,以击其不备,土薛为先锋,遂去武休关,越汉江,略方城而北,破金兵于阳翟。金亡,从攻兴元、阆、利诸州,拜都元帅。取宋成都,斩其将陈隆之,赐食邑六百户。父泉真,宿卫禁中,掌御膳。中统初,从世祖北征。四年,拜中书右丞相,与诸儒臣论定朝制。完泽曾任东宫詹事,算是真金的旧人,但据闻其处事圆滑、世故,与各方关系都较为亲密。”
“不忽木是康里人。祖父海蓝伯,随王汗,被成吉思汗捉住,父亲燕真,母亲是高丽人。燕真幼时,由拖雷妃唆鲁禾帖尼鞠养,后来成为忽必烈的心腹。蒙哥与忽必烈有隙,燕真曾劝忽必烈南征,以缓和他们兄弟间的矛盾。蒙哥崩殂之后,阿里不哥争位,燕真统率忽必烈留部,护送忽必烈的妻子南徙,功劳很大。”
“不忽木是燕真次子,幼年就读于国子学,至元十四年,任少监。十五年任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十九年,升任提刑按察使。二十一年,参议中书省事,几年中先后任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真金继位后,拜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修国史。其廉正守职,执法公允;不畏权臣,敢于直谏;反对聚敛,体恤百姓,在朝中深孚众望。”
“又都是有大根脚的人,那个阿里又是何来路?”赵听罢点点头又问道。
“阿里应是阿合马当政时的亲信官员,后受其牵连被罢官,此次重新起用应该是桑哥的举荐,担任户部尚书可能是用起理财只能吧!”庄公从回禀道。
“此次蒙元朝廷调整中枢,伯颜是个有本事的人,在朝野亦是甚有威望,真金用他是想重振朝纲,理顺各方势力的关系,对我朝却是增加了一个大敌。而新入中枢的两人则皆是蒙古人,汉臣却为增加,也未调整到实职岗位,应该是为了缓和其与蒙古旧宗的关系,利用他们守住半壁江上。”赵思索片刻道。
“伯颜确是治国不世之才,不过蒙元以其总理军政对我朝眼下却非无益!”庄公从言道。
“哦,汝何处此言?”赵笑笑道。
“伯颜在我朝进入江南之后,其主政两淮,屡次欲南犯,但皆被我军击败,其已经意识到以武力南侵不再可能,起码短时间内是难以做到的。因而其便改变战略,重修沿江城池,加筑堡垒,从进攻转为防守,若是真金能采用其策,经营数年后,此次北伐便没有这么顺利。”庄公从言道。
“现下蒙元连遭败绩,失地无数,尤其是兵力损失严重,汉军遭到灭顶般的打击,使得蒙元不得不转而依靠蒙古军来稳定局势。如此就打破了忽必烈一贯‘以蒙治汉,以汉挟蒙’相互制衡的治国策略,而草原宗王们向来对朝廷排斥汉法,这就让蒙古有可能陷入分裂的危险。伯颜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产生,必然要重整汉军,可这皆需要时间,就只能对我朝采取守势,与我朝媾和。”
“若朕不愿意与其议和,而要继续北伐一举攻取大都,不给其重整旗鼓的时间呢?”赵点点头,又笑着问道。
“陛下也以为伯颜是大敌,其自然能窥破当前之局,晓得我朝兵力已经是倾巢而出,而荆襄和川蜀两个战场尚在进行中。若是我军继续北伐,其不惜以让出大都为代价,全力增援其它两个战场,就可能打破危局,威胁兵力空虚的江南,使我朝陷入顾此失彼的境地。所以其算到我们为维持战线,不会再继续北伐,深入中原地区,争夺的也只是一城一池而已。”庄公从解释道。
“若是我朝与蒙元议和,汝以为当以何处为界于我朝有利呢?”赵点点头道,心说这庄公从却是聪明,此战止步于应天府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而其已然想到此节。可他不知道其是从自己无意间的言语中泄露出来而获知的,还是自己审时度势分析出来的,便有了考校之心。
“陛下,属下以为可仿照当年《绍兴和议》中有关条例与蒙元商讨划界!”庄公从听陛下问自己也是大感意外,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形势却以当年相仿……”赵皱皱眉言道。
他知道绍兴和议是南宋与金在绍兴年签订的和议。彼时宋军在反击金的入侵中已取得一定的胜利,但宋高宗与宰相秦桧唯恐有碍对金议和,解除了韩世忠、张俊、岳飞三大将的兵权,甚至制造岳飞冤狱,使抗战派对投降议和活动无法进行反对。
绍兴十一年双方达成和约: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绍兴和议确定了宋金之间政治上的不平等关系,结束了长达师余年的战争状态,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从局势上看,自南宋建炎四年以来,直到岳飞遇害之前的绍兴十一年,宋金之间的军事力量对比在逐步朝着有利于南宋的方向转变。南宋由弱变强,金国由盛转衰。金国统帅完颜宗弼过去轻视南宋的军力,认为用武力可以灭宋,所以他才“锐意败盟,举兵南征”。
但南侵的结果却是,金军“败于顺昌,败于郾城,败于柘皋”,金军一败再败,使兀术看到金国在军事上已失去了优势,想用武力亡宋是不可能的了。金国主战派的锐气遭挫,于是,金国统帅完颜宗弼就改变策略,重新提出要与南宋讲和,再开“始讲和,而南北无事矣”。
很显然,如果金兵能在战场上取胜,那么向来轻视南宋的金国统治集团是不会与南宋讲和的。由此可见,宋金尽快地达成和议,既是苟且偷安、疑忌武将的南宋皇帝宋高宗赵构和卖国求荣的权奸秦桧的愿望,也是金国女真统治者的需要。
而以此划界,南宋在地理上形成依托着淮河、长江还有钱塘江三条大河来为自身提供地理上的保护。也因此,蒙古人想像靖康之役时金人那样,直取首都,显然并不现实。而南宋主动出击,不仅可以利用新夺得金国土地来为自身的防御提供缓冲,同时也可以利用蒙古尚未对中原地区建立起稳固统治前,继续向北采取主动进攻的事态,亦或者在遭受攻击时,坚壁清野,并利用身后的淮河和长江,来稳固自身的北方防线。
总体上来说,与赵此次北伐的目的和战争态势来说可以说相契合的……
第1252章 形势逆转
“陛下,似有所忧?”庄公从看陛下沉思不语,好一会儿采轻声问道。
“世楷,绍兴和议之时,我朝尚据有川蜀和陕西,而今川蜀战事刚刚打开局面,收复陕西尚未提上日程。向蒙元讨要陕西,只怕万难,如此则有可能演变成辛卯之变后的局面。”赵以手指轻敲着几面道。
“陛下,属下也曾听闻有人议论,以为我朝前时之所以连番战败,以致‘亡国’,正是肇始于辛卯之变。但属下以为彼时非此事,陛下无需过分担忧……”庄公从侃侃而谈道。
赵聆听着其的论述,同时也在心中分析。辛卯之变起于当年的联蒙灭金,他知道世人和后人皆以为宋廷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报靖康之耻,从而结束宋金之间长达百年的战争对峙局面。但除了为了报仇雪耻之外,其实联蒙灭金是南宋末年临安朝廷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军事外交战略。
事实上,早在南宋初期,宋朝便开始有人开始注意到蒙古这支力量的存在,并试图借助蒙古与金国的矛盾为对金外交服务。但此时宋廷已与金国签订了“绍兴和议”,无意于北伐收复故土的大业,此事便被搁置下来。此后金国海陵王完颜亮撕毁“绍兴和议”发动“正隆南伐”的时候,为了减轻自己的军事压力,宋廷也曾试图传檄蒙古、契丹诸部共同攻金。
但此时蒙古诸部尚未统一,不足以成为一支可以凭借的力量,再加上金国、西夏的阻隔,南宋方面也一直未能与蒙古取得直接联系。以后随着蒙古诸部开始逐步统一,对金的威胁日益严重,已经达到了与金国分庭抗礼的程度,而此时部分南宋官员也开始有些担忧。
对于金国,南宋方面有三种观点:保金以拒蒙、灭金、联蒙灭金。南宋大多数人持第二种观点。灭金与联蒙灭金不同,灭金未必要联合蒙古,金要灭,蒙古也要防。因为蒙古的军事行动已经不仅针对金国了。蒙古先突袭四川,夺取南宋五关。后又蒙古强行借道南宋,接连击溃南宋守军突袭金国。
面对蒙古汹汹南下,世仇金朝依然故我的情况下,南宋朝廷有两派意见,一者扶持金朝,以之为对抗蒙古的屏蔽;一者认为应趁此机会灭亡金朝,并由此振奋精神,再图抵抗蒙古南下的企图。所以南宋朝廷大多数人反对与蒙古结成同盟。可绝大多数人也反对保金,这不仅是靖康之耻的原因,几年前与金国的全面战争依然历历在目。
所以南宋无法确信在帮助金国挡住蒙古后,金国不会继续攻宋。此时虽然南宋朝廷意见不一,但也都认识到蒙古乃虎狼之邦,不足以为盟友,甚至是比金朝更为凶恶的敌人。于是不联蒙灭金的思想影响下,南宋一面在宋金边界展开军事行动,一面对蒙古的盟约含糊处理。
宋廷认为在蒙古人势力兴起的形势下,金已经由过去的仇敌转而为今天的缓冲国,只要金能抵御蒙古人的进攻,南宋继续向金输纳岁币也是未尝不可的。蒙古势力很强,已经具备了灭亡金朝的能力,等到蒙古灭亡金朝之后,与宋为邻,对宋朝并不是一件好事。若不与金朝绝交,继续输纳岁币,则有利于金人抗蒙,这样,南宋也有机会舒缓时间,组织力量,对抗蒙古人的南下。
然而南宋朝廷就蒙古、金朝问题的看法。对金朝的态度依旧不同于与其他周边政权。由于金兵南下,掳取徽钦二帝北归,包括皇室在内的朝廷上下被洗劫一空。宋人对金人恨之入骨,宋朝虽多年积贫积弱,但收复失地以报世仇的呼声从来没有停止过。事实上南宋政府一直在根据时局变化不断调整对蒙对金的策略,“联蒙灭金”决议的出台也是几度峰回路转,最终在很多意外事件的促成下,在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南宋不得不走上了联蒙灭金的道路。
但是最终使南宋和蒙古走到一起,南北夹击,使金朝走向灭亡,主要是金朝错估形势,无视南宋朝廷的争论,根本没有想到宋朝也会存在有利于金宋联合的因素,更没有想到去争取宋人联合抗蒙。在得知南宋要断绝岁币的输纳后,金国大为不满,盲目决定南下争夺地盘,将可能的盟友推到了敌人一边。为了解决金朝国内的危机,也为了惩罚南宋拒交岁币的行为,于是年发动了对南宋的战争。
金国南侵打破了宋廷以金为屏障的幻想,相关的争论也停止下来,且战争的形势并不如金人估计的那么乐观。这时南宋为了自己的存亡,不仅对入侵金军进行了坚决的抵抗,而且不断寻找机会深入河南抄略以迫使金军退兵。另外,为了减轻国防压力,南宋还公开招纳有实力的山东忠义军,同时与西夏会师夹击秦、巩。金人占领了南宋淮南的一些州县,但很快被宋人收复,随后,宋金边境陷入长期的拉锯战中。
金兵在攻宋战争中没有占到便宜,试图夺取淮南以为缓冲之地的计划落空了,丧失了许多有生力量,且宋廷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再次与蒙古展开交往,以期减少自己承受的军事压力。对南宋而言,联蒙灭金开始成为主流观点,出兵助粮固然有“执仇耻”的目的,但最根本的目的,在于“和蒙”,这是符合南宋利益的正确之举,也是南宋唯一正确的抉择。
端平元年正月,宋蒙联军攻破了金国最后的据点蔡州城,金哀宗完颜守绪匆忙传位后自缢身亡,金末帝完颜承麟亦在乱军中被杀死,金国灭亡。宋军最后分得了大部分战利品,其中就包括完颜守绪的尸体。并收复了寿、泗、宿、毫四州及涟水一军,加上消灭李全所得之海州,共五州、一军、二十县之地,两淮全境收复。京西又得唐、邓、息三州十一县,京东得邳州二县。
从这一点来看,南宋在“联蒙灭金”这一事件中还可以算是受益者,但这一结果对南宋而言并非福音,灭金后,蒙古军撤回到黄河以北,宋军撤回长江附近。这时的河南因为遭受战乱已经极为残破,无法为军队提供补给,于是河南就成为了夹在蒙古与南宋之间的一块无人占领区。
蒙古人在灭亡金政权之后并没有停止南下的步伐,而是继续南进,将灭亡南宋政权作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于是蒙古与南宋长达四十年的对峙开始了。纵观整个过程来看,南宋政府并非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最后走上“联蒙灭金”的道路更多的是一种“两害相较取其轻”的无奈。
但“辛卯之变”给南宋带的灾难还远不止此。南宋在四川的防务可以用一句话予以概括:“三关为门户,五州为藩篱”。三关即为阶州七方关,凤州仙人关,兴元武休关;五州即为阶州,凤州,成州(同庆府),西和州和天水军。蒙古军两次南下,将“蜀口诸关荡为平地,不可修复”,四川自此门户大开。
而更为严重的还在于蒙古军对嘉陵江沿岸的破坏。蜀口宋军后勤补给完全依靠嘉陵江水运,剑门关外沿江的沔州,大安军,利州是川陕最重要的三个军事重地,所以川陕可以没有汉中兴元府,但绝不能失去嘉陵江沿线的这三个州。
尽管新任蜀帅李真上任后收集各地溃军,招募忠义,迅速收复了失地,并和副帅赵彦呐一道尽其所能恢复蜀口防线。但由于由于这三州在“辛卯之变”中均遭蒙古军占领和破坏,使得此后嘉陵江水运无以为继,只能重开陆路。直到阔端于端平二年年秋蒙古再次大举攻蜀前,蜀口元气仍远未恢复,使四川在宋蒙全面交锋后短时间内陷落,这不能不说是“辛卯之变”种下的孽根。
此外以更长远的眼光看,赵宋南渡以后,四川总领所的收入,常年占南宋财政总收入的四分之一以上,四川提供的军粮,更达到整个南宋军粮供应量的三分之一以上,故时人便有“蜀亡则宋亡”之叹。从这个意义上说,南宋最后战败灭亡的命运,亦肇始于“辛卯之变”……
“陛下,属下以为尽管有辛卯之变的教训在前,但此一时,彼一时矣!”庄公从简述了辛卯之变的经过,阐述了决策经过及得失后道。
“朕愿听汝之论断!”赵斟了杯茶推给其笑道。
“谢陛下!”庄公从不客气的将将茶一饮而尽道,“陛下,属下认为当年我朝尽管在战略谋划上高于蒙元,,且依托地理优势,仍然战败皆是因为最后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有军队的战斗力、后勤补给,以及国家的运作,和战场上的指挥。遗憾的是在这些方面来说,彼时我朝都并不占优势,可如今陛下英明神武,众臣得力,诸军用命,百姓拥戴,形势已然逆转了。”
第1253章 匪盗来袭
“陛下,王知事有要事觐见!”正当赵与庄公从两人为可能到来的和议之事谈的兴起之时,有小黄门进来禀告道。
“见!”赵听了皱皱眉道。他倒不是因为王应麟此时来见打扰了自己的兴致,而是因为其总管新复之地的民政,负责指导地方官员建立地方政权,协调军政关系,清土划界,安置百姓,恢复经济等等一应事务,还要协助他处理军前一应事务。而他也对其十分信任,将地方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免之权下放给其,且有处理紧急事务的机宜之权,所以对其突然觐见,还是有些诧异。
“属下告退!”庄公从在御前多年,自然知道有些时候自己理应回避,不宜旁听,施礼告退道。
“不必,汝也一起听听!”赵摆手道。
“陛下,海州急报遭到盗匪侵袭,东海县被海匪攻陷,怀仁县遭盗寇围攻,形势十分紧张,请陛下速发兵救援!”王应麟施礼后,顾不得擦擦额头上的汗,便奏报道。
“可查明是蒙元残兵,还是海匪流寇!”赵眉头皱的更紧,他知道由于战事紧急,禁军和护军在夺占州县之后皆是迅速向前推进,善后之事皆是移交给随后跟进的厢军和接收的地方官,因此在后方驻军很少。
海州最早是由第二水师收复的,但他们前时又受命袭扰蒙元清州,使敌不敢妄派援军,所以海州主要驻军除了地方厢军外,只有少量的第二水师守备港口。而厢军无论装备和战斗都较弱,承担的也只是维持后方治安,清剿残兵及护送辎重,是难以应付蒙元军主力的,即便是大股残兵也会很吃力。
“陛下,据报应是匪盗,他们服饰各异,使用的兵器也是繁杂,各自不同,其中杂与溃军。臣以为应该是分属于几股匪盗,可能又有溃散的蒙元兵丁加入其中。”王应麟答道。
“哦,匪盗能够攻州掠府,打破城池,杀死朝廷官员,那就是造反,绝不只是些流寇小盗!”赵恼怒地道。
“陛下所言正是,他们可称是巨盗。从海上而至的海匪有战船百十余艘,不下数千,他们趁夜暗登陆东海,攀城而入,打开了城门。守城的只有二百厢军及新征召的丁壮,知县王泮率兵力战被杀,只有少数人趁乱逃脱报信。海匪劫掠城池后,又乘船欲渡海登陆,被水军留守官兵暂时阻于港外;而围攻怀仁县的盗匪人数更多,粗略看有两千余,且多骑乘骡马,来去如风,具体不知凡几。守军不敢出城迎战,只能死守城池,并遣人缒城向海州求援。”王应麟回答道。
“能聚起如此多人马,非是一朝一夕可聚集起来的,必然是不服我朝管理,便有人起事造反,地方为何没有丝毫察觉!”赵看向王应麟道。
“是臣督察不利,请陛下责罚!”王应麟受命管理地方民政,现在出了事情,板子当然要最先打在他的身上,连忙请罪道。
“陛下,属下以为此应为鲁地流寇所为,而非地方治理不利所致!”这时庄公从插言道。
“流寇,如此大股的流寇存在,蒙元岂会不出兵剿灭,而任其做大!”赵摇摇头道。
“陛下应听闻过,鲁地多寇之说,自秦汉以来史书记载就不绝于史,每逢战乱或有灾荒便群寇四起,响马啸聚山林打劫商旅,水寇横行于湖泽,大股匪寇可以对抗官军。历朝也多有派兵清剿,但是依然匪寇不绝,稍有异动便又蜂起,成为大患!”庄公从言道。
“……”赵怔了下,自己未曾从史书中读过,但是前世却知《隋唐演义》中的瓦岗寨英雄,《水浒》中的梁山好汉皆是出自于山东,那时后觉得他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可站在朝廷的角度上看,他们可不就是匪盗巨寇,皆是该剿灭的对象。
“世楷所言不错,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我朝时鲁西区域的盗贼极多,有鄄城、单州、金乡、巨野之盗,有齐、郓城盗贼出没,京东贼处处蜂起等等,尽管朝廷竭力进剿,但是每过二、三十年便又群寇再起,屡剿不绝。”王应麟点头称是道。
“鲁地也是孔孟之乡,百姓受圣人教化,怎么却成了盗匪横行之地了呢?”赵有些好笑地道,孔孟之地如此匪患爆发的频率如此之高,也是真没谁了。
“陛下,鲁地虽然孔孟发源之地,墨家却也是起源于鲁,盗匪奉为祖师的盗跖亦是鲁人。而墨家以‘万事莫贵于义’为宗旨,其从事谈辩者称‘墨辩’,从事武侠者称‘墨侠’,他们以其所为是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墨家后世衰微,却也为鲁人所熟知。因而鲁人重义轻利、替天行道、以武交友等渐成风气。且盗匪为聚拢人心,最重义字,以致有人振臂一挥,便从者如云。”王应麟言道。
“此外,鲁地乃是百战之地,民间尚武。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就以隆技击著称,《荀子议兵》载:齐人隆技击,其技也,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晏子春秋内篇杂下》载:齐人甚好毂击,相犯以为乐,禁之不止。我朝王禹所撰之文《济州龙泉寺修三门记》也称山东巨野:民俗犷戾,揭竿啸聚,率以为常。因而民间尚武好斗,任侠以武犯禁,也助长了此风。”
“原来如此!”赵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这墨家思想精神为齐鲁人重义犯禁提供了思想屏蔽,尚武习气又助长了‘盗’文化的盛行,无疑是强盗屡出的直接支撑。
“属下以为鲁地多寇主要还是因为灾荒所致!”庄公从接言道,“以属下所知,山东之盗鲁东为少,而多起于鲁中和鲁西。而因鲁中和鲁西百姓皆以农耕为主业,但是洪水、涝渍和干旱灾害都很频繁和严重。另外鲁地人口较为稠密,多为万户以上大邑。每逢大灾,便要出现大规模饥荒,一旦官府赈济不利,百姓要么流于异乡,要么就只能群起为盗。”
“嗯,此乃是正解。近几十年来,黄河频繁成灾,加上蒙元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盗寇蜂起也就不为怪了。而当下蒙元战败,我军刚刚收复海州,各方对此地控制薄弱,他们乘虚而入便也顺理成章了。”赵点点头道。而对于为何此次袭击海州的盗寇多骑乘骡马也有了答案。
山东是近现代的称呼,古代多称为齐鲁之地。而学过地理的人都知道,山东山河交错,地形极为复杂,这种地理环境有利于造反。山东省丘陵极多,特别是鲁中,丘陵密布连绵不断。胶东半岛次之,鲁西最少,以平原居多,虽然山势连绵,但山与山之间交通孔道非常多。另河网交错、湖泊密布,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盗贼窜伏。这种地形下,极易土匪和强盗往来,给官军进剿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首先官军若是以大部队追捕盗贼,盗贼船小好掉头,能够迅速利用低矮丘陵四散躲避。毕竟山头都不高,翻越一个五、六百米的山头也就在几刻钟之间。如果骑马,山路不陡,更能迅速逃跑,若山脊线平缓,山谷宽可行马。如果从山侧越关,人甚至可以骑马行进。
其次,盗匪起事之初人数不多,能胜则战,不胜则退,散入丘陵山区,大部队追捕极难。即使化整为零追上了,又无形中削减了数量优势,剿杀很难取得胜绩。这种情况,决定了山东盗贼在交通方式上更多依赖马,以提高机动速度。马越多,名声越大,留给官方和民间的印象就越深。
形势之需,迫使山东盗不得不到处购买抢掠马匹,而来往于多省之间,无疑要借助马力,以作流窜之用。且马贼来去如风,极难追捕,故而山东马虽然不多,但一旦被盗贼搜罗到马并发展成马队,极易造成响马横行的假象。一来二去,各处盗匪竞效仿,响马之名,也渐渐闹了出来。
此种类似于游击战的战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是十分有效的,赵记的清朝赫赫有名的僧格林泌在剿灭山东捻军时,就是被装备了战马的捻军一步步拖垮,诱入埋伏圈而战死的。当年在琼州之时,他也曾教授闽广的盐枭和义军以此战术对付元军,逐步发展壮大,为夺取江南打下基础。
而今自己面对流窜入境,往来如风的鲁寇轮到赵头疼了,要想剿灭他们就要跨境追击,必然会引发与蒙元间的战斗,尤其是在这敏感的时期。但盗匪们在却不管你是谁的地盘,他们利用边境的间往来躲避追剿早已习为为常。且盗贼也往往互相勾结,散则为民,聚则成匪,有发财的机会还能联合作战,很难于扑灭。
可更令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有大股的海匪存在,要知道他们平时流窜于湖泽之间,使用的皆是灵活的小型船只,其是难以抵抗海上风浪的,使他不得不怀疑海匪是另有来路……
第1254章 海寇凶猛
救兵如救火,赵粗略问明了情况后,便着手安排兵力救援。东海县位于海上,古名郁州,为《山海经》中的十洲之一,相传秦末田横居此,故又名田横岛,历来为东北边防要地。他考虑当下海州附近并没有成建制的禁军,眼下可调动的机动兵力只有驻扎在徐州的禁军第四军,但是两地相距四百余里,又不通水路,即使立刻出发也要数日后才能到达,还要巡船渡海,待赶到地方也只能去收尸了。
赵思索片刻,想起第一水师在完成从江东向淮北运兵的任务后尚驻扎在涟水军,担负保护淮河入海口和运河的任务。而从海上前往东海县要近的多,一日一夜足以赶到东海,可独立完成歼灭海上的海匪,并登陆岛上收复东海县的任务。同时可以从盐河口进入海州内陆,以舰炮轰击围攻怀仁县的盗匪,协助守军击败盗匪。
于是乎,赵立刻以快马传令董义成出兵救援海州,并在击退来袭的盗匪后暂驻扎于此,警戒海上的同时清剿海匪,保证海路的畅通。安排已定,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尽快搞清海匪的来路,尽快予以剿灭,否则任他们流窜,必然会不断袭扰沿海州县及过往的商船,影响到海上贸易的发展。
近两年每逢信风季赵都会令水军以护航的名义出海,这并非只是为了对蒙元炫耀武力震慑敌军,也是为了驱逐海盗保护海上商路。而近几年大宋水军面对的海盗主要有四股势力:
其一是叛宋投元,后又被宋军在收复江南的战役中击败的朱清和张势力。蒙元在灭宋的战争中,忽必烈组建了强大的水军,并降服了宋水军。为了将江南的粮食运往大都,蒙元除了重新开辟新运河外,为了满足需求还开通了海上航线,而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朱清和张。
朱清和张两人是海盗出身,两人成为元水军的一支重要力量,被授予管军千户。元军攻占了临安,南宋降臣建议丞相伯颜把南宋的库藏,包括档案、图表、祭祀器具都运送到当时元朝的首都元大都来,以备修宋史时用。但当时的淮东地区仍在南宋将领的控制之下,所以伯颜想到了海道运输,他将此任务交给朱清和张,并获成功。
数年后因通过大运河运到北京的粮食迟迟不到,而且内河粮运的运费昂贵,伯颜因而想起经海道搬运宋室库藏的事。其将此法上报后,忽必烈权衡了不同漕运方案的利弊得失,决定采纳丞相伯颜的建议,下令建造海船,招募大量熟悉海上情况的船工、船员,任命朱清、张为海道运粮万户,负责海上漕运。
当时建造一艘排水量在千料大船的花费大约是至元钞白锭,而千石米的运费是一千七百锭钞。利润如此之高,海路商人们当然不会错过时机,因此朱清和张手下马上聚集了盐商、盐工、船主,渔民、漕运官员和水手几万人,两人也邀请东南沿海的海盗加入。
这项政策给了商人巨大的利润空间,鼓励商人多方参与,最后粮食运输取得空前成功。此后为了篡取更多的贸易利润,蒙元朝廷开始将海运收为官有,实施‘官本船’制度。如此当时私人出海经商受到严格限制,一经发现全部家财都会被没收,但朱清和张派出的商船是个例外,他们的贸易得到朝廷的默许。
两个前海盗做得“尽职尽责”,因此也分享到不少与日本、朝鲜和东南亚国家贸易的利润,还获得了造币权,可以自己印刷纸币。此外朱张二人的权力很快就从海上扩展到陆地,成了中国东南部最富有、最有权势的人,并拥有了大量私人海船。
不过好景不长,朱清和张统领的海道运粮万户在宋水军的打击下很快失败,两人逃脱后被罢官去职。但他们手中依然有着众多的战船和财富,便又暗自干起了老本行,即做走私买卖,合适的时候也会抢劫商船,尤其是对宋朝的商船屡屡下手,杀人夺船甚是暴虐,成为东海地区海上一股较强的势力。可以说是赵‘打造’出的一股海贼。
其二是来自朝鲜半岛的‘高丽贼’,赵将他们成为韩寇。这股海盗的历史却有着悠久的历史,有关朝鲜半岛海盗大规模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中国三国时代。这一时期在朝鲜半岛东部,也就是日本海沿岸地区生活着的挹娄人,便是在海上掠夺方面非常活跃的民族。
根据《三国志魏书》记载挹娄人“其国便乘船寇盗,邻国患之。”而朝鲜半岛也是他们劫掠的目标之一。到了南北朝时期,作为挹娄人后代的勿吉人,也自然继承了他们祖先出海掠夺的传统。除了对新罗和百济的不断袭扰以外,勿吉人甚至曾和弱小的百济合谋,要对高句丽来一票“大的”,准备建立国家,但是在北魏的干涉下没有得逞。
而后伴随着高句丽被唐朝所灭,而唐朝又无力对这一地区像高句丽人一样进行压制和控制,因此导致了该地区出现了巨大的政治势力真空和军事动荡。原本只是在偏居东北一隅的人趁机崛起建立了渤海国。渤海国不断向南侵占唐朝控制的高句丽领土,最终得以从鸭绿江入海,进入黄渤海地区。
然而朝鲜半岛地区海盗的历史,却在这时刚刚拉开帷幕。伴随着新罗王朝的不断衰落,朝鲜半岛地区进入“后三国时代”。大量半岛居民为了躲避战乱,被迫逃往一海之隔的日本,由于有许多新罗海盗也夹杂其中,他们为新罗本土的海盗们收集情报并在海盗们入侵时作为内应。这一情况使得当时日本朝廷大为头疼,因此甚至开始考虑拒绝新罗人进入日本。
但是对于当时日本来说,新罗人的涌入可以为日本带来更加先进的技术,并且为他们在本州岛向北开拓提供宝贵的人力。因此最终日本朝廷并没有禁止新罗人入境,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对新罗人的严格管理,并且将他们集体遣送到一些偏远地区。这一举动引起了大量新罗人的不满。他们除了不断爆发叛乱之外,有些甚至直接加入了新罗海盗的行列。
根据现代日本历史学家的研究观点认为,自新罗末期出现的新罗海盗,极有可能是得到了新罗沿海地区豪强们的支持。因为一直在高丽结束朝鲜半岛动荡之前,新罗海盗们频繁的大规模活动,早已不是盗贼集团所能做到的程度。面对新罗海盗们的不断侵袭,日本的九州地区虽然尽可能的提防海盗进行大规模的破坏,但始终无法结束彻底结束新罗海盗的入侵。
高丽王朝的建立后,由于高丽对沿海豪强们的放纵,因此新罗海盗不仅没有消失,相反开始变得越加复杂。之后,伴随着宋代东亚海上贸易的再次繁荣,高丽海盗们继续顺着对马岛九州一线,不断袭掠日本九州。同时期,人的后裔女真人以及临近日本的奄美岛人也开始再次活跃。三者相互联合,在宋天禧三年爆发了高丽海盗联合女真海盗入侵九州的“刀伊入寇”事件。
蒙古入侵高丽后,对高丽武家政权的打击,以及随后两次征日行动,对高丽沿海地区豪强势力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因此这些地头蛇们无力再继续投资海盗活动,在其残酷的镇压下,韩寇一时间竟消失殆尽。而蒙古人在灭宋和征伐日本的战争中,不断压榨高丽,不仅命其出钱出粮,还要加入水军参战。
而在赵收复江南后,遭到沉重打击的蒙元水军再度征发高丽水军攻宋,可他们命运不济,被宋水军击溃。残余的高丽水军有家南归,便也加入了劫掠海上的队伍,他们本就是军队,训练有素,重操旧业后很快在这一片站住了脚。
其三是有着‘海上维京人’的女真海盗。与欧洲的维京人一样,东北寒冷的气候,也极大的影响到了女真人的早期社会发展。虽然如今的东北是一片富庶的土地,但是在女真人的时代,东北的寒冷,足以对女真人的生产生活带来极大的阻碍。
也正因为如此,伴随着女真人的人口不断增多,大量的女真人顺着黑龙江、鸭绿江入海。他们所要打劫的主要目标,是当时在女真人眼里富庶,而且危险性较低的朝鲜半岛,也就是当时的高丽。不过伴随着女真人在海上活动的日渐频繁,这些海盗们也开始顺着当时的贸易道路进行劫掠,而作为高丽通商频繁的对象之一的日本,很快就成了女真海盗的目标。
海盗们在新罗沿海劫掠平民,然后贩卖到登州地区,并经过登州贩往中原成为“新罗婢”。还曾与韩寇还合作干了票大的,他们大肆劫掠对马岛和壹岐岛之后并不满足,接着扬帆在北九州的筑前登陆,当地的豪族们只得纷纷逃离自己的封地任由女真人四处烧杀劫掠,如入无人之境……
第1255章 祸水东引
女真海盗在很长时间中,一直在海上从事打家劫舍的事业,即使是后来的完颜阿骨打带领女真人建立了金朝,仍然有不少人选择投身海上去做海盗。但是随着蒙古人的崛起,金国灭亡,女真人成了蒙古人的附庸,而这些传统海盗皆受到了沉重打击,一时间一蹶不振。
元朝初年确实有一段海军强盛的时期。由于与南宋的作战以及灭宋过程中吸纳了南宋归附的水军,元朝继承了南宋王朝的海军优势。蒙古对高丽武家政权的打击,以及随后两次征日行动,对高丽沿海地区豪强势力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因此这些地头蛇们无力再继续投资海盗活动。
不过海盗并没有因此而绝迹,只是转入了低潮,而蒙古人的战争又使另一股海盗随之崛起。元王朝对日战争使得本来就已经走向衰落的镰仓幕府财政破产,陷入南北朝时代,大量武士沦为恶党和浪人,他们出海集结成大批的倭寇,袭扰元朝沿海。大规模的倭寇活动,开始正式在亚洲历史上出现。
这些倭寇对高丽沿海地区的熟悉,收编了被高丽沿海豪强们抛弃的海盗势力,至此著名的倭寇开始露出了他们的獠牙与魔爪。照理说,元朝既然继承了宋朝的水军优势,应当能够有效惩治这些倭寇吧?并没有!由于元王朝长期处于财政入不敷出的状态,水军在与赵率领的大宋水军战斗中屡战屡败,加之征讨安南、占城的战争损失惨重,是蒙元无法再重新打造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只能任由倭寇来去自由。
倭寇的袭击既见于闽浙,也见于江苏、山东、河北、辽宁等地,覆盖整个元王朝沿海,高丽连年都会发生倭寇入侵事件。入侵的倭船少者五十余艘,多者则达二百余艘,每到高丽一地,则庐舍尽焚。而漕船也成为倭寇掳掠的主要目标,迫使高丽王朝最后改漕运为陆运。
面对猖獗的倭寇,蒙元别说当下无力清剿,估计还会觉得挺有用处,甚至会暗中支持。海盗的骚扰让占领江南的宋朝水军,不得不在信风季派遣战船保护海上贸易线,为商船护航,从而牵制了宋军的兵力,无法通过海上行动对自己内陆腹地采取军事行动。且他们过去一直重视海贸,如今航线皆被宋军控制,导致自己无法参与其中,自然更乐于见到海盗们加大对宋朝的侵犯,破坏江南沿海的经济……
对于盗匪这个古老的职业,赵深知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从古至今就如跗骨之蛆一般伴随着人类历史,反正在他穿越来的年代还依然存在,恐怕还会继续存在到人类消亡。而其的危害性毋容置疑,小的能引发百姓的恐慌,造成社会的不安,财产的损失;若是做大,则可以颠覆一个主权国家,给区域经济造成损害,甚至危害到国际的安全和经济发展。
那么盗匪的危害性早已为世人共知,那么为何生命力如此顽强呢?答案也很简单,主要原因就是天灾**交加,逼得人们吃不上饭,这才相聚为盗干没本儿的买卖。而赵自知没有本事解放全人类,实现世界大同,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建立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社会,结果就是他无法完全消除匪患,完成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宏大愿望。
既如此赵只能退而求其次,尽力保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上少受盗匪的侵扰。而要做到这点,他依然觉得是个任重道远的任务,且相当让人头疼。可这件事情又不能不做,盗匪频繁侵袭必然会造成百姓的恐慌,攻州掠府杀死官员也是挑战一个主权国家的底线,而他们在海上贸易线劫掠商船,更是威胁到大宋的经济命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
对于剿匪,赵还是有一些经验的,且自己也曾想入行来着。当年他初入琼州,就面临着严重的匪患,他采用招抚并用的方法剿灭了盘踞在琼州周围的海匪,收服了兵匪合一的俚民,从而消灭了横行琼州附近海域的海盗。
此后随着宋军的壮大,水军更是强盛的不像话,连蒙元水军都躲着走,海盗们更是望风而逃远避琼州。而赵还活学活用,转而利用海盗匪寇和形同盗匪的盐枭骚扰蒙元占据的闽广地区,逐步将他们收为己用,终发展成为一支可与元军抗衡的力量,在收复江南的战争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并被编入宋军正规军序列。
进入江南后,赵要靠海贸挣钱,对海盗的打击更是不遗余力,将东南沿海的海盗远逐,并以水师进行护航开辟新航道,可以说海盗们见到无不远比。但是此次盗匪袭击海州,使他发现盗匪们并不愿意放弃这块肥肉,利用两国交战的时机要从中分一杯羹。而更让赵担心的是盗匪们已经有了合流的趋势,并尝试相互配合作战。
要知道一盘散沙般的匪寇,远比一支抱团的亡命徒要难对付。小股的盗匪也只敢做些劫道、绑票、敲诈勒索之类的小案子。而一旦几股匪寇联合起来,他们胆子也就壮了,能够占山为王,攻打防守薄弱的州县,抢劫仓廪,劫掠人口。若是不能及时剿灭,实力也会随之壮大,进而形成割据力量。
不过赵也明白陆上的土匪相对来说要容易对付,因为一个国家是不会任由境内的盗匪壮大,即便他们可以趁战乱得以壮大,可战争结束后,无论胜败皆会对他们进行剿灭。另外制约陆上的盗匪发展的就是经济基础,他们为了避免打击,往往只能钻山沟,进湖荡,那些地方多是穷乡僻野,没有什么大油水。
另外土匪们的经济基础是到处流窜,暴力投机商,是丝散户抱团的产物,要不怎么叫土匪流寇呢?再有他们就是在刀口上讨生活,观念也更加现实,你没钱谁跟着你干。所以什么江湖规矩,契约精神都是胡扯,他们信奉的是有奶便是娘,谁有钱跟谁走。
可他们海上的同行就不同了,海盗的主业并非是劫掠商船,他们的盈利模式是源源不断的海上保护费和通过自营贸易赚取巨额利润。而一旦壮大到一定规模,还会有财团,豪门大户进行投资,转而向海商们收取巨额的加盟费赚钱。因而财力雄厚的海盗可以打造更多的战船,招募更多的人入伙。
同时剿灭海盗也十分困难,有些小的国家根本养不起水军,更不要说去镇压了。即便有能力剿灭海盗的国家,只要不侵犯自己的利益,也不会去‘管闲事’,且更乐于利用海盗打压商贸上的竞争对手。且海上战斗也不必陆地,大海茫茫,岛屿众多,想要发现他们的踪迹都十分苦难,而即便发现了也不一定追得上。
另外海盗打的是游击战,海岸线漫长,不可能在每个地方设防,而他们却可以选择在任何一个地点登陆劫掠,让你防不胜防。所以很多国家苦于对付海盗成本太高,对于海盗除了严刑厉法震慑之外,多是采用招抚政策,收为己用后再利用他们去对付海盗。
这些陆上的盗匪,赵并不特别在意,随着地方政权的建立,组建地方武装后,在禁军协助下会很快将盗匪镇压下去。而边境防御体系完善后,来自蒙元方面的流寇搞越境袭击会越来越困难,同时蒙元也不会因为流寇频繁袭击宋境而引发两国的军事冲突,会对境内的流寇进行严厉打击。
但是对付海盗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了,不仅需要水军对海盗进行打击,还要加强沿海州县的防御,修筑城池和加派驻军。同时在海岸线上的河口修建堡寨,防止海盗入侵内地,并布置望哨加强对海面的监视,以便及时示警。
不过被动防守不是赵的风格,而一劳永逸的解决海盗问题也不现实,那么只有设法为自己所用一途。利用海盗进行海贸,打击竞争对手,这非是他所创,世界上早有先例。他就怀疑现在海盗突然变的猖獗起来,必然有人在幕后操纵,而最可疑的就是朱清和张。
这两人通过垄断运粮和贸易赚了不少钱,手里又有现成的战船和兵丁,还熟知海盗运作方式,想重新入行十分容易。而收服那些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失去了靠山的韩寇、倭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现在的对手是赵,他们再有钱有人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渣渣,变得不堪一击。
过去赵在琼州时,也曾指示事务局伪装成海盗,在海峡中劫掠往来的商船,以此让琼州变成海贸中的一个中转站,从而获取收益。如今他也入行的话,以他的实力不需多长时间就会成为这片海域的老大,将这股祸水引向蒙元,并祸害高丽棒子和小日本……
第1256章 意指东洋
海洋贸易带来的受益现在已经成为大宋朝重要的财政来源之一,自然也是赵的摇钱树,可也正是凭借着海贸带来的大笔财富才得以支撑残宋政权在琼州得以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并为复国所需积累了必需的经济基础,否则他们仅凭琼州弹丸之地养活二十万军队。而此次北伐之役的军费开支同样大部来自海贸的收益,才支撑到赵一直打到应天府,却没有让仅仅返回江南两年的国家经济崩溃。
现在即便大宋已经夺取了江南和两淮,掌握了传统意义上的钱袋子,但是要让这个钱袋子饱满起来还需要投入大笔的资金。不仅要治理黄河、兴修水利、开垦荒田、疏通运河及扩建港口等,还需要迁移人口,安置移民。并随着领土的扩大要支撑日益扩大的官僚队伍和军队,这都需要朝廷持续不断的投入资金,想要获得收益至少得数年,乃至十数年之后了。
所以大宋朝还需要通过海贸获得大量资金来维持发展,并为来日的继续北伐战争做积累。而凭借着过去的朝贡贸易方式是无法满足大宋对财富的追求的,这需要开辟新的航道,扩展贸易国家及打击猖獗的海盗,并能在日益激烈的贸易摩擦中取胜。
赵想到近代西方开创的一种贸易方式英国东印度公司。对了解中国近代史的国人来说,提到英国东印度公司,我们会想到鸦片贸易,进而会想到耻辱的鸦片战争。而实际上,鸦片贸易不过是东印度公司的业务之一,除此之外,这家公司还有哪些业务呢?
从十六世纪中后期开始,英国急于走上海外贸易之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曾信誓旦旦地宣称:“我们也有从事海外贸易的自由,在大海和天空面前,世界上的众生是平等的。”和她有一样诉求的,是都铎王朝的王公贵族们,他们积极支持建立特许公司、大力发展海外贸易。伊丽莎白授予东印度公司皇家特许状,给予它在印度贸易的特权,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立的,目的就是与印度、南洋和中国建立直接的贸易关系。
当然东印度公司不止英国有,实际上,其他欧洲国家也组建过专门从事东方贸易的东印度公司,分别是荷兰、法国、丹麦、奥地利、西班牙、瑞典等。而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是当时世界上实力最雄厚的贸易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牢牢掌控着东亚、南亚、东南亚等地的贸易市场。相比而言,英国东印度公司规模小,船只数量少,双方实力对比悬殊。
为了与荷兰抗衡,英国从香料贸易入手发起挑战。在英国尚无实力与强大的荷兰展开直接竞争时,他们选择暂时与荷兰合作,共同对抗葡萄牙势力,以求在香料贸易方面分得一杯羹。当在香料市场逐渐站稳脚跟后,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始调整贸易思路,将主要进口商品由香料逐渐转向印度的印花棉布。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印花棉布贸易迅速扩展,荷兰仗着资本雄厚,开始在亚洲压制英国商人,很快引起英国的不满。
对于失去市场的不满,两国的贸易竞争很快发展武装冲突,英国东印度公司也及此很快就建立了一支自己的武装力量。经过三次英荷战争,荷兰败北,英国最终取代荷兰成为新的海上霸主。从此,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始逐步独霸印度,染指中国,其主业则立足于南亚次大陆,通过税收获取主要利润。
当时的莫卧儿帝国,始终没能认识到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存在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反而在出于各种各样的眼前获得财政和商业利益和军事援助等利益考虑后,为其提供了各种方便。相继赋予了东印度公司自由贸易、随意设置永久性商埠、在商埠内驻军、修筑炮台的权利,后来,这些权利的范围甚至衍生到了内河航行权。东印度公司甚至掌握了最富裕的孟加拉地区的财政管理权,这等于直接拿到了印度的国库钥匙。
如果说将铁,铜,锡,麻黄,粮食,木材运出印度,和向印度输入丝,布,工业品,糖,盐等还属于贸易范畴内的殖民活动,那么抢劫国库这种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海盗行为。但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就这么干了,不仅抢劫孟加拉国库,在攻陷迈索尔首府时又抢劫了价值千余万英镑的王室珍宝。
此后英国国王查理二世以法律的形式又授予东印度公司行政权、铸币权、军事权和外交权后。从此这个拥有军队和属民的股份公司,实质上拥有了一个“国家”的特性,是地地道道的殖民地政府,成为印度的实际主宰者,它还获得了协助统治和军事职能。
东印度公司的所作所为,并因为鸦片贸易引发了百年屈辱的鸦片战争,让国人对其行为十分不齿和憎恨。但是不能否认这种经营模式为英国成为世界霸主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为英国殖民世界打下了基础,也验证了‘拳头大就是真理’,从而影响了后世百年的世界政治格局……
现下赵组建的皇家远洋贸易船队在贸易方式上已经有了东印度公司的影子,也是以最利润最高的香料入手,采用控制原产地的方式争夺市场,将把持香料贸易的波斯人逐出南亚地区;以援助和输出利益的方式在航线枢纽建立永久商埠,成为控制航道的据点和进一步开拓市场的桥头堡;而建立武装船队更是实施之初就确定的,不仅用来对付海盗,也可以威慑‘不长眼’的国家。
现在远洋船队已经在南亚地区站住了脚,抢占了这一地区大半的香料贸易,且凭借原产国的优势垄断传统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等贸易,并向西进入阿拉伯海地区,抢占中亚市场。而赵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还想继续向西开拓非洲市场,可惜的是现下苏伊士运河早在几百年前被废弃,船无法继续前行。前往欧洲,暂时只能通过陆路搬运进入红海和地中海到达,他们只能止步于此当个批发商了。
相对于对南洋和西洋海贸市场的大力开发,赵对东洋市场则基本处于停滞。一则是前往日本和高丽要经过蒙元统治区,船队沿途难以补给;二则作为重要贸易地的高丽是蒙元的附属国,原则上与大宋是敌对国;三则东洋市场小的多,在海贸中占比很小。所以赵对此多是以走私贸易,交易也是以物易物为主,以获得东洋特产药材和需求量很大的硫磺。
但是现在不同了,既然东洋海盗闹腾的欢,自己就借机收编各路海盗,利用他们打开市场建立殖民点,让鬼子早八百年尝尝被殖民的滋味儿。而当下时机也不错,赵知道蒙元两次攻日,虽然大败不归,没有能够踏上扶桑之地,但是他们的入侵成了催化剂,让日本幕府统治转向衰落,再次进入了长期动乱时期。
幕府的经济基础来源于“关东御成败地”,在这里“成败”是“处分”的意思,指幕府将军有权管理,可随意处分的领地。这些领地包括“关东御领”,“关东御分国”,“关东进止所领”,幕府可在很多庄园和公领中设置地头的权力。顺便提一句,各国守护没有俸禄,一般也都兼任地头,从土地上获得报酬。
抗元战争后幕府没有得到没收自政敌的土地,所以幕府无法使获有战功而纷纷来到镰仓要求恩赏的御家人得到满足,从而破坏了由“奉公”取得“恩赏”的这个幕府同御家人关系的基础。如此一来加速了地头、庄官等既脱离“本所”,“领家”又脱离幕府,但是多数御家人却因战争负担而穷困没落了,开始把土地典当给高利贷者或卖出。
这样就引起了经济混乱,御家人的贫困没落加速了御家人制度的崩溃,使得幕府经济基础被削弱,导致控制力下降。而早在抗元战争前,“百姓名主”中就有一部分上升为武士。这些新兴名主,为发展自己的势力,就利用反抗领主的贫困百姓名主、逃亡的下人和所从等下层群众的力量,把他们集合在自己的周围,用弓矢甲胃武装起来,对抗幕府和领主,成为‘恶党’。
恶党的活动构成了对幕府统治的严重威胁,可还有一些不满幕府的御家人,出于他们反对幕府、蓄养自己实力的需要,往往才去拉拢把恶党的策略,如此幕府内部的矛盾也加深了。迄今而幕府为防止御家人领地分得过细、带来御家人的贫困,将御家人财产继承上通行的析产继承制改为领继承制,庶子由长子扶养。
有一些御家人就以“领”为中心加强团结,形成强大的守护,形成新的势力,各方矛盾激化从而导致内战爆发。内战进一步加剧了御家人之间的矛盾至此,不论是外样御家人或非御家人,大部分武士对幕府也心生叛意,伺机反叛。赵算算时间,叛乱的爆发的时候不远了……
第1257章 皆松口气
对于组建‘海盗’军,赵不必亲力亲为,他只需将自己的想法和预达成的目标交待清楚,然后转给事务局去做就好。事务局在这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且在进入江南后也有一支船队在从事着向蒙元进行走私活动,并承担收集情报的任务,当下只需补充人手和船只就能够迅速投入行动。
随着战事告一段落,赵的主要精力也从军事方面转向善后,开始准备着手解决近一段时间国内问题。因此近来他与留守朝廷的陆秀夫、应节严等几位重臣书信往来十分频繁,就一些朝野关心的问题交换意见,并对人事安排和两淮的开发及定位进行商讨。
而赵没有急于回京,一方面是在等待蒙元方面的反应,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及时做出反应。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朝中各方的态度及在某些重大问题上与重臣取得共识,以防止回京后自己措手不及。再有也是在观望襄阳和川蜀战场的进展,根据战事再对东部兵团和淮东布防进行安置和调整。
在进入六月后,淮北地区天气愈加炎热,也进入了多雨的时节。近几日更是阴雨连绵,空气中似乎都能拧出水来,让人感觉十分不适。好在赵前世工作在南方,这世又在琼州待了十年,对此已经基本适应,可他还是希望再向北进一步,那里就没有了闷热难耐的夏季。
“陛下,北伐以来我朝连胜,俘获的敌军有十余万之众,大部都在各州县看押,少者数千,多者上万。不仅要有军兵看守,还要耗费大量钱粮,地方深感负担沉重,还担心如此多的降兵聚在一处,一旦暴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恳请陛下早作处置,消除隐患。”王应麟一早便请求觐见,与陛下议事。
“嗯,时间长的已经被俘数月,总是看押在地方确非是长久之计。”赵点点头又问道,“这些被俘的蒙军军兵可已经甄别完毕?”
“陛下,臣已经会同各方官员,按照陛下吩咐进行统计和分类甄别,并全部造册备查。”王应麟答道。
“很好,朕是如此设想的,我们相互参详,看是否妥当,这其中有朕的一些想法,知事下来可以作参考!”赵边说边让在旁陪侍的庄公从找出早前制定的有关文案,交给王应麟道。
“臣不敢,陛下所想定是真知灼见!”王应麟起身恭敬地接过道。
“非是朕的功劳,朕只是提了不成熟的设想,主要还是世楷整理成文,又查漏补缺做了些增减,朕看过很有见地的。”赵摆摆手笑道。
“哦,世楷乃是有大才之人,定不会有什么纰漏的。”王应麟抬眼看看庄公从,拱拱手道。
“不敢!”庄公从也拱手回礼,淡淡的一笑道,“吾只是陛下身边的侍从,做些小事还行,非是什么大才!”
“朕以为此战,我军虽然连胜,但是也暴露出些不足,尤其是对骑兵的运用与蒙元相较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而此次我军被俘的敌军中有许多蒙元骑军,他们精于骑射,长于运用骑兵战术,可以为我军所用。而我朝前时多在江河水网密布的江南地区作战,缺乏在多平原的江北和中原,乃至草原地区作战经验,尤其是骑兵仍是我们的短处,因此朕打算以蒙元为师,学其所长。”赵接着言道。
“为适应以后的作战,朕想先行扩编三到五个骑兵师及若干独立骑兵旅,并筹建培养骑兵军官的骑兵学院和建立军马场。因而朕打算从俘获的敌军中挑选最为优秀者作为教习,有意加入我军者补入原有的两个骑兵师和新建骑兵师混编训练,以提高我军的战斗力;另外在从中挑选出一些擅长养马和训练战马的降兵,编入军马场,负责牧养和训练战马。”
“再有蒙古出征多有工匠随行,他们之中有许多能工巧匠,尤其是从波斯、大食等国带回的色目工匠对冶铁和兵器的锻造及治水、筑城有独特的方法,可以为我们所用。朕想选拔一批能工进入匠作监,余者可拨付军器坊或是充实到各部服役。”
“至于余者大部分青壮可以编入原有的或新建几个工程师和都水军兴修两淮水利,疏通通往汴梁的运河。老弱则遣到各处官庄屯田,以赎其罪。”
“陛下所言极是,正可人尽其用,物尽其才。又可减少国费开支,使百姓免于徭役,还能造福于民。臣会尽快会同兵部和工部同僚办妥此事。”王应麟点头称是道。他十分清楚让这些俘虏服劳役是十分合算的,只要供给衣食,不需要发放军饷,就能够承担起繁重和艰苦的筑城疏浚任务。还可减少朝廷征调夫役的时间和人数,使百姓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从事生产,赢得民心又不必承担什么道义上的责难,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接下来,王应麟又禀告了各地州军的组建情况,基本上按照此前商定的议案进行,每个州组建一个师,人数按照前重后轻的原则布置,及沿边州府和军事重镇的战兵人数较多,甚至到达满编,靠近腹里及人口较少和治安优劣则予实际情况酌情增减。且兵力也并非皆驻扎在州治,而是分散在所属县乡,以加强基础政权的武装力量。
实际上这种安排依然延续了前朝制度,类似于从前的边军与禁军的关系,少量边军被用来维持境内治安和应对小规模的战事冲突,并且警戒敌军各部大部队的动向,在大规模战争爆发前,为禁军的到来争取时间。同时这种制度也延续了太祖赵匡胤‘以天下厢军制约禁军’的思想,一旦禁军谋反,可以调度各地厢军赴京勤王,平息动乱;而厢军若是占地割据,则可以调动禁军出征镇压,以此来相互制约天下武装。
但是赵的安排又有不同,实际上当前宋军的武装力量是由禁军、厢军和乡兵和御前护军组成。御前护军取代了前朝三衙禁军的地位,负责保护京畿和宫城安全,随皇帝御驾亲征,并作为战略预备队使用,同时以此作为平衡和压制禁军的力量;而禁军则是作为大宋最主要的武装力量,负责保卫国家安全,抵御外族入侵的任务,分别驻扎在军事要地,而非皆是京畿周边地区,在发生大规模战争时接受朝廷的征调参与作战,地位更类似于现代的战区。
厢军的作战范围则更多的是在自身所属州县,作为维护当地治安的主要武装力量不能跨境作战,受到枢密院和地方路府双重领导,当经济上与地方分开,以免出现军政相互勾结形成割据力量。而当战争爆发时,他们要接受朝廷任命的战区镇抚使指挥参与作战,作用类似于现代的保安部队。乡兵则是兵民结合的产物,平日从事生产,战事接受征调,承担运输和看押任务,必要时也要参与直接作战。
这种军事体系之下,各个武装力量之间形成制衡,自然是有利有弊。利的方面,在于各地军队的发展,可以以更加符合当地军事需求,以及社会和经济发展情况,来进行相应的军事发展。但与此同时,在面对大规模作战时,往往需要从各地调集军队参战。而因为各地驻军往往在战术和装备上都有所差别,所以给指挥和后勤都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这种军事体系同样还是会受到文官的制约,可以说是赵为应对出现军事割据做出的制衡措施之一。在应对大规范战争时,虽然这些文官往往不会像从前文官那样,对军队的具体事项进行干涉。但是在后勤,以及战略部署等方面,却需要他们来运筹帷幄。若统兵武将有军阀化的倾向,则可以切断他们的后勤补给,并通过战略性布置对其有针对的进行调动,到达瓦解其割据的企图,文官的作用就越加凸显出来了。
“伯厚,若是当前停止北伐,汝以为朝野会有何反应?”在结束北伐上,赵虽然在暗自布置善后事宜,但是尚处于保密状态,并没有通报给朝廷,只限于身边的几个亲信知道。而这等大事终归绕不过朝廷,尤其是几位重臣,所以他进行试探道。
“陛下,臣以为……”对于皇帝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王应麟有些发懵。当前宋军连战连捷,收复大片失地,歼灭大量蒙元有生力量,再向前一步就能实现大宋历代皇帝收复故都的宏愿,且参战各部士气正高,求战愿望强烈,可以说形势一片大好,起码在普通人看来是这样。若是戛然而止停止北伐,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的,而他也一时弄不清楚小皇帝的意思,一时不知当如何作答。
“伯厚,此是咱们君臣之间私下之言,无需有什么担心,尽可畅言!”赵看其眼神闪烁,似在琢磨圣意,但他明白尽管其远在前线,但一定与朝中有联系,不会对那边的声音一无所知的,为打消其顾虑笑笑道。
“陛下,如此臣就放肆了。”王应麟沉思片刻拱手施礼道,“此时结束北伐,臣以为朝廷上下皆会松口气!”
第1258章 弦外之音
赵听罢觉得十分有趣,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结束北伐正常人的反应不论是痛心疾首,还是扼腕长叹、悲愤莫名,甚至做出些过激的行为,他觉得皆十分正常,而‘松口气’又是什么鬼?难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过于高估人们对收复故土的期望啦!
“陛下,朝野对于此次北伐收复两淮及京东东路部分地区皆十分振奋,对收复应天府亦是群情激荡,无不称赞陛下神武。不过对于继续北伐还是有些微词的,而原因臣实在有些说不出口。”王应麟面带愧色言道。
“朕已言明,只是私下之言,没有什么禁忌,朕也绝不会为有什么言语而怪罪,有话尽可直言。”赵再次强调道,说实话对于这种怪异的反应,他也是好奇的紧。
“陛下也知此次北伐耗费巨大,朝中上下官员皆身感重压,唯恐稍有纰漏导致北伐失败,从而引发动荡,乃至江南再次沦陷,因此重压之下无不战战兢兢,疲惫不堪。所以若是此时宣布结束北伐,大家自然觉得轻松许多,至少可以松口气了。”王应麟言道。
“呵呵,这倒是朕疏忽了,此次北伐可谓是举全国之力,全军倾巢而出,若是败落则是满盘皆输的局面,让众臣跟着朕受惊了!”赵想想也是,自己有信心打赢这场战争,但是不表示所有人都有信心。而战争失败不仅前功尽弃,且局面倒转,自己的日子不好过,那些力主北伐的人下场同样难过。遭到朝野上下的责难还是轻的,甚至会为失败而背锅,弄得身败名裂丢官罢职,多年的奋斗毁于一旦,所以觉得见好就收就可以理解了。
“陛下御驾亲征战无不胜,断没有败落的事情发生,是臣等杞人忧天了。”王应麟拱手陪笑道,“应天府乃是太祖开国的潜龙之地,又建有皇家原庙,乃是供奉着太祖、太宗和真宗三位先帝御容之所,陛下一力收复朝野上下皆无异议,但对于继续攻取开封却有些微词。”
“开封乃是我朝东京故都,先沦于女真人之手,又被蒙古人侵占,导致我朝失去都城百余年,实乃我朝奇耻大辱。南迁之后,收复故都不仅是历代皇帝之愿,也是我朝仁人志士所期,为何故都近在眼前却又退缩了呢?”赵问道,心中却是琢磨是不是大家也跟自己想的一样,开封已经荒弃太久,失去了原有的价值,才想着舍弃作为与蒙元讨价还价的筹码呢!
应天府对于赵宋来说意义的确重大,其既是北宋的龙潜之地,又是南宋的开国都城。宋太祖赵匡胤做后周归德节度使,陈桥兵变后称帝于开封定都,念及在宋州发迹,定国号为宋。而北宋灭亡后,金兵南下,南宋第一任皇帝赵构于靖康二年五月,在应天府南京(宋州)定都即位,四十余日后才南下杭州。他之所以在应天府登基建立南宋,正是因为此地是宋朝的祥瑞之地。
另外建于应天府的原庙作为皇室祭礼祖先的场所,按照其礼仪制度,每年皆要进行朝谒。即使北宋被灭后,其带着朝廷南迁后,供奉于此的火神也成了南宋的灵魂,一直设置斋殿供奉神位,每逢有难就祈祷火神保佑。金朝后期,金哀宗也以此地为都城,就是想借借大宋祥瑞之地的福气以求重复昨日的辉煌。作为祖宗发迹之地,又是宗庙所在,所以朝野上下对赵执意收复应天府能够理解就不意外了。
“陛下,我朝毕竟已经南迁江南百多年,并以杭州为行在,也因此成就了江东的繁华。即便随迁的军民也在江南定居百年,历经数代,习惯了江南的风土,早已不知故乡何处。而一旦收复开封,他们便担心陛下放弃在杭州的行在,要迁都汴京。如此一来,不仅朝廷上下官员要搬迁,且京中富户也要随迁新都,将导致江南龙气尽失,再无今时之繁盛。”王应麟也不觉好笑地道。
他其实也明白,‘行在’意指天子所在的地方。靖康之变后,赵构建炎元年应天府即位后,为避金兵进攻,以巡幸为名,先后流亡至扬州、平江府、杭州、建康府、绍兴府等地,均以“行在”名之。其间建炎三年二月驻跸杭州时,诏以为行宫,升杭州为临安府,实际上是建都临安,但名义上仍称为行在,依旧将赵宋历代先帝陵寝所在的东京汴梁城称为京师,即便在临安被蒙古攻陷之前都未将杭州称为京师。
而小皇帝继承残宋后也依然认为京师永远是汴京开封,立志北伐,收复故都。所以王应麟同样认为收复开封后,考虑迁都是必然的,但是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决定的。首先即便收复了开封,而中原未复,那么开封就是战场前沿,皇帝傻了才会将都城急急忙忙的迁到一个四战之地,可怎么看小皇帝都是个极为精明之人,定然不会做出那些无脑之时。现下虽然是君臣私话提及此事,但他也可看出其有止战于应天府之意。
其次,开封城百年来历经天灾战乱,早已面目全非,要想迁都必须要重新修葺城池,重建宫室,疏通运河,兴修水利。这些工程巨大,耗费的财力和人力无数,现下朝廷也无力承担。而即便有钱,也要耗费时日修建,因而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将迁都提上日程,那些人真是操心的早了些。
“迁都乃是国之大事,岂可轻动。但是恢复应天府为南京,不知伯厚以为任何!”赵摆手笑道,在他心中早已放弃开封作为都城的打算,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动议。可既然有人欲以此搞事,他也不妨放出暂不迁都的风声,以打破谣言,稳定人心。
“臣个人以为恢复南京地位时机并不成熟,其地南控江淮,北临河济,彭城居其左,汴梁连其右,形胜联络,足以保障东南,襟喉关陕,为大河南北之要道。现下与蒙元交界,必然会成为麓战之地,一旦失守则会引得朝野震动。”王应麟言道。
“但此次北伐我朝收复两淮和淮北要地,其意义却不及开封一地。若陛下有心止战于应天府,恢复南京之号也是意义非凡,仅次于收复开封,因此臣以为恢复南京之号可振奋朝野人心,又可彰显陛下不世之功!”
“嗯,伯厚所言甚是。但是一旦升应天府为南京,则需要重臣镇守,伯厚可有人选?”赵点点头,又问道。其实他清楚一旦升应天府为京,那么随着这座城市的政治地位的提升,主官的品级也会水涨船高。而依照惯例要置南京留守为留监司长官,但一般会以应天府兼任,掌宫钥及京城守卫、弹压、修葺之事,畿内钱谷、兵民之事皆总之,可称的上是一方小诸侯。
另外宋朝惯例在都城及一些重要地方多建有神御殿,因为应天府是赵氏原庙所在,自然也建有鸿庆宫奉安三位圣君。根据宗法礼制和官史制度,主管鸿庆宫事务的官员名称为提举,此职位虽说事务不多,平时比较清闲,但对此任此职位的人要求较高,多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学识渊博之人、级别较高之人。
凡任鸿庆宫提举的,要么是皇族,要么是德高望重之人,要么是文坛巨匠,如提举赵令稼是宋徽宗堂兄弟,提举范纯礼后升为宰相,再如大书法家米芾、著名词人周邦彦、博士游酢、龙图阁待制陆蕴、著名文学家晃补之、南宋大理学家朱熹等都先后任过鸿庆宫提举,都足以说明鸿庆宫在赵宋王朝政治上具有较大的影响,而入职者多数都可入相,因此衙门虽冷,却是热门的官职。
“世楷在御前行走多年,且学识卓著,做事沉稳有理,思维缜密,又熟知军政事务,臣以为也应出仕地方,可当应天府尹之职。至于提举鸿庆宫之位,臣风闻朝野中陈尚德呼声甚高,许多官员和士子多有举荐!”王应麟沉默片刻,似乎鼓足勇气才道。
他清楚此前入职御前办的几位主事皆已经出镇地方,担任要职。而庄公从对官职生性淡然,并不在乎职位高低,屡次拒绝入职地方或在部省任职,一直留在御前,现在主持御前办一应事务。而陈普确是因为当初陛下接受举荐,诏其进京出仕,可其自以为理学方为正道,那些机巧之数为旁门爱好而已,因此拒绝担任科学院祭酒之职,从而恶了陛下。尽管许多朝臣为其请命,让其入朝为官,但陛下却一直让其坐冷板凳。
“让世楷担任南京留守,以陈普提举鸿庆宫?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弦外之音啊!”赵听了却是一怔,皱着眉头略一沉吟道。
“陛下,臣……臣并无它意!”王应麟见小皇帝如此反应,有些心虚地道……
第1259章 掀开盖子
“大家是不是是担心朕会废相?”赵从王应麟吞吞吐吐的话语及神色变化已然猜到了其的想法,他直言不讳地道。
“……”王应麟可能没有料到小皇帝会这么警惕,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并直接揭开了盖子,将矛盾爆发出来。这让他有些慌张,又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只能默然的低下头。
“朕并没有废相的打算,可能是朕所为让卿多心了。”赵看其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他笑笑道。
“陛下,臣妄自猜测圣心,罪该万死!”王应麟知道猜度圣意,向来是为大忌,一旦会错意那就会给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甚至利益团体带来灭顶之灾。而当下小皇帝虽表明了态度,但他仍然惶恐不安,担心也许因为自己的不慎让小皇帝心生警惕,会加快废相的步伐,或是行事更加隐秘。他翻身跪倒请罪道。
“汝尽可将朕之言转告给大家,让诸臣安于本职,切勿误了国事。况且这只是我们君臣间的私下之言,何罪之有!”赵起身亲手将其扶起笑笑道。
“谢陛下宽宏大量,臣惭愧,定然殚心竭力,绝不会有丝毫懈怠。”王应麟再次叩拜施礼才起身道。可他也清楚,小皇帝未必因此而收了废相的心思,可也明白小皇帝不在乎自己将其‘不会废相’之诺传播,起码暂时不会付之行动。
“伯厚提议世楷担任应天府留守之事,朕以为其资历尚浅,不足以担起此重任,可以先任徐州知府历练一番,伯厚与文相等人商议下,看其可否能称职?”赵岔开废相的话题,转而言道。
“臣回去便向文相去书,商议此事,早些定下来,也能让吾卸下肩上的胆子!”王应麟自然不会再提那个敏感的话题,连忙应下来。
“至于应天府,当前即没有打算重新升为南京,也就不必设留守之职,朝廷只要按照章程任命一名府尹就好。”赵点点头又道,“应天府地处前沿,即便与蒙元达成和议,将来一段时间内大的战争应不会有,但是小冲突会时有发生,朕准备将淮北镇抚司设置于此,以备不需。赵孟锦领兵多年,军功卓著,以其镇守应天府可保淮北无忧。”
“陛下安排甚是妥当!”王应麟点头称是道,“臣还有一个提议,赵置使既是统兵大将,也是皇室宗亲,正可提举鸿庆宫,想来朝中也无异议!”
他也清楚小皇帝对赵孟锦在军事上甚是倚重,私下也是一直以宗伯呼之,而以其此次北伐的功劳封为郡王几无旁念,甚至会一步到位让其入嗣为亲王,毕竟当下皇室宗亲大多被蒙元掳走,流落北方,余者也是散落四方不知所踪,或是失了玉牒金册导致无法重新入宗。而小皇帝如此敕封其既能褒奖其功,也能够借此收其兵权,消除其隐在的威胁。
“嗯,此确是两全其美之策,朕记在心中了!”赵果然面露喜色地道,好像放下心中重负一般。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等的本分!”王应麟看小皇帝高兴了,心中也是一喜,希望其不要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恶了自己。至于陈普也只能说声抱歉了,谁让你不长眼,不仅拒绝了皇帝的‘好意’,还暗自诋毁其,甚至欲挟‘民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结果更让陛下厌恶,这真是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接下来,君臣两人都识趣的没有在提这些敏感的话题,转而说些闲事,共用了午膳后王应麟才告退。在外人看来,君臣间是其乐融融,关系十分融洽。而只有当事人知道刚刚有多么凶险,王应麟走出行营才敢擦擦冷汗,感觉衣衫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王应麟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殿中的皇帝虽然年轻,但也是皇帝,尽管其刚刚隐藏了齿爪,但谁也不敢小视,几十万蒙元精兵就刚刚毁于其下。刚刚若非应答妥当,陛下表现了克制,只怕不仅他走不出行营,朝中也将掀起一场风暴,不知道多少人要在其中人头落地。
在王应麟离开后,王德发现小皇帝脸色尽管平静,依旧坐在案前批阅奏章,但是久久未语,半天也未写下一字,而手中的朱笔已经被折断。他知道陛下在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怒气,也不知如何劝解,只是摆手让内侍们悄悄退出去,然后掩上门侍立在旁,这才听到陛下吐了口长气,殿中也传来了其踱步声……
赵深知自从人类建立王朝后,皇权确立,历朝历代皇权和相权就像一对冤家般相辅相成,相爱相杀,此消彼长,两者间的争夺从未平息。但是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政治革新,都未曾出现过废除‘丞相’之制,一直相伴相随。
在历代中,赵知道相权最盛的时代,莫过于西汉初年,也是制度得到进一步完善的时期。彼时三公高官,全部是功臣列侯担任,丞相开府,总领一切政务,皇权对行政的干预,只能限于在一个顶级功臣列侯的圈子里更换人选,也就是丞相的人事免职。
直到汉武帝时代,其才通过不断地掺沙子、扔石头,重用外戚、设置大将军、大司马,逐步平衡、侵夺,最终行政权力才拿回到刘氏皇帝的手中。这种政治形态,就是最高既得利益集团和皇族的结盟,互相制约决定的关系。
另外一种形态是魏晋南北朝到隋唐的士族体系,这些士族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小圈子的舆论和人才供应,对皇帝的权力形成制约,但是论权势,皇帝作为最大的“势族”,拥有更大的自主权,可以任命自己中意的“圈外人”担任宰相。如此也就形成了“群相制”,不再是独相了。但“群相”仍是相,比如门下省就有封驳诏书的职权,台谏官也会对皇帝的行为进行道德规劝和约束,用风评、舆论来限制皇帝。
到了唐朝皇权得到了扩张,无论是从上述的文治绕过台省,还是在军事力量上,皇帝直接控制的北衙禁军的扩张,直到中晚唐,内廷宦官把持的枢密院权势甚至压倒了南衙的宰相们。这种形态,其实是分庭抗礼式,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当然,皇帝如果不在乎这些,他们也有足够的力量“硬来”,比如武则天之后不断加强的“翰林学士”等制度,就是独立于原本的台省官员体系的建构。
等到了宋朝,赵匡胤一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便将皇帝的权力大部分让出,形成了皇帝完全是依赖文臣行政,宰相对于皇帝的指令,完全可以通过程序让他无法执行,皇帝也没有别的渠道来行使他的权力。这种形态是依赖,文臣是主导皇帝的。知道宋神宗元丰改制才通过制度打压相权,皇帝的日子才好过些。
当赵来到这个时代后,他就意识到皇权基本已经丧失殆尽,皇帝也不过是仪式上的泥胎。现有陈宜中把持朝政,后有张世杰控制朝野。即便在他为了避免残宋朝廷走向分裂,形成南明政权群王争斗走向灭亡的局面,而不得不忍辱负重继承了皇位时,形势依然十分恶劣,处于随时被废黜的状态。
好在赵在崖山之战后力挽狂澜,又有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属下,此消彼长之下才让局面稍有改观,但是也仅获得些话语权而已。为了获得权力,他只能不懈的与文臣们周旋,不断的壮大自己以争取更多的权力。且赵知道‘相制’并非没有被取代的时候,后来的明朝就是如此,起码在朱元璋掌权的时代,就被取消,形成了新的内阁制。
因此赵在争斗中开始有意仿效,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朱元璋那么大的权力,可以通过大清洗整顿朝纲,但不妨碍自己利用形式和矛盾逐步收回权力,不断加强自己的实力。在权力得到巩固,这期间他并非没有想到过废除‘相制’,清除这个处处擎肘的绊脚石。
而朱元璋之所以要重新定义皇帝和皇权,同样是有感于皇权受到了制约。在明初,中书省是国家的执政中枢,由丞相直接管理、统辖六部。这个制度起源于汉代中书令,唐代定为中书省,后来几经变动,直到明初。中书省在唐宋时期,权力就已经非常之大。
所以朱元璋首先就拿中书省开刀,比如著名的“两份关白,一份给皇帝,另一份给丞相”。这里的关白指的是官员们呈给皇帝的相关报告。可是每天呈上的关白太多,皇帝也看不完,所以一些不重要的关白就由丞相以及中书省给直接答复了,皇帝只需要处理比较重要、比较棘手的就行了。
这其中丞相就可以先于皇帝私自审阅官员的奏章,并及时将不利于自己的奏章拿掉,使皇帝无法了解所有情况,又蒙在鼓中而不自知。而此等事情当然是一个有为皇帝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