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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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亲自下令谁也不敢怠慢,功夫不大郝云通带着两个医士及一应之物和危子美一并赶到。见殿下也在此,更不知是给哪位大人物诊治,见了礼便忙着诊脉验伤。裹伤的丝帛一揭开,屋子中顿时弥漫着腥臭的味道。赵昺探头看看正如自己所料,伤口红肿溃烂已经感染了。
本想瞧瞧古人是如何医治外伤的,可大家觉得殿下终归还是个孩子,怕血腥的场面吓到他,还是将其‘请’了出去。被赶出来的赵昺虽然觉得有种‘新妇入了门,媒人甩过墙’的失落,但也没有持续一会儿,因为今晚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自己,注定也是个不眠之夜。
接下来连续三天广州城门紧闭,帅府军连续展开行动搜捕伪官,通敌的商贾。而府中各司也是对人犯进行审讯、甄别,核查财产,忙得脚打后脑勺。底下千条线,上边一根针,所有的事情最终还得归到赵昺这里。
虽然送上来的都是文吏们整理好的简报,后边也备注了处置方案,赵昺只需在上边打勾、用印。这工作看似简单,但是满案的文牍只看一遍也需大量的时间,况且他的文言底子实在太薄,生涩难懂不说,还蕴涵着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一个字就有八个意思。而那些文吏们写的又是标准的官文,用词含蓄隐晦,更让人伤透脑筋,有时不得不去猜他们到底想表达的是何意。
赵昺不是个‘昏聩’的王爷,不想冤枉一个好人,偏偏他又是理科生出身,凡事儿都愿意较个真。不清楚的地方还有招来经办人询问。这样一来,他要搞明白这些事情看得就必须看得仔细,所耗的时间也更长,弄得他睡眠不足不说,也郁闷不已。自己现在只是个王爷管着一小摊便累得跟狗似的,将来当了皇帝还不累得早夭,可现在只能祈祷皇帝哥哥长命百岁,千万别死在自己前头,否则连个挡枪的都没有了。
“林参军,赵若冈家中只有这点东西吗?”赵昺虽然不耐烦。可也得耐着性子一一审核,刚刚看到献城的赵若冈的案子。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人跑了,但家还在。可抄出来的只是些浮财,不过是田宅、衣物和些粗苯的家什,金银不过百十两,还不抵一个贪吏家中的多,明显与其身份和家资不符。便召来经办人林之武询问,其是第一批入府的泉州士子。涉财的事情用自己人还是放心些的。
“殿下,属下也觉奇怪,可是将其家中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搜罗到这点东西。”林之武也是一脸郁闷地说道,人家抄家都是成千上万的拿车往府里拉。自己一个包袱皮就都兜回来了。即便王爷不问,自己都觉得害臊。
“是不是还有未翻到的地方,他若是只有这么点东西,倒是难得的清官了。”赵昺笑笑说道。
“属下命令兵丁将其府中的马棚、花园都掘地三尺。池塘的水都放干了依然是一无所获,蔡大人也曾亲到现场,依然没有找到。我听说他出逃时曾带有两家马车。是不是将财物都带走了或是买田置宅啦?”林之武说道。
“切,他肯买吗?”赵昺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你看卷中明确写着,其府宅原是城中盐商秦家的祖产,房契的名字还未改过,而其城外的五十顷良田都是侵占的赵、王、李三家的产业及部分学田。再说其还以通敌的罪名胁迫海商林家、粮商孙家、珠宝商庄家等十数户,可这三家仅金就被他敲诈了一千多两,银五万多两,仅凭两辆还载着十多口人的大车如何也拉不走的。而我们随后便封了城,他想转移也来不及,肯定还藏在其家中。”
“殿下,虽说是如此,却寻不到啊!”林之武也明白殿下分析的有道理,可找不到门也是白着急。
“那里还封着吗?”赵昺问道,林之武摇摇头,“看来得本王亲自走一遭了。”
“殿下,这如何使得,属下再去找过便是。再说现在已是掌灯时分,马上就要宵禁了,不然明日再去可好?”林之武被吓了一跳,急忙阻止道。现在城中不靖,若是王爷出了事儿自己如何担当的起。
“哼,少跟本王使缓兵之计。倪亮你跟我去,不过先安排好人手看住他,记住不要让他跟任何人说话。”赵昺一眼就看穿了林之武的打算,冷哼一声道。他清楚的很其是想寻机告自己的小状,府中的那帮人便会前来劝谏,哪还有可能成行。而现在也正是他们加班的时候,不会来烦自己,机会难得啊!
“殿下……”
“你也要坏本王的好事?”王德一张嘴就被赵昺打断了,示意他附耳过来。随即大家看着王爷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他便眉开眼笑的出门了……
暮鼓敲了三遍后,便是宵禁开始的时间,大队的军兵开始出营在要道上设卡,巡逻的军兵往来不断。府后街上更是戒备森严,这里除了王府亲卫队外,还有中军及水军战兵值守,层层警卫下称得上针插不进,水泄不通。
天渐渐黑透了,府衙的后门突然打开一队亲卫护着三辆大车驶出门来,随行护卫的正是殿下的亲卫队长倪亮。如今不止是府中上下,军中上下都知道其是殿下的救命恩人、身边的第一亲信,但军法无情,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核对口令、查验腰牌。可在检查车辆时却被吓了一跳,里边赫然坐的是王府总管王德,殿下身边的两大亲信一起出行,定然是做极其机密之事,哪里还敢再逐一翻检。
车队出了街一路向北,虽然仍有关卡和巡逻的士兵查验,但也稀疏了许多,他们看到车上挂着王府的灯笼,一般只是核实口令便放行了。渐行渐远,坐在车中的赵昺伸了个懒腰,长出了口气,兴奋之中却又觉郁闷,这广州城明明是自己的天下,而现在却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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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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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若冈的宅子在城北的玉带河畔,越秀山边,依山傍水确是个好地方,地方不太大,当胜在优雅清净。倪亮布置好警戒才请王爷下车,赵昺四周看看屋子里空荡荡的,能挪动的东西都被搬走了,院子中也被查抄的士兵翻得乱七八糟,花圃中的草木都被拔起,池塘中的水也被淘干,满塘的荷花皆以枯萎。只是主人已逃,家仆四散,只有失去主人的猫狗在宅院中游荡,见到人飞快的逃开,清冷的月光下仿佛走进鬼蜮一般。
“宋捷、张琪,你们二人说说看,那厮把东西能藏在何处!”赵昺转了一圈确如林之武所言,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回到前堂外对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说道。
“殿下,属下也查看了一番,屋子没有夹墙,也未发现密室,地砖不见有动过的痕迹,应该没有藏在屋子里。”宋捷首先答道。
“殿下,属下在院子各处转了转,马厩、花园、假山和池塘都探查了一番,有些地方已被军兵掘地三尺,也暂未有新的发现。”张琪也纳闷地说道。
“呵呵,本王不相信那些东西他能都带走,必定藏在这宅院中。你们若是找不到,只能说是徒有虚名了。”赵昺笑笑说道。
赵昺知道论找东西没人能胜过贼了,他们入户盗窃既要小心不能让人发现,又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值钱的宝贝,而谁也不会把最值钱的东西摆在明处。这就需要有敏锐的观察力,能迅速的发现蛛丝马迹找到藏在隐蔽处的东西。这两个人其实也并不是亲卫队的,却是事务局招募的两个探子,过去干得正是高来高去,穿门进户。顺手牵羊的买卖,在行里属于业务尖子,有些名声的。
“殿下,时间仓促,请容我们再找找看。”头一次王爷亲点办差就空手而归,实在让他们挂不住脸,齐齐施礼道。这次两人并没有急于四处查找,只是站在堂前的高阶上四处张望。赵昺也随着他们的目光跟着看,忽然俩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堂前的几只莲花缸上。
这玩意儿赵昺还是了解一些的,别看其中种着莲花养着鱼。像是装饰庭院用的,但它的真正用途却是用来储水的,恰当的说是种防火设施,只要平时将水注满,一旦发生火灾就可以随时就近取水灭火,因此也叫做太平缸。莲花缸的质地一般都是陶瓷的,当然豪富人家也有用铜铸造的,而北京故宫中更是外加鎏金,同时还起到了炫富的作用。
由于莲花缸有着储水的实用功能。一般都会做成幅宽口收的样子,以尽量增加容量。但此处堂前的缸成色很新,也好像比之它处的小了许多,且数目也不对。因为按照中国讲究对称的原则。堂前摆放的物品都是成双成对的,可这里只有三只,左边少了一只,这就显得十分奇怪了。张琪挑着灯笼凑过去查看。果然缺失的位置留有痕迹,却没有破损的残片,这说明缸被人搬走了一只。
‘嗵、嗵……’宋捷以掌叩击边上的一只缸。发出金属敲击特有的闷响,显然是金属铸成的。他又扳住缸沿试图将其挪动一下,缸却纹丝不动。
“这缸有问题。”赵昺也瞅出来了,转脸道“王德,看看抄查清单,其中是否有只莲花缸!”
“殿下,没有!”王德拿过账册,就在灯笼下翻看了一遍道。
“殿下,那就错不了啦!这些都是粗苯的家伙,既然府中没有动过。守护的军兵天黑后才撤走,外边又都是巡街的军兵,几个人要是抬着这么大的缸在街上走不会逃过检查的,那只能是赵贼出城时带走了一只,可逃命的人别的东西不拿,偏偏带走一只新铸的莲花缸,那只能说明这缸十分值钱!”张琪十分肯定地说道。
“难道是那小子将搜刮的金子铸了这几只缸?”赵昺有些意外地说道,按照常理钱财都是藏在最隐秘的地方,谁会将金子摆在庭院中任凭风吹雨淋的,而抄家的林之武肯定也是觉得这缸太沉便扔在了这里。
“殿下,这缸就是金子铸的,不过是在里外各包了层铜皮以掩人耳目罢了!”宋捷掏出匕首在缸沿上使劲刮了几下,又用舌头舔了舔兴奋地说道。
“呵呵,没想到百年后,还会有人这么做!”张琪也笑着说道。
“哦,这其中还有什么典故?”赵昺拍拍缸好奇地问道。
“殿下,传说孝宗年间扬州出了一位富豪,家资以百万计,存了大量的现银。这引得众多道上人的窥视,也有许多人曾潜入其府内欲发笔横财,可却无一人得手。却不是因为其家戒备森严,而是他将银子铸成了十个三百斤的大银球,即便找到了也带不出来,因此再无人打他家的主意了!”宋捷讲述道。
“原来是这样的,不过这小子也算是个奇葩。再顺着这个思路找找,凡是宅子里有过改动或是新建的地方都要仔细查看。”赵昺举一反三的能力惊人,现在金子是找到了,那银子还没影儿呢,说不定其也是如法炮制的。而他也他算了算这缸口径和高各有两尺上下,厚一厘米左右,除去包裹的铜皮,按照寸金一斤的说法保守估计亦百斤往上,那三只缸就有四千两左右。仅此项自己就不虚此行,翻到银子那就是赚的……
一番查找后,又发现入门的影壁是新改建的,而这个东西是有关主人的风水运势,新人入住后重建也并稀奇。但有了前辙赵昺岂能放过,命人将影壁扒开果然又中了彩,里面竟然全是由熔炼的银砖垒砌,然后再封上层土砖、抹上灰、最后粉刷遮盖起来的。
赵昺大喜后不禁感慨,这些官员真是搜刮有术,仅仅四个月的时间便聚起了如此多的财富,也感叹广州之富庶,这一处所得就比的上僻远州县的一年赋税。转而又觉得自己‘见识太浅’,前几个月在海上鞑子战船上缴获了些银钱,便沾沾自喜的觉得当海盗是个十分有前途的行业,没想到当官更能迅速致富,直到现在才感到这王爷当的有些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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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神技’
忙乎了一夜,又捣鼓出了几处藏宝之地,所获虽没有前两处这么夸张,但也甚丰,仅香料就查获了四百余斤,这些东西在现代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在当时价值堪比黄金。赵昺想到事务局曾报告,蒙古人因赵若冈献城有功,赏赐了其半个广州府的传言虽有水分,却也不全是虚言,仅自己起获的这些财物就有四十万贯,如果按照当前金银的溢价计算还会更高,没想到最后都便宜了赵昺。
赵昺发了洋财也不吝啬,参加行动的每个亲兵一人一块银砖,军官倍之。两个出了大力的事务局探子自然也不能亏待,同样厚赏了他们。这些财物他本来就没打算将这些东西入账,而是想留着自己花销,于是又下了封口令,不准泄露今晚之事,有人若问便说殿下出府巡营去了。众人得了赏,又知殿下的‘坏’脾气,自然没人会多嘴。
起获的财物也没入府,直接便送到了御船上。随行的三辆大车往返两趟才将赵若冈的家财拉完,等他们到了府衙后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赵昺准备入府无意间撇了一眼,突然发现角门外放着口黑漆棺材,把他吓得出了事冷汗。
“王德,你去问问谁把棺材摆在咱们门外了。”刚发了财便看到口棺材,让做了‘亏心事’的赵昺十分不安,催促王德去问。
“殿下,棺材是陈家准备的,说他们的小公子命不久矣,正筹备后事呢!”功夫不大王德便返回禀告道。
“坏了、坏了……快去看看!”赵昺听了拍着脑门道。跳下车就向前边跑,自己这两天光忙活抄家的事情,把陈家兄弟的事情都忘的一干二净。
赵昺气喘吁吁地赶到前边客舍时,只见外边已经聚了一堆人,一个个的满脸悲戚,边上还放着烧纸、香烛和麻布、白帐等一应丧葬之物。见状赵昺更加着急。总觉人家上门求医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自己安排之后却没有来看过一眼,实在是太不礼貌了,紧跑两步闯进屋去。
“陈佥事如何?”赵昺进屋便问道。
“哦,殿下!”坐在病床前的陈则翁突然见到殿下闯了进来,愣了下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赶紧起身见礼,屋子中其他人也赶紧施礼。
“瑞州先生不要着急,慢些说!”赵昺看其眼中尽是血丝,发髻散乱。人憔悴的不成样子,急忙扶住他说道。
“多谢殿下挂心,舍弟入府后经危郎中治疗后,当天略有好转,但昨日又突然加重,一直昏迷不醒。危郎中看过后开了药却已经喂不进去了……”陈则翁说了两句便说不下去了,低声抽泣道。
“郝主事,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救人了吗?”赵昺转向立在一边的郝云通道。
“殿下,属下无能。危先生都说药石已然无效。能否活过今日只能看天意了。”郝云通低声道。
“我看看!”赵昺想想也是,郝云通就是个蒙古大夫,全凭自己的信任和提拔才上位的,危氏兄弟都没办法。其更是白搭,说着他上前去看,却忘了论医术自己还不如眼前这个蒙古大夫。
“殿下,不可……”陈则翁吓了一跳想去阻止。却被郝云通拉住了。
赵昺瞅着躺在床上的陈任翁就难受,其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嘴唇干裂。身子还不由自主的时不时抽搐一下,露在外边的伤腿泛着青色,肿胀的更为厉害。他又伸手摸摸其的额头,热得烫手,烧的很厉害,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看这个样子,赵昺知道陈任翁这是因为伤腿感染没有消炎引起的并发症,但是到了什么程度以他那点医学常识是看不出来的。可他知道要是在现代这还真不算生死攸关的大病,几支青霉素也许就能让其活下来,可是现在别说青霉素,人们连细菌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细菌?!”赵昺猛然想到了什么,没有发现细菌不等于没有细菌,自己总不能看着他死,行不行总得试一试,也许会像在疫船上发生奇迹呢!
“郝主事,替本王准备些东西!”赵昺说着就着案上的纸笔写下所需的东西,递给郝云通。
“烧酒、细白盐、蜂蜜、温开水、细麻布,火盆……殿下,这面饼是什么药材?还请殿下指教。”郝云通读了一遍纳闷地问道,这其中没有一味药材,都是常见之物,而面饼他是知道的,只是写在药方上便拿不准了。
“吃的那种面饼,厨房中便有!”赵昺没好气地说道,这孩子脑子有病,这么一问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
“是,殿下,属下立时便去!”郝云通虽然还是一肚子的问号,但也不敢再问,诺诺连声道。
“郝院长慢行!”郝云通刚出了门,陈则翁便追了出来拦住他道。
“陈大人可有事?”郝云通停下脚问道。
“郝院长,殿下这是要做什么?”陈则翁面带焦色地问道。
“治伤啊,难道陈大人没有看出来?”郝云通纳闷地反问道。
“殿……殿下,他会医病?”陈则翁一脸打死也不信的表情道。
“陈大人,你有所不知。”郝云通将陈则翁拉到一边轻声道,“大人,舍弟真是幸运,入得殿下法眼,肯亲自为他诊病。”
“这话如何说来?”陈则翁听其话茬好像是自己不识抬举,这让他更是迷惑,搞不清状况了。
“陈大人,其实府中第一医中圣手乃是殿下啊!”郝云通一脸崇拜地道,“朝廷从泉州撤离时发生了疫病,许多朝臣和军士都沾染上了,那每日死者都以百计。而殿下上了疫船后制出神药,只用了几日便治好疫病,救了千条性命。当朝资政刘黻大人,府军赵都统及许多官佐都因殿下才得以活命!”
“殿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事!”陈则翁听了惊诧不已,还是不敢相信。
“我诓你作甚,下官那时正是疫船上的医官,府中许多老人也都在船上,不信尽管去问。下官赶紧去准备东西,要不殿下要发怒了!”郝云通说罢丢下还未醒过神的陈则翁急急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109章 不得已
郝云通很快便准备好了殿下要的东西送了过来。他本以为王爷要的发霉面饼不好找,可到了厨房才知道因为广州近水气候温湿,吃剩下的面饼只需放一夜便会生出霉点,两天就长满了霉丝,没有办法食用了。而厨子们怎敢将这种东西留给殿下吃,最后郝云通还是在屋外的垃圾桶中找到了两块,他只是不明白殿下如何用这根本不能食用的东西给人治伤。
此刻天已经大亮,赵昺让人将挡住门窗的帷幔全部撤下,又令人将细白盐用温水化开分作两盆。他在一盆水中仔细洗了手。晾干后拿过烧酒闻了闻,舔了舔,又用烛火在酒碗上划过,用手在上面晃了晃,皱皱眉头放到了一边。
“这位娘子是……”此刻屋中闲杂人已经清理出去了,只剩下两个伺候的丫鬟和一个满面愁容的小娘子。再就是陈则翁、郝云通和随后赶来的危氏兄弟,赵昺指了下那悲戚的小娘子问道。
“殿下,这是舍弟拙荆!”陈则翁赶紧上前答道。
“哦,那就烦请嫂夫人用用麻布沾着烧酒擦拭他的全身,尤其是额头,腋下和脖颈、手心,直到他的体温降下来为止。”赵昺冲其点头示意不要多礼,并吩咐其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再让两个丫鬟将其它的细麻布放在滚开水中反复浣洗后晾干。
烧酒就是蒸馏酒,这东西具体出现的年代不可考,但在宋末元初已经出现是有明确记载的。赵昺本想用它作为消毒剂使用的,但尝试之下发现此刻的烧酒制造技术不过关,蒸出的酒度数太低,还起不到消毒的作用。而此刻陈任翁体温太高,若不赶紧设法降温,即便不死也得变成痴呆。可此刻又没有冰可用,正好可以利用烧酒来给病人降温。度数低点也总比水要好些!
“郝主事,你按我的吩咐去做。”赵昺又指指郝云通说道。
“是,殿下!”郝云通左右看看惊喜地道,这说明殿下是要传授自己医治伤患之法。而他也知道每个医生都将自己药方和独门绝技视为生命,除了子弟轻易不会传授给他人的,再偷眼看危氏兄弟脸色已然不大好看,显然对殿下没有选他们而不快。
赵昺清楚感染是由细菌滋生引起的,而古代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更不会有相应的消毒措施和设备,也只能尽力凑合了。他先让郝云通伸出手。检查了下其指甲还算整齐是刚修剪过的,便让其袖子卷管肘弯用布条束好。然后让他将手在盐水中洗干净,再用烧酒泡过,仍然不准用布擦干,而是举着手让晾干。
这个时候赵昺也没闲着,亲自将药箱中的刀剪等工具放到烧酒中浸泡,又将取过晾干的细麻布用浸泡过的剪刀将布裁成几条,两个丫鬟想伸手帮忙却被他喝止了。赵昺只是不想让她们的手二次污染,却把俩人给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躲在一旁。而后才用两块较宽的麻布蒙住他和郝云通的口鼻,让人把火盆、水盆等一应之物移到床前,只留两个丫鬟打杂,其余的人都退到屋子的另一侧。
赵昺的一举一动都做的十分仔细。而在旁观者的眼中王爷的每个动作都十分虔诚,却是像巫医在做法,渐渐的由不相信变为惊奇,进而转为敬畏。危氏兄弟尤其看的更加仔细。试图记住殿下的每一个动作,琢磨着他的用意。
危氏兄弟的表情赵昺早已看在眼中,他也知道那哥儿俩的治疗外伤技术肯定要比郝云通强得多。但他弃而不用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一者他们从医多年,已经形成自己的一套理论和程序,不一定会严格遵从自己的指令,而是不自觉的加入私货;再者他们过去名气很大,自己即便是王爷在他们眼中也是个孩子,对他们吆三喝四的心里恐怕也难以接受。
郝云通就不同了,他是赵昺一手提拔起来的,且亲眼见过王爷的‘神技’,把自己当神一样的供着,在心理上也处于弱势,让他干啥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而其在疫船上时不过是个实习医生,清楚自己的斤两,不会因为被殿下指挥感到羞耻,反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当然让赵昺给人下刀割肉,他不会也不敢,假手他人也实在是不得已……
在王爷的指挥下,郝云通将剪刀在火上燎过后破开裹伤的丝帛,再在丫鬟的辅助下用盐水将伤口上的血污冲洗干净。赵昺凑近看了看,伤口早已溃烂成一个可容手指的窟窿,散发着恶臭,隐隐能看到骨膜,还好周围并没有发现大血管。但他还是小心的用一根布条扎住其大腿根部,以防止动刀时出血不止,这个年代还不时行输血,届时只能看他失血而死。
“动手吧,割去腐肉,将伤口彻底清理干净。”赵昺本着宁紧勿松的原则,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将布条扎紧,起身退后一步说道。
“是,殿下下,交给属下吧!”郝云通答应一声,让丫鬟将烛火靠近,拿起刀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将刀在火上正反燎过才动手。赵昺见状暗自欣喜,郝云通现在虽不知自己为何让他将刀剪用火燎烧的用意,但意识到这是治疗中十分关键的步骤。
“唉,幸亏你晕过去了!”赵昺看到郝云通用尖刀清理伤口,忍不住打个冷战。这个年代麻醉剂是没有的,刀看着小巧,但比之后世的水果刀小不了多少,想想这样的刀子一点点割下去都肉疼。而陈任翁对刀剪加身丝毫没有反应,仍然处于昏睡中,他不禁为其感到庆幸。又伸手试试他的鼻息,还算平稳、顺畅。再摸摸其额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烧酒擦身起了作用,他的身体好像不像刚才那么热了。
“唉,死马权当活马医吧!”赵昺想到自己又以那点可怜的医学常识治病救人,心中就苦笑不已。而明知希望渺茫,却又强行为之,他也是心惊胆颤,比之大战前的紧张也不让须臾……(未完待续。)
第110章 蒙吧
趁着郝云通清创的功夫,赵昺将面饼上的霉菌用竹片轻轻的刮下。这个活也不轻松,大喘口气都可能将轻如灰尘的菌丝吹飞,他不得不背着身子挡着风,旁人看了却更觉的神秘。而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治疗感染,绝不是他的原创,那是他前世在一期还原古代人生活的电视节目中看来的,他记得其中有古埃及人用发霉的干面包和蜂蜜治好了他们法老的腿伤的内容。
古人可能只是偶然发现这种方式能治疗感染,在现代科技的解读便是以一类微生物抑制或杀死其他种类微生物的拮抗作用,诸多的抗生素便是这么诞生的。而蜂蜜的酸度可以避免细菌在创伤部位生存,即便没有细菌,也还能起到减轻伤口肿胀和疼痛程度的作用。同时由于蜂蜜中具有生物素,能够让创伤部位迅速长出新组织,消除死去的肌肉,加快伤口愈合速度。
赵昺如此做也正是古为今用,只不过加入了些现代医学中最基本的消毒措施,清除器械、操作者手上和敷料上的细菌。而这个时代棉布还是稀罕物,常用裹伤的丝帛是好东西,但纹理细腻,不透气,并不利于伤口的愈合。麻布虽便宜,但布理间隙较大,和现代常用的棉纱布比较相似,比之丝帛要好一些。
“殿下,好了!”这边刚忙乎完,那边郝云通报告道。
“好,将布条解开!”赵昺强忍着仔细检查了伤口,目测没有什么遗漏,指指扎在腿根儿的布条道,看着有鲜红的血逐渐渗出,便将霉丝抖落在上面,又用涂抹了蜂蜜的布块敷上,再示意郝云通用消过毒的麻布条包扎好。
“你把下脉。”各自洗净手,丫鬟已经将现场清理干净。赵昺对郝云通说道。
“殿下,属下……”
“嗯!”赵昺重重哼了声,心中暗骂说你笨是真笨,老子哪里会那么高深的东西。
“殿下,脉象虽还略显缓慢,但已平稳、有力。”郝云通看殿下面色不善,赶紧麻溜过去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兴奋地说道。
“哦,那就好。”赵昺略松口气,总算没有死在当场。至于脉象好转,他以为这是退了烧的缘故,那霉菌起作用没有这么快当的。
“殿下,贱妾多谢了!”别人却不这么想,后事都准备的人在小王爷的一番医治下脉象转稳,便都以为濒死的人被救活了,陈任翁的老婆紧趋两步跪在殿下面前施礼道。
“下官代舍弟谢过殿下活命之恩……”陈则翁也是热泪横流深施一礼道。
“快快请起,本王实不敢当此大礼,现在还只是暂且稳住了伤势。能否痊愈还要看看!”赵昺连忙相扶道,至于能否真能好他也没底儿,正好先借机打了预防针,免得人死了或残了埋怨自己。
“殿下。舍弟还需多久,是否还需用药?”赵昺的话果然起作用了,把人的注意力又拉回到病情上。
“嗯……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伤口绝对不可沾水。稍后可以喂些淡盐水和糖水,发热仍用烧酒依刚才的法子擦拭。醒后可吃些稀饭。”赵昺沉吟片刻道,自己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殿下。醒了……”陈任翁也真给赵昺长脸,他突然喊了声疼,又叫水喝,虽然没睁眼,但也足够让众人惊喜了。危氏兄弟更是紧走过来一人拉着一条胳膊把起脉来,而脸色也是几变,对视一眼后将‘难以相信’写在了脸上。
“危先生,你再开些清热解毒的药备着,待其稍缓后喂下。”俩人的小动作如何能逃过赵昺的法眼,而看到他们的神色也放心了,人家毕竟行医数十载,经验比郝云通丰富多了,他略作轻松地对二人说道。
“殿下神技,在下如何敢卖弄薄技……”危子美拱手施礼道。
他哥俩来府中不久就听说殿下在疫船上救人之事,但并未放在心上。想想自己幼年跟着父辈们修习十余年后才开始坐诊,又十年才独自行医,即便如此也不敢说能治好时疫。而殿下才几岁,在娘胎中便开始学医也没几年,治病的肯定是另有其人,府中的人为了抬高小王爷便加在了其头上,不知真相的人又以讹传讹,便将殿下吹成了神医。
但今日却开了眼,陈任翁是刀伤久治未愈,已经成疮,危子美以刀剜去腐肉,排出脓血,又敷上祖传的金疮药,辅以汤药清热排毒,可还是未能止住伤势的恶化,药也灌不进去了。昨晚他会同兄长一同看过,皆以为毒已攻心,医药已经无力,只能告诉家人准备后事。当今晨听说殿下前来诊病时,他们也赶了过来,原本只是想尽人事罢了,没想到殿下却把人给治活啦!
在治疗过程中,两人离的虽然远些,可还是能看的清楚,听的明白。王爷的手法看着繁琐些,却也与自己诊治的程序没有多大区别。因而他们都怀疑是在药上,但刚刚查看过,那里就有一只面饼,一碗蜂蜜,都是寻常东西,甚至称不上是药。而事实又摆在眼前,人是他们看着治的,脉也亲手把过,人确实有所好转,不能不信。
现在殿下吩咐开药,危子美并不想做。一是自己想看看殿下有何秘方;二是担心再出了问题,被当成替罪羊。可殿下吩咐了后,也不管他们如何想,话也不等说完便甩手出门了……
昨夜发了笔洋财让赵昺兴奋异常,大早晨救死扶伤又使他紧张的要命。如今事情一完,亢奋的神经冷静下来,立马瞌睡虫就上了脑。在陈氏家人的千恩万谢中,赵昺哈欠连天的出了门,没想到外边也聚了不少人,他此刻也没心思显摆和寒暄,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略点点头便走。
“殿下稍候,臣等有事相询!”
“啊?!”听到这个声音,赵昺立马不困了,笑容满面地转身施礼道,“呦,三位师傅都来了!”(未完待续。)
第111章 师徒斗(一)
应节严昨天忙完一天的公务,突然想起自己当了王师,却还没有正式的给殿下上过一节课。而殿下也是没正经当过学生,却天天学着处理公务。于是他便邀上江璆和邓光荐想偷空去见见殿下,顺便指导下学业。当三人来到后宅时却被值守的小黄门告知:殿下已经睡了。
江璆和邓光荐两人实在,听说殿下已经休息了,转身就要走。但应节严不同,他和殿下相处的日子最长,知道其耐不住这种每日审核公文的寂寞,也绝不会睡的这么早,肯定背地里又在琢磨什么幺蛾子。所以才以睡觉为托辞不想见他们,并没有想到殿下会出府。
应节严叫住了两人,又对小黄门说有一份公文在殿下那里,现在急需要办,若是已经批好了,直接请王德拿给自己也行。小黄门哪敢做这个主,转了一圈称王德不在,他便警觉起来。但应节严仍不动声色的说由倪亮取来也行,小黄门都快哭了,只好说倪亮也找不到了。
应节严知道王德和倪亮都是殿下最为信任和依赖的人,两个人不可能全不在府中,再逼问下,小黄门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再也不肯说一个字,这时江璆和邓光荐也意识到出问题了。看这里也问不出结果,急忙查问各个府门的守卫,很快就要消息传来说倪亮和王德带着一队人从后门出府了,但是没有发现殿下和他们在一起。
三人这下着急起来,殿下肯定是混出府去了。虽说现在城中已经实施过几次清查,将散兵游勇抓的差不多了。但此时正是查抄叛逆的关头,那些不甘心的豪强们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对殿下不利,且这些人家中都养有不少护院和押送货物的私兵,明火执仗的攻打府衙他们不敢。可若是发现殿下落了单,那就不好说了。
邓光荐是干着急没办法,在院子中转圈,而江璆马上就要召集军兵出府去找。说起来还是应节严镇定,认为大张旗鼓的去找殿下不妥,这样反而会暴露殿下的行踪。现在要做的就是令四门没有帅司的令牌绝不准开门,这样殿下就出不了城。同时暗令城中守军加强巡视,增派力量,并调集一队骑兵守在府外,一旦有事便可迅速赶到。
三个人枕戈待旦的等着眼睛守了一夜,在凌晨时分发现王府的车队前往码头,往船上搬运物资,至于搬了什么没有看清,由于他们手持王府的令牌。也没人敢拦。天快亮时,有守门的士兵禀告,殿下和车队都回来了,可等了半天也未见殿下,再派人查问,才知道殿下在给陈任翁治伤。三人匆匆赶去,却也不好这个时候闯进去兴师问罪,又等了半天才总算逮住了殿下的影子……
“给三位师傅上好茶。再来些点心!”赵昺被‘押回’后堂,他一进屋便吩咐道。
“多谢殿下关爱。老夫还是想问下殿下昨夜去了哪里?”应节严并不买账,喝了茶,吃了点心,冷着脸问道。
“昨夜……昨夜学生就在府中,因为累了早早便歇了,后来听闻陈佥事病危便赶了过去。那会儿。其脸烧的通红,脉相散乱,浑身抽搐,眼看就不行了。学生深受先生教诲,怎能见死不救……”赵昺知道老头儿一自称老夫。便是要摆师傅的架子,而现在又摸不清状况,只能打死不认。
“殿下!老夫是问殿下去了哪里?”应节严眼见江璆两人被殿下讲述的救人经过给吸引,知道其东拉西扯是在转移视线,他轻咳一声沉声再问道。
“是啊,殿下昨夜去了哪里?”江璆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板起脸跟着问道。
“学生不是说过了就在后宅睡觉,早晨才去前院给陈佥事治伤!”赵昺回答道,他意识到自己出府可能被发现了,可不知道他们是否晓得自己干了什么。
“殿下,昨夜有人看到掌灯时分有车出府了,凌晨还出现在码头上。”邓光荐见殿下抵死不认,忍不住说道。
“哼,可是有人见到殿下也在车上。”邓光荐一说话,应节严就知道坏了。
殿下先前并不知道自己了解多少情况,因而拼死抵赖,而自己又没有证据,自己还真拿他没办法。所以他见面就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让殿下摸不清底牌,似乎是在给其机会承认错误。可现在邓光荐一下把底牌亮了出来,以殿下的机灵劲儿不难看出来,肯定是继续狡辩,坚决不认,于是赶紧补上一刀,让殿下搞不清状况。
“他娘的,是谁多嘴多舌,本王把他舌头剪了……”
“呵呵,殿下还不承认吗?”应节严笑了。
“呵呵……府中太闷了,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军兵是否有偷懒的。”赵昺真相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在路上自己一直藏在车中怎会让人看到,还是做贼心虚被老头儿给诈了,若是自己坚称就在屋里睡觉,他们也没办法。可现在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只能试着看他们究竟知道多少,绝不能漏了底,否则损失可就大了。
“殿下会有闲情散心?该不会是……是去筹款了吧!”应节严本想说深更半夜的出去做贼,但这太过无礼,便改了口。
“怎么可能!满街都是巡视的军兵,我怎么知法犯法。”他一改口不要紧,却把赵昺给吓得够呛,但还是咬着牙不肯承认。
“那赵若冈家的园子不错,就是不知夜里景色如何?”应节严看殿下眼神闪烁,马上明白自己蒙对了,又想到昨日殿下曾叫林之武去问话,而其正是负责赵若冈的案子,因而再次诈他。
“……”赵昺没有吭声,却心虚的紧。老头儿都点出自己的去处了,想来是瞒不住他,可若是全招了又不甘心。细想当时的情况,自己一去便撒出了警戒,以亲卫队的素质不至于有人接近也发现不了,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清楚里边的情形……(未完待续。)
第112章 师徒斗(二)
赵昺和应节严两人是明枪暗箭的打机锋。而江璆和邓光荐两人却都是一脸黑线,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一个小孩儿居然有这么多的心眼儿,真是话中有话,套里带套。暗叹若不是应节严在,他们都得让殿下给涮了。而他们也意识到殿下越是抵赖,便是越想隐藏什么,可他们实在猜不出其有什么事情非要自己亲自去做,却不能为自己所知。
“昨夜我确实私自出府,也去了赵若冈的宅子,没有告知大家,让各位师傅担心了。但却事出有因。”赵昺沉思片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知道说谎话不能全是水货,半真半假才让人真假难辨。索性先认了出府的事情,发财的事情却坚决不能漏,他打定了主意说道。
“哦,赵若冈破城前便携带家资逃走了,其府宅也被封闭,并没有查出什么财物,殿下深夜前往是为何事?”应节严见殿下认了,略觉欣慰这孩子还是比较实诚的,其是王爷又是上官,若是不认自己也没有办法。而出于师傅的职责,他的注意力也转移到殿下出府的原因上。
“我昨日审看提刑司送来的文书,发现赵若冈府中情况却如先生所言,只发现了百十两银子和些粗笨的家什。但此前我曾接报称其不但获得了蒙古人大量的赏赐,还侵占了不少良田和宅院,从商户手中勒索了巨额财物,因而我觉得可能有所遗漏,便想亲自前往查看。”赵昺说道,当然话说的大义凛然,自己即便有错也是为了公事,绝非贪玩或是做非分之事。
“殿下既是复查案子,又为何非得夜晚出府呢?”江璆绷着的脸也放松下来。柔声问道。
“唉!因为有所疑惑,我当时便叫林之武前来质询,他说在反复抄查无果后已经领封宅的军士撤离。我担心赵若冈在城中暗伏的人手会借机转移所藏财物,一时心急便亲自带人去了!”赵昺叹口气说道。
“殿下复查案子也是职责所在,又何必隐瞒,此可不是为君之道!”邓光荐有些好笑。但依然教训道。
“邓先生,正是因为学生是当朝亲王才如此的。”赵昺一脸哀怨地看着邓光荐说道。
“为君者行事应光明正大,殿下此话又怎讲?”邓光荐有些生气了,起身质问道。
“先生你想赵若冈的宅子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池塘的水都抽干了,也没有找到东西。而学生也只是怀疑有东西仍藏在府中,若是去找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是不是很丢人?我丢人岂不是也伤了皇家的颜面,还让人说诸位师傅教导无方啊!”对付邓光荐这种书呆子最是容易。赵昺有的是歪理等着他。
“这……似是有些道理。”邓光荐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但又觉得不妥,却又一时无法分辨,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
“呵呵,殿下囚禁了林之武,又封锁了出府的消息,就是因为如此。”应节严笑笑说道,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说道了殿下还是个孩子,心中释然道。
“那殿下此行定是所获不少!”江璆插言道。
“唉。白忙了一场,我将其家的房子都拆了,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也许他将东西都藏在它处了,咱们还要好好查查其是否还有外宅。”赵昺叹口气说道。
“殿下,下官却是听巡街的军士说昨夜王府的马车拉着东西去了码头。往御船上搬了不少东西。”江璆笑笑说道。
“妈的,他们原来早就查过了。”赵昺心思连转,他知道用马车往船上搬东西瞒不了巡街的兵丁,事情早晚得传开,却没想到这么快。使得自己来不及处理‘赃物’,但吃到嘴里的东西绝不能吐出来。
“确实是拉了点东西到船上,可却都是些粗笨的家伙,只有一些还能用的桌椅、书案及些能拆卸的屏风,还有个床榻十分漂亮,最值钱的就算几个铜铸的莲花缸了。”赵昺感到自己身边的王德身子突然变得僵硬,知道他紧张了,拍拍他的手示意给自己换杯热茶,同时暗示他说话小心,以免说岔了。
“是啊,当时那些亲卫们还嫌几个铜缸太沉,不愿意搬,还被殿下给骂了一顿。”王德也是个好演员,得到殿下的暗示立刻镇静下来,吩咐小黄门重新给大家上茶。
“那既然都是些没有用处的家什,殿下又何必装上船,浪费运力。”江璆却不相信,又问道。
“你可知当日在甲子之时,府中数千人人饥餐露宿,每日以发霉的稻米为食,有一遮风避雨之地都觉奢侈,更不敢想着能睡在床上,有一袭薄被避寒。这些江翊善眼中的粗物,却是许多人梦中都不可求之物!”刚才还笑嘻嘻的赵昺突然沉下脸道。
“江翊善生于宰相之家,又颇有家资,当然看不上这些粗物!”王德冷哼一声帮腔道,“为了能让众人有个栖身之地,殿下将行在都让了出来,一些义勇能在门洞中得到一地都是千恩万谢。为了让大家吃饱,殿下将太后和陛下赏赐的金银器物都换了粮食,殿下几次为不能为将士们配上衣甲而伤心落泪,最难之时殿下恨不得将身上的衣物都当了以解燃眉,这种日子江翊善怎会知晓!”
“这……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江璆被两人连疾带讽搞得措手不及,但觉得还是要分辨一二,不要让殿下产生误会。
“哼,当日本王欲将敌帅衙中的一应之物作为战利品收缴入府,你们却说本王如此有失体统,丢了皇家的颜面。好,本王听了!可你们想过没有,琼州贫苦,财政困难,我们数万人前去,吃穿住行如何解决?难道还要强占民宅,鸩占鹊巢,让他们腾出地方来给我们住吗?本王没有那么狠的心,也没有刮地皮的本事!”赵昺脸涨得通红,冷哼一声道,“本王从逆贼家里搬点你们眼中无用的废物,还得担心你们没完没了的劝谏、教训。现在偷着装上船,你们还要不依不饶的问,好像本王犯了多大的罪过一般!”(未完待续。)
第113章 师徒斗(三)
殿下主仆两人连珠炮般一番反击,将毫无准备的江璆彻底打懵了。首先殿下站在了为民的道德制高点上,而儒家的执政理念便是‘民为重,君为轻’,江璆知道自己若是再强行分辨就是离经叛道。可心里却是觉得冤枉,自己只不过是想尽一个师傅和臣子的本分,担心殿下索取无度,与民争利,更怕他暗地里做些坏事,却完全被殿下曲解了,现在又是有口难辩,尴尬异常。
“殿下,江翊善绝非那个意思,只是不想引人非议,从而有损殿下声誉!”邓光荐心中也有气,自己明明是来管教学生的,现在却被学生给问的哑口无言,见状起身替江璆分辨道。
“声誉?!皇家的声誉就毁在……毁在那些打着忠心侍君的大旗,暗中行那苟且之事的臣子手中,让天下黎民以为天子不明,任用非人。”赵昺本想说毁在你这种眼高手低的人手中,话要出口时又觉不妥,这岂不将天下读书人都卷进去了,因而赶紧改了口。但也噎得邓光荐闭了嘴,因为自己那些同年同乡们确实也不争气,许多人都望风而降,做了逆臣。
“殿下勿恼,臣等询问殿下行踪也并非恶意,只是一心为殿下安危担心,以致言语失当,还请莫怪。殿下下次还要出去,还烦请通报我等一声,免的大家焦心,也免的有急事寻不到。”应节严暗自摇头,这俩人太小瞧殿下了。唉,没办法,谁让他们缺乏与殿下的‘斗争’经验呢!现在眼看已经成僵局了,他只能出来打圆场。
“本王此事做的确实欠妥,让师傅们担心了。”有了台阶还不下驴那是傻子,本来这事儿自己做的就孙子,赵昺向三人施礼道。“再者还有事麻烦各位参详一下,看此事可做的。”
“殿下,请讲!”江璆见殿下再次承认错误,这是给了自己面子,也不能不兜着,连忙还礼道。而邓光荐却依然板着脸,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这几日,本王批阅有关叛逆的公文,发现其中多有涉及侵占他人田产、宅院,甚至霸占妻女之事。现本王已将相关案卷命人抄写誊录。想查找苦主,将其被侵占的财物返还,不知是否可行?”赵昺询问道。
“此乃为民之义举,彰显朝廷恩德之事,当然做的。”赵昺话音刚落,邓光荐立刻起身说道。
“殿下,下官也查看过相关案卷,其中涉及的财物不是小数目,如若返还。必定影响筹款,还请殿下三思!”身为转运使的江璆却要比邓光荐冷静地多,谨慎地答道。
“老夫却以为殿下之议可行,发还强占之物也是有据可查的。那些田产和宅院只要苦主保有旧契,或交易时价格悬殊则可认定,照实发还。而银钱或已被挥霍,或拿不出实据。或查获之数不足以相抵,则可酌情发还,不必拘泥。而贿款及贪赃所得皆可认定为逆产。尽数予以收缴充公。”应节严答道。
“嗯,还是先生老成持重,此事就由先生主持,召集各司主官议定个章程,尽快发还!”赵昺点头道。心里暗筹还是老头懂自己,那些田产和宅子都是死物,想带也带不走,还不如还给旧主收买人心。至于钱财老头也留了活口,就看你怎么认定,我说钱早被其花光了,你总不能让衙门从公款中拿钱补偿吧!
“臣等遵命!”应节严三人齐齐答道。
“各位师傅为本王也是一夜未眠,先休息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赵昺笑着说道。
“多谢殿下关爱,臣等告退!”大家施礼道,不过这回他们都想一块去了,明明是他困了要休息,要赶自己走却说的如此好听,真是假惺惺。
将文卷交给三人,礼送他们离开。赵昺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哈欠也不打了,蒙惺的双眼也瞪得溜圆,将屋子里的闲人全部赶了出去,又命王德将门窗全部关好。如此一来却把王德吓的够呛,怀疑殿下是不是要将自己灭口,以防藏金的秘密被泄露。
“你过来,离我那么远干嘛?”赵昺又探头探脑的查看一番,立着耳朵倾听片刻确定没有其他人在了,招手让王德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王德往前挪了两步道。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以为咱们的事情让他们知晓啦!”赵昺撸起袖子,又随手拿起一本书扇着风道。
“是啊,我也吓了一身汗,现在还未干呢!幸亏殿下答对有方才将他们瞒过去,否则白忙乎了。”门窗都关上了,他又紧张,王德抬手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不然,邓光荐脑子转的慢,心眼少,糊弄他还行。应老头儿是个人精,他肯定有所觉察,但是不会再问。麻烦的是江璆,他疑心未消,江家的人又死心眼儿,说不定还要暗中追查此事,万一被他查出些蛛丝马迹捅了出来,钱保不住,还落得一身骚,弄不好还得告到太后哪里去!”赵昺摸着自己的双下巴说道。
“殿下,那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将昨夜参与的人都……”王德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说道,他在宫中见惯了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便脱口而出。
“混蛋,你不怕我将你也灭了口!”赵昺抬腿踢了王德一脚骂道。
“殿下,是小的失言了,打死小的也不会说出去的,殿下……”本来心中就有鬼的王德被吓得不轻,噗通跪在地上道。
“滚起来,杀了你谁给本王跑腿儿!”赵昺见状笑骂道,像王德这种有艳色,会演戏,又胆小、贪财的亲信还真不好找,杀了可惜了的。
“谢殿下!”王德一骨碌爬起来一脸媚笑地道。
“你马上让周毅挑几个手艺好、干活麻利的金银匠送到御船上去,但不要告诉他干什么,然后将那几个莲花缸都化了,重新铸成金锭,与银砖就铺在船上本王的寝室中。你再让人将那晚送上船的旧家什砸烂扔到海里去,有人若问就说殿下看着生气!参与的人不要让他们出府公干,免得让其套出话来,尤其是倪亮那憨货!”赵昺吩咐道,而王德也秒懂了,殿下这招毁尸灭迹实在是高……(未完待续。)
第114章 警告
做了亏心事的赵昺一边布置如何销毁罪证,一边暗骂自己真是个‘坏人’,口中让属下们一定要公正廉明,暗地里却偷藏私房钱,真是不可救药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此不过是筹集点逃命的本钱。而这钱又不是偷的、抢的,是自己劳动所得,有什么可心虚的。再说谁知道皇帝哥哥能不能活过明年,但只要自己活着大宋就不能算亡国,如此做也是为了延续国脉的大事。
几番挣扎后,赵昺算是解开‘心锁’,消除了心里负罪感,还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以后这种事情不仅要做,而且要多做。如此才能不辜负太皇太后的期望,大宋遗民的盼望,让蒙古人绝望,给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没了心事的赵昺立刻觉得瞌睡虫再次袭来,歪在软榻上沉沉的睡去,嘴角上还带着笑,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
宋代的地方一级州县衙门通常都包含了居住区与办公区,“或以衙为廨舍,早晚声鼓,谓之衙鼓,报牌谓之衙牌,儿子谓之衙内。”廨即官署,指政府办公区;舍即官舍,指官员居住区。这样一来,有紧急公事皆能很快找到人,也免于往来奔波之苦。王爷交待了公事,应节严三人就要着手安排,没有赵昺的福气,能躲着补个觉。出了府衙他们奔抚司,因为相距不远,他们也不必乘车坐轿,走不了几步便到。
“世叔,我总觉今日之事古怪,殿下似仍有事情瞒着咱们,他怎么会只搬些杂物上船。”走了几步,江璆停下脚说道。
“吾却以为殿下所言是真!”没等应节严回答,邓光荐接过话头道。
“中甫先生,何以见得?”江璆扭脸不解地问道。刚刚其比自己说的还多。疑虑还深,怎么片刻功夫便改了立场。
“宗保先生,余以为有三:一者殿下毕竟是个孩子,童心未泯,得知赵贼府中所获与传闻差距悬殊,必然怀疑和好奇,想亲自去看并不稀奇;二者,赵贼府中已被提刑司翻检了数遍,他们都一无所获,殿下怎可能一夜之间便有线索;三者。确如殿下所言,担心一无所获被人耻笑才选择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出府,此乃人之常情。而府中经济紧张也是事实,殿下搬些粗实家什偷运上船留作自用并非不能。”邓光荐说出自己了的理由。
“中甫先生之言,余不敢苟同,此皆是殿下一面之词。”江璆摇摇头表示不信,“我与殿下相处虽然日短,却观其身多有世俗之气,言辞粗鄙。行为粗鲁不合礼法。且内府常有行踪诡秘之人出现,可殿下却从未告知他们所为,而殿下又对黄白之物多有偏好。种种所为不能不让人心存疑虑,如不追查恐殿下误入歧途!”
“宗保先生所言甚是。殿下不喜礼法约束也是实情,但也不难理解。府中出入者皆是军汉、乡野村夫,或是衙中小吏,此等人多出身市井未得先贤教诲。言语粗鄙不知礼法并不稀奇。而近墨者黑,殿下年幼难分优劣,不过受其言行所惑罢了。”邓光荐分辨道。只可惜此刻赵昺没有在场听到其竭力维护自己,否则不知道将是何等尴尬。
“黄白之物最动人心,世上有几人不喜。殿下虽不能免俗,但并能以常人视之,其若贪弊又何必要我们返还钱物。而你我都知这些良田大宅价值不菲,在查抄之物中所占甚大,想来比赵贼宅中私有要多的多,殿下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中甫先生虽有理,但余以为此事仍需追查,万一……”江璆虽明知如此,但余虑未消,觉得心中还是不舒服,还要一力追究到底。
“宗保,你可知当初殿帅一力举荐你为卫王府翊善,太后力主你入府是何意?”应节严对两人的争论并未干涉,听到此突然问道。
“哦,知道。”江璆愣了下答道,“彼时朝廷欲遣殿下出质蒙古,太后及叔父大人让吾入府乃是执教导、辅佐殿下之任,维护殿下周全之责。”
“正是,如今殿下对于私自出府之事已经做出了解释,并承认不妥。最重要的是殿下平安无事,也是大幸,你又何必纠结于殿下到底做了什么呢?即便他找到了赵贼藏金之处,又据为己有,你难道还能向殿下讨还不成?再者你无真凭实据只凭臆测,又无旨意便要继续追查,如果被殿下所知,你又如何自处,让殿帅如何在朝中立足?”应节严面对愠色反问道。
应节严这话在谁听来都有些重了,但他知道殿下对于临行前江万载的安排已有戒心。若是江璆抓住此事不放,并暗中调查,以殿下的机警不难发现。且以其擅于布局的性格,说不定早已在其身边埋下暗桩,江璆的一举一动都会为殿下所知,以便反制。而窥探皇家私事本就是大忌,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他如此说也是番好意。
“这……”应节严如此说让江璆也很意外,沉吟片刻道,“世叔教训的是,可我即为王师便有教导、劝谏之责,殿下如胡乱行事,又怎能不管。而其小小年纪便如此爱财,行事诡诈,胆大妄为,终归不是好事,还是要及早规劝,不要走上邪路,否则我等又如何对得起太后重托。且我观殿下似乎对我等并不信任,言语间多有保留,不知意欲何为?”
“唉,宗保之言听之也不无道理,但老夫告诫之言你却并未放在心上,仍以寻常幼童视之,难怪你会有此念。而你又远离朝廷多年,其中许多事情并不知晓,殿下如此也是情非得已,谁不想做一个安乐的王公,非要搅入这纷杂的乱世!”应节严听出江璆心里仍然不服,叹口气说道。
“世叔之意是殿下也有不能言的苦衷,但他小小年纪,又贵为陛下皇弟、当朝亲王,又有何难?”江璆不解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115章 告诫
应节严看着江璆的态度显然是口服心不服,而邓光荐却话里话外的对殿下多有维护之意,暗叹这江大公子真是有些不时事务,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当初殿下一力说服江万载留在府中,以应节严所想殿下以为其为忠烈之后,又是江万载一手调教出来的,必是有用之人,是想用其才,当然其中也不排除有牵制之意。
现在看来,江璆并没有领会到殿下的意思,而是以王师自居,不仅对殿下的安排指手画脚,还欲涉及内府之事。应节严知道他少年得志,也曾有所作为,但其一直被族中三位长辈的光环所笼罩,并被安排回家侍亲,如今名声反而不如几位兄弟。因此重被启用后便急于作为,想着能重树在家族中的地位,本心并不是欲对殿下不利,限制其权。
但了解内幕的应节严清楚,殿下以对江家有了戒心,因而才会以江璆不在府中为由任命与江家没有瓜葛的潘方为转运副使,就已有分权之意。如今江璆如此肆意而为,只能让殿下更加警惕。若其还不知收敛,长久以往必然会与殿下产生隔阂,甚至被殿下厌弃,对其及江氏一族也没有任何没有益处。
反观邓光荐虽然性情执拗,书生气十足,对殿下甚为严厉。殿下起初对其并不喜欢,甚至还发生些小冲突。但并没有将他如何,只是表现的十分无奈,尽量躲着他,躲不过去便顺着他,待之可谓宽容,还以其为王府记室。这个职位看似不高,只是整理文卷,起草公文等些文字工作,却能接触到王府的机密,参与政事。非信任之人不可委之。
现在来看,殿下还是慧眼识人的,他是看中了邓光荐的文采与憨直敢谏的性子,才会对其一再‘容忍’。而邓光荐虽依然是对殿下挑三拣四,而大家都看得出其心底却是很护短的,殿下更不会不知,刚刚其不断为之辩护便是明证,只是他自己都不觉而已。有了殿下的信任,其只要经过番历练来日必会被殿下依为臂助,身居庙堂之日可期……
“宗保。老夫虚长你几岁,既然你叫老夫声世叔,有些话尽管不当讲,但我还是要说的。”应节严见江璆对自己的告诫还是不以为然,想了想说道。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江家因为其一念之差而衰落,也不忍老友受到牵连。
“世叔,宗保有过,尽管教训!”江璆见应节严面色阴沉,言语凝重。急忙施礼道。
“老夫与殿下相识比你们早一些,知道的多一点。初始与你们相同并未放在心上,但一番交往之下才知殿下虽小,可其经历却非我等一生也未必有过。他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应节严说道。
“临安失陷,太皇太后为保皇家血脉不断,密令杨太后带两位幼王出宫避难。一路上艰苦自不必说,风餐露宿亦为尝试。还有躲避敌军的追杀,殿下生母俞修容病逝途中,千难万险才得以到达福州。此后陛下登基。殿下改封为卫王,但敌军日渐逼近,只得再次入海避敌。”
“泉州之变,张枢密领军护卫陛下先行,太后和殿下与之失散,身边仅有泉州部分官军和数千义勇护驾,一路血战死伤无数。殿下几次遇险全凭倪亮护卫,背着他杀出重围与大军会合,才算逃出生天。”
“哦,也难怪殿下对倪亮信任有加,不让其离左右,原来如此啊!”江璆恍然道。
“那你可知倪亮为何又对殿下不离不弃,府中的那些悍将又为何对殿下言听计从,从不违拗呢?”应节严反问道,江璆摇摇头表示不知,“以礼待人,彼必以礼侍之。当日脱险后,众军登舟入海避难,陈相以船只不足为由拒绝泉州义勇登船。殿下大怒命人抢船,争执中陈相被倪亮抛入海中,但众军也得以登舟撤离。而陈相挟私报复,趁船队靠岸补给之时,将倪亮诓上了疫船,而殿下为救其也追到了船上,恰在此时有警船队,殿下来不及下舟便被留在了疫船之上,再次与大队失散。”
“没想到殿下小小年纪竟如此仗义,为了护卫不惜得罪当朝宰相,并以身犯险。而时疫流行十难存一,殿下又是如何脱险的?”江璆听了感叹道。
“这些我入府后听人说起过,殿下上了疫船后制出了良药,并献出药方,不但治愈了资政刘黻大人,还挽救了船上数百患病的兵将。而后还利用潮水,祭起大风尽歼追击的鞑子船队,救下了大家的性命,得以赢得众人的拥戴。”邓光荐插言道。
“中甫所言不虚。”应节严点点头道,“殿下脱险后,又在海上漂流月旬,一路寻到惠州甲子镇才再次与朝廷会合,得以安置。而当他发现同船的病患及泉州义勇皆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之时,立刻腾出自己的府邸安置众军,并收留了诸多流落的军中遗属遗孤。而朝廷此刻粮饷不济,拨付的钱粮极少,全凭殿下一力周济才得以维持,并组建成军。”
“你想想,一个年仅六岁的孩童要保证近万人的吃穿用度,却无丝毫外援,其不精打细算,处处节俭又能如何?而今琼州困苦,筹饷困难,朝廷难靠,殿下岂能不未雨绸缪。他设法筹集一应之物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你却对此颇有异议,出言不逊,殿下岂能不生气!”
“那殿下也不该事事隐瞒,若早些告之,吾怎会如此?殿下还是对我等心怀疑虑,并不信任!”江璆听了脸也是一红,讪讪地强辩道。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应节严皱皱眉说道,“现今国破家亡,朝中良莠难辨,忠奸难分。他行事若不小心,处处提防,轻则计划败露,伤及自身;重则伤及根本,复国无望。你如此态度,又如何让殿下放任你!”应节严对其的回答有些失望,言语愈发严厉……(未完待续。)
第116章 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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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殿下行事也过于小心了,否则梁贼也跑不了。”江璆并不买账,嘟囔着道。
“哦,宗保对攻城的安排有何见教?”应节严人老耳朵不聋,笑着问道。
“世叔,见教不敢。但那日帅府军已尽歼探马赤军,夺取了东西两城,直逼南城下,外八镇也尽落我手。我与瑞洲先生欲率所部义勇转入北城,封闭敌退路,则围歼之势已成,可帅府却命我等所部不得擅动。正因此梁贼和赵贼才得以逃脱。此时我军有兵数万,而城中仅有梁贼守军数千,兵力占优,殿下却放开通路纵敌,不敢与其交战,岂不是过于小心了。”这件事江璆一直耿耿于怀,今日不吐不快借机说了出来。
“呵呵,原来如此啊!”应节严干笑两声道,他起初也想纵兵攻城,但被殿下坚决制止,事后想想也是后怕,“宗保可想过,帅府军编练不及两个月,且其间又补入众多义勇,可战之兵不足三千。而梁贼手下皆原九江镇兵,身经百战,堪称精锐,又据有坚城,且城中粮草充足,你以为此战能胜?”
“难……但军中不是有流星雷吗,以其攻城便能唾手而得。”江璆还算清楚,知道梁雄飞不好打,若是容易自己也不会等到帅府军来,早就兴起义兵夺取广州城了。
“你以为流星雷有多少?只有区区二百枚,这还是殿下竭尽所能才造出来专门对付赤马探军,以震慑城内敌军的。即便有也不会用于攻打城池,否则城池尽毁,烧成白地,钱从何来、粮又从何来?”应节严愣了下又问道,殿下为保密一直未对火箭命名。大家也就胡乱叫,他琢磨了下才明白其口中的流星雷是什么。
“那也是世叔的主意,殿下如何能想到这些。”江璆想想也是,否则遭难的是自己的这个转运使,但他以为一个久居宫中的小孩能想到这杀鸡骇猴的主意。
“唉,你不知其详始末,也难怪如此看,老夫若说移兵琼州,奇袭广州皆是殿下的主意,那流星雷和弩炮出自殿下之手。你怕是更难相信,但这确是殿下所为。”应节严想想道,接着便从江万载与殿下对弈论及天下形势说起,直至出质蒙古、请调琼州,到如何策划攻打广州的经过细说一遍,当然略过了涉及江家的隐秘之事……
“如此说来,叔父也参与其中。”江璆自幼跟随江万载长大,一身学问本事也皆是学自叔父,对其最是敬服。听罢轻声言道。
“正是,殿帅与殿下数次恳谈,而殿下所言每每必中。因此以为殿下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复兴大宋的希望便在其身上。一力促成殿下出镇琼州。”应节严说道。
“叔父自视甚高,殿下能入其眼,定然不错了。”江璆有些失落地说道。
至此江璆也明白殿下为何会如此,他小小年纪便经历了国破家亡。亲人离散的惨剧,又目睹生母命丧荒山却无能为力,自己也是屡次死里逃生。这一切必然会在其心中打下深深的烙印。而其后又先为撤离之事开罪了陈相,后又为粮草与张枢密起了冲突,导致殿下缺乏安全感,也不再轻易信任他人。其偷偷出府寻找藏宝之事也就不难理解,他这不是爱财,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求得心灵一丝安慰。
“殿下小小年纪,只凭自己便收服了众将,白手起家建立帅府军,换作你我恐也不及,思之真是惭愧。”邓光荐今日也才完全知晓殿下的‘丰功伟绩’,想想自己虽胸怀报国之志,腹中有满腹经纶,深感一腔热血报国无门,却不知空谈误国,只是蹉跎了岁月,却没有殿下敢作敢为的担当。
“宗保,老夫再问你,若是殿帅一力要你回乡避世,你可会遵行?”应节严看着俩人都有愧意,略感欣慰,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
“宗保恐怕不孝,要违逆叔父了。”江璆毫不犹豫地答道,却也奇怪应节严为何如此说。
“唉,此事确又被殿下言重了。”应节严又叹口气道,他自己都觉得自从入了王府后叹的气简直比一辈子都多,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聪明,什么都猜得到,老赖自己也是虬龙转世,怎么就不如其!
“世叔,这又是怎么回事?”本来就被问的莫名其妙的江璆,听了更加迷惑,这怎么又跟殿下有关系。
“宗保,在朝廷撤离前,殿帅曾向殿下代你提出辞去翊善之职。一者他觉得长兄为国赴难,他有责任照顾你们这些子侄,也你传承家族血脉;二者,殿帅对你期许甚高,希望你能守住家业,振兴家业。”应节严说道。
“叔父一向以大义为先,忠心事国,怎么有此念?”江璆十分诧异地道。
“很简单,只因殿下的一句话触动了殿帅!”应节严笑笑道。
“什么话?”江璆跟随叔父多年,自然知道其意志之坚绝不是能为人所轻动的,而殿下一句话却能让一心一家许国的叔父改变主意,这已不是诧异,而是惊奇了。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应节严悠悠地说道,这句话其实对他自己触动也很大,想想儿从前孙绕膝尽享天伦的日子也不仅怅然,如今家乡已陷敌手,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了?
“既然如此,那殿下为何没有应允叔父之请?”江璆心中默念一遍,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叔父当得知噩耗时痛彻心腑,又强忍悲痛的面容,他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轻声问道。
“因为殿下知晓以你的性情决计不会顺从安排,依然会招揽豪杰,再举义旗,而当今形势下却无意于以卵击石,必然是九死一生。殿下以为还不若让你继续留在王府中,即可保全有用之身建功立业,又可光大江家门楣,而殿帅终被说服。可以说殿下即救了你的性命,又成全了你江家忠烈之名!”应节严看着脸色几变的江璆,肃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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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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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昺一觉睡到日落西山才起来,刚吃了几块点心,王德就屁颠屁颠的跑进来报告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仅莲花缸熔炼后,便得了金子三千多两,银砖过称后共有十万三千余两,合计有五十万贯之多,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并加派法本带的一队侍卫看守,金银匠也都留在了船上,以免走漏消息。然后在甲板上当着其他人将些破烂全都抛到海中,许多人都看到了。
“事儿办的不错,待到了琼州,这些金银便归于内府由你掌管,作为咱们做买卖的本钱,用不了几年就让它翻几番,那时咱们再也不会为钱发愁了。不过现在嘴都闭紧喽,等风头过了再说。”赵昺将点心盘子推到王德跟前说道。
至于怎么用其实赵昺还没打算,但总得跟人点希望,否则谁愿意跟着你卖命,听你使唤。尤其是这些内侍们,他们已经不可能有家室和后代,因此对于前途和名利早就看破了,也只有财富才能给他们最大的慰藉。而他们整日围在自己身边,做什么事情也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说不定是谁的眼线,没准哪天就被他们给卖了。在自己能彻底掌控权力之前,只能拉拢、腐蚀,将他们变成自己人。
“哪敢情好,小的也不求别的,等我老了回乡,殿下能赏小的一座像赵若冈那样的大宅子养老就行。”王德眉开眼笑地说道。
“那宅子太小,怎么也得比那个大上两倍。”赵昺尽量伸直胳膊画了个大圈说道,反正这还都是没影儿的事,饼姑且画大些也无妨,反正当领导的不都是这么干的吗。自己如果不是为了那块饼也不至于流落到这宋末!
“那小人就先谢过殿下了!”王德千恩万谢地说道。
“好了,先派人去看看陈佥事怎么样,若是能熬过今晚也许还有救!”赵昺虚扶了下吩咐道,他知道这些内侍都百炼成精了,戏比自己演的都好。
“殿下,那日给陈佥事治伤,用的都是些寻常物,并没有什么药,殿下是不是在其中加了些灵丹妙药?”王德打发了小黄门去问,他关上门悄悄地问道。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来问我!”赵昺吃口点心喝口水道。
“那殿下定是施法请来了上仙,赐了灵药。”王德说道,他听倪亮说过在疫船上殿下施法后才制出的灵药救了众人。
“放屁,哪里请了神仙,那么多人谁看到了?诶,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是想当大夫,还是有人要你问的?”赵昺听了突然觉的不对劲儿,好端端的他问这些做什么。警觉地问道。
“殿下,小的哪有学医的天分。可你想只要治好了陈佥事,殿下一定会名扬全城,必然会有人向府中求医。届时咱们可以高价卖给他们,那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啊!”王德笑着说道。
“嗯,这主意不错,可本王我总不能****出门坐诊。给人治病啊!”赵昺不觉好笑地道。这王德说来就来,却也说得不错,还真是个来钱的道。可他有自知之明。在船上治病那是迫不得已死马权当活马医,给陈任翁治伤还得加上瞎猫碰上死耗子,但现在还不到能不能碰上呢!
“嗯,这通天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真是可惜了。”王德不无遗憾地道。
“虽说不行,却也是个道儿……”赵昺嘴里却嘟囔了句,王德没有听清殿下说的什么,看殿下眉头皱起脸色凝重,知道他又入定了,不敢再打扰……
…………
接下来两天,赵昺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陈任翁情况大有好转,伤口感染得到了控制,并长出了新肉,人也已经能说话吃东西,只是身子虚弱还需调养。但做贼心虚的赵昺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担心江璆会杀回马枪,因此也没敢再出府发财。可这两天城中却是杀的昏天黑地,上百颗人头落地,高挂在城头。
“广州还真是富庶!”赵昺翻看着近日的战果,仅前天和昨天两日便杀了近二百人,这些都是参与献城投敌的叛逆和附敌的官员。而现在城中还有近千人待决,其中多是通敌、资敌的商贾及隶属于蒙古人的商队和蒲氏的旁支。而现在抄家所得便折合铜钱千四百余万贯,粮食二十万石,扣押了大小海船四百余艘,其中宅田、商铺还未计算在内。看到这些数字赵昺已经不能用震惊这个词来形容了,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只抄家筹得的款项已远远超过了他的预估。
在前世赵昺也知道宋朝富庶,但这个概念很抽象,对于大宋gdp超亿也颇有争论,捧者有之,贬者也有之,可谁也不否认大宋钱多。而他对大宋的第一感觉却是穷,自己这个王爷穷倒也罢了,******也穷的叮当响,全靠各地勤王的旧臣接济过日子,从未体会到钱花完的酸爽。
当赵昺决定打广州时也是忐忑了很久,一是担心自己能力不济,打不下来;二是害怕费了半天劲儿一无所获。但想着广州是繁荣了数百年的大港,史称其中富商云集,家产十万贯以上者比比皆是,资产百万者也不足为鲜,那些从事海外贸易的富商年收入可达千万贯。而府中的那些人提到广州也是赞不绝口,说那是仅次于临安的繁华之地,于是还是下了打的决心。
赵昺琢磨着广州虽然在泉州崛起后已不比前时,又经历了两次易手,肯定会有损伤,导致资金外流。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筹款总比其它地方要容易些,却没想到这些地方豪强,贪官污吏会有如此厚的家底,只抄十几家为首的所获便如此丰厚,而这些还是劫后所剩下的,看来史书上的记载还是靠谱的。
想想自己从赵若冈家里弄了不到百万贯还沾沾自喜,藏着掖着的怕人知晓,真是可笑的很。瞅瞅清单上还有为数不少的‘肉票’,赵昺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眼睛发绿,如果将这些人再做了,岂不是富可敌国,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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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捐纳
理智终于还是战胜了邪恶,赵昺放下了将所有不法商贾处决,抄没其家产的念头。他清楚已经处决的商贾皆是查有实据,罪证确凿的,他们或是投靠蒙古人,或是出钱出粮资敌,他们正是靠着垄断市场,赚取了大量财富,杀之不足惜。而自己抄家也等于抽走了市面上的巨额资金,进而影响到贸易的繁荣。可也使得过去倍受打压的众多中小商家获得了机会,他们还有能力趁机填补空缺,继续进行海贸。
赵昺清楚商人逐利,他们为了挣钱或多或少都会参与到与蒙古人的贸易之中,如果将这些人以通敌的罪名一并清理掉,固然可以获得大量资金。但也会彻底毁掉广州,就如同当年黄巢为获取军费了屠掠广州一样,虽得到了支撑其夺取了半壁江山的资金,可也让广州百年萧条。
若是自己能够拥有黄巢当年的实力,可以一举击败蒙古人,赵昺也许会考虑牺牲广州换取全面的胜利。可现在形势不如人,自己有钱也夺不了天下,却要不得不偏居琼州。那里孤悬海外,物产不丰,必须依托大陆获取必需的物资补充不足,这就如同当年刚解放的大陆与香港的关系一般。广州的位置和商贸地位决定了它是最为合适的,也使赵昺不能杀鸡取卵,失去了这个重要的补给基地。
轻易放过这些人,赵昺又觉不妥,杀了一批人是让他们知道叛国是要掉脑袋的。但这些罪不至死的人也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不弄的他们倾家荡产,也得元气大伤,失去翻盘的能力。而那些掉脑袋的家眷也不能放过,两边已经成了死敌,必须采取措施,省的蒙古人回来的时候他们又当还乡团……
“殿下,已经封城五日。城外的柴草无法入城,城内的人又无法出城采樵,各行首肯定殿下开城放樵。”各项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次日各司首脑再聚帅府商讨下一步的工作,潘方首先言道。
“事关民生,本王以为可以寅时开城,日落闭城。”赵昺想想言道,城门总关着也不是事,现在该抓的都抓了,梁雄飞一气跑到了英德府。没必要封城了。
“殿下,首恶皆以处决,逆产亦以移交转运使及常平司,逆属如何处置还请殿下决断。”高应松起身言道。
“逆属皆充军发配琼州,另外收缴的粮食和响应物资立刻运往琼州,由水军和后军随行护卫,转运司和常平司皆派属员前往,便由江大人前往主持吧!”赵昺知道夜长梦多,快打快收。颗粒归仓才算自己的,他看看江璆说道。
“下官遵命!”江璆、刘洙和庄思齐接令道。
“现在提刑司还羁押着不少罪不至死者,大家以为如何处置比较妥当。”赵昺提议道。
“殿下,下官以为这些人罪有轻重。也应分别依律处置,不能一概而论。”应节严首先说道。
“抚帅言之有理,但帅府转移在即,难以一一仔细甄别。留之又会勾结鞑子,不若一并迁往琼州充军。”江璆言道。
“洒家看将他们都弄到琼州也是浪费粮食,不若一刀杀了干净。又能震慑宵小,看谁还敢通敌。”赵孟锦摆摆手说道。
“下官以为这些人多有些身家,又罪不及抄家。不若让他们捐献粮钱赎罪,即可补充军资,亦能给予惩罚。”蔡完义说道。
“蔡提举此议不错,这些人既然以为颇有家资,借此资敌博得富贵,我们便罚没他们的家产,让他无以为继。”潘方也赞成蔡完义的提议。
“捐银赎罪会不会有以钱洗罪之嫌,从而遭人诟病,说我帅府处事不公呢?”其实这个方法最合赵昺的心意,现在弄钱是真的,否则蒙古人卷土重来之时这些钱还得落在他们手里。但自己还得矜持些,吃相不能太难看,因此征询众人意见道。
“殿下,捐银赎罪古来有之,并非本朝才有,我们行之不过是效仿罢了。”潘方言道。
“殿下,臣以为可行。”应节严接话道,“这些商贾为富不仁视钱如命,让他们捐银赎罪正中其痛处。”他是众官之首,既然表了态,大家也就没话说了。
“既然诸位再无异议,便由提刑司和转运司尽快办理,处罚要恰如其罪,不可妄加罪名。”赵昺瞥了应节严一眼,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皆在不言中。
“殿下,城中蕃长请求早日开放水路,以便开坊市交易,稳定蕃商人心。”江璆请示道。
“蕃长又是何职?”赵昺疑惑地问道。
“殿下,自唐时起,广州便有大量蕃商涌入自成街衢,时谓蕃坊。至我朝尤盛,朝廷选择有威望的外商担任蕃长,还授予相应官衔,代为管理蕃商。”江璆解释道。
“便如同蒲贼一般的人物?”赵昺一愣下道,他过去以为这些皆是市舶司的职责,原来是将行政管理权下放给了蕃人。
“嗯……有相似之处,却并不等同。”江璆听了却是一激灵,蒲寿庚与皇家结下血海深仇,现在广州城内与其五服之内的亲属皆被羁押,有直接关系的尽被处死,远亲也全被编入苦役营准备送往琼州,家产尽数被收入府中。他怕别是殿下又想找个理由拿这个倒霉的蕃长开刀吧!
“殿下,朝廷自立市舶司以来,便以‘招诱安存之’处理与蕃商的关系,细说便是一者招商,二者安商,三者定商(让其定居)。蕃商来,设宴欢迎;外商回,赐物礼送。并置蕃坊,专供其居住贸易,还修建蕃学对其子女进行教育,甚是优厚礼遇,此乃常制。”潘方也赶紧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赵昺点点头,心的话这不就是现代版的招商引资吗?他还以为这是后世的发明呢,没想到早八百年大宋朝就已经以立法的形式开始实施了,“既然如此,便解除海禁,允许蕃商船只进出,但要严加盘查防止有敌来袭,或是有漏网的叛逆借机逃脱!”……(未完待续。)
第119章 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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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完这两件事,话题便转到对于那些不能带不走的逆产上,殿下已经下令将涉及侵占的田地和房宅返还苦主,但是仍有大量的地产存帐。对于如何处置众人议了几个方案可殿下又不满意,因而便提到堂议了。
“本王以为抄没的良田可以分成几部分使用:一部分田地和宅院赏赐给那些攻城有功和抚恤伤亡的义勇;再拿出部分用于招募军士补充军中缺员;剩余部分可以分给失地的贫民和原租种的佃户,安置军中不便前往琼州的伤病妇孺。至于宅院和商铺则可直接于市上售卖,所得款项用于购买牲畜和农具及招募流民所需。诸位以为如何?”赵昺其实很想将这些东西都收入囊中,可蒙古人用不了几天便会回来,转眼又会被别人抄走了,还不如做了人情,让大家说自己个好。
“殿下如此安排甚善,布施于民,即可彰显朝廷的恩德,又顺乎民意。”江璆起身赞道,并暗道惭愧。
那日听了应节严的讲述后,江璆还是将信将疑,今日殿下当众将这么一大笔财产送出去使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彻底给打没了。想想这些田地足有千顷,商铺上百间,只占地几十亩的大宅也有十多所,即便贱卖也是一大笔钱,他如此安排等于全部拱手送人了。而赵若冈府中就是藏有巨款恐怕也不比一个零头,殿下怎会为那点钱撒谎,看来真是自己多心了。
“殿下仁义为先,真是广州百姓之福。”潘方随后也起身施礼道。
“殿下年纪尚小。言辞还需谨慎。”听到众人一致称赞,坐在一边的邓光荐不高兴了,冷着脸说道,一下将众人弄得悻悻然。
“邓师傅说得极是,也是教导有方。本王初涉政事,而各位大人理政治军经验丰富。颇有心得,还请不吝赐教。”眼见邓光荐给众人难堪,赵昺赶紧打圆场道,又将马屁反拍回去。众人见殿下如此也只能连称不敢,但大家心中都很受用,连邓光荐也撇了撇嘴角,而他才是里子、面子全有了。
接下来又议了招募士子,征辟贤士前往琼州效力的事情,大家都以为很难。因为那里一直被人视为传统流放之地,即便想去也会因为名声太恶而拒绝。随后赵昺再次强调此次筹措的军粮必须能达到十万人两年之用,只能多不能少;另外铜、铁、皮革、硝磺、战马和船只等军用之物是多多益善,将抄查的金钱消费殆尽也在所不惜。
众人对殿下所言十分不解,不知为何要筹集如此之多的物资,纷纷质疑。而这些只有应节严最为清楚,他知道殿下是在为最艰难的日子做准备,一旦如其所言蒙古人迅速平定内乱转而再行南下。便会彻底清除反抗势力,琼州也不再是独善之地。获得物资补给的渠道将被截断,尤其是粮食等军用物资获得将更加困难,那时便是有钱也难以换来东西。
可这些事情殿下又不便言明,应节严只能以局势若是恶化,以保证朝廷撤离所需为由搪塞过去。最后他又通报了军中有军兵私自外出生事的几个案子,虽不是杀人越货。****妇女的大罪,可影响了帅府军的声誉,已自上以下都给予惩处,并赔偿了受害者的损失。他再次强调各部一定要严加约束士兵,不要因为小恶不惩。酿成大祸,届时人头落地悔之晚矣……
“殿下,请留步!”
“哦,瑞州先生,可是陈佥事病情又有变化?”议事完毕众人散去,赵昺刚想离开,听到有人喊他,转身一看原来是陈则翁匆匆走过来,心中一紧问道。
“殿下挂念了,舍弟已经好转。”陈则翁听了连连摆手道,又施一礼,“殿下,在下已在府中叨扰多日,今日一则向殿下再行谢过,一则是向殿下辞行。”
“先生要走?是府中照顾不周,还是听到了什么闲话?”昨日赵昺刚刚去看过,连带‘指导’郝云通给其换药,以他看感染虽已控制住了,但他心里还是没底儿,不知道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还是彻底痊愈。听其突然说要走,疑惑地道。
“殿下万万不要多心,府中上下对我们兄弟都十分照顾,郝院长更是一日两次前来问药,危大夫也常来照看。实在是我们兄弟觉得太过打扰,而伤势又渐好,因而便想回乡静养。”陈则翁怕王爷误会急忙解释道。
“先生不必如此,在甲子之时本王府中曾住了两三千人,连屋檐、廊道都无空闲。而这府衙如此宽敞,闲房有的是,何谈打扰,是你们太过见外了!”赵昺说道,他因为心中没底儿,再者也想看看这埃及人的方子是不是真得有效。
“呵呵,正是如此,不过那时府中也热闹的紧,只每日吃饭都要轮着来,一顿饭能吃上半天,现在比那时好多了,殿下更不会计较多你们几个人的!”一边的倪亮想想当时的情景也笑呵呵地道。
“这……殿下仁义好客,在下也曾听府中的人说过,那些孤寡妇孺都与收留抚养,但舍弟……”陈则翁犹豫了下说道,其实他也想多留几天,但总觉在外人看来自己像是赖在府中,另有它图似的。
“本王此刻正有空闲,先看过再说,可好?”赵昺说罢,不容他再说当先边走,陈则翁见状只能紧随其后。
“殿下!”到了门口,陈则翁紧走几步赶到前头,推开门请殿下进去。
“咦,你就是治好父亲的殿下?!”
“……”赵昺脚刚费力的迈过门槛,并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惊异地说道,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守在病床前,正瞪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
“淑儿不得无礼,快给殿下行礼!”床上的陈任翁已听到声音,挣扎着起身,见小女孩如此急忙喝止道。
“殿下勿怪,这孩子是舍弟的小女,今日入府前来探看。”陈则翁也赶紧代为赔罪道。
“无妨,童言无忌吗?”赵昺摆手大度地道。
“殿下很大吗?”小姑娘有模有样的行了个万福,听了抬头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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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奈何
小姑娘一句话让赵昺尴尬万分,闹了个大红脸,这些日子自己忙着审查公文,会见臣属,他都是一言九鼎,底下人也是毕恭毕敬的请示、听命,接触的人也多为成人。而他干的也是大人的活儿,底下的人更完全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这让他产生了种错觉,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孩子,而那小女孩只一句话便将他顷刻给打回了原形。
“这……也许吧?”一向二皮脸的赵昺被问的张口结舌含糊地道。
“淑儿生于辛未年八月初一,殿下呢?”小姑娘却不肯放过,一本正经地追问道。
“殿下是壬申年十二月生,却是小了一岁有余!”赵昺身后的倪亮插嘴道。
“住嘴!”赵昺仰着脖子横了倪亮一眼道。
“哼!羞不羞,比我小了一岁,还说我小!”小女孩却不肯放过他,以手指划着脸道。
“这……”
‘噗……’看着能号令众将的殿下被一个小女孩弄得手足无措,倪亮不但没帮忙,反而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让赵昺更为不自在。
“殿下前来探病,快将淑儿带下去!”众人都被小女孩给弄愣了,还是陈则翁反应快,发现殿下极为难堪,指着一位下人厉声道。
“伯父,充大人没好人,一定要小心小胖子骗人!”淑儿被仆人拉着扭头又喊道。
“放肆,马上将她送出府去,不得再踏进府中半步!”陈任翁挣下床来,扭脸对妻子吼道,又屈身要拜,“殿下,小女实在是过于顽劣了,还请殿下勿怪。”
“唉。她说的也没错,谁让本王比她年纪小,长得胖呢!”赵昺急忙伸手相扶,无奈的苦笑道,心里也是苦涩,暗骂他娘的老天爷怎么不长眼,偏偏让自己充小孩,被个小女孩欺负还不能还手。
“哼,小骗子!”小女孩经过他身边猛地扭过身子不忿地喊道,把赵昺吓得向后猛地跳了一步。险些摔倒。
“嘻嘻,还是个胆小鬼!”
“淑儿,回家面壁两日,不得让她出屋半步!”女儿三番五次的针对殿下,陈则翁实在挂不住脸了,可当着殿下的面子又不能下手责罚,气得胡子冲天吼道。
“殿下,小妇人代淑儿赔罪了,还请殿下息怒!”陈氏却是吓坏了。花容失色道。她虽出门少,可也听下人们议论说殿下别看年纪小,却心狠手辣,几日间杀人无数。城墙上人头都摆不下了。眼看女儿连番冲撞殿下,想想其所为,不要说杀他们,便是不再为丈夫治伤便要了他们一家的命了。
“罢了。罢了!”赵昺摆摆手道,自己总不能与一个小女孩对仗,不仅丢了身份。还违背了自己两辈子‘好男不更女斗’的座右铭,可也让他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怎么没看黄历——犯了小人。
“殿下,今日实在抱歉,下官定会好好管教。”陈任翁挥手赶紧把女儿弄走,又抱拳施礼道。
“殿下,要不今日便到此为止,来日再看。”陈则翁也是一脸惭愧,本来殿下好心好意的来探伤,却被侄女给搅得乱七八糟,弄得殿下都成了苦瓜脸。
“不必了,即来啦,便看看,本王也好放心。”人家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自己总不能为这点小事翻脸,他勉强挤出点笑容说道。
“殿下大量,下官佩服!”陈则翁暗松口气道,不过这话倒是十二分的真,想想一个小孩子平白无故的被另一个小孩数落、取笑一番,若是能不翻脸不是傻子就是殿下这样的……
赵昺也不再多言,让人将陈任翁扶到床上,又命人准备了盐水洗了手。闻询而来的郝云通怎能让殿下亲自动手,当下依照交待按照程序揭开了其腿上的麻布,仔细清理了伤口,再请殿下上前察看。他上前先摸摸其额头,虽然不再像前几日那样高烧,却还是略高于正常人,显然还在低烧。再看大腿,整体上红肿已经消减,只是伤口周围还泛着青肿,以手轻按依然有少量浓水流出,说明还有炎症未消。
“先生,恕本王直言,伤势虽已好转,但并未完全脱离危险,而所用药物只府中独有,且不能久存,只能当时配制,再若发作恐更为凶险。”赵昺仔细看过说道。后世用的青霉素都是经过多次提取,纯度很高的,而自己所用只是‘原生态’的菌丝,效果不可同日而语。加上使用的方式也只是敷及表面,无法像注射那般深入体内。虽说总体来说已经压制住了感染的蔓延,可不再继续治疗,很可能再次恶化。
“殿下,那在下还要多久才能痊愈?”陈任翁听了面色一黯道。
“如果没有反复的话,再有十日伤口应能完全愈合,再休息段时日便可如常。”赵昺又不是医生,哪里知道这些,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含糊的给个概数,总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
“那岂不是还要在府上叨扰多日?”陈任翁皱皱眉头道。
“以后仍是一日一换药,注意不要沾水。”赵昺对一边的郝云通吩咐过才道,“呵呵,再有十来天本王也要前往琼州了,先生再想住下去就得麻烦张制置使了,本王便管不着啦!”
“殿下要走?难道这广州不比琼州富庶繁华吗?”陈任翁听了却是一急,挺直身子问道。
“当然,这里是张制置使的地盘,本王怎么能长赖在这里不走。如今本王已经派人联络上了其,想来用不了几日便会到了。”赵昺言道。
“广州城本是被鞑子占领,乃是无主之地,殿下出兵夺取,理应归属殿下统领,只需上禀朝廷恩准即可,为何要一力让出呢?”陈则翁也不解地问道。
“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乡。如今多事之秋,本王肩负复兴大宋之任,又怎么能贪恋繁华,置江山百姓于不顾。再者张制置使是治世能臣,总比本王这个孩童要强之百倍!”赵昺大义凛然了一把,又自我解嘲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