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都憋屈
“殿下,头低一点!”拉忽多想将昂首挺胸的镇南王的脑袋按下去,可又不敢,只能低声哀求道。
“这小贼怎么言而无信,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还要干什么!”脱欢却是不肯,恨恨地道。
想着自己为了示好,以求得赢得局势改变的时间,他可是掏出不少真金白银。可前两天只因为札忽儿台那混蛋贸然袭击了宋军,小贼便停止了和议,害得他又出钱送马才稍有缓和,答应双方继续和谈。但今天早晨有人来报,说宋军在夹城中催逼前时俘获的军民拆旧城堆土成台,似是要在上面架炮轰城。
脱欢闻知大惊,南军火炮的威力他是见识过了,射程能达到两里,若是他们在夹城修起炮台,那么别说自己的王府,就是多半个扬州城都在覆盖之下,那就等于在他的脑袋上挂了一个炸雷。小贼一个不高兴,就会将雷扔在自己的脑袋上,这还了得,于是乎大清早的便要亲自上城查看。
“殿下,还是要小心些,夹城中隐藏着南军神射手,专门暗中狙杀军将,殿下若是遭了暗算,小的如何向城中十数万军民交待!”拉忽多轻声道,好像唯恐声音大了惊动了敌军神射手,招来他们的射击,自己上城都不敢穿甲胄,只能内穿铁甲,外披皮甲冒充小兵。可这位爷倒好,穿的跟花公鸡似的,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披着貂皮大氅,任谁一看都是个高官,那不是招子弹吗!
“怕什么吗?咱们也有射雕手,为何不派他们上阵将其射杀!”脱欢虽然没有猫腰躲避,但也向后退了一步,将身体隐于垛口之下,板着脸问道。
“殿下,非是奴才不肯,而是南军火枪射程远,百步之外便能击穿重甲,且他们都躲在二百步之外。咱们的射雕手虽然擅射,可即便用三石强弓依然无法相较,即便射中也难以透甲,反而因为暴露身子被南军击杀。”拉忽多哭丧着脸道。
他也感到憋屈,南军的射手或坐或卧藏身于暗处,若是不开火根本无从发现。而己方的射雕手则需要挺着身子才能拉弓,往往还未发箭,便被发现,被南军击杀。双方较量多次,都是以或死或重伤告终,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否则也不必缩头缩脑的受窝囊气了。
“嗯?!敌军居然如此猖獗,要设法将他们除掉,否则必会影响军中士气!”脱欢是个多么聪明的人,立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轻重,让侍卫们举盾在前,给自己加了个双重保护,然后移步到城上架起的布幔之后,通过垛口向外观察。
这种布幔也只是抵御式守城器械甚多方式的一种,其中有张挂于垛口外侧的木幔、布幔、皮帘等,竖立于城墙上的竹立牌、木立牌、篦篱笆、皮竹笆、护城遮架等遮挡器械,以遮挡攻城敌军射来的箭镞和击砸的石块;布幔是用竹竿悬挂于城上女墙外八尺之空中,若是石块击在布幔上,因受阻挡而纷纷落地。
面对宋军犀利的炮火,他们也只能采用这种方式以求能挡住射来的炮弹,至于能否挡得住还不好说,但起码在心理上有了些许安慰。没有这层薄薄的一层布帘遮挡,守城的兵将都不敢在城上待,唯恐被宋军的炮火和冷枪击中。
“必须阻止宋军继续修筑高台,否则城内遭到炮击,必然是人心大乱!”虽然布幔将城墙遮挡的十分严实,但终有些缝隙可以向外窥视,脱欢观察了片刻倒吸口凉气道。宋军现在修筑的几座高台现在已经超过城墙的一半,可他们仍然没有停工的意思,依然在不断加高,一旦高台超过城墙就可以俯瞰全城,能够看清他们的城防部署和调兵情况,且以其火炮的射程几乎是想打哪打哪。
“殿下,咱们的弓弩射程近,高台远在一箭之地之外,奴才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拉忽多听了急忙解释道。
“那便没有其它办法了吗?”脱欢扭脸不满地又问道。
“殿下,车弩和投石机可以打到高台,可是这些东西十分笨重,发射之后无法及时撤离,便会被宋军的火炮摧毁。不到万不得已,奴才实在不敢动用!”拉忽多怯生生地回答道。
“那些东西制造不易,非宋军攻城最好不要动用。”脱欢想了片刻道。
“殿下,那么奴才立刻召集死士,今夜趁他们熟睡之机缒城而下,杀散筑台的夫役,摧毁高台!”拉忽多琢磨了一会儿,又献一计道。
“废物,本王刚刚将札忽儿台那蠢货惹得事情安抚下去,若是再动刀兵,那小贼定会借此缘由攻城,那时只怕就不是送些金银、马匹能够解决的了。”脱欢听罢,立刻黑了脸训斥道。
“殿下,奴才愚钝,还请殿下指教!”拉忽多见状吓了一跳,苦着脸言道。
“当下只能用老办法,送钱重贿,让其停止筑城了!”脱欢无奈地道。
“殿下,奴才看那小贼贪婪无度,我们送去了那么多的金银、马匹都难以填满其的胃口,再说那些战马都是从各军中征调的,已经让他们心生不满,若是再度征调,只怕会有怨气的。”拉忽多皱皱眉道。要钱要物这些琐事镇南王自然不会去做,得罪人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上次要马已经是勉强,再去弄不好就该挨揍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们,谁不肯接受征调,就停止拨付其粮草。要知道一匹马每天要吃掉多少粮食吗?以其哪天杀马充饥,还不若送给南军拖些时日。”脱欢是实在不愿意与南朝小皇帝开战,此前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仅占据琼州弹丸之地,人口不满百万,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如今其占据了富庶的整个江南,拥有人口数千万,与当初已是天地之别,自己仍想战败其时比登天。且城池被攻破,自己就不是花钱免灾,非得被抄家灭族不可。
‘砰!’
‘啊……’正当两人想办法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在脱欢身前举盾的一个侍卫惨叫一声便栽倒在城垛上。
“……”一股血雾喷出,溅了脱欢一脸,不过他反应到也快,立刻躲到了墙根下,略一扭脸便看到歪倒在旁的侍卫,只见抛在一边的大盾被击穿,而其后背上则有一个酒碗大的窟窿,正汩汩的冒着血沫。显然是子弹击穿了大盾后又射穿了侍卫铠甲再穿透了其的身体,想想若非自己躲在后边,恐怕趴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下城、下城……”拉忽多大惊,意识到他们在此盘恒的时间过长,引起了宋军神射手的注意,便向布幔后隐约可见的身影开了一枪,连忙搀起腿软的镇南王,拖着中枪的侍卫矮着身子下城。
“还能活吗?”到了城下,脱欢才缓过气来,看看自己受伤的侍卫问匆匆赶来的军医道。
“禀殿下,他被子弹打穿了胸膛,伤了肺,只怕活不了啦!”军医让人将其衣甲扒下来,一个血窟窿还在随着呼吸喷着血雾,再看人脸色苍白,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叹口气答道。
“好好将他葬了吧,多拨些银钱给其家中!”脱欢也叹口气,看着日夜陪伴身边的侍卫死在眼前也不免黯然,看看拉忽多又道,“请马右丞速到王府议事!”……
府中的马绍已经呆坐了一个早晨,一杯热茶已经变成了凉茶,他只觉的胸中憋着口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压抑的喘过气来似的。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出行贿之事,这可是从前最为鄙视的事情,以为只有那些无耻小人才能做出的事情,可如今自己不但做了,而且为此还挖空心思去做。
在南朝小皇帝将和议事宜交给自己手下庄公从时,马绍以为其能受到小皇帝的重用,且又是士人出身,定然是爱惜名声,视金钱如粪土之人。而初时也正如所想,为了能够将宋营中所见及谈判的内容传递出去,他只能依照脱欢的主意给予其重金,但都被其严词拒绝。
回城之后,脱欢却是呵呵一笑,笑他不懂的文人的脾气,并给了马绍两个画轴和一方砚台,让他明日再试。回去他打开一看,发现那两幅画居然是南朝徽宗皇帝亲笔所绘,而那方砚台据他甄别应是大学士苏轼题款,皆是难得之物,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这三件东西,马绍把玩和欣赏良久,爱不释手,居然生出想据为己有的心思。但也很快醒过闷儿来,这些风雅之物不是每个士人都能够拒绝的,看来非是其不受贿,而是自己送的东西不对。次日再见面时,他只是‘偶然’提起自己手中有两幅前朝宫藏,不知真假,要庄公从鉴别一下,就将东西送了出去。
而后其没再提及,自己也没有问起,但是其默许他们向大都派出信使,并给了一张出入大营的令牌。再后又在其提点下以三千匹战马为代价平息了小皇帝的怒火,当然暗中还是送上几件‘墨宝’。虽然完成了任务,但是马绍却仍然因自己的手段下作而过不去心中这道坎,倍感憋屈的同时,还为自己的堕落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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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章 预判
玉昔帖木儿率大军数日前已经从高邮出发,一路上大造声势做出增援扬州的姿态,但是他依然不敢放马快行,而是保持着每日四十里的速度行军。不过大军没有沿着运河南下,而是先想西行,再折向南,做出从侧翼包围北侵的宋军,断其辎重补给和归路,将他们围歼江北态势。
大军之所以缓缓而行,当然不是想吓跑南侵的宋军,而是出于谨慎。因为扬州方面的消息在夹城失守后彻底断绝,且处于战场两翼的驻守泰州和真州的宋军也不断派出巡队伏击侦察敌情的侦骑,使得玉昔帖木儿无法准确把握扬州方面的局势。
玉昔帖木儿也明白自己大张旗鼓的出兵,宋军不可能一无所知,肯定是会做出响应对策。对于其战术方面的安排,他倒是不担心,因为自己就没有想与北侵的宋军直接发生冲突,而是意在渡江奇袭江南。最关心的是宋军战略方面的动态,是迅速撤回江南,还是继续围攻杭州。
其实早在玉昔帖木儿奉旨主持河南江北行省的军务之初,就开始对南朝江东的兵力部署进行侦察。近一年来,他基本摸清了情况:
江东防线是以南朝禁军第一军为骨干保卫江防,其下属的三个师分驻丹徒、江阴和昆山,直属队驻扎在建康,此外就是归江东制置司统辖的宋军内河水师分舰队,驻扎在江口的禁军第一水师及其下属的陆战旅只是负责协防长江防线,主要任务还是防范敌军从海上进攻临安和保护海上航线。
任谁都知道只凭只几万禁军是无法顾及到漫长的长江防线,所以沿江州府也组建了厢军,负责沿江渡口和要地的防御。由于他们的战斗力和任务所限,多数分散驻守在各地,更多的起到预警和维护治安的作用,充其量只能对抗小规模敌军的袭扰,无力迎击大规模的入侵。但在战时也归由江东置司调度和指挥,配合禁军作战。
江东的腹里地区则是由御前护军防御,以玉昔帖木儿所知这也是宋军最有战斗力的军队,由南朝小皇帝直接指挥,几经扩建已有八个旅和一支水军,估计有近十万之众。分别驻守在湖州、嘉兴、临安、钱塘和绍兴及杭州湾等周边要地,拱卫着都城。
而自开战以来,江东宋军第一军、常州军、润州军、平江军及第二军二师、三师的军号都先后出现在扬州,且御前护军的亲卫旅、一旅、四旅和五旅、炮兵旅的军号也皆是第一批渡江参战,水军第一师则在外海护航。如此一来江东宋军的主力云集扬州城下,留守的主力只有御前护军的二旅和三旅,及驻扎与绍兴的禁军第五军,以这不足五万的兵力防守江东和京畿地区明显不足。
玉昔帖木儿也正是看到了这个‘空子’才敢于制定南侵的计划,可大胆不同于鲁莽,毕竟宋军当下皆是沿运河驻扎,可以通过水上快速机动撤回江南。一旦让南朝小皇帝发现自己有南渡的企图就能够迅速回防,甚至切断自己的归途,将他困在江东地区,那便成了自投罗网。所以他一边放缓行军速度观察宋军动向,一边做应变准备,随时转换作战方向,将矛头指向撤退的宋军。
令他十分焦虑的是宋军对扬州围的水泄不通无法传递消息,自己派出的巡骑却遭到宋军的截杀,根本无法靠近敌军大营,得到的情报十分有限。而开战后,宋军对长江封锁更为严密,除非有兵部和枢密院颁发的令牌,否则片板不得下水,使江南的消息传递也十分困难。
可即便是缓行,大军的前锋已经抵达如皋,玉昔帖木儿率领的中军也已经到了泰州城西六十余里的姜堰地区。他清楚大军行军是难以长时间隐蔽行踪的,而姜堰正是此前确定的分兵之地,也是决定战略方向的时候了,让他庆幸的是终于与马绍派来的人联系上了。
据马绍传来的消息,其奉镇南王脱欢之命与南朝和议,得以进入宋营查看情况。其亲眼所见宋军屯驻扬州的兵力未减,玉昔帖木儿核对后与此前自己获得的情报相符。再有其察明宋军在行营中屯积了大量的粮草,显然已经做好长期围城,持久作战的准备,并没有撤军的迹象。以他所想,宋军似乎还有攻占扬州后,继续深入两淮的的意图,否则不会仍持续从江南调粮。
此外马绍又一再催促玉昔帖木儿尽快解扬州之围,其与南朝和议本就是虚与委蛇,且南朝提出的条件也十分苛刻,以其来看大汗和朝廷都不会应允。可十日期限眼看将至,南朝方面将全力攻城,而其对守住扬州毫无信心,南朝的火器太过犀利,城墙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全力一击。
再有城中现下虽尚无缺粮之虞,但在管制下至多也就能维持半月有余,就要断粮。但是当下宋军封城,百姓无法出城采樵,城中污物无法运出城外,又时值冬季,为了取暖和烧饭,城中已经开始砍伐树木,拆房破屋做烧柴。而城中十数万人加上数万匹战马,天天产生的污物只能抛入河中,或是随处堆积,伤亡的军民也只能浅埋在空地,导致如今城中已是臭气熏天,若是仍不能解围,必然会引发动乱和疫病流行。
对于马绍的回报,玉昔帖木儿却不敢全信。他知道南朝小贼甚是奸诈,擅用疑兵,喜欢声东击西,也许其看到的不过是小贼有意安排的,却暗中调兵返回江南。但他又觉不会,南侵之计是自己一手策划的,知情者也只限于两个都万户府的高级将领,连马绍都不知情,其他人也没有泄露的可能,除非小贼真有神仙之能未卜先知,识破了自己计划。
尽管觉得自己所做没有什么纰漏,可玉昔帖木儿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又将前来的信使叫到大帐亲自问询。详细问了他们是如何进入宋军行营,又如何获知军中情况,还有他们是如何突破宋军的封锁前来报信的。此外他们又是如何与南朝和议使周旋,从而拖延宋军攻城时间的。
马绍派出的信使是自己的侍卫,别人他不信任,其他人也不可能会混进使团的队伍。因此其可以说全程参与,或是听马绍亲口所言,对事情的始末还算了解,便把所见所闻一一对玉昔帖木儿叙述了一遍。可玉昔帖木儿还是对其如何在宋军监视下能够脱离队伍,前来送信的细节刨根问底的追问了一遍,甚至连其离开时宋军是否追踪都没放过。
信使都有些被问烦了,可还是做了解说。玉昔帖木儿听闻他们是通过重贿南朝小皇帝身边之人,又买通随行监视的宋军兵丁,才得以获得向朝廷回报和谈情况的机会后才放下心来。正所谓尽管其狡诈,却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最为信任的手下被收买了,且以这个名目得以出关也算名正言顺,可若是毫无波折的就达成了反倒让人生疑。
尽管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可玉昔帖木儿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他也十分清楚此战事关两淮战局,从长远看甚至关系到两国的国运,自然要谨慎再谨慎。于是他令札忽儿台先行转向泰州,冒充全军做出出援扬州进行试探,结果在泰州城外与驻扎在此的宋军发生了一场遭遇战,己方被宋军击败,仓皇退了回来。
玉昔帖木儿又将与宋军发生战斗的札忽儿台部将传到大帐了解战斗的情况,当得知起初只是在追击叛降的百姓才与巡逻的宋军发生战斗,在己方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却遭到宋军的强力阻击。可就在他们要突破宋军临时构筑的防线时,从泰州出援的宋军赶到,以火炮不断轰击将他们的阵列打散,这才将被围的宋军和叛逃的百姓救出。而侦骑又发现泰州方向尘土飞扬,又有宋军前来增援,他们这时已经丧失兵力上的优势,为避免被围才被迫撤退的。
玉昔帖木儿明白战败的部将有可能为了脱罪,言语中也许有夸大之词,可绝不会隐瞒实情。他起码知道了驻扎泰州的兵力正是马绍告知的宋军军号,稍加分析就能判断出城中的兵力不少,如此才能派出营级规模的部队在周边巡逻,并在发生战斗时及时派出援军,又可以再次增调兵力试图围歼犯境之敌。作为一个沙场老将,他明白在发现周边有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即使派出援兵,也会在城中留有充足的兵力,以防敌军调虎离山,借机偷袭夺城。
另外从通州也传来消息,没有发现对岸情况如常,一如从前并没有发现宋军有所调动,兵力没有增加。且驻防在江口的宋水军依然在外海护航,没有返回回港,江上只有内河水军的巡船往来巡逻,数量比之从前还大为减少,巡逻的频次也间隔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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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2章 南渡
玉昔帖木儿对于江南的平静并不惊讶,他清楚春节将至,而汉人对此皆十分重视,官府封衙放假,百姓也是纷纷归家团聚,这个时候不免会放松警惕。加上当下战事发生在江北,且连战连捷,会让人产生一种误解,以为战争离他们很远。不过对于欲南渡奇袭临安的他们来说,却是天赐良机,打南朝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待他们接到急报重新组织兵力的时候,自己已经直逼城下。
想想此时此刻,正是一年最为寒冷的时候,长江进入深度枯水期,江面变窄,水流变缓,也是用兵的好时节;而屯驻河南江北行省的各军大多参加过当年攻灭南宋朝廷的战争,并屯驻多年,后来整合各万户府,他们这些以蒙古万户府才纷纷北调,拱卫京畿外围,因此对于江南的地理、民情并不陌生;再有当下自己执政行省枢密司,控制着两个都万户府十余万大军,且此时已经甘心为自己所用。又有大汗的重托和期望,自己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局势看似对于己方十分有利,玉昔帖木儿心中虽然还有少许余虑,可也知道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再拖下去错过了战机,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年。且世界上又哪里有十成把握的胜仗,思虑再三,他决定赌一下自己的命运,大元的国运。
玉昔帖木儿大定主意后立刻聚将下令出兵,令兵锋以至如皋山东河北都万户塞散纳率所部两个万人队星夜赶路,务必在三天内到达江口镇渡口,立刻组织渡江夺取对岸渡口,架设浮桥过江。渡江后不必等候大军到来,即刻出发攻占常熟,夺取宋军囤积在此的物资,为大军后续作战提供辎重补给。在得到补充后不做停留,继续向平江方向攻击前进,直驱临安。
中军的四个万人队和四个千人队由玉昔帖木儿亲领,各部间隔十里昼伏夜行赶往江口镇渡江,同时派出侦骑拦截靠近的宋军巡骑,防止行军路线走露;后军则由河南淮北都万户哈土孙率领两个万人队及步军随后出发,防止敌军发现己方渡江企图后坚决堵截尾随的宋军。
与此同时,玉昔帖木儿令札忽儿台做出攻击泰州,打开增援通路,攻击宋军右翼的姿态,以牵制、迷惑宋军,掩护大军南渡。他又密会马绍派出的信使,要其告知镇南王和马绍不惜代价的坚守扬州城,尽力与南朝周旋,半月之内扬州之围必解。
次日清晨,姜堰蒙军大营虽然仍有更鼓和号角声不时传出,但其实已与空营无异,营中只剩下了留守的各军老弱伤病。三十里外的札忽儿台所部却茫然不知,依然咋咋呼呼的在泰州城外挑战,可他们似乎十分心虚,往往城上的炮声一响,便立刻远遁……
“秃格,距常熟还有多少里!”一队蒙元骑兵沿着大路快速前行,转过一个弯,万夫长八撒催马登上路旁的高坡勒住马问紧随身后的都事。
“禀万户,还有六十里!”秃格看看周围地形,又掏出怀里的羊皮地图对比了下回答道。
“路途尚未过半,侦骑可有回报?”八撒向四周看看,皱皱眉对秃格言道,他觉得情况十分诡异,因为一路行来路上太平静了。
昨夜八撒率部做前锋就赶到了江口镇,那里回回水军已经提前赶到在一处江湾中待命,见大军到来随即开始架设浮桥。守护渡口的宋军发现后立刻点燃烽火发出警报,并依托寨堡开炮试图阻止架桥。但是驻守的宋军只有一个营,并并配有三艘巡船,兵力并不多。
宋军的炮火虽然稀疏,可还是给架桥造成了不小的阻碍,数次将作为支撑的浮船击毁。而他们三艘巡船也不顾势弱,在江中往来冲突,与己方驾船强渡的水军周旋,仅依靠搭载的两门小炮便击沉了十数艘渡船。激战至凌晨,才有一队人马从上游偷渡成功,从侧翼对堡寨中的宋军进行牵制,吸引了他们的火力,才使渡桥架设成功。直到此刻,被包围的宋军眼见不敌,援兵又迟迟不至才离开堡寨,向东逃走。
虽然此后陆续又有宋军赶到,但是根基已失,很快便被己方的骑兵驱散。随着大队过江,渡口已然被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可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八撒得到的帅令是在过江后迅速攻取常熟,不要顾及敌军的骚扰,一路向前,趁虚占领这个后勤补给重地。
八撒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对夺取常熟也没有意见,可却难消心中的疑虑,他觉得渡江双方虽然发生激战,但无论是战斗规模,还是宋军随后的反击力度都与此前的估计相差甚远,不免让他以为太过轻松,好像宋军故意让出渡口一般。
心中有了疙瘩,又看看四起的狼烟,八撒迟疑了片刻,但依然遵命整理仔细清点队伍,准备行装器械出发。不过他也清楚军队出征行军,其实是一个挺复杂的活儿,尤其是深入敌境腹地,前方情况不明的形势下,因而他令大队缓行,首先按照惯例派出了侦骑。
侦骑可以理解为侦察兵+通信兵,干的就是在行军过程中探查敌情、汇报信息的任务。可以说侦骑就是军队的眼睛和耳朵,他们一般以十人队为编制,在侦查时要注意彼此相望,不能脱离各自视线。而大军在行军时不管兵分几路,每一路都要设置侦骑,每路共有二十四队,分散四方,每人之间相距一里,散布范围最大可达二十余里
侦骑每人配备多匹战马,除装备弓箭、长刀外,还配有号角和旗帜,以便遭遇突发事件时给大军报警。说是旗帜其实就是旗枪了,枪长丈余,枪头下置一面尺宽的小旗帜。如果发现敌人队伍,就左右急摇旗帜,后边的侦骑看到后,即层层传递信息至主将处。如果敌人距离还很远,不是突发遭遇这种情况,那么只需要慢慢点动旗帜。要是敌人大部队气势汹汹,那么就要画圆圈摇动旗帜。
如果是地势问题,比如说无路可走、有水狭窄等情况,就不必摇旗,层层口传就行了。为了避免敌人对侦骑进行驱逐,信息中断,军法规定侦骑不能全部退回,而是根据敌人驱逐力度撤退。如说敌人驱逐队伍靠近,最前一名侦骑就退到一里后另一名侦骑处。若敌人继续追击,就这样依次退回。待到敌人驱逐队伍退走,那么侦骑各回原位,就这样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各队依次进行。
南北地理不同,主要就是地形不同。北方虽然也有高山,但平原为主,且塞外长坡大川一览无余。南方各省大不相同,山川险峻、水道纵横,无地不可伏、无地不可截。因此在南方行军侦骑除了弓马娴熟外,还要擅于攀登,但凡遇到山地险峻、马上不去的地方,就要弃马步行上山探查,所有山谷、密林之处都不能错过。
没有问题后,侦骑就举着旗帜立定在那,由后边的侦骑奔马回军汇报,军队就前进到侦骑立定的地方寻找宽阔平坦地方,驻扎列阵警戒,然后侦骑们继续向前搜索,就这样一直到出了山谷为止。要是查出异样遭遇伏兵,侦骑遇害或摇旗,后方的侦骑亦要迅速奔回军中报警,然后主将依山形布置军队列阵迎敌。当头的侦骑如果没有遇害,可以允许随意逃脱暂时不回军营。等到大战结束,侦骑们皆有奖赏。
除此之外,侦骑获得情报只对主将传递,要是有侦骑回营汇报探查信息,不管是要紧还是不要紧的事情,都不许沿途官兵拦截盘问,只需要直接前往中军报告主将,之后主将再召集各部军官探讨。如果有人敢在中途拦截侦骑盘问情报,即以军法处理。
此外“一军过万,无边无际”,行军时,数万乃至十万大军甚至能长达数十里。由于队伍距离过长金鼓不相闻旗帜不可见,这时还要依靠侦骑以言语传递信息。而侦骑前后分为多个次第,层层传递很容易出现错漏,因此规定传递信息不可废话连篇需精简重点,内容不能超过三句,然后层层传递。传递的时候还要复述一遍确认,然后才能继续向后传递。
“万户,现在我军已经深入敌境四十里,各路侦骑皆没有发现大队的宋军,还要加快速度行军,否则天黑前就到不了常熟了!”都事秃格见万户还在犹豫,进军处处小心,遇到山谷、密林皆会列阵警戒,非待侦骑搜索完毕便不肯前行,他看看太阳焦急地道。
“还是小心些,你烽烟四起,我军过江的消息定然已经为敌获知,可这一路太过安静了!”八撒又向四周看看,眼前虽然看不到一个敌军,但是心中却依旧不安,总觉得前方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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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3章 快不起来
渡口至常熟不过百余里,现在行程已经近半,但各路侦骑都没有遭遇大队的宋军。八撒知道这其中有他们突然渡江,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且江东军队大多北调攻扬州之故,可是也不应该出现沿江几十里村庄都难见人烟,如入无人之境的事情发生。
“万户,不要迟疑了。沿江地带向来是南朝的军事重地,也是我朝与南朝频繁争夺之地,人烟稀少也不足为怪。再者枢帅为了刺探宋军虚实,多次遣军渡江,为避免损失,南朝将沿江百姓内迁也是常理。”秃格见八撒行军缓慢,这不仅有违枢密使快速进军的帅令,也给他们下一步攻城带来困难,于是再劝道。
当下每遇在行军途中如果遇到三岔路口,高山、密林全军即停,皆以侦骑仔细搜素后才命大队前行,派游兵前往高处望;如果遇到密林幽谷,那么也要先派侦骑前往深处搜索探查,没有异常后再行军。为了保险起见,主将还给各部设置暗号,在主客兵互不相识的情况下用以辨认,并避免敌人伪装。保险是保险,可也大大的影响了行军的速度。
“嗯,可我们孤军进入敌境腹地,一旦被围就是万劫不复!”八撒非是鲁莽之辈,行事谨慎,这也是玉昔帖木儿让其作为先锋军的本意。
因为玉昔帖木儿也心中存疑,明白若是贸然进军陷入宋军包围,那就是死地。所以才需要一位谨慎之人探路,大军随后跟进。而八撒也知道自己就是一颗问路的石子,大军与己部相距一日路程,且尚在江北岸观望,若是自己中了宋军的埋伏,为避免全军覆没,玉昔帖木儿绝不会下令大军过江来救,而是会转向西去救扬州。那么他们也就成了一颗弃子,想要再撤回江北就难了。
八撒虽然自知做了准备,但也不得不考虑中伏的应对办法,毕竟他们已经进入敌境,地理不熟,不可能避免所有意外事件。在经过幽谷密林、狭窄山路的时候,里边侦骑仓促间搜索完毕,也有可能疏漏没有发现。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遇伏,必然会首尾不相连,断成数个部分无法统一指挥。
因此在经过这种地方时要变换队形为连珠倒卷法。以一千人队为例,将这一千人分为十队,每队百人。过山路时第一队先进,走到第一个侦骑停留的位置,看侦骑举的什么旗,没有危险信息后就在此处对山列阵警戒;然后第二队越过第一队前进到第二个侦骑设哨的位置,如同第一队对山列阵警戒,其余各队按此顺序依次前进。这样一来步步为营,就算敌兵伏发也能有了准备。
“万户,可若我们进军迟缓,常熟必然会有所准备,便失去了突袭之效,一旦战事陷入胶着,就会影响到枢帅的计划,遭到军法严惩的!”秃格知道万户担心的是什么,可现在的形势是遵照帅令前行不一定是死,但若是耽误了军机,死却是必然的。两下权衡,不言自明,所以他不顾万户脸色难看再次进言道。
“禀万户,小的依命向西搜索三十里,并未发现大队宋军,据沿途捕获的百姓言,江东驻军大部皆已过江,只留部分州军驻守渡口。”这时向西搜索的侦骑归来回禀道。
“嗯,可查明沿江村镇十室九空是为何?”八撒心中疑惑少减,点点头问道。为了能获得确切的信息,他途中令侦骑寻找和抓捕当地居民,但为了避免这些人提供虚假信息,不能只听一人所言,要多多寻找,然后把这些人分开询问,相互印证,看最后提供的信息是否一致。
“禀万户,小的查问过了。”西路侦骑再施礼道,“据捕获的百姓称,因为我军多次过江攻打堡寨,百姓无不惶恐,在秋收后官府便让他们内迁三十里躲避,只有少数不愿离家者留守。两国开战后,朝廷又征调沿江州县青壮充当夫役运送粮草,因此导致沿江村镇无人。”
“好,再探!”紧接着向东搜索的侦骑也归来回禀,所探得的消息大同小异,不同的是他们发现驻守沿江堡寨的兵丁已经放弃堡寨,撤至附近州城集中,似要凭城固守。
八撒听了解释后略松了口气,他明白长江两岸一直是双方冲突的密集区,虽然没有像当下这种大战,可相互袭扰不断,以攻袭驻兵较少的堡寨、村镇,劫掠人口财物,破坏水利设施,用来制造恐慌。为了避免造成重大损失,双方都会设立缓冲区,将百姓内迁,以减少损失。而宋军过去一直占据主动,但随着玉昔帖木儿到职,己方也加强了袭扰活动,南朝被迫也采取了内迁行动,当然也可能是为了北渡攻取扬州做准备。
“万户,对于那些散兵游勇不必理会,且枢帅早有令,不必理会沿途那些州县,大可绕过直驱目标!”秃格见万户有松口之意,立刻趁热打铁道。
“禀万户,小的奉命沿大路向南搜索前进,前卫已至常熟城下不足十里。途中未发现有大队宋军活动,但见到城池附近村镇百姓纷纷逃入城中。”侦骑回报道。
“村镇之中可以百姓?”八撒没有理会秃格,而是询问回报的侦骑道。
“禀万户,村镇之中没有发现人口,但是随处可见逃难时所遗留的杂物和禽畜,有的房屋中甚至灶火未熄,应该是得知我军过江,仓皇逃离,只带走了粮食细软,粗什家伙都来不及收拾一并带走。”侦骑回答道。
“哦,如此他们也是皆避入城中了?”八撒皱皱眉道,他知道丁壮若是入城,等于平白添了守城的助力,自然会给他们攻城带来困难。
“禀万户定然也知,江南与中原多有不同,这里河湖众多,港汊纵横,曲折环绕。因此在有警后,不少百姓全家迁到湖中,他们平时研习驾船技巧,来去便捷。甚至有些乡绅大户会在河湖中的岛屿上建立水坞,储备粮食、器械,募集乡勇守护,从而躲过兵灾。”侦骑苦笑着道,他们也发现有落单的百姓,想抓获审讯,以获得更多的消息,但是这些乘船入水,他们无力下水追击,只能眼看着他们划船躲入水巷之中。
“那他们为何不避入附近城池,或是山野之中?”八撒有些不解地问道。城池之中往往有驻军防守,而山中也可以来去自由些,比水中却要有利的多。
“万户,江南畜力稀缺,车辆载重有限,轿子则费用高昂又速度缓慢,而江南河湖纵横,日常交通就主要依赖船只,大户更是家家有船。若粮食器物较多,还可以雇佣船只若干,躲避其中颇有迂回余地,不容易被搜获。另外江南山岭矮小,无崇峻可恃,容易遭到匪寇轮番搜杀,且人力畜力驮运粮食远不如船只,即便侥幸躲过搜山,不久也会饿死,因而避难山中则属下策。”秃格解释道,“至于百姓不愿入城躲避,乃是畏惧我军威名,担心城池一旦被攻破,则是玉石俱焚,还不若逃入河湖之中,也许尚能侥幸活命!”
“传我将令,各部全速前进,饮食皆在马上解决,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常熟城下!”一切问题看似皆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八撒的余虑大减,看看天色,终于下令快速进军。
但尽管下来全军加速奔袭常熟,可还是估计不足,速度依然快不起来。江南水网密布,即便是大路也要穿过不知道多少大小沟渠、塘池,河流。而越向前行,已得到警讯的军民在后撤途中也不忘将桥梁拆毁,将船只隐匿,为自己逃走赢得时间。加上江南尽是水田,其间塘池密布,即便田间有路也是泥泞难行,战马误入水田还会被陷住,腿都拔不出来,想绕都绕不过去。
遇到那些小的河流还好,水流缓慢,水深不大,虽然水冰凉刺骨,可忍忍也能骑马浮渡。但军队遇到大河阻挡,又水深无船,桥墩被毁,那么就得派善水者携带军中粗大绳索游到对岸,在两岸把绳索立起固定。然后士兵们砍伐竹木,制作成木筏摆放在绳索上做成吊桥,牵马小心过河。
如果附近没有树林就更无奈了,那么只能用长枪作为临时材料,捆起来放在绳索上,然后在上边铺设衣甲作为路面应急。为了避免被半渡而击或者敌人设伏,桥造好后不会全部过河,而是先派选锋精锐部队过河,然后摆好阵型警戒保护后边渡河的部队,然后每过一队,就占领有利地形摆一队阵势,依次过河。这大大拖慢了行军速度。
尽管是快马加鞭,八撒望见常熟城时也已经是皓月当空,而眼前这个城池也非他多年前见到的那个土围子般的弹丸小城,城墙上的灯火连绵数里,如天上的繁星落地,显然已经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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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4章 探城
八撒瞅着修葺一新的常熟城池,虽因为天黑一时难以窥得全貌,但心中已是暗自哀叹一声,知道奔袭百里,人困马乏,又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想要攻取一座早有准备,设防严密的城池是不可能,反而可能会遭到城中驻军的反击。所以当下迅速扎营休整,才是正事,而非是盲目连夜攻城。
由于他们是轻装奔袭,营帐和辎重全部留在了江北,个人只随身携带了十日所用干粮。而他们久居中原地区,早已放弃了游牧的生活方式,改以屯田为业,牛成了重要的生产工具,想如从前以牛羊为主食是不可能了,也只能学着汉军筹备粮草。
因而出发时时每人随身携带炒黄米二斗,一斗碾为碎末、一斗另包;还有一斗五合面粉,其中五合做成香油蒸饼,五合做炒面用烧酒浸晒,五合做炒面用盐醋浸晒,各自包好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虽然战马可以吃草维持,但是体力会大大下降,因而每人还携带了五斗黑豆和五十斤干草作为马料。
当下常熟城一时半晌也攻不下,进城吃饭是没门了,他们只能暂时择地扎营,一是进行休整,恢复体力;二是防备敌军夜袭。很快有侦骑来报,在距城五里之外寻到了一个小镇,其中的居民早已逃散,可作为宿营地。八撒想着进入镇中即可以依此为屏立营,还可免遭露营之苦便同意了。
“禀万户,下官已经率人搜过了,镇中人口早已逃散,未寻得一人!”待其来到村外,各军皆在外警戒待命,秃格上前禀告道。
“嗯,令第一千人队在镇外二里扎营,余部依次进入,修整城寨,防敌夜袭!”八撒借着月光看看,这个镇子位于常熟城北,依水而建,方圆约有五、六里,镇外修有防止匪盗的土墙。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镇子规模不小,足以容纳所部。但他依然命令由其长子合撒儿统领的第一千人队驻扎于镇外,是因为若是有敌来袭,在夜晚能见度低,不能出寨迎战以防被各个击破,只能被动防守,而在镇外另屯一军,就可以迂回于敌后从背后击敌,同时起到预警的作用。
至于全军在镇外等候也是军规所定,大军进入民宅宿营,必先派遣侦骑搜索,并肃清可能的抵抗力量,一切妥当后才能全军进入。这时候以队为单位宿营,每一队同住一家,方便队长监管不许分开。如果是面积较大的富贵人家和官府机构,那就每一段安插几队,住完为止。
如果有士兵不愿跟本队一块居住或者偷偷离开,队长有权当场军法处置。布置完毕后,各部将官带领各队前往规定民居,士兵们在门口立定,等到中军后各队才可以进入民居歇息,若是没接到号令就擅自进入民居,则抓捕后处于军法,同队之人也要连坐。
号角声过后,各军以此进入,各部根据划分好的区域也开始加固土围,砍伐树木修建栏栅,遣兵布置警戒,点火做饭,并牧马喂料,却担心村民撤离时在井中下毒,都选择了在镇外的河中饮马,而没有利用镇中的井水。因为河水是流动的活水,即便投了毒也会被稀释,毒性大减,若想放倒这么多人,投下的毒药将是海量,没有人能够做到。
八撒的帅帐被安置在镇中的一处独立院落,他进入后发现虽经过清理,但是仍显杂乱,屋中摆设的家具基本上还保持着原状,粮仓中尚有少量余存。可值钱的东西却没有剩下几件,显然主人家走的仓促,慌乱之间只带着了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连柜子中的衣物都没有全部带走,甚至还有两只看门狗还被拴在门旁的狗窝里。
见到这种情况,八撒心中稍定。这里距离江岸只有百余里,他们走得如此仓促,显然事前并没有得到他们南渡的消息。而当消息传到这里时至少已经是午后,甚至起初不会断定大军是杀奔常熟的。所以屋主根本来不及将所有的东西安置好就急忙出逃。如此他便可以推断出城中得到消息肯定也不会太早,即便就近向平江发出求援的消息,待其调集队伍前来增援也要数日之后才能到达,自己也就起码争取到了数日之功……
尽管八撒做好了应对宋军夜袭的准备,但是一夜平安无事,城中的宋军并没有趁他们立足未稳发动袭击,使他更加笃定的认为城中兵力不多,无力发动夜袭,只能勉强守住城池,否则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可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一边派出侦骑向城池四方搜索,探听是否有敌援前来;另一边则修书送往尚在途中的中军,简略的告知当下的情形。
同时八撒令各部准备器械,做好攻城的准备,自己则领着一班属官前去察看常熟城防。他自北向东绕城转了一圈,心中又添忧虑。当下的常熟城已非前时几乎被夷为平地的那座小土城,现在重修后城墙加高到两丈二尺,宽有一丈二尺,以夯土筑成,修有五座城门,并伴有水门,可只有城门处进行了包砖处理,连城楼都没有修建。
表面看常熟城并非一座固若金汤的坚城,而只是一座略显单薄的县城。但重建后的常熟城已经扩展到了二千四百余步,与虞山为自然屏障,用大弧形将常熟城怀抱其中。而之相伴的护城河也环城拓展延绵三千多步、开阔六丈有余,估计深也有丈余,蔚为壮观,足以行舟。即可作为防御设施,也将城中的内河相连,并与江河沟通,便于物资的转运。
八撒又发现了常熟城池与其它城池的不同之处。城池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抵御外敌,所以城池的营造方式都是以此作为重点,而护城壕作为第一道防线皆是靠近城墙修建,两者相距在丈余左右。如此敌军即便渡过了护城河,也因为立足点狭窄,兵力无法展开,难以架设攻城器械。
但是八撒发现常熟城的护城河与城墙相距至少有五丈,并加以整修,靠河一侧建有石砌的矮墙,如同环城路一般,且靠近水门处还修有码头。他起初以为这是由常熟城当下用于囤积物资之故,因为处于防御的需要,水门不会建的高大宽敞,以防敌军以船只冲撞水门或是凭借船楼直接登城。所以修建道路和码头是因为了外河而来转运物资的大船无法通过矮小的水门,便可以在城外码头上直接转驳到小船或是通过车辆转运。
初时八撒尚觉的宋人愚蠢,知道转运物资方便,却忘了城防根本。但很快便惊觉其中巧妙。城下的环路外侧修筑的矮墙,不仅可以防止行人、车辆冲入壕中,只要稍加增高便是一道羊马墙。现下有的地段已经以草袋盛放泥沙堆砌加高,并架起了战棚,形成了一道外围防线,如此便可无死角的对城池形成一道庇护。又省却了修建马面、战台和城楼的费用,
八撒又想到宋军当下已经全面换装了火器,他虽还未与其正面交锋过,但已从以往的战例中多有了解。火炮之威可开石裂墙,人马被击中皆碎,非是铁甲、大盾所能拦阻。更为厉害的是枪炮射程远超弓弩,重炮可远及三、四里之遥。若是宋军在这道矮墙之后布置火炮和火枪手,又有深壕为障,那便是一道坚垒。再与城上的守军相互配合,不仅渡河之时会被杀伤,就是冲到壕边的过程都会死伤惨重。
当下他们轻骑快马而来,即无法携带抛石机这样的远程重武器,而攻城器械也需就地取材制造。且宋军早已将通往城门的长桥拆毁,只留下宽阔的水面,他们要在没有渡河船只的情况下,强渡这道宽阔的城壕绝非易事,伤亡也必定惨重。因而如枢帅的计划在短时间想要攻下城池,八撒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
八撒心情沉重起来,继续绕城而行,在城西突然发现护城壕中的河水在进入西水门后消失了,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可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过去城池形制狭小,城西也有护城河的。但是在城池向西扩建后将多半座虞山都包裹入城池,以前的护城河也就变成了内壕。而重新开掘新的外壕不仅工程颇大,且西北方向有了虞山这座天然屏障,便没有必要了,护城河也便在此戛然而止。
八撒看看眼前的西城,这里虽然免除了架桥填壕之苦,可若从此处进攻也非易事。作为屏障的虞山横卧于成熟城西北,北濒长江、南临尚湖,山体由西北向东南展布,峰峦连绵起伏,南北宽约六里,东西长约十四里,山脚一圈四十里,形如卧牛,山虽然不高,但是在周围也是唯一的制高点。而宋军在山上修有长墙,上面烽火台、垛楼、箭台等城防设施一应俱全,宛如一条长蛇盘旋在山中,将城池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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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5章 多心
八撒在山下停留了良久,他转了一圈已然明白,自己在缺乏攻城器械,又没有重型武器掩护的情况下,想要在大军赶来之前夺下常熟城,只有从城西靠山一侧进攻,以他观察虞山上修筑的城墙可能因为十分不易,只有六尺余,这比之要强渡护城河,再攀登高城要容易些。但是他们要登山仰攻,且要下马作战,想成功登城也并不容易,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进攻的山路上。
探城完毕,八撒回到营中,各路出营探查的侦骑也回还复命。他们巡查了周边三十里并没有发现宋军踪迹,甚至连百姓都没有见到一个,而更令他们沮丧的是逃散的军民在临走时实施了坚壁赤野,不仅将粮食和财物藏了起来,还将稻草、麦秸都放火烧了。而这个时节,田地里还未耕种,野草没有发芽,牲畜主要的食物就是秸秆,也就是说他们的战马无处放牧,只能靠自带的粮草喂养。
八撒这时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他知道南朝接到己方南下的消息后,驻扎在建康、绍兴等地的宋军皆会赶来,而在扬州的小皇帝也会率军回防,以他们的脚力至多五天就会赶到,而那时己方大军定然也早已过江。一旦因为缺少粮草无法继续南下,那必会面临被围歼的命运。
那么自己就必须要在三日内夺取常熟,获得粮草辎重,大军得到补充才能继续南下,如此攻城已经是刻不容缓,自己即便付出巨大的伤亡也要如此。而现在只盼着常熟城中兵力稀少,难以顶住自己的连番冲击,他能在其援兵到来之前攻下城池……
在八撒探城之时,常熟守将御前护军五旅都统罗大同也与众人正在巡城,他们一行人登上位于虞山上的镇山门城头向北看去,屯驻于城外余家镇中敌兵,有加固土围的,有在河边牧马的,还有在镇旁树林砍伐树木的,就如同一窝蚂蚁忙忙碌碌、进进出出,虽然无法看清具体情况,但也知敌军在为攻城做准备。
看敌军将旗,罗大同知道抵达常熟的敌前军至少是一个万人队,但他也接到探子的回报,昨夜南侵的蒙元大军中军业已渡过大江,至多三日就能抵达城下,而按照这个速度后军也不会超过五天就会随后抵达。那么彼时常熟城要面对十万大军的围攻。
在腊八节前各军开始以各种手段从扬州城下秘密撤军,他们护军五旅也则是搭乘运输辎重的船队回撤,为了隐藏行迹,全旅万余人挤在狭小的船舱中,吃喝拉撒皆在其中,遭了老罪了。经运河转入长江后,行了二百余里在蒙元眼皮底下转入白茆浦。为了防止被敌军眼线发现有大军进入城中,他们都是在夜晚进城,也只比蒙军早了不过两天罢了。
即便入城后,他们依然不敢显露行踪,只能窝在仓廪之中,即便是出去活动也只能冒充搬运物资的夫役,直到看到前方传来蒙军渡江的警讯后,才敢露面,但是依然采用只准入不准出的方式,封锁了城池,以防敌军探知宋军已经有备。
“罗都统,敌军已经紧逼城下,为何还不令全军上城防守?”常熟知县陈博远面带急色地问道。他眼见蒙元侦骑在城下往来奔驰,即使自己只是个文官,也知道蒙元准备攻城了,而这位手持圣旨接管常熟城的主将依然让大军在城中待命,只令少数兵将上城,且还换装穿着辎重军,甚至乡兵的军服,这让他不解,更不安。
“陈知县,陛下的圣旨已经说的明白,让我们不仅要守住常熟城,还要将敌牢牢吸引在此。若是还未开战,便让大军全部上城防守,敌军就会知道我们早已经有备,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也许就会放弃继续南下,坏了陛下的大计!”罗大同解释道。
“陛下早知蒙元会南侵常熟?”陈博远听了一愣道。
“不只是南侵常熟,而是欲夺取整个江南!”罗大同纠正道。
“即如此,陛下为何不回兵江南,而是纵敌过江?”陈博远纳闷地道。
“陈知县,陛下英明神武,其中奥妙非是吾等能够窥探的,只要遵圣命行事就好!”罗大同扭脸厉声道。
他同样是出身老营,曾入选侍卫营陪陛下继承大统,决胜崖山,后来又入新军训练营,然后到禁军中任职一步步的以战功升任统制官,在组建护军五旅时,回调任旅都统,现在还不到而立之年。也正因为他是看着小皇帝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将小朝廷发展壮大起来的,所以对皇帝有着盲目般的尊崇,听陈博远竟质疑陛下的安排,自然十分的不高兴。
“罗都统,下官绝非对陛下不敬,只是感到如此有失常理而已。陈某必会谨遵圣命,协助都统守住城池,虽万死不辞!”对于罗大同的愤懑,陈博远也很郁闷,自己当年也是琼州首次开科的进士出身,算是天子门生。虽然他们那科的水平不高,但是对皇帝的忠心同样天地可鉴,便向北拱手施礼,板着脸道。
“陈知县,本官眼中了,请勿见怪。”罗大同见状,也明白误会了,笑笑道,“陈知县也知常熟城是我军后方辎重重地,囤积着五十万石粮食,大批的军资弹药。而敌军渡江后便直奔此处,就是欲夺常熟以获得补给,并作为继续南下的基地。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守住城池,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罗都统,下官明白了。”陈博远也不傻,听其说的虽然轻松,却也知形势紧迫,拱手郑重地道,“常熟得失事关战局胜负,更是关系到大宋的存亡,下官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与都统共赴国难!”
“陈知县不要过分忧虑,我们护军五师虽然是末进,但也并非弱旅,又有这坚城可凭,陈知县的鼎力相助,定然能不负陛下重托,守住城池,等到战局的变化!”罗大同看看陈博远,又拍拍厚实的城墙,满怀信心地道。
“罗都统有何需要,不要客气,只要对国有利尽管提出,下官必会竭尽全力!”陈博远拱手真诚地道。
“如此,本官便不恭了!”对于其积极配合的态度,罗大同十分欣慰,毕竟一个能够衷心合作的地方官可以让他少了许多麻烦,也不必担心后院起火,能够专心对敌,“陈知县当下到来的敌军只是前锋,不出数日将有十数万敌军陆续到达,他们缺乏辎重补给,只有夺下城池才能获得继续南下所需,因而此战必将是十分惨烈。如此必然会让人心浮动,惶恐不安,还要烦请陈知县能够安抚民心,防止内乱。”
“嗯,此乃下官分内之事,都统不必担心,可……”陈博远点点头,却犹豫了下又将下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陈兄,我们共守孤城,可谓是同生共死,就应肝胆相照,有什么话不必隐瞒,尽可讲出来。”罗大同看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明白其有话要说,可又有所顾忌,便扭脸盯着其的眼睛笑笑道。
“既然陈都统如此,下官有几句话不论当讲不当讲,便直言不讳了!”罗大同也是血里火里打过滚的人,眼神中带着杀气,又带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让陈博远心底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眼神不由的躲闪了一下,却又很快镇定下来道。
“陈都统,可曾想过常熟城中也驻扎着一支辎重军,他们皆是蒙元汉军和新附军改编而成。若是常时,他们尚能中规中矩,但是当下敌众我寡,会不会心生异心,开城降敌呢?”
“呵呵,陈兄之言只怕是一语双关吧!”罗大同听了大笑着道,但笑声中不免带有丝苦涩。
大宋的辎重部队大多来源于在作战中的俘虏,在琼州组建了辎重一、二、三师,收复江南后又先后组建了四师、五师。后来又抽调了部分工匠、吸收了一些北归人组建工部和兵部共管的工程一师、二师、三师和都水军,负责城池的修建及承担治理水患、疏通航道的任务。
常熟城既然定为于为一线军镇提供辎重的后勤基地,存储的物资自然归属于兵部的辎重司调配,如此管理的军兵也就隶属于兵部管辖的辎重四师的一个团,编有团部、一个负责警备和押送物资的警卫大队和管理仓廪的保管大队及担负物资输送的运输大队。
各营根据任务的不同,编制和人员也大为不同,人数最多的是运输大队,编为骡马运输中队、车辆运输中队、舟船中队和搬运中队,人数达到千人;而持有武器的警卫大队则是一个三三编制的营级规模,且持有的武器也皆是火枪等轻武器,战斗力也相对要低的多。
由此可以看出,朝廷应该说是对这些降兵编成的部队并不完全信任,担负的也皆是非战斗任务。而现下陈博远提及此事,而护军五旅的班底也是当初在鄂州之战中俘获的汉军编成,这也是让罗大同‘多心’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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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6章 只有战
罗大同明白当下敌军大举南侵,常熟不仅是敌志在必得之地,亦是足以左右战局的焦点。而保卫这座城池的军队却是来自两支敌方‘降军’,这让人不免会产生歧念,毕竟从表面上看敌众我寡,己方胜算不大。以常理推断,在如此情况下献城投降,投奔故主就似乎成了理所当然之事。那招致他人,甚至同僚的疑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他便是在这种来自各方的歧视和怀疑的情况下接任御前护军旅都统的任命的。
在接任初时,对来自同僚们的质疑,罗大同还会与其解释、争辩,甚至大打出手。而他也发现无论自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低三下四的辩解,还是恼羞成怒饱以老拳,在那些心存偏见和误解的人面前是那么苍白和无力。即便有人表示理解,也不过是因为他被‘发配’到了这么一支没有前途,没有信任,充当炮灰的部队任职报以同情罢了。
在种种非议的压力之下,罗大同不免苦闷不已,便邀同在绍兴整编降军的四旅都统贺振国饮酒消愁,喝了几杯后吐露出面见圣上调职的念头。话一出口,贺振国就苦笑不已,说起前时自己进京时的‘遭遇’。彼时他也是因为受不了同僚们的白眼想要调职,便找到了陈墩从中说项。
陈墩还挺办事,很快便给贺振国找了个直接面圣的机会,当其说起要调职的请求时,起初还十分亲热的小皇帝顷刻便变了脸,亲手将其‘收拾’了一顿。自己是不知道挨了多少龙拳、龙脚,揍的的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可偏偏还没有伤到筋骨,疼得他呲牙咧嘴,却仍然能跑能跳。
一顿暴揍之后,小皇帝气‘恩准’其立刻退出现役,领取一笔不菲的恩赏致仕回乡,便其即刻出京再也不想见到他。贺振国当时就慌了,其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知道自己若是没有小皇帝收留早就成了一具饿殍,骨头都被狗啃的不剩了,更没有今日尚未到而立之年就能身居万人之上的都统制,立刻磕头跪拜请皇帝收回成命,只要让自己能继续追随,甘愿做守卫宫门的一个小卒。
好在这次一直不着调的陈墩没有落井下石,还念及当年一起撒尿和泥的交情帮贺振国求情,才让陛下再开龙口。而这次却没有动手,也没有痛骂,而是与其坐下来共忆当年。想当初开府之时,他们只有一个落魄他乡,惶惶不可终日的幼童。亲王,数百由败兵、乡勇和上千刚刚躲过屠杀,逃难至此的士子、难民。在任何人眼中,他们都是枚弃子,随时会被蒙元大军吞没,就像大海中投入的一颗石子般无声无息的消失。
但就是这支由乌合之众组成的队伍,历经磨难,不仅越战越强,还将朝廷‘收编’,从琼州一隅打到了江南,占据了半壁河山。而这其中也是充满着质疑和蔑视,可小皇帝却依然能力排众议,百折不挠的坚持下来,取得了谁也无法否定的成就,成为再造大宋之君。
贺振国作为亲历者,自然也清楚当中的艰难,而军队也经过了数次整编,其中既有本朝不同派系的军队,也有在战争中俘获的敌军,但他们经过整训都成为现下宋军中的组成部分,甚至成为高级军官。想想当下的情况比之在琼州不知强了多少倍,身后还有皇帝的支持,可自己仅仅因为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便打起退堂鼓,真是羞愧不已。
就这么着,前去请调的贺振国挨了顿揍就打消了念头,灰溜溜的回到绍兴继续整训部队,而他也记住了小皇帝说的一句话:既然没有办法堵住质疑者的嘴,那么就去用自己的行动和战绩让他们闭嘴,而非是徒劳的去辩解及自寻烦恼。
在席间罗大同看了其向自己展示的遍体鳞伤,他表示深切慰问的同时,也暗自庆幸若是自己先去面圣,恐怕这顿胖揍就落到他身上了。不过他同样对陛下的那番话深以为然,既然嘴上说不清,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于是乎,他也安下心来训练部队。
想这批在鄂州之战中俘获的降兵,他们本也是蒙元汉军中的南调的精锐,灭宋后留在江南镇守。而投降后,已经对他们做过甄别,那些蒙古统兵之将和军官或被斩杀、或被剔除,余者多是出身贫苦之家,被强行签征的汉人丁壮。但是这些北方汉人在百余年间先后经历了辽、金、宋、元的统治,虽对大宋缺乏民族认同感,习惯只服从强权者,可也就具有了很好的可塑性。
经过罗大同一年的精心训练,五旅在校阅中,各项成绩已经达标。次年的校阅成绩就达到优秀,跻身于禁军系统中一流部队之列。但他们一直驻守在绍兴地区,无缘参加与江北蒙元的数次冲突,自然也无法展现自己的战斗力,消除依然存在的质疑声,可全旅上下都憋着股气,欲在来日战场上一展身手。
五旅这次奉御命北调参加攻扬州之战,让全旅上下士气大振。能够参战不仅是表明皇帝对他们已经认可,也是他们扭转世人对他们看法的机会。可让大家遗憾的是几场大战,他们只是承担了守备行营的任务,只能敲敲边鼓,未有机会上阵直面对敌厮杀。虽然让五旅上下感到沮丧,可也激起了众兵将的争胜之心,他们就像一把被雪藏的尖刀一般,只待出鞘的那一刻。
在小皇帝全盘托出整个作战计划后,大家都十分清楚正处于敌军进攻路线上的常熟城重要性凸显,它不仅是全军反攻时的重要后勤补给点,也是蒙元志在必得的要点,城池的得与失关系到了整个战役的胜败。但是众将也知为了不暴露战役企图,不易遣大军前去镇守,只能以一支坚强之旅固守,直到敌军陷入圈套,所以挑选哪支部队前往常熟要慎之又慎……
“陈知县,难道在言陛下无用人之明?”刚刚的话,罗大同已然点明其心中所想,可其并没有因此显现出尴尬,反而点点头,这让他心中不爽,皱皱眉扭脸问道。
“下官不明都统所言何意?”陈博远知道自己所言刺到罗大同的内心,但他觉得还是要将自己的本意表述出来,以免日后发生不愉快,可没想到其搬出了皇帝。
“陈知县,此战乃是陛下一手策划,难道会不知常熟城的重要性,难道不知这里驻扎着何部?御前护军是陛下亲军,由其一手组建,就想不到五旅乃是降军改编?”罗大同面色不虞的连连发问道。
“陛下英明神武,洞察秋毫,下官万万不敢质疑。但人心叵测,世事难料,下官只是担心万一有变,坏了陛下的大事,并无它意,也没有怀疑都统对陛下的忠心之意!”陈博远见其着恼,而帽子也够大,连忙施礼道。
“陈知县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你我受命守城,当团结一心共应此难。而彼此间心存嫌隙,相互防备、猜忌,才会误事。”罗大同听了面色稍缓道,想想又解下腰间的长刀。
“都统要作甚?”陈博远看其拿刀,被吓了一跳,连退两步惊道。他知道自己官职低微,且当下又在战时,其要将自己当场斩杀,自有无数理由向陛下解说。而单自己质疑守将忠诚一事,也够死上几回了。
“陈知县勿慌!”罗大同并没有拔刀,而是将刀递给陈博远,可其哪里敢接,他笑笑道,“陈知县,此刀乃是陛下亲赐,以嘉奖本都统作战有功。如今本官将此刀暂交于汝,行监察本部之权,若发现有人心怀不轨之心,上至本都统,下至火军、马夫,皆可斩之!”
“这……那下官不恭了,便暂替都统收着!”陈博远迟疑了下,他明白其将佩刀授予自己,是表明自己对国、对君的忠心,以获得自己的信任,同心对敌。若是收了,显得的自己小气;可不受,又担心其怀疑的自己的诚意。可思索片刻还是受了,“都统,下官代全城两万百姓谢过了,亦定然会率满城百姓与军共进退,与城池共存亡!”
“好!本将在此明誓,即便战至一兵一卒,也要保满城百姓的安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罗大同抬起右手指天立誓道。
“将军此心天地可表,下官愿与都统共生死!”陈博远为其精诚所感,有些激动地道。
‘呜呜、呜呜呜……’此时突然城外号角声远远传来,城西方向烟尘骤起,蹄声如雷,如暴风裹挟着沙尘滚滚而来。
“城上南军听着,我家万户率大军前来,若是献城投降,秋毫无犯;倘若抵抗,定会屠城,鸡犬不留!”这时城下一名擎着大旗的蒙元骑兵来到城下,向上喊话道。
“狂徒嚣张,将他轰了!”罗大同向城下看看发话道。
‘轰!’其话音刚落,一声炮响,城下的敌骑已经是粉身碎骨,化作一篷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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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7章 麓战
“再遣人劝降!”八撒率军在常熟城西两箭之地外列阵,可以说眼见前去招降的使者被一炮轰城了渣渣,他的心也跟着抽抽了一下,但是他还是再次下令道。
“万户,南军击杀我军使者,只怕是要死战到底,不肯献城了,再遣使者前往恐亦于事无补!”秃格听了却是一愣,他知道南朝向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讲究,但也非没有特例,而一旦杀了使者就说明事情没有谈判的余地,表示自己死战不降的决心。可万户要再遣使,让他有些诧异地道。
“你敢违令?”八撒却是一瞪眼沉声喝道。而心中却暗骂,难道我就不知道怎会回事,愿意派人去送死吗?
通过探城,他已经清楚常熟城已非昔日的弹丸小城,在南朝的改建下已经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当下自己要攻破此城势必要经历苦战,而己方为骑军,攻城非己所长。另外攻城手段也受到严重的限制,过去他们可以降军或抓到的百姓为前驱攻城,可一路行来,别说收降敌军,连百姓也没有抓到几个,以其攻城就是笑话。
此外常熟城三面环水,地下水浅,只怕玩不了两尺就会见水,想要挖掘地道攻城几无可能。而要以水代兵攻城,这个时节正是枯水季,河流水量不丰。加上常熟周围河湖众多,水系发达,护城河与河流相互通联,也能将水迅速排出。再者背靠虞山,那里是周围一带的制高点,靠水攻夺城也难以成功。而靠长期围困攻城也算是常用的方法之一,可常熟城内积存这大量的粮草、辎重,靠围城只怕熬死的不是其,而是自己了。
且八撒发现宋军看到己方大军直逼城下后并没有弃城而逃,而这种情形在此前与南朝作战中十分少见,其许多城池并不是攻下来的,却往往兵锋所指,南朝守臣或是望风而逃,或是开城投降。而拒降者往往会死战到底,即便城池被攻破,依然会进行巷战,这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
八撒清楚作为攻城方,人数必然占优势,心理上也占很大优势。可攻破城池进行巷战,也得近身肉搏,且会十分惨烈。他听闻过最惨烈的是灭金朝最后一战蔡州之战,在哀宗自杀后,余下的千余名金军进行了视死如归的巷战,在大局已无法挽回的情况下,上至参政、总师、元帅,下至普通兵员、随从五百多人均自杀殉国。
而八撒亲身参加过攻打樊城之战,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襄樊当地军民顽强抵抗,整整抵抗了他们六年之久。直到咸淳九年,樊城才被攻破,主帅范天顺自杀殉国。统制官牛富在城破之后,仍然率领最后的百余将士顽强抵抗,与己方进行巷战,渴了,饮血水,继续战斗。最后因为身负重伤,牛富投火自尽。
八撒也明白己方的优势建立在依靠战马快速机动和冲击,一旦卷入巷战,就要在缺乏通讯协调和有效组织的情况下作战,依靠单兵作战会消耗大量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和基层指挥人员。毕竟一支精良军队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况且巷战还会丢失大量的兵器装备,不利于以后的作战,这只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采取的下下策。所以,适度退让,以退为攻亦是一种战术。
另外,巷战极易受到攻城方的残忍报复,往往就是烧杀抢掠、屠城泄愤,甚至在攻城部队无法肃清巷战的守军时,为了确保安全,极端情况下还会焚城,迫使守军撤离。再有迫使守军进行巷战,一般分为三种情况,一是一些重要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城市;二是守军突围不成,外有援军的情况;三是守军抵抗意志强,有死战决心。
八撒以为常熟城不过是江南一座普通的县城,而非都城,也非边防要地,不具有坚守的价值。且自己目的在于夺城,而非歼敌,所以只在西城布置了兵力,其余三面皆未派兵,即可供守城部队撤离,也是瓦解守城部队死守决心的策略,毕竟城内的守备部队有活命的机会当然不会硬拼。而他最担心的就是守军死心眼,非要跟自己硬磕,可他也以为这样的人还是少数。
所以八撒以为最好能通过谈判的方式夺取城池,才忍着怒气再派人前去喊话,希望城中守敌能识时务。可一阵密集的枪声打破了他的幻想,二次派去的使者连话还没有搭上,就被乱枪击毙在城下,显然对方连与他们答话的兴趣都没有……
连续两次射杀了前来谈判的蒙军使者,罗大同在表明自己守城决心的同时,也是在向城中军民表明杀了蒙元使者后就已经无路可退,只有守住城池才能保住性命,无论是战是降都是死路一条。而由此激发军民死战到底,与城共存亡的决心。
稍时片刻后,蒙军就发起了进攻,他们的目标是城西门。因为在稍有军事眼光的人看来,在缺乏船只和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没有护城河遮护的西城也是绝佳的攻击点。当然罗大同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将防御的重点放在西城和环山的北城。
西城虽没有护城河遮护,但在修建时也加强了防御设施,在西城门修建瓮城,毕竟城门是整个防御措施中最为薄弱的环节,而此时城墙上也已经搭建起了战棚,筑起了炮台。罗大同在西城布置了一个团的兵力,并加强了一个炮兵队,其中两个营此时已经上城,一个营作为预备队,而指挥所就设置在西城楼上。
罗大同站在城楼之上向敌阵望去,但见将旗连连挥舞,从中冲出两队人马。一队驰向西北方向的镇山门,另一队则直奔西门快速本来。他看两队人马相当,各约有五百人左右,后边又有兵将随后跟进,显然是要分攻两门。但他知道以蒙元现有的兵力,是无法兼顾两点,必有一路是佯攻,吸引己方兵力,另一路则趁机夺城。所以他只是令分守两处的军兵严阵以待,却没有贸然调动兵力。
镇山门建在虞山的半山处,通往城下的道路并不宽,且有些陡峭,来敌打马冲到半途,马速下降便纷纷下马避开大路向两翼散开借着山形的掩护继续向城门靠近。城上的宋军则开枪开炮进行拦截,但他们已经散开队形,杀伤效果并不佳,使他们得以继续前行,在进入弓箭的射程后立刻摘弓搭箭向城上发箭,试图压制城上的宋军。可毕竟处于仰攻的态势,且又有乱石和树丛阻碍,在宋军枪炮的压制下进展十分缓慢,一时间难以靠近。
常熟西门外相对于镇山门则要宽阔的多,这路敌骑快速向前突进,遭到己方火力拦截后,只是散开队形以减少炮火的集中杀伤,一部分人举着盾牌顶着弹雨向前突进,破坏城前的栅栏、麓角。而另一部分人则以弓箭向城头射击。罗大同知道敌军是想利用自己速度的优势,快速进入到城上枪炮的射击死角,突击到城下,进而登城。
于是罗大同令守卫西门的一营加强火力,变三叠依次射击为一人射击,余者只负责装填枪弹,减去变换队形的时间,提高射击速度。同时利用营属和队属的百子铳、奔雷铳短小轻便,便于瞄准射击的优势,不断变换炮位对敌集团目标进行狙击。
尽管火力密度增强,但是蒙元军利用战马快速机动,还是有部分敌军闯过了枪炮的封锁,进入了射击死角。而他们来到城下后丝毫不做停顿,在马上就向城上抛出钩索。常熟城墙不过两丈高,而钩索对于蒙古人来说既是捕捉马匹的生产工具,作战时亦是武器,因此个个玩儿的溜儿。一待索头的铁钩钩住城墙,就立刻借力向上攀登。
守城的宋军兵丁见状立刻以勾刀和利斧斩断皮索,同时早有待命的掷弹兵将手雷从城上抛下,一时间城根脚爆炸声不断,将避于射击死角的敌军炸的人仰马翻,伤亡惨重。有一两个侥幸沿着钩索攀上城头的敌兵,刚一露头不等抽刀跃过垛口,就被几支突刺的刺刀捅下城去。
而就当西门守军阻止敌军登城之时,在后跟进的蒙军突然加快,抓住他们分兵对付城下之敌,火力减弱的机会快速向前突进。又有蒙元弓箭手在盾牌手的遮蔽下向城头抛射箭矢,不求命中率,只是快速发射箭矢,试图以密集的箭雨压制住宋军。
罗大同向其看去,只见这队些步的敌军身穿重甲,携带着爬杆和云梯,举着以门板改造的大盾遮蔽城上的弹雨,分成十数队展开进攻。虽然有人不时被城上射来的枪弹击中倒下,甚至被火炮直接命中,成片的倒下,可他们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无人去抢救死伤者,活着的或重新组队,或填补空缺继续向前突击。他们艰难的突进到火炮射击死角时,有数队蒙军再次加快速度,越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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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8章 判明方向
“集中火力打‘撞命郎’,令跳荡兵上城阻敌上城!”看到有数十名披甲敌兵携带攻城器械脱队而出,罗大同大声下令道。
其实自帅府军组建直至当下,发生在常熟的攻防战,应该算是新宋军首次真正意义上的凭城据守的战斗。在琼州时,战斗多发生在海上和岸线,他们凭借水军的优势往往将敌主力拦阻于海上,待敌抵达岛上时往往也是伤亡惨重,无法攻破宋军的岸防线,无法深入腹地州县。
在随后收复江南的战斗中,宋军则处于攻势,几次有限的防御作战也是打的防守反击,在防守中与敌重创后,再行反击。而这些战斗中往往是以河流和山地为凭就地修筑工事防守,严格的说也是应该归属于野战的范畴。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蒙元攻灭江南后大肆毁城的结果,使他们没有了凭城据守的客观条件。
收复江南后,宋军开始建立长江防线,对处于沿江要地的州府城池进行重建和整修,并对二线和腹地处于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地的城池加以恢复。但是近三年间,蒙元大军一直无法渡过长江防线,即使有小股部队成功偷渡到江南,也是会避开设防严密的城市,只敢去打那些位置偏远,设防相对薄弱的军寨堡垒。
如此一来,宋军还没有实际组织过一场守城战,也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尤其是换装火器后的守城作战经验。从前的守城训练和演习还多是根据冷兵器作战方式和吸取几次攻城作战中反推的敌军守城经验和教训,所以说新宋军上至皇帝赵,下至普通基础军官,大家皆尚处于摸索及总结经验的阶段,而当前的常熟守将罗大同同样如此,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不过罗大同却是知道,在发动进攻时指挥官大都会把装备精良。战斗经验丰富、战斗力最强的精锐老兵安排在前排,作为突击力量打头阵,引导后续部队冲击;或是把他们编为‘跳荡’作为决战的关键时刻的奇兵使用,起到提振士气及打开突破口的作用。因为这些精选的锐兵是以命相搏,所以也被形象的称为‘撞命郎’。
当然这些打头阵的前列士兵非是充当炮灰的,也非比其他部队伤亡率高。他们一般都是战斗力比较强的精锐,一般的士兵想去还去不了。前排士兵至少是见过大场面的,看到敌人气势汹汹而来,也不会撒丫子就跑,具备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而且,战争中弓弩对射是常态,双方军队中真正能直接近战的机会不多。交战时通常都会先用弓弩等武器进行远程射击,或者封锁包围,等待对方粮草断绝,不会轻易的投入正面对决。一场大的会战中,这种封锁、骚扰、试探可能占据大部分时间,真正的决战反而很短暂。
因此大部分情况下,士兵承受的伤害主要来自弓弩等远程武器。在弓箭远程抛射覆盖下,无论前排后排,中箭几率都是一样的。而前排士兵通常比普通士兵防护的更好,穿着精良的甲胄,相对箭矢的伤害也较为其他人安全系数要高。
除此之外,军阵在作战中根据实际需要经常变换队形,根据战场情况交替作战,即使骑兵在冲击时也分为很多小队进行轮番冲击,很少出现只靠同一批人放在前排打满全场的情况,毕竟连续作战人和马都要休息。从这个角度来看,大家的活命机会都是均等的,既然轮到自己也没什么怨言。
而怕死是人的本性,精锐老兵如果面对必死的局面,也可能会权衡利弊,产生逃跑的念头。如何才能把士兵牢牢约束在军阵前列?说到底还是要靠严明的军纪。所谓军纪严明,无非是厚赏和重罚。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斩将、夺旗、先登等事由,在历朝历代代所得赏赐都是极为丰厚的,如此优厚的赏赐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有人当肉盾,抵挡骑兵的强力冲击,这时好像也没什么获得赏赐的机会,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要钱不要命的。真正让士兵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敢擅离职守的,还是严酷的军法。任何军队逃跑基本上必死,而拼命还有一线生机,就算阵亡了,家属还能得到优厚的抚恤。因此在厚赏与严苛军法的刺激与约束下,士兵在战场上只能绝对服从军令,不论被安排在什么位置。
且通常情况下,一支获得过多次胜利的精锐部队对击败敌人有强烈的信心,在他们的职业生涯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和敌军正面冲撞都没有输过,甚至产生过极为悬殊的伤亡比。无数次经验让他们相信,只要保持清醒和战胜敌人的信心绝不动摇,最后失败的一定是敌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逃跑的理由。
总而言之,经过严酷战争考验活下来的,新兵渐渐都会成了经验丰富的百战精兵。且由于军队兵员素质参差不齐,指挥官大都是把装备精良、战斗经验丰富的精锐老兵安排在前排。一般的战斗丝毫不能让他们动摇半分,就算遇到强大的敌军,打起来后敌方也很强悍,双方势均力敌,有经验的老兵都明白只能硬挺下去,也只有咬紧牙关坚持到底,直到有一方的战斗意志彻底崩溃。而一旦己方坚持不住先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敌人单方面屠杀。
所以打仗最容易出现的情况就是一方越打越顺,因为战败的一方总要拿相对菜鸟的新部队去对抗战胜一方已经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其结果只是帮助其增加经验值与士气还有信心。当然,如果一支强军在某次会战中伤亡惨重,也很容易一蹶不振,因为核心的、能站在第一排的骨干老兵没有了。
当然,以上所说都是上得了阵、杀得了敌的,平均水平线以上的职业军队。但在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中,很多时候战争的主角是毫无作战经验的业余选手。他们无法准确预测战争的胜负,可能仅仅从人数对比上判断敌我力量的对比,可是视觉有时候会骗人的,所谓草木皆兵的典故正是这个道理,善于用兵的将领往往会利用这一点。
因而罗大同发现有敌脱离大队,率先展开进攻时,便认定他们就是打前锋的精锐力量,尽管人数不多也往往会起到影响战局走势的作用。成功了,便能先登城头,斩将夺旗,抢得立足点,为大军成功夺城打下基础;反之只须集中火力将这几十人消灭,剩下的敌军无论数量再多,士气都会受到影响,以致溃散。
当下敌军两路来攻:一路积极进攻,势在必得;一方打的不温不火,意在牵制。主攻方向似乎已经明朗,罗大同决定将防守西门和镇山门的三团预备队调到西门增强防御力量,而没有动用旅预备队。当然这除了考虑到战斗刚刚开始的因素外,还有现实的考虑。
一则因为常熟城池规制低,城墙较窄,大部队难以展开。在运用常用的三叠射,变换队形时都会摩肩擦踵,影响战术动作;二则若是队形过于密集,很容易遭到敌军攒射,增加伤亡。要知道换装火器的宋军已经淘汰了铠甲,只是戴头盔,着胸甲,在绵密的箭雨下防御力下降;三则宋军全面换装火器,唯一用于近身战斗的武器就是枪上的刺刀,且刺刀是无刃的三棱形式,利于捅刺,却无法劈砍,在狭小的城头上不利于贴身近战。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宋军装备的武器不利于破坏敌军登城使用的器械。在现代的影视剧中,我们常常看到防守的一方可以轻易的将敌军登城用的云梯和爬杆推倒,甚至一个飞腿都能将云梯给踹的腾空翻倒,上面的人惨呼着坠地,摔不死也半残。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即便是登城用的最简单的云梯和爬杆,在顶端上也会安装铁制的勾刀,甚至将刀刃做成锯齿状,以便在架设时能牢牢的钩住城墙上的缝隙。而云梯上站了人之后又增加了重力,且随着人数的增多摩擦力也大为增加。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或数个人徒手想将梯子推倒几无可能。
所以罗大同命令各团都组建了跳荡队作为机动兵力,人员首先就要膀大腰圆、有力气,毕竟身大力不亏。而他们不装备火枪,配备的主武器是一柄大斧或是撑杆,背插一把两尺多长的环首刀,腰里围的口袋中装着十枚手雷,身披铁札甲。
从配备的武器上就可以看出,跳荡队的的任务就是在敌军登城时负责摧毁敌军的登城器械,并作为一支反击力量杀伤登上城楼的敌人。而他们一旦上场就说明敌军已经逼至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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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9章 大意之过
随着宋军跳荡队的上城,战斗进入了白热化,此时喊杀声和手雷的爆炸声成了主旋律,而枪炮声却稀疏下来。火枪和火炮威力是及远不及近,也是赵当初为了弥补己方近战战斗力不足和在骑兵冲阵威胁下采取的措施之一,意图通过远程武器对敌进行大量杀伤,以在短兵相接时不落下风。这种安排让宋军在对敌时,兵力相当,甚至少于敌方之时都不落下风,也凭此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
但是罗大同发现今天情况似乎发生了改变,他知道己方装备的火器存在着射速慢,精准度差的缺点,需要以增加火器发射密度来对敌进行杀伤。而当下蒙元军一旦接近城池,因为枪炮的射击死角的问题,除非士兵靠近垛口,或是俯下身子才能进行射击,不但影响到射速,还将身体暴露于敌人的箭矢之下。火炮则需要的射击角度更大,如此简直是成了摆设,使得威力大减。
另外随着敌军开始登城,守军的任务随之也转向打击攀城的敌人,这使得情况更为复杂。城墙的顶面本就狭窄,无法排布更多的兵力,而跳荡队上城后更加剧了排兵的困难,要对付攀城的敌军,就无法顾及敌不断涌来的援军。如此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己方要保证城池不失,就只能将主力用于阻挡登城的敌军,无暇顾及敌援军,这样一来敌军是原打越多,而他们只能放弃优势,转而进行最为不擅长的近身肉搏。
“都统,下官已令城中征召的夫役备好了滚木、石和金汁,不若让他们上城助战!”陈博远眼见敌军架起了二十多架云梯,而还有些散兵利用钩索、爬杆趁隙攀爬,而后边又有如蚁的蒙军抬着云梯不断赶到。城头上已经陷入了混战,己方士兵利用刺刀与敌肉搏,刚上城的跳荡队则疲于奔命,利用手中的巨斧和撑杆破坏敌的登城设施,陷入了被动之中。他于是请求让夫役们上城协防道。
“尚且不必助战,陈知县可命夫役们将城上伤亡的士兵抬到城中医治,并多运送手雷上城,以免引发混乱!”罗大同摇头拒绝道。
他清楚当下自己兵力并不匮乏,他还未动用旅预备队,其他两个团防守的区域局势平稳,可以随时前来增援。问题是城头狭小,无法展开,上城的人过多只会导致混乱,增加无谓的伤亡因而只能采用递次增加兵力的‘添油战术’。而夫役没有进行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更没有实战经验。
可当下城上上千人在生死搏杀,弥漫着呛人的血腥气。死者面目狰狞,残缺不全,残肢断臂触目可见,猩红的鲜血喷洒在城头各处,踩上去直黏脚。伤者的伤口触目惊心,痛苦的喘着粗气,挣扎着惨叫不已。活着的野兽般的嚎叫着,将刀枪扎进对方的身体,用拳头、牙齿打击、撕咬,竭尽一切手段欲至对方于死地。夫役们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上城后难免被残酷的战斗场面吓着,到时候惊恐的胡乱奔走,疯了似的地冲撞,那就只剩下添乱了。
至于使用滚木、石和金汁等这些传统守城器具,他以为比之火器即不便操作,威力也显不足,那只是弹尽粮绝时无奈的选择,可常熟城作为辎重重地,最不缺的就是武器弹药,而罗大同也发现平日被视为‘鸡肋’的手雷此时却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手雷的使用也是宋军单兵装备之一,投掷也是重要的训练内容,过去在没有全面换装火器之前,甚至还专门设立掷弹兵,专司在两军对攻前投掷一波以打乱敌军阵型,并给其前锋造成伤亡。但是全面换装火枪后,手雷的作用开始下降,往往凭借火炮和火枪的远程射击就让敌无法进入手雷的投掷范围内,而天天背着五枚手雷训练、行军又恨沉,被大家视为累赘。
可是当下在守城中,手雷点火就能投到城下伤敌,往往是一颗手雷就能炸倒一片,甚至将云梯炸塌,速度比火枪快的多,威力比火枪大,一时间就成了作为趁手的武器。但是每人平时只配发五枚,在城上虽有储备,可也禁不住不要钱似的往城下扔,因而很快告急。现在陈博远主动请缨参战,罗大同也不好打消其积极性,落了他的面子,因而便给其派下了运送伤员和弹药的任务。
“都统,敌军势大,如此打下去,我军兵力有限经不起如此消耗。卑职领兵出城突袭,将当前之敌的攻势反击下去,再重整防线如何?”这时五旅司马黄凡请命道。
“不可,当前出城反击,一旦敌军借机攻入城中,则会引发更大的危机!”罗大同听了当即拒绝道。可他也明白自己在短时间内无法得到增援,却要保证城池不失,而敌军后续部队会陆续到达。以当前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但一时间也只能以此对抗,先挺过这一关。
“都统,卑职率兵出城后,只要将城门封闭,不会让敌有机可乘的!”黄凡却并不罢休,施礼再度道。
“不可,你这是自杀。本官绝不允许!”罗大同断然道。黄凡的意图他十分清楚,其率兵出城后就封闭城门,那是自断归路,即使将城下之敌驱逐,也很快会陷入敌军重围,绝无生还的可能。刚刚开战便自损大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且这种战术也无法彻底解决面临的问题。
“都统,为了常熟城,为了陛下的大计,卑职死不足惜,还请都统准许!”黄发眼见敌军攻势一波猛似一波,已不时有敌兵越过垛墙,翻上城头,己方则陷入苦战之中,伤亡进一步的增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兵倒地又无可奈何,他忍不住又红着眼睛道。
“不准……”罗大同几乎吼着道,而同时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他已经意识到造成现下的危局,还是错在自身,按照陛下所言为发扬火器的威力,各种武器根据射程要呈梯次配置。守城也应是如此,不能只依靠城墙设防,而应在城外利用地形修筑工事,建立两到三道纵深防线,拒敌于城外,使敌无法直逼城下。
当时为了迷惑敌军,以为城中无备而放心渡江,因此在城西没有布防,也没有修筑工事。这也导致防线单薄,没有纵深,敌军一旦不顾伤亡的闯过火力封锁线,就可以进入火力死角,直逼城下。如此也使得他们空有犀利的武器,却没有办法发挥,只能放弃自己所长与敌近战肉搏。
而若是在昨夜敌军到来之际,连夜发动城中军民在西城外加修工事,也就不会陷入如此窘境。可根由还是自己太过自信,相信以火器的威力足以在敌接近城池的过程中就已被击溃,或是吓破了胆。罗大同作为主将,当然应该为此负责,但他也明白后悔、自责皆于事无补,当下应该设法补救才是正理。
“黄司马,你看到镇山门外百步外的那座山头了吗?”罗大同看着城外不断冲过来的敌兵,看到虞山城墙外的一座小山上,沉思片刻道。
“都统,属下看到了!”黄凡按照其所指的方向,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现下敌军佯攻镇山门,进展缓慢。我想可趁隙派遣一支精兵,护送迫击炮分队占领那座山头,建立炮阵地,支援城西作战!”罗大同也不嗦,直言说出了自己所想。
“都统此计可行,那座山头位置靠前,以迫击炮的射程可以无死角的覆盖西门外的空当,可解当前之困!”黄凡听了也是眼前一亮,但转瞬又黯然道,“都统,那座山头孤悬城外,一旦被敌切断与城中的通路,失去支援的话也难以持久,甚至面临被围歼的危险!”
“嗯!”罗大同听了也是面色一滞,知其所言不假,可眺望了片刻道,“即如此,我们便索性将那座山头周围几个山头全部占领,形成一个坚固的据点,并在城上以威远炮提供火力支援,打击围攻的敌军,保护与城中的通路。”
“都统所想甚妙,若是能占据周边几座小山,形成坚固据点,不仅能封锁西城城下,还能拱卫镇山门,对攻打环山城墙又限度的进行支援,并可依此建立外围防线,此乃是一箭三雕之事。卑职原领一军出城建立炮阵地!”黄凡兴奋地道。
“好,如此黄司马便领旅炮兵团迫击炮队及一团一营,并加强一个都和一个奔雷铳分队出城,如此常熟安危便给予司马之手了!”罗大同这回没有再拒绝其请命,点头同意道。
“是,卑职定不辱使命!”黄凡立正敬礼后,立刻持令牌下城调兵遣将,准备出城。
“亲卫队,跟本将上城,将这帮鞑狗赶下城去!”罗大同这时抽出佩刀高声吼道,随后当先出门奔城头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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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章 上当了
御前护军五旅的班底是被俘的汉军,又掺入了江南客家人。北方汉人在唐后基本上就生活在异族的统治之下,历经辽、金,又归元,长期生活在战乱之中,且与游牧民族杂居,形成了尚武的精神,养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而在历经政权更迭的环境下也使他们失去了民族认同感和国家的概念,变成了只臣服于强者,依附于强者,游离于正统汉族之外的特殊群体。
但北方汉人在异族人眼中他们仍然是汉人,与自己不是同族,只是被统制,供他们驱使和贡献税赋的工具。所以他们大多数人仍然处于社会的底层,是被异族欺压和剥削及充当炮灰的对象,导致他们生活艰辛、困苦,却又在强权的压迫下只能随波逐流,难以改变被驱使的命运。
客家人则是在北方战争中南迁的汉人,他们规模大、人口众多,给南方地区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可他们始终心怀收复故土之心,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归故土。而南方人却视他们为异类,是侵占自己土地,抢占自己生产资源的‘强盗’,加上风俗和生活习惯的不同,导致南、北之间冲突不断,逼着南迁的汉人们不得不设法自保,形成了好勇斗狠,团结对敌的独特客家人群体,保有自己的习俗和生活习惯,虽经百年依然难以彻底融合。
这样的两拨人虽然从历史上来说都是源自北方的汉族,但是早已分化成了不同的族群,除了悍勇好战外似乎没有了什么共同之处,可赵就是生生的将他们捏合了在一起。可就是让众人不看好的这么一个集体,在加入御前护军中之后,现实却让人惊诧不已,他们不仅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且觉得十分快活,双方在一起‘玩儿’的很好。
当然这源于赵组建帅府军时就是个草台班子,成员来源十分复杂,可其不问出身,不问资历,皆量才使用。大家皆来自五湖四海,不管是俚人、还是汉人,家世显赫,还是小门小户,只要有本事就能授奖升职,所以让新宋军具有了良好的包容性,而当这些人上位后,也依照这个惯例做事,大哥别说二哥,你的长官也许从前是个降兵,也就没有谁瞧不起谁的出身问题。
同时军队也有自己的特殊,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尤其是新宋军,只要你遵守军纪国法,服从命令,没有人去干涉你的信佛、信道,相对来说还是十分宽松的。另外就是宋军待遇优厚,赏罚分明,没有人去坑你的卖命钱,也没有人贪污你的赏金,冒领你的军功,也不会让你去做除履行军职以外的事情,比之蒙元军队要强之百倍。
因而这些降兵很快找到了归属感,他们觉得即便是卖命也要找个好东家不是。今日一战,他们起初打得有些畏手畏脚,严格按照军规行事。但是当两军进入近身肉搏战之后,逐渐找到了感觉,他们本就是舞刀弄枪出身,玩儿冷兵器甚至比火枪还顺手。加上心底的悍勇之气被惨烈激发之后,作战更为勇猛,尽管不断出现伤亡,可丝毫没有影响士气,不但守住了城头,还屡次将上城的敌军反击下去。
城上激战正酣之时,五旅司马黄凡也率军从镇山门出城,迅速击溃了攻城的蒙元军,夺占了预定的山头,并迅速展开,以此为中心构筑防线掩护炮兵建立阵地。蒙军对这支突然杀出的宋军打得懵了一下,清醒过来后即刻展开围攻,而城上宋军的威远炮即刻开始射击,封锁他们进攻的通路,协助出城的宋军巩固阵地。
当下迫击炮作为都属支援火力,在每个营编有一个分队,计有三个炮班,一个弹药班,每班装备两门炮。而这次派出的分队是三团的迫击炮分队,他们装备的迫击炮口径大,编制小,却是都级规模,有十八门炮。他们到达预定地点后也毫不迟疑的布置阵地,架设火炮,测定射击诸元。准备工作完成后,即刻向攻击西城的敌军开炮。
迫击炮的优点就是炮身轻便,阵地布置简单,射击速度快,可以隔山打牛,转换射击目标迅速。炮兵分队分成两组,一组对攻城的敌军进行打击,一组则负责拦截后续的敌军。直径三寸的炮弹杀伤面积达两丈有余,一个齐射就能覆盖二十丈方圆的面积,一时间城下爆炸声连绵不断,登城的敌军是梯毁人亡,四散躲避,但是密集的炮火之下岂能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而后续赶到的蒙元援兵顶着的门板、盾牌连子弹都挡不住,如何能拦住从高空呼啸下坠的炮弹,轻易的击穿了他们高举着试图遮蔽子弹的门板,然后在人群中爆炸。处于爆炸中心的人那是粉身碎骨,想拼都拼不起来了。而周边的人虽被遮掩了下,抵销了部分爆炸的威力,但碎裂的弹片四处迸飞,毫无阻碍的穿透盔甲、人体,所以是爆点边的人几无幸免。
‘呼……’罗大同看着在炮火中潮水似的退下去的敌兵,抹了把脸上迸溅的鲜血长舒了口气。而城上的军兵也是欢呼不已,他们将城上的敌兵尸首抛下城去,脸上露出丝战后余生的微笑。
‘呜呜……’突然间敌方阵营号角声再起,众人立刻进张起来,士兵们在军官的督促下迅速进入战位,可他们却发现城前并没有出现敌军。
“不好,上当了!”罗大同透过硝烟向城北望去,只见虞山城墙方向竖起了旌旗,漫山遍野皆是蒙元敌兵,他们一改刚才慢吞吞的进攻方式,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城墙冲去。
他立刻意识到敌军的主攻方向是虞山,而西门才是佯攻。他们趁己方忙于抵御进攻西门之敌,无暇关注其它方向之时,悄悄派兵向虞山集结兵力,并利用山势隐蔽抵近城墙。待将己方兵力被吸引到西城方向,被牢牢的牵制在此时,对虞山城墙骤然发起全线进攻,山路虽然崎岖难行,但城墙低矮,有利于攀爬。守军面对全线不顾伤亡的进攻,难免顾此失彼。而刚刚的炮击,只是打乱了敌军的进攻节奏,迫使他们提前发动而已……
此时感到情形不妙,自己上当的还有远在大都的真金,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接到了玉昔帖木儿率领十万大军偷渡长江攻入江南的消息。朝廷上下一片欢腾,他也觉得信心满满,深以为只要大军重新夺回江南,攻灭伪朝,那么当前的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但是真金在欢腾之后静下心来之后,又觉得忐忑不安起来,他觉得十万大军就这么轻易的渡过长江,攻入南朝腹地,是不是太过容易了。诚然当初他御准玉昔帖木儿南侵的计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到了遇到种种困难,并有针对的做了相应对策,甚至在执行前还暗召玉昔帖木儿进京商讨了细节,这才下定决心南侵。
真金知道此次作战计划并不完美,且不符合自己以稳求进的态度,甚至说是场冒险,以国运进行赌博。但他也知道自己要度过眼前的危机,已经别无选择。只能通过速战速决,快速奔袭夺取敌方要地,然后分割包围,歼灭敌军主力才有胜利的可能。
首先,宋军收复江南后,朝廷上下都意识到己方人力物力资源都不足,打持久战熬不起。只能速战速决,在对手的雄厚实力充分发挥出来之前,利用快速突袭一把定输赢。而这种先例蒙古崛起的过程中屡次出现,凭借自己快速的机动能力灭金、灭夏,攻掠西北诸国,且各军将领都十分熟悉这种战法,有能力组织南侵之役。
再有自忽必烈建立大元,始终困扰他们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两线作战,受制于国力限制,他很难同时进行两线作战。当下情况更为严重,海都频繁扰边,联络诸国对他们进行侵袭,而南朝看似欲维持现状,但真金明白小皇帝并没有放弃进取中原的想法,只是在积蓄力量。在没有能力两边开战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先行攻灭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南朝,利用江南的财富和资源才能收买西北诸王,联合作战消灭海都。
另外,真金也意识到蒙元军队战斗力在逐渐下降,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将不是在南征北战中陨落,就是心生享乐之心,将心思都用在敛财上了。他以为时间拖延的越长,那些拥有指挥部队熟练运用快速机动战术能力,指挥部队实施包围、合围,歼灭对方部队,迅速向纵深发展,取得胜利的老将在日渐凋零后,再无人能够指挥大军南渡,重夺江南。
基于这种种情况,急于破局的真金别无选择的放手让玉昔帖木儿组织南侵大计,可当现在成功的渡过大江后,他又担心起这是否又是南朝小皇帝故意布下的陷阱,引自己入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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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1章 饮鸩止渴
真金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他清楚一旦过江的玉昔帖木儿大军被截断退路,那将是什么样的结局,纵然他们再能打,可深陷江南也终将被消磨干净。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而黄河以南的兵力尽丧,中原已无屏障,宋军若是大举北进便可饮马黄河,兵威大都。
不过现在木已成舟,大军已经过江,真金也只能盼着玉昔帖木儿借江东兵力空虚之际长驱直下,在其各处勤王军到达之前,夺取临安,俘获残余南朝皇室。可惜的是南朝小皇帝身在江北扬州军前,手中还握有十万大军,尚有一战之力,可也只能指望自己的弟弟镇南王脱欢能够趁其南撤之机衔尾追杀,将其击溃。
‘咳咳……’真金想到此更为头疼,想那南朝小皇帝当年只有五岁,领着一帮乌合之众逃到琼州,十年之间不仅屡败前往清剿的大军,还利用那弹丸之地积蓄力量一举夺回了江南。现下其手中握有重兵,即便失去江东,以他的本事东山再起也非不可能。患得患失间,一口痰卡在了喉咙中,引起了真金一阵剧烈的咳嗽。
“大汗……”在旁的内侍见其咳嗦声不断,脸憋的通红,急忙上前又是抚胸,又是捶背,好一阵子才让其吐出了这口痰,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可他却发现痰中带着血丝,不禁惊叫道。
“无妨,大都这地方冬天天干气躁,有些上火罢了,不要大惊小怪!”真金斜眼看看只是皱皱眉头,拿过丝帕擦擦额头上的虚汗道,摆摆手让内侍退下。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旧疾又犯了,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不能泄露身体有佯的消息,否则会令朝局更增变数。
只是一阵咳嗦,让真金出了身冷汗,觉得十分疲惫,使他不得不半躺在榻上,让内侍将貂皮裘为他盖上,将火盆中的炭火拨旺,挪到自己的身边,可仍觉的阵阵发凉,可身上的裘皮,身边的烧的通红的火盆皆无法缓解这彻骨的寒冷。而这种冷并非只是来自身体,却是来自心底,深入骨中。
真金想想自己继承汗位不过两年,但自他上位局势却日益恶化,先是失去了江南,紧接着云南陷入动荡,宋军用兵川蜀,当前已经溯流而上进入嘉陵江,重庆危在旦夕。而南朝小皇帝月前亲领大军渡江北伐,兵困扬州,威胁淮东、河南、河北。
与此同时国内也是动荡不安,海都在西北不断扰边,联合察尔汗等诸汗国断绝商路,挑拨各宗王间的关系,但自己却无法将其剿灭,只能被动的防守。且朝中对自己的反对声持续不断,留守大都的宗王们也与他心生嫌隙,甚至有让其逊位,重立大汗的谣言,而朝中亦有让他立储禅位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
真金知道当初自己继承汗位,虽然有父汗立储的诏书,但西北宗王对此十分不满,以为破坏了蒙古旧制。自己为了能顺利继位,不得不对宗王们做出妥协,答应了他们诸多的条件。而自己两年间却没有依照惯例回上都避暑,与诸王沟通感情,安抚族民了。这其中有他身体一直有佯有关,可最重要的是他自知是没有钱,他又拿什么去安抚宗王们的不满,空手而去,还不如不去。
真金知道种种问题的出现,导致大元朝陷入内外交困的原因,总的来说皆是因财政收入出现了问题,也就是说出现支出过高或者说许多该收的钱没收上来的情况,这就使得朝廷没钱养军、养官,以致军备废弛,外敌入寇,政令不通、民怨沸腾等等内忧外患一起到来。
蒙古旧宗对自己的不满,也是源于此。真金知道在夺取中原和江南后,按照蒙古旧制,那些征战的蒙古部族大部分便重返草原。而自成吉思汗起,为了凝聚蒙古各部力量,防范各部相攻掠,定立了万户、千户、百户体制,便将牧民固定在各级首领的领地内,擅离者会被处死。
草原上各部落草场领域之界线由于各部间的争战而有很多变化,但基本上仍通过贵族间的妥协而稳固存在。因为只有各部落贵族领域间的边界确定,才能让有移动能力的牧民无所脱逃。同时,帝国统御下被强化的社会阶级界线更为深化,由大汗至各级首领形成世袭的层层阶级,享受优渥的资源,牧民则负担沉重的差役、赋税。从而导致并非所有草原上的部落皆能享受由南方流入的资源,财政的崩溃导致了朝廷无力继续对草原上诸王的恩赏,从而引发他们的不满,生出背离之心。
财政困难明面上看来是因为南朝占领了江南,导致朝廷税赋锐减,以致入不敷出。而真金明白、朝臣们也明白真正的原因是忽必烈在攻灭南朝后,没有休养生息,巩固内政,而是依然四处用兵,并对臣属们滥赏无度,导致国库空虚。但根由还是国制问题,其一直在蒙古旧制和实施汉制间不停的转换,以致朝纲混乱,问题丛生。
为了解决财政困难,真金不得不抛弃自己一直信任的汉臣,启用桑哥来解决问题。而具体说来,国家感觉财政吃紧的时候,基本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从一些人手里抠钱,让他们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吐出来;另一种是找新的赚钱途径。
桑哥解决的方式也不离其宗,依然是换汤不换药,采用当年何荣祖提出的‘钩考法’与币值改革及增加税赋,真金知道此法的实质其实与南朝曾推行的‘打算法’并无多少差异,其中弊端又如何不清楚,当年还以此上书父汗来搬到何荣祖及阿合马等人。
南朝当年也是将打算法作为解决财政措施的手段,彼时就一直备受争议,因为打算法逼反了悍将刘整,直接引发了襄阳沦陷、南朝灭亡。导致因此法获罪的将帅甚多,“江阃史岩之、淮阃杜庶、广西帅皆受监钱之苦,累及妻子,徐、李、杜逮系狱,杜死后,追钱犹未巳也。”“一生以儒臣治军”的赵葵,就因为张灯宴钱和招军钱超支两件事差点挨整。
桑哥辩称:具体说起来,打算法是好办法,但因为不合适的搞法(那些官吏的节操靠不住),贾似道将打算法弄成整人的工具,结果才造成刘整叛变,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因此错不在法,而在实施之人。当时急于解决问题的真金也就姑且信之,诏令其着手实施。
但结局并无二致,很快钩考法就成了桑哥打击异己和压制汉臣的工具,闹得地方上乌烟瘴气,可也从地方和将帅手里抠了些钱出来。币制改革说白了就是从百姓手中抢钱,搞得是百姓怨声载道,总之得罪了许多人,对民间造成很大影响,不过其算是解决了当前的燃眉之急,造成的不良后果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一提及增加税收,就常常会与‘与民争利’联系在一起,但真金知道实际上不会那么简单,而且史书上的民和常人一般认为的民,很多时候可不是一回事。今时的情况是占有大量土地和财富及人口的大户,是那些蒙古宗王和贵族,他们不但大肆兼并土地且还侵吞军屯。
因为这些人享有特权,没人敢轻易动他们,所以更加有恃无恐。而你想动他们的钱,那就是“与民争利”了,结果就是钱多的的不交钱或者少交钱,交钱的主体却又是那些钱少的农民,负担全落在贫苦百姓头上。于是导致官逼民反,社会动荡,要命的是朝廷税税收不上来,兵也征不到。后面发生啥大家都知道,最终也就没有然后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金知道桑哥主持的财政改革基本上已经失败,不过是饮鸩止渴之计,只是暂时缓解了危机,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引发了一些列的不良后果。而此时南调的玉昔帖木儿提出欲通过在江东发动局部战争来遏制南朝不断北侵,但是并没有引起他的重视,不过也没有坚决反对,只是想静观其变,想着能阻止南朝北侵的企图也无不可。
但局势的发展很快超出了真金所想,小皇帝悍然渡江欲夺扬州。扬州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言,而此时玉昔帖木儿再提通过南侵来救扬州,并利用江东兵力空虚之际大举南下,重新平定江南的计划。这让他感到通过此战又可能够消灭南朝政权,即便不成也能够削弱其力量,丧失窥视中原的企图。另外夺取江东则等于重新得到了江南的大半财富,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财政困难。在巨大的诱惑下,真金决定冒奇险赌上一把,可心中一直是忐忑不安。
“大汗,脱烈都来报,围困扬州之敌不仅没有回援江南,反而悍然向其部发动进攻,并开始攻打城池。”这时月赤察儿进帐来报道。
“什么?南军居然没有南撤,其想要做什么?”真金听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惊诧地问道。
“大汗,小贼反其道而行之,属下也实在想不通!”月赤察儿也一头雾水地回答道……
第1122章 烦恼事儿
在扬州城外行营的御帐中,赵案前放着一杯热茶,摆着一碟炸的香脆的鱼干,身旁放着尺把高的文牍,手里拿着沾满朱砂的毛笔,可迟迟没有下笔,眼睛似在看着公文,目光却游离在外。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在旁伺候的王德知道小皇帝这是又‘入定’了,挥手让帐中随侍的小黄门退出,侍卫们守住门口,不要让人打扰。
而王德目不转睛的看着陛下,心中有些紧张。平日陛下出神的时候常有,但是像今天这样半天都没有动的时候还真不多,若非能听到呼吸声,他都要叫御医了。他意识到陛下是遇到难事儿了,一时间让其难以决断,可自己在这方面也无法为皇帝分忧,只能是急在心里。
赵此时的心思确是没有在公文之上,这其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各地大员送来的新年贺表,并无什么实质内容,无外乎是问安、表忠心的。而他的心思还是在当前的战局上,此时玉昔帖木儿部已经全部过江,前锋到达常熟并与护军五旅激战竟日,他们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尚未能按照计划夺下城池。
但今日敌军大队将抵达城下,罗大同的压力将倍增,而其必须在战役全面展开前保证城池不失,赵说一点儿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双方兵力悬殊,五旅要以一万之众对抗十万蒙元虎狼之师,他即便没有在现场,可也能想象到敌军不畏生死入潮般的攻击,毕竟攻不下常熟城,他们就要面临断粮危机,饿着肚子作战。
说起来此次王应麟居功甚伟,他受命回京向诸执宰说明收复两淮的计划,并做好应对和善后准备。此战的规模和范围已经超出了战前的预想,事先的准备工作等于要全部推翻,重新进行部署,尤其时间紧急,且又临近新年,困难可想而知。若是不能说明其中利害和意义,要想让他们配合非是易事,但王应麟成功做到了。
而陆秀夫确也是一位干臣,在获知赵的部署和计划后,知道此战的意义非比寻常,一旦收复两淮,则江南稳固,且取得了北伐的桥头堡,临安免受蒙元随时南下的威胁。虽知陛下有以大义相胁之意,可还是积极统筹各方力量,悄然做好各项保障。
首先以尚书省的名义以陛下征战在外,事务繁杂为由,将年假向后推迟,令户部筹备大量资金及先行调拨粮草,用于战争所需;令兵部各训练基地将正在训练的新兵和参与冬训的乡兵编组,并分发武器,留置营中,随时接受调遣;令工部将利用农闲修葺城池和水利设施而征调的夫役,以发放工薪的名义集中于苏州、常州、昆山和建康几座府城,准备协同大军作战。
另外,会同枢密院发布命令,以新年之际保护京畿为名,将江东周边的驻军集中,调往运河沿线,随时加入围歼南侵蒙元之敌的作战中;着令吏部甄选官员,从太学中选拔可用之人,作为派往新占之地,组建各级政权的官员;令刑部严格设卡盘查,抓捕敌国探子;而礼部则依惯例举行各种祭礼,筹备新春灯会,以迷惑地方。
此外又密令位于预设战区的各地州县做好动员,一旦战争爆发,立刻组织百姓撤往安全之地,将粮食和牲畜、财物全部带走、隐藏,做好坚壁清野工作。同时又要安抚好百姓,勿要引起动乱,防止有人趁火打劫,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得益于大宋建立的有利基层政权,虽然时间很紧,从朝廷州府到最基层的保甲都很快被动员起来,诏令得以严格的贯彻和执行,其中尽管不可避免的出现些瑕疵,可都通过强有力的手段执行下去,保证了战争准备工作得以在战前完成。
这让赵十分欣慰和感激,尤其是像应节严和马廷鸾等准备致仕的老臣也不顾年迈,依然废寝忘食的巡视、督促各地官员,处理突发事件。当然也有部分官员对此不满,以为当下与蒙元和平相处才是上策,擅自挑起大战,于国于民皆是大害,但这些人很快便被控制、查办,把不利于大局的声音压了下去……
局势发展到此,赵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即便可能会有变数,但是大势已成,玉昔帖木儿部已经的笼中虎,再掀不起什么大浪了,被歼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扬州城亦是囊中之物,在外诱敌的脱烈都部已经被自己遣兵击溃,残兵远遁五十里之外。城中之敌就是瓮中之鳖,自己随时可以破城,将其尽歼。
按说胜券在握,赵应是满心欢喜,可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被件事情困扰,赵知道大胜之后必然会擒获大量俘虏,尤其是这种围歼战,而如何处理这些俘虏也是个大问题。从前抓获俘虏后,一般都是将军官处死,兵丁选丁壮入苦役营,作为廉价劳动力使用。
在收复江南的战争中,赵采用严厉镇压的政策,将蒙古人、色目人及通敌叛国者皆处以极刑,兵丁编入辎重部队服役。但当下的情况却有了变化,彼时驻扎在江南的元军大部分是汉军和新附军,无论怎么说他们也是同属一个民族。而两淮和中原地区驻扎的大部是蒙元的镇抚军编成,他们是以蒙古人和依附于蒙古人的契丹、女真及来自中亚地区游牧民族的色目人,他们非是本族,依照此前的政策他们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赵知道在中国古代战争中大规模的杀俘并非稀罕事,仅史书所载的历史记录除了白起之外,其实在中国历史上时有发生,比如在秦汉交际时代的项羽,就曾“楚军夜击,坑秦卒二十余万人新安城南”。而在三国和南北朝时期,坑杀也一度成为了处理那些难以信任的降卒或者是报复性屠杀的普遍手段。比如曹操和袁绍之间的官渡之战,曹操便坑杀了袁绍七万降兵。
按照《资治通鉴》记载,曹操在徐州“坑杀男女数十万口于泗水,水为不流。”虽然这一数据有司马光夸大的嫌疑,但也证明了坑杀这一行为至少在曹魏阵营中。而到了南北朝时期,坑杀敌军俘虏,更是成了一种相当常见的行为。比如在《晋书》中就记载后赵开国君主石勒“勒驰如武德,坑降卒万余。”在后燕和北魏的参合陂之战后,拓跋也将数万后燕战俘“尽坑之”。
在南北朝时期的北方,坑杀是处理敌军战俘流行的手段。在南北朝之后,坑杀战俘的现象也时有发生。那么坑杀战俘的意义何在呢?实际上这种方式主要有两个作用,一个是通过坑杀,消灭虽然已经投降,但是实在难以信任,无法将他们编入自己军队的降兵。坑杀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降低因为大量降军所导致的后勤困难。而坑杀的另一个很常见的意图,便是震慑敌军,从而瓦解对方继续战斗的意志。
不过坑杀终究是一种极为浪费人力资源的行为。赵知道在同时期的欧洲,处理战俘的一般手段,都是将他们作为奴隶强迫他们进行高强度的劳动,或者变卖。一般被俘虏的骑士之类具有贵族头衔的贵族,则会保护起来,通过他们换取赎金,而一般的普通士兵如果家中无力支付赎金,也会被卖到热那亚或者威尼斯,并通过他们卖给***做奴隶。比较有趣的是,当时中东***也同样是这种操作,如此被俘虏的贵族无疑是可以换得大价钱的金蛋。
只不过在十字军战争时期,无论是十字军还是***,都会选择杀死战俘,而不是将他们作为奴隶或换取赎金。,而从中国春秋战国时期开始,能够花钱赎人的情况却并不多,不过对于被俘的小兵们来说,只要不是因为不被对方将领不信任而坑杀以外,也很少有情况会被卖掉当奴隶。
实际上中国比较普遍的处理战俘方法,还是将这些士兵编入自己的军队中。因此在古代对于战俘,比较稳妥又不浪费人力的处理方式,还是将他们投入到一些无关大局,但是同样规模巨大的战事中。比如秦灭六国之后,便将大量六国战俘投入到进攻百越的战争中,让这些士兵一边征讨一边拓荒,即消耗了大量战俘,同时也使得秦朝疆域得到了极大开拓。在蒙元时期,忽必烈的两次对日征伐,同样是派出了大量来自高丽、金朝、南宋的战俘。
赵还知道这一做法,在明代和蒙古人的作战中也常被使用。尤其是在明初明军缺乏骑兵的情况下,俘虏的大元士兵无疑是最好的骑兵来源。也因此大明的开国君主朱元璋对于手下将领滥杀战俘的行为极为反感。而在清初的征战中,降清的明军,同样机会成了清军消灭大顺和南明政权的急先锋。但将战俘安插到一线部队,其实也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第1123章 难以效仿
赵对于未来如何处理敌占区的蒙古人十分头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普遍存在。www.uu234.netwww.uu234.net只是改编鄂州降兵不仅在朝中,就是在军中也是引起了诸多的反对声,不信任一直存在,便是当下参战也是质疑声不断,担心他们的反叛会将整个计划破坏。好在当下护军五旅打得十分顽强,这才压下了质疑声。
从本心来说,赵当然以为最好的敌人就是死人,只有从**上消灭才是最放心的。但是他也懂得一味的屠杀并不能解决面临的问题,你将所有与蒙古有关的人员尽数屠戮,那又由谁来提供税赋和从事生产;且屠杀虽然能够起到震慑作用,让敌人不战而降。可同样屠杀也会引起敌军更为坚决的抵抗,死战不降,这对于宋军未必是什么福音。
而另一方面,大规模的杀俘同样会让引发朝中的反对声。别看那些士人们一个个嚷嚷着杀尽鞑虏,并对敌占区的同族百姓都充满不信任,可要是真将这些降兵都宰了,他们一定会转而将矛头对准自己,什么杀俘不祥、残暴不仁、嗜血好杀……等等一连串的帽子都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反正他最后是杀、是用皆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赵明白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侵略者或是殖民者要能够成功统治所谓的侵占之地,最为重要的就是统治者‘得人心’。当然这里的所谓人心并非所有人的心,就是现代的西方政党选举也只是最大程度上动员自己的支持者,能够取得到中间力量的认可就是硬。
满清能够成功统制中国二百年是获得了明朝旧官僚的支持,且获得了士人和地主阶层的认可;日本人能够占据东北同样是利用了满清遗族的力量,获得了他们的支持才得手的;至于现代强权国家的吃相稍微好看点儿,不再直接占领,而是通过扶植亲近自己的势力和政党,建立傀儡政权,从而实现间接统治。
所以只靠杀人只能是特殊时期的策略,并非是实施长久统治的明智之举。就赵而言,当初群臣对他继承大统百般质疑,但也不敢动手杀人,便因大宋的国策即是‘与士大夫共治’,儒士已经成为国家的统治阶级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为社会其它各个阶级所接受,并渗透到国家的每个角落。
而赵若只是因为质疑自己继位的合法性,且不断从中作梗,他就要放手大杀以此来维护自己的地位,那么他必将被士人阶级抛弃。所以他尽管憋屈,却不敢轻易撕破脸,只能够通过培植亲近自己的士人势力,来不断削弱反对者的实力,并利用武臣集团来进行牵制,藉此获得他们的支持。
当下赵面临着同样的状况,但不同的是一个是敌我矛盾,一个是内部矛盾。如何统治新收复地区,让北地之人为己所用,他所能借鉴的经验并不多。蒙元能成为一统中国的第一个少数民族政权,且他们得到了汉人军阀的效忠,以汉人武装为主力打下了大半个中国,显然是成功的,起码初期是成功的,可他觉得自己却难以复制,因为其中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
蒙古人从成吉思汗时代就非常留心拉拢各族炮灰,而在他们的意识中契丹人、女真人等都被视作汉人的,但态度算不上礼贤下士,而蒙古人那时候也并不知道啥是礼贤下士。赵认真的分析后以为他们成功说起来让人觉得好笑,也不可思议,他以为正是蒙古人‘马大哈’的算账习惯才让这些汉人军阀死心塌地为其卖命。
耶律留哥是契丹人,乃是金朝北地边将,后来不满女真人的怀疑在辽东故地造反,拉起了十几万人的武装,攻占了金朝东京辽阳。后归附蒙古人,成了其在辽东攻略的好帮手,成吉思汗对他的优待就是把他的儿子薛弄到身边当人质。耶律留哥去世时,成吉思汗还要耶律留哥的另一个儿子顶替才放薛走人。这种政策也被推行到投靠蒙古人的汉军世侯哪里,谁要是不派儿子到蒙元大汗那里当人质,谁在大汗眼里就是叛徒。
再者蒙古人对金元之际的汉人军阀势力采取了模糊对待的政策,完全不计较他们的过去。董俊是董文炳老爹,而董文炳被忽必烈叫做大哥、史秉直则是元朝唯一的汉人右丞相史天泽的父亲、刘黑马是汉人三万户之首,这些主动投靠蒙元汉人军阀固然受到重用。
而打下巴格达的郭侃祖父郭宝玉、张弘范老爹张柔等一度受到金人重用的人,也很受蒙古人的欢迎。在蒙古人看来,能打的汉子好比漂亮女人,管她的过去干嘛,能干能用就行。就连李全这样和蒙古军多年血战,有血仇的反复小人,其母亲、长兄死于蒙古攻金的乱兵之手,可谓是国恨家仇两者加身,可蒙古人也乐意招纳,并给了李全家族在山东世袭的军政大权。
更重要的是蒙元给的封赏远远超过前人,蒙元给这些汉人军阀庞大的封户股权。传统的中国封建王朝在秦朝以后封户的含金量就开始逐渐缩水,西汉每个封户给侯爷们的年收益是三百到四百文钱,而当时西汉一匹马的价格是六千文,如此一个家有近百亩地的平民家庭年收入才是八千文,算是不少了。
而宋廷的封户含金量只是每户二十五文,缩水了十余倍。可蒙元的封户含金量是丝银全科户,其中封户还包括有医户、匠户等,每户每年上交丝一斤、银四两,此外还有减半科户、止纳丝户等区别,总之含金量是宋朝封户的上百倍。
赵曾研究过蒙元封赏数量可以称之为中国历代王朝之冠,李世民给一百一十一家功臣一共封赏了七万一千户实封封户,而蒙元仅给刘黑马一家就赏赐了实封七万户,整个华北蒙元贵族和汉军世侯瓜分了七十多万户封户。且汉军世侯的领地上拥有司法、税赋等全部权限,可以为所欲为。
忽必烈正式建立元朝后,即便减少了汉军世侯的封地,但巨额赏赐不断,蒙元朝廷赏赐最多时将全年七分之一的年收入都赏给了自家亲戚和功臣。而元朝的皇帝们甚至稀里糊涂到怯薛们瞒着他们颁布了千多道旨意,以从中谋取利益,可其对底下人贪污也是爱管不管,但确实是大方到极点的豪爽老板,当然也被汉人军阀们视为最好的合伙人了。
与蒙古人相比,赵以为当时南宋朝廷不仅小气,赏赐上不给力,且态度也差了很多,甚至可以称为歧视。他们认为这些汉人军阀有奶就是娘,早就不是贞节烈女,远不如自己手下的嫡系部队忠心,在招纳的北方汉人武装和自己的军队发生矛盾时,便毫不犹豫的采取了无条件支持己方的政策。因此在北方汉人军阀眼中,南宋朝廷并不是好的靠山,不值得为其卖命。
现下虽然时过境迁,但赵以为这种思想在朝廷中同样盛行,自己若是敢像蒙古人似的进行大手笔的赏赐,那些士人老爷们的奏本估计得与自己等身,唾沫星子会把他淹死。那些人最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况且还是曾经的敌人,所以这招儿他估计大面积实施的话很难行得通。
除此之外,另一个可为借鉴的,赵以为非明朝莫属了,即便当下历史已经拐了弯儿,老朱基本上没有了当皇帝的可能,但不妨碍他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毕竟朱元璋在元朝生活了不少时间,对元朝的政治军事状况也非常了解,而且面临的形势也有些相似。
当明军沿着大运河逼近大都时,元顺帝在夜晚像做贼一样离开了。朱元璋没有命令前锋大将徐达追击元顺帝,而是命令其有秩序地接盘元朝军队。他下令各地的元朝军户不得擅自改户口,让他们在原地待命。到完全占据中原时,徐达就完成了对五省八翼前元朝汉军的搜集整理工作,给朝廷接盘了十四万汉军。
朱元璋按照三户出一军的方式精挑细选,把这些部队分给北平诸卫,后来跟着朱棣起兵的军人很多都是这次接盘工作的成果。而徐达在北方除了修建长城外,继续进行接盘元朝军户,不但守住了华北,还带着大量接收的蒙古骑兵,让他们穿着明朝的铠甲和自己的同胞作战同时,普及了骑兵作战技术,使降军成为明军最给力的带路党,领着这些部队多次横扫漠北。
除了接盘元朝本有的军户,朱元璋在军事制度上也接盘了元朝。他不但继承了元朝的军户制度,“垛集军”制度和“拔都军”也都被他继承。成功的把军事费用分担给民众,政府几乎就是零成本,这很对其的胃口,在他看来这是勤俭节约好办法,值得继承发扬,并在明朝初期十分流行……
第1124章 放开手脚
“该杀还得杀,该抚还得抚!”赵伸手拿过一根鱼干儿放到嘴里咀嚼着,又喝了口茶有些无奈地道。www.uu234.netwww.uu234.net他清楚有关战俘处理的问题,即使在大几百年后签署了《日内瓦条约》后,乃至二十一世纪虐待战俘的问题还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新闻中,就更不必说在人权意识更加稀薄的古代,作为一个战俘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所面临的危险其实都不会低多少。而自己纠结其中也没有任何意义,无外乎是顺者生逆者亡,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陛下,王知事已候了多时!”王德见到小皇帝又活泛起来,知道其已经收功回神,有了计较,凑到跟前换了杯热茶道。
“哦,开来谈判有了最后的结果,让他进来吧!”赵听了点点头道。
“是了,请王知事入帐!”王德立刻冲帐外高声道。
“陛下,臣与蒙元使臣马绍再次就投降一事会晤,其断然拒绝!”王应麟进帐后,没有寒暄,向上施礼道。
“汝没有告知其此乃最后通牒,如若拒绝,我军将大举攻城吗?”赵皱皱眉头道。
“臣已经再三告之,再无回旋余地,要么开城投降,要么与城池玉石俱焚。并苦口婆心相劝,要其勿要执迷不悟,为扬州城陪葬,但其执迷不悟。对其是留、是放,还请陛下定夺。”王应麟拱手回禀道。
“即如此,放其回城吧!”赵听了沉默片刻道。
“陛下,臣以为马绍虽为敌臣,但确有才能,将其放归,实在有些可惜。”王应麟闻听一怔道。他与马绍会谈多次,起了惜才之心,想劝其归宋,但被严词拒绝。他也知攻城在即,以宋军当下的形势,城破已成定局,而刀枪无眼,其回城后,只怕性命不保。便想让陛下将其扣留在营中,城破之后木已成舟,其也只能顺从了。
“放其走吧!”赵知道王应麟有招纳之心,却没有挽留,见其张口想说话,摆手道,“其既然已有与扬州城共亡之心,再劝已无意义,就顺其意,成全他忠烈之名吧!”说罢拿过纸张笔如有龙快速连写几道诏书,并让王德盖上印玺,着令立刻发出。
“唉,可惜了!”见小皇帝完全没有挽留之意,王应麟有些失望地道。
“怎么?心中尚有不忍!”赵听到其叹息声,抬眼问道。
“陛下,且不论马绍其才,在此次谈判中其也算恭顺,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基本是全部满足。而现下谈判破裂,我军开始攻城,其必然受到重处。臣确有些不忍,动了恻隐之心!”王应麟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如实地回禀道。
“王知事,若论其忠,朕也甚是钦佩,可惜的是其忠于的是蒙元,而非我朝!”赵放下笔正视着其道,“在谈判中,马绍对我朝的要求无不满足,乃是大军兵临城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而非是倾向于我朝;再者其如此也是为了牵制我军,为玉昔帖木儿部南侵争取时间;另外其借和谈之机,刺探我军虚实,并将军情传递给玉昔帖木儿,这点到算是助朕完成了计划。此外,蒙元镇南王脱欢早已掌控了军政大权,其怎么可能调动的了如此多的财物送到我军,不过是个受人操控的傀儡罢了!”
“陛下……也好,臣这便去告之其!”王应麟还想再做下努力,可看小皇帝心意已决,叹口气甚为惋惜地向上施礼道。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马绍在谈判期间奔走于城内外,给他们送来了战马两万余匹,金银财物合计不下三、四百万贯。且答应了割让泰州、真州、扬州三州之地,岁贡战马、毛皮等物的条件,虽然这非是其能做主的,可也需要其劝服,无论怎么说态度是不错的。即便如皇帝所言,他以为此也是‘各为其主’,并不有损其名,可当下就这么将其抛弃,使他觉得有卸磨杀驴的意思。
“击鼓,聚将!”王应麟刚刚出帐,赵起身大声喝道,随之‘咚咚、咚咚咚……’响起,其它各军闻听鼓声响起,也纷纷击鼓集中待命。
三通鼓后,围城的统领以上军将纷纷赶到御营,赵已经换上戎装在帐中坐定,其余众将分列两边,他扫视了一眼与初到扬州之时显得稀落了不少。当下城下只剩禁军第二军及御前护军亲卫团、辎重旅和陆战一旅,就连倪亮也潜回江南,统领御前护军各部参加围歼玉昔帖木儿,兵力已经大大的削弱。
“现下,玉昔帖木儿率大军十余万已经从通州渡江进入江南,当下一军及御前护军各部业已布置到位,第一水军亦受命从外海回返,进入长江口切断敌军退路,南侵敌军已然落入我军的伏击圈。而扬州派出的使臣拒绝开城投降,还做着玉昔帖木儿领兵解围的美梦!”赵没有寒暄,而是直接向众将简单的通报了当前的形势。大家听了无不精神一振,如此一来陛下诱敌成功,两淮地区敌军兵力一空,那么收复扬州的时机便已成熟。
“陛下英明,算无遗策。扬州既然不肯迎降,请陛下下旨,属下两日之内必攻下城池!”陈凤林出列请命道。
“朕已经在扬州城下待了月余,两日太多!”赵摆手道。
“陛下,属下一日攻下扬州城,后日天明迎陛下入城歇马!”陈凤林听罢,咬咬牙再次道。
“好,今日全军拔营,在城外一里下寨,明日寅时开饭,卯时开始攻城,务必一战破城,聚歼扬州守敌!”赵下令道。
“陛下之意是将敌军聚歼于城中?”陈凤林听了却是皱皱眉向上问道,“陛下也知城中之敌,兵力不逊于我军,若是四面围城攻打,敌知已无退路必会死战,如此将导致战事拖延。不如围三缺一,迫敌出城,而我军可在城外设伏歼之,以求速下扬州城。”
众将闻听也是窃窃私语,大家皆知孙子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当下两军兵力相当,但己方胜在装备了火器,占据了一定优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兵力上的短处,但并不足以完全填补双方兵力上的差距。而陛下也定知其中道理,却仍要歼敌于城中,让大家不免奇怪不已。
“正是因为敌我兵力相当,朕没有多余的兵力去设伏,而两条腿想追上逃命的四条腿恐也非易事吧?”赵摸摸下巴冷着道,“另外扬州城中聚集了江北行省诸多高官武将,一旦堵截不及,让他们脱逃,甚至领兵突出重围,则会给我们北进造成极大的障碍。因此只要将他们聚歼于城中,才能使两淮短时间内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无法对我军形成有组织的抵抗!”
“陛下,如此将是番苦战,扬州城只怕毁于一战啊!”一师统领李磊面带忧色接言道。
“嗯。”赵听了一怔点点头道。他立刻意识到李磊话中的潜台词,宋军军纪严明,有不准滥杀,且战时尽量伤及无辜百姓。而其话中之意是要想在敌我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攻克城池,并要全歼敌军就必须要依仗己方火器,尤其是火炮,在狂轰滥炸之下难免伤及无辜,毁坏城中的房屋。可限于军纪及保全城池完整的需要,他们又不敢肆意动用火炮,只能依靠士兵进行争夺,那么重大的伤亡也就不可避免。但若是在攻城中遭到严重损失,将导致后续计划的执行。
“朕准你们依据战况发展自行决断,一切以攻取城池、全歼敌守军为要,要擅于发扬我军的长处,打破以往的惯例,运用新战法、战术,争取以最小的损失换得最大的胜利!”赵沉吟片刻道,他清楚要让马儿快跑,却又紧勒着缰绳,马累死也做不到。
“末将等遵命,必一战夺取城池,全歼守敌!”众将听罢相互对视一眼,无不欣喜,陛下的金口一开,等于给他们撤去了束手束脚的绳索,可以放手一战了,大家齐齐向上施礼道。
“免礼!”赵抬手让众人起身,又一挥手,一队侍卫抬着十几只箱子进入帐中,摆放在桌前。他站起身将两只箱子掀开,里边满满当当的盛放的皆是金锭。
“陛下……”眼前一片黄灿灿,陈凤林估算了一下,若这些箱子皆是装满金锭,即便没有百万贯,也至少价值几十万贯,他不禁咽了口唾沫两眼冒光,带着疑惑,又不敢相信地道。
“将士用命,朕也自不会吝啬,当先登城者赏金百两,晋三级;本队赏金千两,晋两级;本部皆有恩赏,指挥使以上将官皆封爵。立有战功者,朕也各有重赏,朕怕的只是这些金子没有人有本事来拿!”赵指点着金箱言道。
“属下必效死命,明日若不能夺取城池,提头来见!”陈凤林上前一步,转身施礼肃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