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新想法
“坏了!”张恒一提马缰,战马猛地蹿起越过了尸堆,他一马当先突入了宋军战线的前沿,也终于看清了对手的面目,但见阵前宋军士兵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他们进攻的影响,阵型丝毫不乱,他暗呼一声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张恒的军事生涯中,无论是当初的金军,还是稍后的宋军,以及刚刚结束的征安南遇到的敌军,在没有城墙和寨垒庇护的情况下,面对己方百骑往往不及交战就落荒而走。能勉强结成阵势的已经算是精锐了,不过可以挺到他们发动全面冲击的军队少之又少。至于可以面对铁骑多次冲击,阵型仍然保持完整的军队,他还未见过。
但是眼前的宋军步军在即没有壕沟壁垒,也无多道麓角、栏栅为屏的情况下,仅凭一道单薄的拒马栏不仅挺到了现在,整个大阵依旧岿然不动的军队也只是存在于过去的传说中,张恒还未遇到过。可今日一旦遭遇,便让他的骑军陷入了绝境,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突破敌阵。
“冲!”张恒知道当下的处境已不容他多想,大吼一声将长刀挂在鞍上,抽出大弓搭箭欲射。
‘轰……’就在张恒准备射出自己第一支箭时,看到前方火光一闪,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本能的感到了危险,急忙撤弓缩身,将身子紧紧的贴在马背上,就觉得犹如一股疾风从头顶刮过,将他的头盔扫落,脸上如被刀划过一般,虽没有感到疼,却感觉到脖颈处一热,他知道自己受伤了。
与此同时,张恒眼睛的余光看到,身边的数骑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顷刻被射来的密集弹丸连人带马掀翻,身上喷出数道血箭,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完了。一直跟随他的掌旗官也被击中,战向前仆倒,将旗也飞了出去,却不待战旗落地,紧跟上来的一位百夫长抓住,重新擎起将旗。
“杀!”张恒看看身后已有百骑跟了上来,他重新张弓射出箭矢后,已经距敌不足五十步,前方不远便是拒马栏,他索性将大弓抛弃,重新举起战刀喊道。
“杀!”听闻主将的召唤,跟上的数骑迅速超过张恒的马头,当先冲向敌阵,平托长枪欲将拒马挑开。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响压过了战场上纷乱的马蹄声、骑手们低沉的吼声,张恒就见冲在前边的士兵身子晃了晃便从马上栽了下去,失去控制的战马却仍借着惯性撞向拒马,却被上面的尖刺刺穿,无力的挣扎着,其状甚惨。他本能的勒下缰绳,马速稍缓间又有兵丁纵马冲上,以长枪借着马力将拒马推开了一道缝隙,更多的战马则越过栏杆直冲上前。
‘砰、砰、砰……’
‘砰、砰、砰……’
张恒催马从拒马栏的缝隙穿过,而爆响声却愈发密集起来,他看到宋军阵列前沿的宋军士兵如木偶般前进、后退,交换战位,他们手中非弓非弩的长棍子每一次举起,伴随着爆响和火光都会射出致命的弹丸,速度之快根本避无可避。再看那些南军士兵面对己方射出的箭矢,他们根本不加遮拦,甚至不与理会,依然机械的举枪射击、后退,后边的人上前开枪、后退,别说有崩阵的迹象。
张恒眼见被己方所伤的南军士兵,会自动退出战列,而后边的人不需命令会自动填上,重伤或是战死的倒地不起,也会有人上前将他们迅速抬走,空位迅速被补上,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个军兵躲闪避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作为一名沙场老将已经意识到这支南军军纪之严、训练之有素,为自己平生仅见。别说他们,即使蒙古人的薛怯军也恐怕不及,而这些南军又配备犀利的火器,其战斗力非是前时那些宋军所比,更是远超己方,也难怪陈奕未敢一战便降了。不过仗打到这个地步,他也明白此战很可能就是自己最后的一战了。
“嗨……”雷光电闪之间,前边骑手的死,为张恒遮蔽的连绵不断的弹雨,让他突进到了距敌不足二十步的地方,而这点距离战马也只是一窜便到,他大吼一声猛提马缰战马腾起,战刀猛地劈下,欲借助马力撞入敌军的防线,打乱他们的阵型,开辟突破口。
‘砰、砰、砰……’张恒知道再有一瞬间自己就能成功,高速奔驰的战马足以将身前的敌军士兵撞死,马蹄把把他们踩死,自己的长刀将他们劈死。但是对方迎面打来一阵密集的弹雨,打破了他最后的愿望。
“咳、咳咳……”受伤的战马借助惯性冲到敌阵前不足十步的地方停住了脚,张恒低头看看自己的战马,这是匹千里选一的良驹,虽然受了重伤却没有倒下,此刻雪白的皮毛已被染的血红,打了几个鼻突喷出粘稠的血沫。他想拍拍自己的战马,却已无力抬起自己的胳膊,长刀已经被子弹击断,手里只剩下个刀把,身上两层重甲都被击穿,可他依然能感到血在迅速流失,咳了两声血从口鼻喷出。
“呃……”张恒看到对方阵线中涌出几名士兵,平举刺刀捅进了战马的脖颈,深受重伤的战马无力的倒下,将他抛到了一边,另外两名敌兵上前倒提火枪将刺刀扎进了自己的胸腹,根本就没有将他这个万夫长放在眼中。刺刀提起,他并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弹孔累累的将旗倒下盖住了自己的身体,眼前越来越黑,杀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
看着敌军将旗仆倒,余下的敌骑四散奔逃,赵松了口气。此阵他可以说也面临着极大的压力,首先是护军能否顶得住敌骑的集团冲击,要知道直视着疾驰而来的战马不闪不避,这与现代看着汽车向自己撞过来没啥区别,除非这个人想自杀,恐怕没有人不会感到恐惧,定会本能的躲开。而要将本能生生的扭转过来不光是仅凭军纪的强制力所能扭转的,但是今天二旅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他们面对敌军不仅稳住了阵型,还顶住了冲击。
另一个让赵担心的是武器上的问题,要知道当下的火器都需要凭借火药燃烧产生动力,而燃烧必定会产生热量。可火药的燃点低,连续发射后火器积累的热量就会将填入的火药引燃,这是极其危险的,幸运的会被烧伤,倒霉的赶上炮膛炸裂,就是炮毁人亡。
而新军对抗机动能力强的骑兵,火枪射速慢,仅凭此是无法对抗敌骑集团冲锋的,这就需要火炮作为支援火力。可偏偏当下受到技术限制,不得不增加炮筒和枪管的厚度,从而影响了散热。火枪还能通过轮射来增加散热时间,但是火炮却不能够持续发射,可一旦失去火炮的支援,又难以顶住敌骑的集团冲击。
好在负责前线指挥的李振通过合理调配火炮解决了这个矛盾,其先使用散热慢的百子铳和奔雷炮作为头轮打击火力,然后再使用散热快、射速快的速射炮,为百子铳和奔雷炮赢得散热和装弹的时间。同时间或利用火箭弹打击敌集团目标,而在发现敌军主攻方向后,及时将其它火炮转移到正面战场,以保证火力的持续性,从而为击败敌骑奠定了基础。
不过此战也验证了历史的发展规律,骑兵在火器得到发展后其作用会逐步的被弱化,直至退出战争舞台。而以他前世所知,元朝正是热兵器发展的高速时期,现在元军虽未大规模的装备火器,但是已经出现了火炮的初级原型火铳。而随着他们发现己方火器在战争中作用的增强,一定也会随之投入力量研究和开发,大规模应用于战场。
所以赵以为凭借骑兵纵横战场的日子不会太长了,尤其是碰到以装备火器为主的步军。但是这也不能说骑兵会立刻退出战争,在这个机械还十分落后的时代,还没有什么能取代战马用以提高机动能力,可作战形式必定会做出改变,而谁最早做出变化谁就能抢占先机。
对于如何改变,赵猛然想到了一个人李。其是唐朝初期名将,出身高平北祖上房徐氏,他早年投身瓦岗军,后随李密降唐。一生历事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三朝,深得朝廷信任和重任。他随李世民平定四方,两击薛延陀,平定碛北。后又大破东突厥、高句丽,成为唐朝开疆拓土的主要战将之一。他出将入相,功勋卓著,被朝廷倚为干城,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与卫国公李靖并称。
贞观十五年,李被征调入朝任兵部尚书,还没有启程赴京,正遇上薛延陀派其子大度设率骑兵八万南侵李思摩部落。朝廷命李为朔州道行军总管,率轻骑三千在青山追上薛延陀的骑兵,进击并大破其军,杀死名王一人,俘获其首领和士兵五万多,可谓是大胜。但是此战,李并非打的一帆风顺,其中也颇有波折。
赵分析过此战例,他发现大度设的部队是一支马上机动部队,作战时下马充当轻步兵,一旦对手有溃散迹象,马上上马充当突击骑兵追击。可见其充分认识到步兵射手比骑兵射手在非机动作战中优胜,同时也充分了解突击骑兵在战局的最后阶段突击的巨大战术效果,并充分利用了战马的机动性和步弓在战斗中的优势。
战争开始后,唐军利用突厥精骑充当先锋首先攻击大度设的部队,马上被大度设的轻步兵部队射败,后来遭遇唐军主力,也将其射败。李马上果断下令全军下马,由骑兵充当步兵的角色,“执长槊直前冲之,薛延陀众溃”,从而击败了薛延陀部,取得反击战的胜利。
赵在其中注意到了个细节“万矢俱发,唐马多死”,他由此发现唐朝士兵配备的铠甲还是能比较有效抵抗对手的弓箭攻击的。李令自己的骑兵下马其实他们就充当起了重装步兵的角色,成为一种机动能力与防护能力平衡的非常好的新兵种。
在赵看来这个新兵种就相当于马其顿系统中的阿格瑞安部队,同时拥有了出色的机动能力与攻击能力。其作为轻步兵射击的目标而言,要比骑兵的面积要小得多,身上的防护也要有效得多,因为战马的马甲基本无法抵抗弓箭的射击。而在骑兵冲锋中,战马的倒下将给整个冲锋造成巨大的混乱,与此相比步兵冲锋阵列中步兵的倒下,对步兵阵型的影响显然要小得多,又充分体现了重装步兵对轻步兵的优势。
现在想来,赵觉得这可以作为自己发展骑兵的新思路,因为他已经体会到了培养一个全能枪骑兵的难度有多大,当然这个‘枪’是指的火枪,而非冷兵器中的矛枪。首先现在的火枪无法实现连发,打一枪就得重新装填。而在快速机动颠簸的马背上装弹可是个技术活儿,不仅要保证准确的将弹药塞进枪膛,还要保证加在火药池的火药不被风吹走。
这种缺陷是致命的,会导致装备火枪的骑兵往往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而装备弓箭的敌军却可以在两军相碰撞前射出三到四箭,明显装备火枪的骑兵是吃亏的,但是他们下马作战就可以避免。若是再配备轻型火炮就完全可以组成一支有利的作战部队,完成对敌的阻击。其若是败退,又可迅速上马追击,不至于形成打了胜仗,却无法追得上,从而难以扩大战果的事情发生。
‘轰、轰、轰……’再次响起的炮声将正神游的赵拉回了战场,他端起望远镜向前望去,但见敌步军在骑兵冲阵失败后,依然向他们的左翼发起了进攻,护军再次投入战斗……
第783章 有机可乘
如蚁的敌军再次冲了上来,但是赵看后却笑了,他们不仅行动迟缓,在听到炮声再次响起后更是畏缩不前,反被向左翼聚拢的溃散骑兵冲乱了队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通过与敌汉军的多次交手,他即便没有事先得到情报也知道龙兴万户府是由新附军组成的,而他也不禁感叹元廷汉军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了。
谁都清楚蒙古人口有多少,即便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后不过百余万人,连年的征战难免死伤。而要支撑其开疆拓土只凭这点人是远远补充不上消耗的,在其攻宋的战争中,宋军步兵在野战中对上北方游牧民的骑兵,都是被动和劣势,对阵蒙古铁骑更是有劣势的,但是宋人有多少?蒙古人才多少?哪怕是10甚至20比一的交换率,铁木真的蒙古子孙也是不禁死的!
所以说如果蒙古人真的要靠他们的铁骑攻打南宋,二十多年的战争打下来,蒙古人大概已经绝种了!在蒙宋战争的战场上,真正让宋军队陷入困境的不是蒙古铁骑,而是被蒙古铁骑驱使的北地汉奸,他们在元王朝的军队中,除蒙古本族军、探马赤军外,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在战斗中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
早在成吉思汗时期,就不断有大金国的契丹、女真及汉人军队归附蒙古汗国,加上以后在新征服地区招募的军队,就成为广义的汉军;后来在征战中契丹人损失较多,只得从中原汉人中进行补充扩建,太宗窝阔台称帝后,发民为卒用蒙古军制来组织北方汉人部队;忽必烈即位后,也曾从中原地区签军近二十万人,补充汉军;宋灭亡之际又有大批宋军降元,被元人称之为新附军或新附汉军、南军等。
所以元廷的汉军成分复杂,契丹人是主要成分,此外还有人、女真人、山后汉人和中原汉人及南方汉人。蒙古建国初期,没有兵种的区别,军队全为骑兵。招降到汉军之后,有了步兵,不久又将制造和使用攻城炮具的工匠、军人集中起来,称为炮军或炮手军;各军中擅长水战的人也被编组在一起,组成水军或水手军。入元之后,炮军和水军受到高度重视,尤其是水军的训练和扩编被纳入军队发展计划之内。
全国统一后,元廷对汉军和原来隶籍于蒙古军的部分色目人军队,加上分编在各军中的新附军人,重新进行了编组,设立近百个万户府、元帅府分管这些军队。除了在一些万户府中配备炮军和水军外,还设立了炮水手元帅府、炮手军匠万户府、水军万户府、水军元帅府等专门机构。这些机构和军队,大多属于地方镇戌军队系统。调入都城的炮手工匠等,则大多隶属于军器监。
自招到大批新附军人后,元廷即着手将其原有的组织系统打散,分编到元军的中央侍卫亲军和地方镇戌军队之中;或以蒙古、汉人、南人军官相参,建立新的军府,管领新附军人。每当有战事发生,总是首先调发各军中的新附军人出征,不参战的新军人则要从事屯田和工役造作。经过多年的战争消耗和自然减员,新附军数量日益减少,数量可观的新附军便被元廷的各种军事组织和纷繁的战事里逐渐消耗掉了。
北方是蒙古的心腹要地,成为蒙古军、探马赤军的重点戍防地区。原来在江北立足的汉军,宋亡之后大多南下分驻江南各地屯驻,只有少数军队留在江北。淮河以南主要由汉军、新附军屯戍,并配置部分蒙古军和探马赤军监视。边境地区由分封或出镇其地的蒙古宗王所部和归附蒙古部族军配合防守,以北控南、压南,必要时可以掩护向草原撤退。同时也在江南陆续建立万户府、元帅府等统军机构,属下军队以汉军为主体,参入新附军人和部分色目军人。
元军的这种部署方式凸显出忽必烈等人的谋虑,表现了内外相维、层层控扼的特征。大都、上都和腹里地区,驻扎中央宿卫军队,作为军事控制的核心。北面草原上的蒙古军和驻守在黄河南北、陕川要地的探马赤军,合成一圈藩护中央的防线。在江南地区及沿边地区戍守的汉军及乡兵等,则形成一道更大的防线。一旦发生战争,不但当地军队参战,邻省军队和探马赤军等都可迅速调来,如需要的话,侍卫亲军亦可出征。
忽必烈的意图是通过探马赤军监视各行省的汉军,又有侍卫亲军作为后盾,从而形成一套较严密的镇戍体系;另外他的部署即有防范外族之忧,它亦针对着蒙古贵族的腹心之虞。对内作为蒙古帝国征服主力的蒙古军尚羼杂有为成吉思汗家族兼并和挟制的诸蒙古部族,这些部族并未得他们的完全信赖,甚或蒙古亲族之间也往往因争夺汗位、权力与草原资源而兄弟阋墙。
依靠“汉人”统领的部分军队以镇戍边地或敉平蒙古腹地内乱,收犬牙相制之效。看似这种体系很完美,不过在赵看来也只是看似很美。首先汉军在元军体系中地位低下,军中各重要职位均由蒙古人担任,汉人将领不得僭越,仍须由缺乏军事经验的蒙古人出任名义上的主将。
汉人将领不许将蒙古诸军,且协同作战时须由蒙古人出任首帅,以赵看在初期其实是蒙古人一种自然的、实用主义的制度安排。客观的说草原民族本身即具备较充足的军事人才储备,加上早先归附的色目人集团,并无必须吸纳汉人以充实指挥体系的急迫,相反尚有不少青年蒙古军官起初只能指挥汉军和新附军。
从主观上说在蒙古贵族看来,“汉人”无非被征服者,对蒙古军而言由降附族群组成的辅助部队,素来只有微弱的、短暂的利用价值。由此可见汉军集团在早期蒙古征服者心目中地位之卑微,且不论将蒙古军各百户、千户是否甘于接受“汉人”将领的令行禁止,即便是在无隶属关系的情形下,双方的摩擦与牾亦在所难免。
当然赵感到好笑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知道主子对汉奸只有利用,且历史上都是一个套路。在征服江南的战争中当时被称为汉人世侯的武装,往往是这些汉奸军先跟宋的兵打,蒙古人压阵,等到几轮对阵下来,南宋的步兵累的精疲力竭,汉奸军也疲惫不堪。这个时候养精蓄锐的蒙古铁骑出击,南宋步兵很快失败,如此蒙古人在汉奸面前展现出自己无敌的形象,你打了那么久都打不下,我铁骑一出击,对付很快崩溃,如此刚好震慑住汉奸军。
不过假象仅仅是相对于那些底层的汉奸伪军,那些汉奸军的头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蒙古上层贵胄有能人,拉拢这些汉奸头子。你南宋不是不让这些武人头领地位高吗?我就反过来,采用汉人世侯制度,这些武人头领类似一个个军阀土皇帝,如此自然心向蒙古人了,那些汉人世侯在被骂杀戮自己同种族的南宋军民的时候,会整整有词的说:蒙古大汗恩待我家,让我们当世侯……大宋官家给我什么好处啦!
而随着汉军世侯被取消,指挥权的丧失,地位亦愈加悬殊,即便他们贵为万户也不能娶个蒙古娘儿们。且蒙古人对汉军更不信任,除了侍卫汉军皆不能到淮河以北驻防,新附军平时训练都是用木刀,真家伙都锁在仓库中,只有战时才会发给他们,可屯田、当炮灰却忘不了他们,简直成了杂役军,这也引发了汉军高层的不满情绪,双方矛盾更深。
现在鄂州城是益都淄博万户府屯驻,万户却是达鲁花赤蒙古人帖木儿不花兼任,汉人王英只是副万户。前两次战斗中打头阵的是平阳太原万户,他们虽然突破了防线,却未能建功,而骑军在随后的进攻中遭受炮火的打击,万户张恒阵亡,骑军伤亡惨重,余部逃散。此刻又换上了以新附军为主的龙兴万户,赵清楚这明显是在试图消耗自己的力量。
“城中的敌军出动了吗?”赵扭脸问道。
“禀陛下,有一支骑军出城!”秦林锋有些惊讶地道。
“可是探马赤军?”赵又问道。
“正是,我军是否退守大营?”秦林锋更为奇怪,陛下怎么一直坐在那里观战,可又怎么能料到数里之外的情形呢?
“不,他们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赵摆摆手笑着道。
“陛下,探马赤军比之汉军要强悍的多,应该避其锋芒!”文天祥皱皱眉道,他觉得护军已经战了一阵,但是还要面对当前的步军,陛下反而要连探马赤军一锅端,如此未免太过托大了。
“不必,他们自有人对付!”赵摇摇头道,“鸣号炮,令水军进入南湖,封锁鄂州城东门,绝不能让敌军退回城中。”
“陛下,当前之敌已有数万之众,若将城门封死,敌退路被断,必会全力攻击我军大营,还是退守大营为妙!”许夫人也建议道。刚才一战其实对她的震撼同样很大,护军仅以一旅的兵力便将敌骑的进攻粉碎。更为难得的是在敌军进攻最猛烈的时候,面对千余敌骑的冲击他们依然稳如泰山,阵型丝毫不乱,可见其当初训练之严酷,但要连续作战,她还是不免担心。
“诸位勿要多言,战机难觅,若是此战功成,我军可一战而下夺得鄂州城。即便无法完全达到作战企图,也能给敌造成极大的伤亡,为攻城打下基础。”赵看出大家的担心,为了消除众人顾虑,便解释道。
“哦,陛下早已料到探马赤军要出城来战?”文天祥问道。
“朕也不是算命的,能够事事皆能料知。”赵笑笑道,“朕只是根据战局的发展做出的判断,诸位皆已看到敌军以奇袭战术连连突破我们两道壕垒,并欲向后迂回切断退路,其意便已经明了,非是要打破围城,而是要与我们决战。”
“嗯,陛下所言正是,若非陛下当机立断令两军后撤,让出壕垒,我军已经被其分割围歼了!”秦林锋点点头道。
“呵呵,朕在那时仍然不敢完全断定,但敌军很快派出骑军连番冲阵,这就打消了朕的疑虑。”赵笑笑道,“朕与敌汉军多次交战,他们惯用的伎俩就是先以弱旅消耗我军实力,待师老兵疲之事会派出生力军一举突破防线,尤其是蒙古人擅用此伎俩,朕由此才敢判定敌探马赤军会来捡便宜。”
“既然陛下当时无法判定探马赤军会出城,为何又事先会将水军伏于南湖呢?”宋濂又问道。
“朕当初是担心一旦咱们陷入危局,就可令水军前来接应,以防不测!”赵解说道。
“原来如此,陛下是未雨绸缪,早已布局在先,从而无论进可攻退可守!”宋濂点着头道。
“陛下布局缜密,事事料敌预先,臣等佩服!”谢枋得施礼道。
“唉,你们都被陛下骗了……”陈墩看着一群人连番‘吹捧’,皱皱眉言道。
“不得无礼!”陈墩话未说完,便被许夫人打断了,训斥他道。
“姐姐,我……我说的是实话,陛下在开战之初就没想到会败,布置水军是待机而发,欲将这些敌军堵在城外,探马赤军既然前来找死,就只能将他们也捎带上了!”陈墩和小皇帝说话向来随便,被姐姐给说楞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将肚子里的话还是说出来了。
“呵呵,许夫人勿要责怪于他,陈墩说的虽不全对,却也**不离十。朕是想以水军压制敌东城守军,趁敌溃退之际顺势追上去,夺门而入,夺取城池!”赵笑笑说出了自己的本意,看看战场形势下令道,“令李振准备反攻!”……
第784章 向前
李振接到反攻的命令后,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令全军就地席坐取食干粮,补充饮水,一时间战场上又陷入了宁静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对面的龙兴军好不容易稳住了阵形,但是看到宋军竟自顾自的开饭了,反而不敢妄动,在一箭之地外止步列阵与之对峙。
“陛下,李统制这是何意,为何不遵圣命?”文天祥看了皱皱眉道。可护军乃是陛下亲军,他无权调动,只能问小皇帝。
“呵呵,朕下令让其准备进攻,并非立即进攻,至于如何把握战机朕无需多加干涉!”赵笑笑道,“刚刚战事紧急,早饭都未曾用过,又激战多时,不补充些饭食如何有力气再战。”
“陛下,可敌大军在前,他们却席地而坐,不加戒备,万一……”谢枋得不放心地道。
“谢抚使,敌军鼓噪却不敢上前,可见刚刚一战已经令其丧胆,李统制如此正是进一步打压其士气,再战之下便能一战而胜。”宋濂插言道。
“陛下才言招水军助战,李统制定已知晓圣意,一者借此休兵,二者是等待水军前来,再者正如宋都统所言正是借以打压敌士气。”秦林锋又补充道。
“诸位不饿吗?朕却是饥饿难当了,与朕也取些干粮来!”赵听了笑笑,摸着肚子道。
“陛下,臣马上令人造饭。”文天祥想想也是,小皇帝就是个‘吃货’,战时再急也从不忘了吃饭,连忙言道。
“不必如此麻烦,有些干粮充饥就可!”赵赶紧摆手道。
“陛下,今日出来的急,属下未曾携带。”陈墩见小皇帝看向自己,低头言道。
“陛下,末将却带着,只是凉了。”秦林锋从亲卫手里拿过干粮袋有些为难道。
“凉了却不怕,点火烤烤就好!”赵却不嫌弃,伸手拿过,翻看一下其中只有些饭团、咸菜和鱼干,让人端过火盆过来。
“陛下,末将这里还有些肉干和胡饼,一并烤来吃吧!”说话间,宋濂也递上粮袋道。
“哦,有肉最好。”赵也接过来,翻开一看却不为人察的皱皱眉笑着道。
稍时有侍卫送上火盆,将饭团、鱼干及肉切开摆在篦子上烘烤。赵叫众人围拢过来,团座在一起,在炭火的烘烤下,一会儿功夫便散发出阵阵香气,他见一面已经烤好了,亲手用火筷子将饭团和面饼都翻了个面,业已经烤的焦黄。
“饮食粗鄙,陛下请勉强一用!”宋濂抢先将一个面饼夹上肉双手捧上道。
“不必,朕不耐这牛肉的腥膻味,你劳苦自用吧!”赵推开,拿起一根鱼干在火盆边上轻轻摔打了两下,抖落上面的火星、炭灰,掰下一块放到嘴里嚼着道,“烘烤之后,这鱼干酥脆,味道不错,大家都尝尝。”
“陛下,这鱼干又咸又硬,哪里好吃?哪里若这面饼牛肉。”陈墩听了也拿根鱼干,放在嘴里嚼了嚼苦着脸道,虽是没有敢吐出来,却也先抢过宋濂手中的面饼。
“你小子是忘本了,当初还不是为了这鱼干、白饭,死气白咧的赖在帅府中不走,那时也未见你抱怨过啊!”赵拿起饭团咬了一口,这饭团乃是军中所制,不仅米糠没有筛除干净,还夹杂着砂子。嚼起来粗鄙难咽又硌牙,但他依然面不改色的咽下,且打趣陈墩道。
“属下是慧眼识明主,哪里是为了这白饭、鱼干!”陈墩听了却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地道。
“噗嗤……”
“秦都统,你笑什么?”陈墩指着秦林锋怒道。
“当日我却记得陈统制是带了李振等一伙儿人大闹饮福宴,因抢夺吃食被我等擒下,又哭又闹之下才被陛下收留,那时日日鱼干、白饭却也满足的很啊!”秦林锋指指阵前的李振,又摸摸胡子笑着道。
“你……那不过是我投靠陛下的手段而已,否则怎能进了帅府啊!”被揭了老底儿,陈墩本有些气急败坏,可眼珠一转又腆着脸道。
“陛下,臣妾姊弟双亲早亡,对家弟疏于管教,以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臣妾还请陛下恕罪。”许夫人听了却是吃惊不小,但转念一想,陈墩自小便顽劣,如此事情绝对是做的出来的。
“呵呵,此等小事,许夫人勿要放在心上。”赵笑笑道,“他那时也是个孩子,陈相殉国之后无人照料,也是朕之过,可那时艰苦只有白饭、鱼干,让他受苦了。”
“陛下,臣妾虽然见识短浅,却也知一饭之恩,家弟今时忘记当日之艰难看似小事,它日却难免做出背君之事,理当重惩。”许夫人正色施礼道。
“许夫人言之有理,忘记过去便是背叛,此言不仅于其,于朕也是振聋发聩,朕今日受教了!”赵听了起身整整衣冠还礼道。
“陛下言重了,臣妾怎敢!”许夫人赶紧向右让了一步再施礼道。
“陛下,属下知错了,定会静思己过!”陈墩见状也赶紧施礼请罪道。
“唉,以许夫人之大义,足见家风清正,可叹陈相早逝,未曾当面请教,真是憾事!”赵亲手相搀道。
“陛下圣明,臣等敬服!”文天祥听了起身施礼道,众将也随之起身施礼。
“坐吧,再圣明也得先吃饱肚子!”赵当先坐下,看看众人,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随而笑着招呼众人道……
‘轰、轰、轰……’远远听到号炮声响,表明郑永已经率水军就位,这也表明决战时刻的到来,李振听闻传令各军起身备战,随之部署在前沿的上百余门大小火炮同时开火,射向敌阵之中。在一连串的口令声中,二旅各部步军迅速转换为进攻战斗队形,以营为单位形成一个个方阵向前推进。
随后威胜军和怀恩军亦以一字长蛇阵向前,他们一则担任后援,一旦前锋不敌,他们可迅速递补,挡住敌军;二则战线漫长,混战之中难免有漏网之敌,他们可予以阻截。而赵也下令中军前移,在众将的簇拥下上马,亲军旅和山地旅随扈左右。
二旅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持枪列阵前行,炮击停止后距敌阵已不足百步,而骤然受到打击的龙兴军损失惨重,向后溃退下去,险些将其后的平阳太原万户军冲垮。主将王英连砍了龙兴军十数人才止住退势,稳住阵脚,但是已然丧失了先机,只能转攻为守。
“放箭!”两军尚未接战便溃不成军,抄儿赤怒不可遏,却也胆颤心惊,他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火器。但见宋军步步逼上,惶恐之下下令放箭。
按照规矩,步军列阵必以盾兵在前为防,其后布置弓弩手。当敌靠近后,以一兵先射标定射距,待敌进入后才会群射,从而有效的杀伤敌兵。但是主将先慌了,底下的兵丁更加害怕,命令一下不待宋军进入射距便纷纷开弓放箭,试图吓阻敌军,最好将他们逼退。
不过事实与他们所想相反,宋军不仅没有停止进攻,反而加快了脚步,且阵型丝毫未乱,似乎没有看到如雨的箭矢从天而落一般。那些士兵就像不知畏惧的木头人似的,依然机械的跟着鼓点的节奏上前,即便身边有人中箭倒下,他们补上空位仍然默然的毫无畏惧的挺进。
咚咚的鼓声,铿锵如一的脚步声,不惧死亡的默然的神情,却给龙兴军带来极大的心里压力,他们身上似乎有着可以踏平天地,横扫四野的豪气与自信,自己在他们面前不过一条可以一步跨过的小水洼。沉重的压迫感随着一步步的接近,已经吃了大亏的龙兴军防线开始动摇,弓箭手射出的箭矢愈发凌乱,没了准头。
“上刺刀!”行至六十步,李振下达命令。行进中的军兵们以左手抽出刺刀,右手放低枪身装上刺刀,恢复到单手托枪。
“举枪!”行至五十步,李振再次下达口令,护军士兵由单手托枪转为双手持枪,并打开保险,并在各营指挥使的口令声中散开,变成一都为单位挺枪前行。
“射击!”十步之内,队形已然转换完毕,成四列横队,李振猛地将指挥旗挥下,下达了射击口令。
‘砰、砰、砰……’行进的队伍停下脚步,第一列军兵同时开火,二千多支火枪射出的子弹犹如一阵狂风扫过。
元军的蒙古军骑马作战时一般不会使用盾牌,只有在下马步战时才会使用小盾牌,多是以藤条编制的藤盾,和生牛皮制作的皮盾。而汉军步兵则常备盾牌,不仅有旁牌、团牌、铁团牌、拐子木牌等种类,另又造出一种“叠盾”,张则为盾,敛则合而易持,说起来就与雨伞一个原理,不过材质也无外乎是木、皮等。
火枪的威力可洞穿铁甲,这些盾牌就如同薄纸一张,根本无法抵挡激射的铅弹,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顷刻将前列的龙兴军兵丁放到一片。而头一轮枪声刚息,后排的军兵已经上前又进行第二轮射击,紧接着又是两轮射击。
护军一个旅编制万余人,除却那些辎重和炮兵,火枪手也有八千余,火枪在四十步内的命中率高达八成,即便以半数计,也会给敌造成上千的伤亡。如此大的损失下,早已成惊弓之鸟的龙兴军顷刻崩阵向后逃去,抄儿赤即便有心制止也是有心无力,何况他也早就胆寒,随着溃军向后退去。
“进攻!”眼见敌军崩阵,不待硝烟散去,李振发出冲阵的命令,而他也拿过一支火枪领军向前。什么叫兵败如山倒啊,溃阵的龙兴军涌上将其后的平阳太原军阵势冲垮,两军的人搅在一起,顿时乱作一团。而宋军这时已经赶上,双方爆发了肉搏战……
赵看向前方,虽然看不太清,但是敌军将旗不断后退,显然是己方占据了优势,冲乱了敌军阵型,让他们无法稳住阵脚。他暗松了口气,此前他指挥作战一直避免与敌近身肉搏,就是担心己方的单兵作战能力差,会在近战中吃亏,可他也知道这终将难以避免,因而也是费尽了心思。
在体质上相比,南方人的身高和体力都要弱于北方人,一对一的相搏很难占到便宜。因而赵在射击火枪时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既不影响装弹,又要保证火枪的射击的稳定性的情况下,他尽量加长了刺刀的长度。在肉搏战中‘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人所公知,火枪加装刺刀后长度达到近六尺。
同时元军也装备长枪和长刀,长度也大致在六尺,而普遍装备的单刀及双手刀一般在三尺左右,最长也不会过四尺,否则就难以舞动,或是因为材料所限容易折断。而作为奇门兵器的鞭锏、骨朵之类更不会过长,因而加装了刺刀的火枪在长度上有了优势。
其次赵知道只有在训练上下苦功,拼刺是新军的一个重要训练科目,不仅精炼了招法,且训练强度也很大,同时强调实战化训练,他一度要求必须以真枪在野外不齐地形或山地练习刺杀,不能只将训练停留在基本教练上面,以此提高刺杀技术。
另外便是在战术上想办法,一对一打不过,便相互配合,以在局部上形成二打一或是三打一,以其中一人佯攻,其他人突刺。当然还需要些花招儿,他们往往以三人分组,其中一人保持子弹上膛,一旦遭遇强敌便首先开枪射击,干掉最具威胁的人,军官当然是首要目标。
此外赵知道白刃战的拼刺,很少会杀得一个不剩,往往是一方心理崩溃,或夺路而逃,或弃械投降。因为,它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更是由信仰、血性、胆量和勇气汇集而成的一种精神。因而他有意识的在新军中培养一往无前,不惧生死的战斗精神,讲究十步之内必见血,不仅从技战术上胜过敌人,还要在气势上压垮敌军……
第785章 困兽
护军二旅在打乱敌阵后立刻发起突击,面对混乱的局面,他们再次化繁为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都分解成队,队化作伙,伙则分成两组,分由正、付伙长各领五人。这种方式看似分散,其实也相互间保持协同,由都头保证攻击方向的正确,队正则可协调自己麾下的各伙进退,相互支援,可以说仍然是个整体,以整体的力量来抵销单兵作战能力的不足。
“杀!”二旅四团一营甲都一队丙伙排在第一列,在进攻中有两人中箭伤退出了战斗,但是在得到发起突击的命令后,伙长张先和付伙长刘鹏立刻按照训练时的分组迅速前出,高喊杀声冲进敌群。
龙兴军已经丧胆,慌不择路的向后退却,张先伙两组互为犄角,一前一后猛追,已经有数名敌军被他们赶上当场刺杀。有敌兵眼看逃不过,返身接战,但是往往难敌多人合击,往往一个回合就被刺倒。丙伙相互掩护,交替为先,迅猛向前突击,渐渐脱离了大队,冲进了敌群之中。
刘鹏这也是头一次与敌面对面的肉搏,他发现这种近身搏杀却比以火器杀人更令人惊骇,满地的残肢、遍身是鲜血、满耳皆是重伤濒死者的惨叫,刺刀扎入人体,刀斧劈砍在肢体上喷溅的热血,无不让人神经紧绷。但是己方始终是压制住敌军,几处战事激烈的地方,倒下的敌军尸体堆积成小山一般,可众军无暇清点战利品,很快又投入下一场搏杀。
“去死吧!”刚刚单独对战中,刘鹏刺中一名元军的胸部,这让他信心大增,其后又以两个回合解决了第二个敌人。可这个费了点儿事,双方兵刃架在一处相持片刻,他率先变招儿,用枪托砸中其颈部,顷刻血管崩裂,倒毙当场。他收枪向前却发现又有敌扑上来,急忙率自己的小组跟上。
原来当敌人发现只有数人追上来时,敌军一位十夫长转身来战,其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以盾牌迎上张先刺出的一刀。锋利的刺刀贯穿了盾牌,一时难以拔出,其立刻弃盾将张先的刺刀带到一旁,而右手的长刀则劈向他的脖颈,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嘿!”危急时刻,身在张先左边的一个士兵立刻跨前一步,防左刺将敌的长刀拨开。张先得到支援,一脚踢开卡住刺刀的盾牌,然后立刻拧身突刺,捅进敌人的左腹,鲜血立刻顺着血槽喷涌而出,骤然大量失血之敌身子一软便瘫软在地,张先轻哼一声顺势抽出刺刀。
“杀!”看到张先受阻遇险,刘鹏立刻率自己的组上前挡住另外三个敌兵,他抢先突刺将一名靠前的敌兵刺倒。而一名敌军却借机上前夹击,他身侧的两名士兵立刻上前阻截,敌兵大吼一声挥刀作势欲劈,但他也知道自己劈向当前之人,那便空门大露,另一个敌军士兵则会借机突入,自己即便杀了当前之人,自己也将死于非命。
“啊……”就在敌兵犹豫之际,他当面的宋兵却连续两个突刺抢先进攻,出枪不仅迅猛,而且坚决。他立刻紧张起来,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其。可就在他分神之时,却觉腋下一凉,这里可以说是防护最为薄弱的地方之一,为了保证胳膊的灵活,往往不会着甲,扭脸一看正是身侧的那名敌军借机偷袭。他这才明白,当前之敌只是佯攻,这刀才是正经的。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发出声长长的惨呼,就感到刺刀已经扎进了胸腔,刺破了心脏。
转眼间将三名敌军刺杀,不待张先三人喘口气,他们发现自己因为突击速度太快,已经和大队脱离,此刻是深陷敌群之中,一位元军百夫长领着三十余敌兵围拢上来,他们以多打少的局面立刻变成了以少敌多。但张先并不畏惧,立刻转换战术,每两人背靠背以枪对外,交互掩护面向敌兵。
‘砰!’
‘砰!’面对围上来的敌兵,张先首先顺过枪抬手一枪将敌百夫长击倒,另一位兵士则对准个抢攻的敌兵射击,正中面部,不足五步的距离上威力巨大的弹丸将其的头盔击穿,掀掉了其的天灵盖。
“杀!”两个中枪者,领导重伤倒地,疼的呼天喊地,垂死挣扎;领头攻击的脑浆迸裂,仆倒当场,胳膊、腿还在不停的抽搐。如此惨烈的场面让围上来的敌军不免胆寒,不由的后退一步,谁都看出来了谁上前谁死啊!而张先则借机大吼一声,全伙的人也随声附和,并挺枪突刺上前跨了一步。
‘咣当!’一名敌军被吼声吓了一跳,又连退两步,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发出声脆响,他边上的人则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开。
“弃械投降者不杀!”张先已经看出敌兵已经被己方的气势所慑,举枪吼道。
“我们皆是南人,被迫降元,愿意重归王师!”一名中年元兵听了首先将手中的长枪弃于地,单膝跪地请降道。
“我们愿降!”
“我们愿降!”……
有了带头的,士气全无的敌兵就像得了传染病,纷纷弃械投降,刀枪噼里啪啦的扔了一地,人跪满了一地。这反倒将张先几人下了一跳,一会儿功夫有上百人投降,远远超过了刚才围上来的敌兵,且仍有不断逃过来敌兵加入其中,他不免担心自己能否控制住场面,若是他们再度反水岂不坏菜,但是事已如此也只能持枪警戒,随时准备将蠢蠢欲动者刺杀。
“张伙长,此皆是你们所俘获!”正当张先紧张万分的时候,甲都都头率众赶到,见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元兵,吃惊地道。
“禀都头,正是!”张先急忙上前敬礼道,心中也是大舒口气。
“好,统制有命即刻停止追击,就地列阵,准备迎敌!”都头回礼道。
“这……是!”张先十分奇怪,现在他们已经恢复了此前丢失的阵地,为何形势正好,却又为何停止追击。当他很快清醒过来,上级的命令要无条件遵守,立刻敬礼答道。
“呵呵,水军已经就位,很快将要开始炮击,再向前就要进入炮火覆盖范围,不能再追了!”都头也看出其疑惑,笑笑解释道。
“是!”张先闻听后立刻明白了。
“你们马上清点俘虏,转交后面的威胜军,千万不要数错了,这可都是你们伙的功劳。完毕后立刻入列归建!”都头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
‘轰轰轰……’爆炸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是来于南湖。赵登高望去,但见火箭弹自东城城门为始轰击,凶猛集中的爆炸便将东城护城壕上的三座吊桥全部炸毁,切断了出城敌军的退路,宽达十余丈的护城壕便成了一座难以逾越的天堑,插翅也难以飞过。且城壕中的水与江湖想通,水流川急,敌军即便化成鱼想游过只怕也会被冻死,冲走。
吊桥被毁后,炮火并没有急于向东延伸,而是转向了城头。鄂州城作为江防重镇,在城墙上加修了平台,布置了五门‘襄阳’,七梢十五门,用以封锁江面和守护城池。当初文天祥率军攻城,攻城车和轮桥便被这些抛石机砸毁,以致难以破城。而当下这些抛石机同样对江面上往来的水军,及攻城部队带来极大的威胁,所以是必须予以清除的目标。
火箭弹这东西向来有名的没准,落到城内、城外不可避免,可威力不容小觑。由于其弹体容量大,可以比开花弹装填更多的火药,顷刻将东城内外炸成了一片火海。襄阳体积庞大,而七梢也不小,发射时需要二百余人操作,想要挪动绝非易事,很快便被摧毁,城头的敌兵也是四散奔逃。
“陛下妙计,城外之敌已成失巢之蚁,惶恐不安,今日必胜!”文天祥施礼道。
“现在还难说,敌虽已损兵近万,但仍有余力再战,他们若是狗急跳墙强行夺路突围,对我军还是有威胁的。”赵言道。
“陛下所言甚是,但臣以为敌接连遭到炮火打击,现士气全无,军心大乱,应全军出击,歼敌于城外。”文天祥言道。
“文相所言不虚,敌即已成困兽,又何必主动出击徒增伤亡?不若以逸待劳,耗尽其锐气,再行攻心招降敌军!”秦林锋这时上前言道。
“嗯,攻心为上,有理!”赵点点头道,“你立刻挑选些声音洪亮的士兵到阵前,令他们高呼:宋人不打宋人,降者免罪;抗拒王师者,杀无赦!”
“是,陛下!”秦林锋敬礼领命,想想又道,“陛下,刚才一战收降着上千,若是由他们阵前喊话,末将以为效果更好。”
“不错,他们现身说法效果会更佳,你自去安排吧!”赵略一思索道。
“末将遵命!”秦林锋敬礼前去组织人手。
“陛下,不若末将率军趁敌来降之机其右翼,将他们分割包围,一一聚歼,以绝后患!”见秦林锋走远,上前禀告道。
“不可!”赵想都没有想便拒绝道。
“陛下,这些降军叛附无常,留在营中会带坏军中风气;再者他们若是临阵倒戈,遗患无穷;放归乡里,这些降兵无田无地,资财全失,生活无着恐会沦为盗匪,危害地方。”秦林锋又进言道。
“是啊,陛下。我朝向来是一经征募从军,便终身为兵,直至年老才准还乡,就是以防这些军兵沦为匪寇,挟技对抗官军。”谢枋得也言道。
“呵呵,俗话说官逼民反,如若他们重新沦为匪寇,也是朕之失德,你等失职。”赵用手指点了下自己的胸口,又指着谢枋得言道,“应募者终生为军,以朕而言有害无益。青壮皆入军中,田地无人耕种,工坊无人做工,且长期于军中难免心生怨气作战懈怠。而老弱久滞军中不得还乡,又需征募新兵补入,如此又会造成冗兵之患。”
“陛下一直倡导士兵服役七年便可退役还乡,并以军功给受田地和财物,也是为此?但……”谢枋得皱皱眉道。
“先生还是担心军兵返乡后会作乱,地方难以弹压吧?其实大可不必!”赵轻笑着问道,“我军军纪严酷,即便是普通兵士也要服役七年,遵纪守法之念早已深入骨髓。且他们身经百战,虽见惯了死亡却也比他人更为珍惜生命,盼望着安定的生活,若非被逼的走投无路又怎么会为匪作寇。”
“另外,这些服役多年的兵丁有技艺在身、知行军作战,回乡后也可作为乡兵从役,闲事加以校阅,便可成为守护乡里的骨干。遇战事紧急还可应诏重归军中,稍加整训便能上阵杀敌。如此可藏兵,即节约了大量的军费,又可从事生产,而还为战事提供后备兵力,于国于民都是有利无害的。”
“再说这敌军之中,尚有大量新附军,他们皆是我朝降兵。他们也曾为国出力抵抗蒙元,可叹的是那些叛将无德,害得他们成为炮灰,代敌征战,无数人命丧疆场,实非他们之过。朕让他们回归原籍,与家人团聚,给予他们土地维持生计,谁又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做盗匪。”
“陛下以德治天下,定能天下归心。那些降兵也会有感圣德,忠心侍国的!”谢枋得听了感叹道。
“先生过誉了,朕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少一些征伐,少死些人!”赵看着满眼的尸体,被血浸红的土地轻轻摇头叹道。自复国之役开始,他虽然连番取胜,但也明白了尸山血海的意思,那不止只是四个字那么简单。想想前世的自己在网上与人引经据典相争时,论及伤亡,成千上万条性命只不过是个数字一样简单,如今想想真是可笑、幼稚之极,若是将当年的辩论场放在这战场上,恐怕谁也不会如此高谈阔论了……
第786章 反水
护军水师断敌退路,毁掉城头的抛石机后,战船前移将炮火转向城前的敌军大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炮火的轰击下,敌军四散逃命,但这里已是绝地,城是回不去了,两边又是大湖,迫使他们向东突围。可前方宋军业已做好准备,火炮齐鸣,万弩齐发,又将他们击退。
如此一来,被困在其中的元军便想风箱中的老鼠一般两头受气,却又如同筛子上的煤球滚过来、滚过去,往来奔逃。可随着水军炮火不断延伸,元军活动的区域越来越窄,一些元军不堪忍受跳到北湖中试图游到对岸逃命,而冰冷刺骨的湖水让人很快失温,手脚麻木、僵硬,功夫不大就成了湖中浮尸。
“让开、让开,让万户过去!”鄂州达鲁花赤帖木儿不花本想率军出城捡个便宜,却没想到被堵在了城外,也不得不左冲右突躲避炮火,他们是骑军跑得快,但是步军们却倒了霉,被炮火炸死的不说,死伤在他们的马蹄下的也不在少数,眼见突围不成,他们只能再次退回寻路回城。
“让开……”上万人挤在方圆不足数里的狭窄区域,战马自然时常受阻,开路的骑军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纵马推挤挡路的汉军,还不时的以刀背劈砍,不少人伤在他们手上。可这次不知哪里飞来一支冷箭将两名骑兵射下马来,顿时已发混乱。
“反了,汉军反了!”探马赤军被射杀,顿时让蒙古军大怒,他们大声喊叫着,不分青红皂白挥刀砍向身边的汉军,仿佛他们皆是凶手一般。
平日汉军对蒙古人的探马赤军向来是畏若寒蝉,不敢造次,即便受了他们的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但大家都知道双方矛盾已深。如今竟然有人暗施杀手,尤其是在这战事危急之时,而蒙古人对汉军的一贯不信任顷刻爆发,立刻大肆砍杀,欲以此压服汉军。
“总归是死,反了,反了!”没想到过去一向顺服的汉军此刻却爆发了,他们调转刀枪与探马赤军打在一起。
探马赤军不过两千余人,又在炮火中损失了一些,汉军好歹还有两万人。而骑兵的优势在冲击力,当下他们与步军搅在一起,所具优势无法得到发挥。步军却可发挥自己的近战的优势,上刺人、下刺马,想跑、跑不了,想打、打不过,情形极为被动。
眼见汉军群而攻之,王英大惊,连声喝止,但是已无人听从,又怕激怒部下引火烧身,迟迟不敢领亲兵上前弹压,退在一边干着急没有办法;而龙兴军连败两阵,损失惨重,怒气更重,抄儿赤身为蒙古人,当然要维护己方的利益,挥刀劈死一个汉军士兵,试图震慑麾下众军将。没想到反而引起公愤,兵丁们一拥而上,将其扯下马乱刀砍死。
“陛下有诏,宋人不打宋人,降者无罪!”
“陛下有旨,对抗王师者,杀无赦!”
“陛下有旨,降者前事不咎,可回归故里,予以土地、钱粮!”正当鄂州城下元军内乱,蒙汉两军杀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炮击不知何时停止了,却从对面传来一阵高过一阵招降声。元军这边听了也慢慢停止了搏杀,眼望东方静听宋军方面的喊声,很多人竟眼含热泪情不自己。
“大汗待尔等不薄,那贼子不过诓骗你等,一旦降了便是刀斧加身,切记不可上当!”王英看看连侍卫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不禁大惊道。
“呵呵,将军说得对。若我等把将军绑缚宋帝面前,定能免死,说不定还可受些封赏!”他身边的一个侍卫笑着称是,靠近后却突然抽刀架在王英的脖子上道。
“你……你们叛主求荣,不怕天谴吗?”王英梗着脖子道。
“将军骂的好,你之祖上先是叛宋降金,又叛金降元,是早该遭到天谴了!”那兵丁将刀往下压了压又扭头对众人道,“我等皆为宋人,如今大宋复国,当重投故国。如今炮火之威大家皆已看到,若非宋帝有好生之德,不需一兵一卒上前,便可将我们尽灭于炮火之下!”
“降了、降了,大家降了!”众军听了跟着呱噪起来,他们自降元后并未获得半点好处,却处处受到压制,每逢出征却都是他们为先锋,不知多少同袍战死在安南、占城、日本,尸骨无还。而这边宋帝许下前事不咎、还乡分地的诺言,这对他们的吸引力太大了。
“来日大汗领军前来,定将你们这些叛贼诛杀干净……”王英见状还想胁迫众军,却感到脖子一凉,利刃已经切入将他的人头割下。其他人一拥而上,将其亲信及军中蒙古人乱刀砍死,扯块白布做降旗,以长枪挑着其人头,摘下头盔向东而去请降。
眼见王英被部下割了脑袋请降,其他各军中的新附军也相互呼应,纷纷斩杀主将投奔宋军,战场上只剩下混战后余生的约千人的探马赤军及不肯就降的北人,他们借宋军收降之机向北逃去。鄂州城外有些特殊的居民,他们多以水产捕捞为业,以舟船为居所,常年漂泊在江河湖面,形成‘泊舰于岸’的流动型民居,与琼州的民相似。
帖木儿不花纵兵抢了他们的舟船,从北湖逃入长江,却不敢再入城,又担心被宋水军追杀,顺江漂流而下三十数里才敢靠向北岸登陆。由于他们皆不擅于操舟弄潮,途中许多船在江中翻沉,点检人数,只有三百余人逃得性命,遭此大败帖木儿不花痛哭不止,却又无可奈何……
天黑之时一场大战落幕,元军本想打破封锁,却没想到反被宋军所制,主力尽数被歼灭,宋军连夜打扫战场,此战共杀敌一万余,收降二万余,杀敌万夫长以下将官百余人,仅主将得以身免,缴获军器甲仗堆积如山,战马千匹。宋军伤亡三千余人,其中护军阵亡五百余人,伤者三百余人。
赵下令在鄂州城前二里下营,妥善安葬阵亡士兵,伤者及时医治。而对收降的敌军给予粮食,伤者送医,不准搜取个人财物,不得虐待,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并登记姓名,籍贯,告知他们愿留者,审验合格的编入军中;愿走着,开具路条、发放盘资,返乡后由地方官府依照标准分配土地,绝不强留。
吩咐下去后,自有文天祥等人去忙乎。眼见天色已晚,折腾了一天赵也不愿再回龙王庙,吩咐就近在社稷号上安歇,一应人等也随后上船。他先洗了个热水澡,更衣后简单的用了晚膳,寝舱里早已点起了火盆,十分暖和,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本想再琢磨下明日如何攻城,困意上涌便睡下了。
次日清晨,赵还未起床,便有内侍通报文相上船求见。虽然大清早的便被饶了清梦,但敲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也清楚其早早来见定是有急事,急忙起床、洗漱、更衣,到休息室中相见。不等他问,文天祥便禀明了情况,并请示下如何处理。
原来昨日一战,镇守鄂州的达鲁花赤帖木儿不花逃走,其余三个万户皆战死。而鄂州本来是由镇南王脱欢管理,但其已经率领本部兵马及属臣前往上都奔丧。一时间鄂州城中群龙无首,最大的官便是鄂州知州姜辅,眼看镇戍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千余留守的官兵守城。大家一商量,这么点兵将连城墙都站不满,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便连夜遣使来请降。
文天祥与他们谈了半宿,他们提出的条件是不得伤害城中百姓,保证降官的安全,放城中的蒙古人及北人及家属返回江北,只要答应这三个条件,便开城投降。前两条,他可以做主答应,但是第三条却不敢应承。于是天一亮,文天祥就急匆匆的上船来请陛下拿主意。
赵想了想,第三条当应他们也无妨,放他们回去还省的设法安置。他也知道凭这些残兵是挡不住自己的,不过他们放把火把城中的粮草、财物及官署都烧了,这点儿人足够了。于是他表示可以答应放其北归,不过不准携带武器离城,且只能携带随身的衣物和少量财物,否则这帮人能把府库搬空了。
文天祥琢磨了片刻也觉并无不妥,又下船前去商谈,对方来使表示回城通报后再做答复,双方使者往来数次,终于在辰时打成协议。赵没有出风头儿的瘾,便授权文天祥及谢枋得、谢翱挟威胜军、怀恩军众将参见受降仪式,并处理城中事务,护军皆留守大营,担任警戒。
“官家,为何不亲去凑凑热闹!”苏岚一进书房就看到小皇帝站在舷窗前端着望远镜向城下张望,笑笑问道。
“收复这么个小城也要我亲去受降,岂不太抬举他们了,即使文相去也够给他们面子了。且威胜和怀恩两军一路打到鄂州,终于完成了任务,让他们参加受降也算是善始善终!”赵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官家说的也是,可你不怕引起护军不满?毕竟此次攻城他们出力最大!”苏岚又言道。
“护军连临安城都收复了,怎么会在乎这鄂州城!”赵不屑地道。
“呵呵,官家总是有理。喝杯热茶吧!”苏岚捧上茶水言道。
“你说他也不怕冷,跣足披发,身穿白衣,看着就冷!”赵喝口茶看着受降现场,为首者的样子真是奇怪,他捧着大印跪下送上。
“官家,降者就是如此,以显示自己是个罪臣,其很可能是我朝降官,才会如此的。”苏岚也好奇的看了一眼说道。
“朕若是如此,还不若找根绳吊死,也不受如此侮辱!”赵摇摇头道,想想谢太皇太后和德帝开城投降时怕也是这个样子,心中不免发酸。可看着两军的士兵随后入城控制了城门,登上城墙接手防务,竖起大宋皇旗时又颇为自豪。
“陛下,人已经到了。”正当赵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蔡若水进来施礼道。
“好,途中无人发现吧?”赵点点头道。
“禀陛下,我们是从行宫上的船,并无人看到。”蔡若水回禀道。
“嗯,朕就去见他,你一个人陪着就行了!”赵言道,又告知王德自己见客时任何人不得打扰,侍卫退到三丈之外守候,没有召唤不得入内。
“是,陛下请移步!”蔡若水施礼道,他主管御前办三室,专司情报管理,充当各个情报机构的联络人。昨晚陛下突然让他联络事务局闽赣和闽广两处根据地情报站的负责人,按规矩没有特殊情况是严禁联络地方情报站的,而是通过事务局转交的,因此他觉得定是有紧急的事情。
“嗯!”赵起身前往顶舱的小客厅会见两人。而他之所以打破规矩召见两人也是迫不得已,现在鄂州之战结束了,江陵那边失去鄂州的支撑,战事也将很快结束,而文天祥不可能久驻,那么留守荆湖战区的主官及各级官员的人选就要确定下来,但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一旦失误就可能毁掉整个长江防线,进而失掉整个江南。
不过赵此前对于几个根据地在用人上相对还是比较宽松的,他以为这些人必定是草莽出身,讲究江湖义气及爱搞个小团体并不意外,而这其中既有社会传统上的问题,也是他们求生自保的手段。后来他也采用掺沙子的方式通过不断派遣军政干部来分化瓦解他们的小集团,逐渐取得了军事指挥权和话语权。
想着这些派遣干部独自在外,为了立足采取些‘非常’手段也无不可,因而赵对他们的小错、小过并没有深究。但昨天他发现自己错了,正是由于他的‘放纵’有些将领已经是积小过为大错,若是仍然继续使用,很可能要出问题,所以他想详细了解情况,看他们到底陷进去有多深……
第787章 调查
赵清楚官员的贪污腐化是一个政权衰亡的征兆,大宋却是主动为武将打开了贪腐之门,而始作俑者就是开国皇帝赵匡胤,以被广为人们称颂的‘杯酒释兵权’为标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事件本身单纯的看确实是好事,从武人割据和平过渡到了士大夫治国,未杀一个功臣,开创了历史新局面,可却贻害子孙。
史载,在“杯酒释兵权”时,赵匡胤曾开导众武将说: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众爱卿不如多积金宝,广置良田美宅,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如此,君臣之间再无嫌猜,可以两全。话说的已经很白了,意思就是只要众将放下武器,不掌兵权,不再对他赵匡胤的皇位构成威胁,那么,其他一切都好说,想要什么都行。
仅此可见,赵匡胤在释兵权时,给众武将开出了极为优厚的价码,表现得非常地慷慨,当然也是慷国家、民族之慷。透过现象看本质,赵也明白了所谓的杯酒释兵权,其实不过是宋太祖赵匡胤从稳固自己的地位出发以**换兵权罢了。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不啻是赵匡胤给整个武将集团颁发了一张‘**许可证’。
赵匡胤的这些做法非常有效,由于赵匡胤所采取的以**换兵权的略,除了在立国之初相继发生了两起由后周旧臣李筠、李重进所发动的叛乱外,此后,在大宋帝国内部,三百多年间竟然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类似“黄袍加身”的政治事变。
此事件,赵以为从政治的角度看是宋朝加强中央集权制度的重要反映,有人认为几乎所有的开国皇帝都有杀功臣的行为,但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却使用和平手段,不伤君臣和气就解除了大臣的军权威胁,成功地防止了军队的政变,算的上是开了历史先河,可视为有名的安内方略。
然而,天下事往往有一利则必有一弊。由于有了皇帝亲自颁发的这张“**许可证”为庇护,所以,从那之后,武将们都理直气壮地进行**,可以看出太祖的武将们几乎清一色的贪财好色之徒。但对于大宋帝国来说,虽然巩固了中央政权,却无异于自毁长城,慢性自杀,直接造成内政腐朽,付出的代价也相当的大。
如今赵就等于在为老祖宗们背锅,替他们擦屁股。也正是由于他深知贪腐的危害,在创建帅府军之初也以金钱收买,但很快便制定了‘八不准’的铁律用于约束众将,并几乎屏弃了过去所有旧军队中的高级军官,因为他清楚这些人已经病入膏肓,贪腐思想以深入骨髓,将他们改造过来极其不易,干脆弃而不用,重新打鼓另开张,与他们划清界限。
其后,赵是连番整军,通过加强军纪,建立严谨的奖惩制度,并保持反腐的高压态势,基本上已经遏制军中的贪腐之风,杜绝了中、高级军官的贪腐行为。但是百密一疏,在地方军中还是出现了问题……
“属下事务局闽赣站主事吴慎之,参见陛下!”
“属下事务局闽广站主事严凤鸣,参见陛下!”两人见小皇帝进来,立刻施礼参拜道。
“二位请起,坐下叙话。”赵抬手让二人免礼,当下坐在软榻上,两人这才落座。
“朕今日请二位过来,是想问一下威胜及怀恩两军主官的情况。”赵直言了当的说了召见他们的目的,免得二人多想。
“严主事先请!”吴慎之冲严凤鸣拱拱手客气地道。他们二人虽同属事务局,但只是闻名未曾见面,且名字都可能是假的,相互联络也只认印信,因而同在鄂州城下却从不相识。
“陛下问的突然,吾还要想一想,还是吴主事先请。”严凤鸣还礼笑笑道。
“好,若水你领严主事到隔壁房间想周全了,稍缓再说。”赵一听两人相互推辞便明白了,他们二人虽同属事务局,但是仍然心存戒心,一防止被对方出卖,二也是防止泄密。其实这也是一个情报人员的基本功,只有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禀陛下,属下在祥兴三年奉命进入闽赣地区,从事私盐贩运,后又受命进入怀恩军潜伏,任司户参军,管理粮草及物资买卖。”吴慎之清楚事务局是陛下一手建立的,乃是他们真正的后台老板,在其面前当然不敢有丝毫隐瞒,先将自己的经历介绍清楚。
“嗯,辛苦了,我们事务局在威胜军中担任要职的不少,你为何只混了个参军!”赵点点头笑着问道。
“陛下不要打趣属下了,当年我们受命收编了不少盐队,但是为了隐瞒身份,只有外围人员可公开担任军职,核心人员则以幕僚及低级官员的身份藏身于军中各处监视各方动向,收集情报,属下担任参军职务已经不低了!”吴慎之笑笑道。
“你做的不错,这些职位看似低微,却便于接触到核心机密,又不引人注意。”赵夸赞道。
“谢陛下夸赞!”吴慎之施礼道。
“不必多利!”赵摆手道,“今日打破规矩请你们来,是想了解下军中主将的情况,朕要听实话!”
“是,属下定知无不言!”吴慎之再施礼道,“怀恩军本是以许夫人及黄华义军为基础编成,黄华早已战死,其部便奉许夫人为主。改编后又以许夫人和宋都统二人为首,各部统制官又以原援北的禁军占据半数,统领以下官佐多是原各部义军及盐队首领担任。谢抚使进入闽赣后,军政大权又归于其,但他在军中日短,威望不足,影响力较弱,主要还是打理地方政务。”
“许夫人和宋都统两位可否有违逆朝廷诏令,贪污及鱼肉地方之举?”赵点点头又问道。
“陛下,据属下所掌握的情况,许夫人一向忠君爱国,尤其是获知陛下追封其父、抚育其弟后,常常会教训手下人要忠于陛下。对朝廷颁布的诏令也会严格遵守,督促下属执行落实,从不怠慢。”吴慎之立刻回答道,“另外许夫人极善经营,其利用朝廷拨付给的粮饷和琼州盐赚取了数倍的利润,并将这些钱财补入军中,购买武器甲仗,抚恤阵亡的将士!”
“其可有从中取利,用于私人的勾当?”对于许夫人擅于经营的事情,赵早已知晓一二,其能在短短几年间通过海贸让许家成为巨富,可见却有本事。而其利用公款搞经营,以便改善部队的条件,他并不反对,但若将钱财装到自己兜里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禀陛下,以属下所知许夫人做事极为公正,除了自己的薪饷从不多取一文,反而常会以私财补贴军用。而经营所得,其经手的财物皆有账可查,属下未曾发现夫人有谋得私利之举!”吴慎之言道。
“如此说来,许夫人在怀恩军中很有威望了喽!”赵点点头道。
“正是如此!”吴慎之点点头道,“闽赣地区,明面上是谢抚使主持军政,实则却是许夫人暗中协助,否则谢抚使是寸步难行。即便怀恩军上下几乎皆由禁军派将领接管,但是真正能调度的军队也不足半数,而地方百姓对其更是一呼百应,或许只有文相能与之相较。”吴慎之言道。
“朕知晓了!”赵相信许夫人却有这个能力,其根基在江西和福建地区很深,不仅她的夫籍在此,亲属和乡佬众多。且其父陈文龙官声不错,又为国殉职,死的壮烈,深得当地百姓的拥护。而谢枋得新来乍到,威望自然无法与经营十数年的许夫人相比。
“陛下,宋都统此人却也中规中矩,无论是领兵作战,还是训练军队都有板有眼,从不剑走偏锋。对于权力也并非贪恋,不过御下十分严厉,对不法者从不留情,可又能悯贫惜弱,因而部属对其十分敬服。”吴慎之又说起宋濂的情况。
“宋濂是否爱钱?”赵又问道。
“陛下,属下并未发现。宋统领除了读书外,并无其它喜好,生活亦十分简朴,衣服也只是配发的军服,吃的也从未超过标准,薪饷大半都送回家中。”吴慎之略一思索道,又似乎是在回想,“其它的吃空饷、收受贿赂、敲诈商旅的事情没有发现,也许是许夫人掌管军资,其难以插手的缘故。”
“看来其还是清廉的,朕看其也不似奸猾之人,但我们仍不能因此掉以轻信,有些人是会变的!”赵砸吧砸吧嘴道。他明白一个统领数万兵马的都统要想弄钱是十分容易的,而其又身在天高皇帝远的江西,即便有些小错也上官也不得不有所迁就,但这么多年依然能严格自律,尤其难得,否则是逃不过事务局那么多眼线的监视的。
另外赵以为宋濂并非其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庸,而是很有策略。就拿其担任主官多年,却在主要将领皆是自己人后仍然不能完全控制整个怀恩军的来看,说明他明白许夫人在闽赣地区军民心中的地位,因而并没有选择利用朝廷的支持夺权。这从小的方面来说,其并不贪恋权力,但也知道进退;而从大的方面说,说明宋濂顾大局,为了内部团结知道忍让。可其却又掌控着怀恩军半数的军队,即便有变也有能力控制局面。
基本情况已经了解清楚,赵又向吴慎之问了一些其它情况,又对其褒奖了几句,要其一定要严密监控军中动态,且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旦身份暴露可以迅速脱离,而此次谈话的内容要严格保密不得泄露一字。然后便让其告退,以免被人发现上过御船。
赵令人悄悄将吴慎之送走,却没有急于召见严凤鸣,而是喝了两杯茶静了静才让其过来相见。他突然调查两军的首官,当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些端倪。昨日在战场上,当他喊饿要吃饭的时候,宋濂送过自己的干粮袋,其中皆是常见的普通食物,不过秦林锋的干粮袋里面却是面饼和牛肉。
面饼和牛肉可能大家觉得很平常,并非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在江南,尤其是在古代的江南却不普通。江南种植的农作物是以稻米为主,只在江东部分地区实现稻麦兼种,而在鄂州地区小麦的面积种植的很少。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白面也就成了稀罕物,并非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把面饼当做干粮的人也就不简单了。
再说牛肉肯定是来自于牛身上,而牛别说在古代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就是在现代中国的七十年代以前很长一段时间同样如此,宰杀老病耕牛都要报县里同意的,私自屠宰就准备坐牢吧。而在古代宰杀耕牛罪过就更大了,即便牛是自己的都不行。但是赵发现秦林锋送上的牛肉并非是牛肉干,却是刚炖熟不久的鲜牛肉,可军中又不养牛,那牛肉的来路就让赵不得不往‘歪处’想。
如果只凭这一点儿,赵也不会有所怀疑,毕竟秦林锋是一军都统,想吃点儿牛肉、面饼,搞点特殊化也非不可。而牛的来源可以是征用的牛累死了,打仗的时候被杀了,都有可能。但是他发现其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带有一种媚态,带着讨好的意味,却非其他人那种敬服。尤其是在他拒绝食用牛肉的时候,秦林锋眼中竟闪过丝不屑,却没有看出自己的不悦和警告。
另外在赵借陈墩大谈当年艰苦岁月的时候,其他如文天祥等人都随着自己吃饭团就鱼干,偏偏秦林锋并没有动,而是旁若无人的大吃面饼和牛肉。这就又说明一个问题,平日其就是如此,吃面饼、牛肉对其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已经咽不下夹杂砂子的饭团和又硬又咸的鱼干,甚至连个姿态都没有做。两件事情掺杂一起,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
第788章 态度
‘啪!’
“混账东西!”赵猛地一拍身前的案几,茶杯蹦起老高,掉到地上发出声脆响,轱辘到一边,他仍不解气地骂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息怒!”严凤鸣急忙捡起茶杯施礼道。
“这厮居然贪婪如此,真是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片心意。”赵摆手表示没有其的事情,示意其坐下。而他自己努力压抑胸中的怒火,叹口气道,好不容易才把想杀了其的话咽回肚子里。
严凤鸣刚刚汇报的情况,恰恰证实了赵的担心。当年禁军征北留军在闽广收编陈吊眼义军创建根据地,并用以牵制当时的闽赣根据地,以便能顺利完成对许夫人部的收编。这个任务是一肩担两地,既要完成根据地的建立,又要抵挡元廷的清剿,可谓任务艰巨,这便需要挑选一个强干的领导人主持。
彼时二师统制官刘志学便举荐了秦林锋担任留守,称其出身于帅府军,头脑灵活,作战勇敢,且御下有术,定能协助谢翱完成建立闽广根据地的重任。赵召见后,对策十分令他满意,便让其担任威胜军都统。在创建初期,其确实在短短年余时间便收编了陈吊眼余部,并完成了威胜军的整编。
不过在此时期也有反映,称秦林锋嗜杀,将不听其号令的义军将领,甚至有异议的同僚都或杀或赶,建立其自己的权威。而主持闽广军政的谢翱毕竟年轻,缺乏斗争经验,对其的行为也无可奈何,处于被边缘化的地位,若不是其头上有钦命的帽子,只怕也会被赶回了琼州。
考虑到一个根据地创建不易,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控制闽广地区,用些过激的手段也是必要的,于是便对秦林锋所为有所迁就,而事务局回报也没有发现其有不忠于朝廷的行为。此后闽广地区也趋于稳定,形势发展的不错,赵也就将此事放下了,再没有多加过问。
直到这次偶然发现彼时的秦林锋已非彼时的秦林锋。这一问之下发现事态严重了,其不仅借着整顿的名义诛杀异己,还大肆敛财。将朝廷拨付用于发放兵丁薪俸的食盐加价倒卖,还以朝廷财政困难为由克扣,中饱私囊;利用屯田的名义截留良田,租佃给当地农户从中牟利;再有破坏赋税制度,擅自加征人头税,造成百姓逃亡等;此外其生活日趋腐化,吃喝用度皆远超规定,还私养姬妾……
最让赵难以容忍的是,秦林锋这小子也清楚身边必有皇帝的眼线,他或采用收买的方式收为己用,或是利用战事将他们暗中除去,脱离了自己的监视。若非郑虎臣发现闽广情报站有异,派遣严凤鸣重建了机构,暗中进行调查,也许自己听到的还是对其一片好评声,其问题仍然无法被揭露。
“谢翱是否已与其同流合污?”赵喝了口茶又问道。
“陛下,属下尚未发现两人合流的证据。”严凤鸣回禀道,“谢抚使行事虽偏弱,不够果断,但为人正直,从未收受其礼物。不过其难改士人酸臭的脾气,将颜面看得过重,意识到局势失控即没有上报,也没有抵制,而是消极应对,以致朝廷失察,导致其愈加跋扈。”
“嗯,朕知晓了。”赵点点头道,“此次北征,威胜军号称五万之军,杀敌过万,可朕昨日观阵其居然挡不住最弱的龙兴军,且敌潜至阵前竟毫无察觉,让朕不能不怀疑其有谎报之嫌。”
“陛下圣明。”严凤鸣施礼道,“威胜军已非初时兵强马壮,各级军官上行下效,皆设法敛财,无心训练部队,而他们兵额实有不足三万,余者皆是虚报。在北征中一直避重就轻,根本没有打过一场硬仗,何来歼敌过万之说,反倒是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沿途招募盗匪、流民编入军队,以免被文相窥破。”
“如此说来,威胜军上下已经烂透了!”赵皱皱眉言道,他也没有想到威胜军已经糜烂到如此地步。
事情发展到如今,赵有些为难,若是视而不见不足以正军法,也不利于威胜军以后的发展,甚至可能导致**行为的蔓延。而若是严惩秦林锋,其在威胜军中已经根深枝茂,贸然动手很可能会激起兵变,也会有诛杀功臣之嫌,引起军中恐慌。
“陛下,并非如此。”严凤鸣摇摇头道,“据属下调查,秦林锋虽然将亲信安插到各处,但是圈子也不大,且他对留驻的原禁军军官还是有所忌惮的,只是将他们排挤到边远或外围山寨,从而远离权力核心,以方便他上下其手。另外亦有些将领慑于其淫威,敢怒不敢言,阳奉阴违主动疏远于他,并不与其同流合污。”
“嗯,你将这些人的名单和背景给朕详细开列出来,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并要我们的人严密监视秦林锋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立刻告知于朕,不可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赵言道,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块腰牌递给严凤鸣。
“谢陛下,属下定不辱使命!”严凤鸣双手接过腰牌小心收好施礼道。他有些激动,明白自己有了这块腰牌便可直接面圣,而无需他人通报,据他所知整个事务局也就总事郑虎臣有这个特权,这也表明自己已经得到了小皇帝的信任……
收复鄂州的次日,文天祥请陛下入城。赵本想同往日一样悄默声儿的进城,但转念一想自己干嘛来的,不也是想借亲征提高自己的威望吗?所以在其劝谏下决定排开仪仗,公开举行入城仪式。不过规模还是超过了他的预期,不仅有献俘仪式,还有城中耄老、名士的敬献仪式。城头遍插旌旗,而城中也是黄土垫路,净水泼街,沿途店铺张灯结彩,百姓跪迎。
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全,途中所经护军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沿途警戒,圣驾以护军骑兵为先导,乐队高奏凯歌,锣鼓齐鸣。赵在众臣及诸将的陪扈下乘车入城,亲卫旅官兵前后护卫,侍卫营环绕圣驾周围,骆车缓缓而行,上万人的队伍一个时辰才过完。
赵的行宫设置在原宋朝的总领所,欢脱到鄂州后作为镇南王府。此处在西门子城内,其中修有诸多的亭台楼阁,有清景堂、正已亭、应轩、憩轩、跨碧、梅阁等,还有楚观楼、生春楼、清美楼、曲水亭、乔木亭。又有北榭设在厅后与南楼对,北榭西的楚望楼可外瞰长江,此外黄鹄山顶的楚观亦建在其内,确是一处景色怡人之地。
江夏县作为鄂州的府治,军防重镇,不仅驻有都统司、安抚司、转运司等路级衙署之外,且江夏县与鄂州同治皆集中于子城内。而子城紧靠西城,防务自然又护军二旅暂时接管,子城则由亲卫团接手,行宫仅驻有侍卫营。在赵的授意下,威胜军除一部与山地旅屯驻东城军营外,余部分驻夏口和汉口;怀恩军主力屯驻城中,负责南北两城的防守,余部分驻鄂州所辖各县。
赵算了下时间,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二日,自己即便立刻启程也无法赶在元旦赶回临安了,加上威胜军的事情尚未处理;另一方面在鄂州失守后,江陵敌军失去呼应,无心再战撤往江北,江钲借机率军追击,歼敌两万余。他想想两个重镇先后收复,善后事宜都未完成,思量再三后决定就在鄂州过年了。
人回不去了,但是有些事情还必须得做,他首先要给还在琼州的杨太后上份贺表,并送上礼物。另外修书给应节严和刘黻二人,告知他们朝廷近况,并让他们在年后准备护送太后北上临安,准备共议国是。而临安方面陆秀夫也随公文送上奏章,成北宫已经修葺完毕,众臣及万民迎候他还都。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意,他还是回书告知这边战事已经结束,但尚需处理些善后事宜,暂时无法回临安,让其先行主持朝政。
皇帝留在鄂州过年,自然要好好筹划一番,这可忙坏了文天祥等人。而战事结束,又远离朝廷,太后和师傅又不在身边,难得无人约束和清闲,可以撒撒欢儿了。在大家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他却在鄂州城四处转悠,观景访古,凭吊先贤。
祭祀最重要的内容莫过于祀天地、山川、社稷。鄂州就建有社稷坛,位于东黄鹤山下,于淳熙九年按政和五礼画为四坛,无论是作为江南的新主人,还是恢复旧地的中兴之主,赵都要前往祭祀,告知天地又换了新主人,他在收复鄂州城三日后亲率城中文武官员亲往祭奠,祈祷天地保佑他早日复国,江南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接着便是祭奠神佛鬼神了,赵是建庙就烧香,遇神就磕头。拜了建于唐朝的开元寺中的铁佛,敲了重达一万三千斤的铜钟。还去了传说中孝子孟宗哭母泣竹之地,绍兴间建的孟孝感庙。此外拜访了李白、黄庭坚等人题咏过的头陀寺,看了山顶的磨剑池,逛了读书堂。到洪山寺里给岳飞亲手植下的松树松了土,浇了水。
鄂州城除了有各处皆有的佛寺、道观之外,还有一些祠庙奉祀与当地有关的人物。比如在城西南三里陆大宪庙,祀汉陆贾;武安王庙,祀关羽;卓刀泉的关羽庙亦祀关羽,世传关羽尝卓刀于此,遂立庙于泉上。忠义祠则是祭祀砸北宋建炎间金骑渡江时,固守城池的郡守李宜,其后为贼所虏,遁投僧寺,僧疑而杀之,百姓伤感,为建祠祀焉。
而鄂州城西南的鹦鹉洲,传说中黄祖在此杀害祢衡,洲上遂有弥衡墓、黄祖墓,后来成为鹦鹉寺。此外最常见的是祭祀江神的庙宇,除常见的龙王庙以外,有横江鲁肃庙,因其尝为横江将军,故庙以之为名;三圣公庙,当地人中秋日阖郡迎神,十分虔诚,所迎三神之一即为伏波将军。
赵不信鬼神,他去拜祭绝对是糊弄鬼呢!但有一地却是诚心诚意,那便是忠烈庙,其位于城外东十里,是南宋前期民间建造,州民因为当时岳飞保护长江上游有功于国,请于朝廷建祠祭祀,诏赐今额。他前世就对岳飞敬佩有加,在收复临安后就想到墓前祭奠,却未能成行,没想到在鄂州碰上了。
在拜祭之后,赵下旨重新修缮忠烈祠,并加修配殿和后殿。将此次鄂州和江陵之战中殉国的将士灵位供奉其中,并勒石以记,亲题‘忠烈千古,永世不忘’。此外又下令征用附近土地百亩建设陵园,安葬在北征中西路军牺牲将士的尸骨,祭礼由过去的民间祭祀,升级为政府四时祭奠。
腊月二十七日,善后事宜基本处理完毕,江钲和韩振接圣旨来鄂州。赵以为二人接风为名邀请驻鄂州的重臣前来作陪,当文天祥按时赶到行宫,来到楚望楼时却发现只有小皇帝在此,惊愕之下也弄不清其这是要做什么,上前见礼已毕后落座狐疑的看向陛下。
“文相,这些事情你可知晓?”赵说着将一份文卷推到文天祥面前道。
“哦,不知陛下所言何事?”文天祥打开文卷,说着逐页翻看起来,而脸色从难以置信到惊愕,直至凝重起来。
“文相,你以为如何?”赵看其脸色数变,喝了口茶问道。
“陛下,文中所载有些事情略有风闻,但大部分却不知。”文天祥放下文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地道。
“文相,此事重大,朕初时得知也难以置信,但是暗中查访后无一不实!”赵沉声说道。
“陛下,臣有失察之罪,还请降罪。”文天祥听了急忙请罪道。
“文相不必如此,当下威胜军已经堕落如斯,秦林锋罪责难逃,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置?”赵抬手让其起身,经过进一步的调查,他知道此事并没有牵扯到文天祥,而其作为重臣自己无论如何处置秦林锋都要与其通个气儿,看看其的态度……
第789章 绝不姑息
秦林锋所犯的罪过,无论是从国法和军纪上哪个来讲,其都是死路一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让赵更为失望的是其还不知死,不仅在得到自己的警告后,即没有来‘自首请罪’,也没有收手。在大战之后清扫战场时,还擅自截留战利品,将不少财物收入他的囊中。且暗地里居然笑话自己不知享受,身为皇帝每日四处征战,吃不好,睡不好,还不若自己做个地方大吏,好吃好喝,钱财不缺。
如今革命尚未成功,其不仅丧失了进取之心,还滋生了享乐之心。仅此一点赵觉得此人已经不可再用,也不能再留,且要借其人头来杀一儆百。他心里十分明白在琼州窝了这么多年,过去见识过江南花花世界的人不免会蠢蠢欲动,而头次看到的亦很容易深陷其中,以为苦了这么多年也应该享受一下了。若这种思想蔓延开来是很危险的,将毁掉自己的复国大业。
自从赵入主帅府直至登基到今天,处决了不少违反国法、军纪的官员,而让他动了杀机的高级官员秦林锋还是头一个。而大宋的祖宗家法一直秉承着少杀的原则,尤其是高级武官极少因为贪污被处以极刑的,不过他难以容忍这种腐化的官员存在,让其恣意侵蚀国家的肌体。但是杀一个曾经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追随自己的部下,且为立足琼州,开创根据地的有功之臣还是让他很是痛心。
赵一向是算盘打得精,喜欢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而今不论是说杀鸡儆猴,还是要杀一儆百,皆是要以此警示全军,那么就需要将其明正典刑,让天下人皆知贪腐就是这个下场。即便其身居高位也没有贪腐的特权,难逃国法、军纪的惩处,问题是难也就难在这里。
秦林锋沉浸闽广地区多年,不仅在威胜军中一手遮天,且在地方上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采用暗杀或是秘密处决的方式,再以暴毙为由宣布其死亡引发的动荡最小,那么这种不明不白的做法就无法起到警示作用,也难以追缴其贪污所得,如此一来即便有人知道其死因也难以起到威慑作用,反而会让一些人产生‘死了我一个,幸福好几代’的想法。
当然这些东西不是赵琢磨出来的,而是借鉴于历史上有名的‘暴君’雍正。其前任康熙亲手创造了一个“太平盛世”,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吏治**、税收短缺、国库空虚。雍正接手时,国库储银仅八百万两,而亏空的数字却大得惊人。严峻的形势下,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清理积欠、诛杀贪官,都是势在必行。但他的反腐措施并不仅此,除惩治诛杀贪官以外,雍正还有更为彻底的措施。
照人之常情,杀人不过头点地。人一死,再大的事也一了百了。可惜雍正不吃这一套,他不管什么常情不常情、骂名不骂名。他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位,谁也别想有侥幸心理。他说:这些人自知罪大恶极自身难保,就想一死抵赖,借死保住财产,让子孙后代享用,这万万不行的。
由此看来贪官们不仅只是死路一条,而是连死路一条都没有,其的政策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他。贪官们的罪一经核实,雍正下令:丝毫看不得向日情面、众从请托,务必严加议处。追到水尽山穷处,务必叫他子孙做个穷人,方符朕意。此令一下,全国一片抄家声,雍正也得了个抄家皇帝的封号,也可见当时官场上对这个刻薄皇帝的怨毒之深。
赵作为一个现代人,当然知道反**连死人都不放过,追穷寇一直追到阎王爷那里,按照现代法治的观念,这都是不对的。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接手的江南早在亡国之前就是已经贪腐成风了,又经历了蒙元十年的掠夺,官场早已经烂透了,且形成了不以贪污为耻的社会风气。
在这种社会氛围之下,赵清楚乱世只有用重典,为国家计、为社稷计,不如此不足以拨乱反正。不下这样一个狠心,就刹不住贪污**之风。那么秦林锋将作为一个典型用以警示后人,也许他一个人的脑袋掉了,就可以让世人引以为戒,不知道多少人可以因此有所收敛而保住脑袋。
赵虽然下定了要杀秦林锋的决心,且要重组威胜军,并做好了响应的布置。可他也知道这事儿最好自己不要动手,免得落下诛杀‘功臣’,打击异己的名声。如此虽然有即当婊子又立牌坊之嫌,但在这正是用人之际还是要爱惜自己羽毛的,得了那么个恶名谁还敢跟着自己打天下。
而自己不出手,必然就要有他人动手。赵就想到了文天祥,其是朝廷右相,位高权重,当下又主持西路战事,威胜军正在其统领之下,由其出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合适的人选。且自己又不是让他诛杀功臣,那秦林锋的罪行都是铁板钉钉儿的事实,让他当打手主持此事不但不会落下恶名,反而有益于提高其威望,坐实清正廉明,刚正不阿的铁血宰相之名……
“陛下,臣以为此事应当机立断,及早处置以免生变!”文天祥思索良久,才抬头肃然道。
“嗯,朕也深以为是。”赵重重点点头道,“秦林锋营私舞弊,中饱私囊已经不是一日半日,其利用权力与蒙元做生意,难保不会与敌勾结。当今我军刚刚收复鄂州,威胜军又布置在前沿,朕真的很担心。”
“正是,鄂州久攻不下,威胜军防线被敌连连攻破,直逼大营,威胁陛下驻跸之地,现在想来其难逃嫌疑。而如今威胜军驻守夏口和汉口,若其怀有异心,鄂州将十分危险,令其回防也不妥当!”文天祥皱着眉言道。
他对当前的局势十分明了,夏口和汉口扼守汉江口,可谓是鄂州城的前哨阵地,一旦不战而降,敌军可直逼鄂州城下,且可顺流而下威胁京畿。如今护军驻扎在此,其也许不敢擅动,而圣驾一旦离开,难保其不会动手;若是将其调回闽广同样存在隐患,由于大军急于夺取长江防线,只在地方重镇留兵驻守,许多州县仍未收复,后方并不稳定,敌军尚有一定的实力,若是他们里应外合作乱,局势更难以控制。
“既然如此,秦林锋是不能留了。但其手握重兵,又遥控闽广,处置起来十分棘手啊!”赵轻叹口气道。
“陛下,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文天祥压低声音道。
“当下此事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其他晓得内情之人也皆在控制之内,绝不会走漏消息。”赵回答道。
“如此最好,我们君臣便可暗中从容布置,然后将其一举拿下,迅速平息此事!”文天祥言道。
“嗯,那么就有劳文相主持此事,朕定鼎力支持。”赵点点头道。
“为君分忧,为国除奸,是臣之本分,定不负陛下所托!”文天祥施礼道。
“此事处置一定要果断,布置要严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拿下,与此同时将威胜军中其心腹控制起来,且要避免引发兵乱,防止其率部逃向江北。”赵叮嘱道。
“陛下,臣记下了。但……但不知皋羽是否与其同流合污,卷入其中?”文天祥犹豫了下又问道。
“据朕所知目前皋羽并没有牵扯其中,但其不仅未能制止其行,亦没有发现其恶,或是视而不见,却也有失察之过!”赵言道。他知道谢翱在文天祥开府剑南之时,曾率乡兵数百人投效,担任谘议参军,也算是其的老部下,因而担心其卷入其中。
“唉,皋羽真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不仅未能治理好闽广,属地发生如此大的事情居然毫无所知。”文天祥叹口气道,“陛下,不置可否让其戴罪立功,前往闽广平息地方?”
“文相也知此事万一走漏消息,便会引发大乱。而皋羽是否牵扯其中,尚未查实,用之若有意外,岂不误事!”赵摇摇头拒绝道。
“陛下所言极是,可若是军政首官皆被处置,是否会让地方震荡,人人自危呢!”文天祥听罢施礼道。他内心虽然为谢翱惋惜,但是也明白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若说其一点儿也没有风闻秦林锋所为,肯定任谁也不会相信。小皇帝话说的虽然婉转,但显然业已将谢翱列入怀疑对象,起码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不会对其信任了,而前途也骤然变得渺茫,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文相,除弊莫大于去贪官污吏,果贪污尽去,则天下自享其利矣。我们不可因为一时之急,而致贻害后世!”赵断然拒绝道。
“陛下,皋羽毕竟年纪尚幼,又非主谋,若是受此牵连而获罪,则前途尽毁,可惜了其一身的才学!”文天祥仍不死心,试图挽回道。
“文相要知小错不惩,将成大恶。若是秦林锋之事早有人揭发,也不会铸成今日大过,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会连累家人。皋羽之事待查明之后,再据其过错予以处罚,文相也应该相信朕会公正处置,而若牵扯到他人,无论是位极人臣,还是乡里小吏,朕同样都不会姑息。”赵肃然言道。
“陛下,臣绝不会因私而废公,也相信陛下能秉公处理,但愿其能洁身自好,不会牵扯其中。”文天祥轻叹口气道。
“文相为一国之相,当知治国先治吏的道理,吏治**乃是亡国之路,切不能心慈手软,也不要怕众人非议,朕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看着文天祥略带失望的神情,赵给他打气道。他又想起了雍正,其就是用一种极端独裁的方式大刀阔斧地惩治了**,在他当政那段时期,贪污几乎灭绝,官场上下人人如履薄冰,清廉保身,成为历史上一大怪状之一,而他在青史上留名也皆因他的整饬吏治。
康熙后期,由于皇储立废反复,让康熙帝心力交瘁,政纪废弛。康熙力不从心,采取宽大为怀策略,许多贪官不懂感恩,贪污受贿,肆无忌惮。雍正上台伊始,经济举措连发,摊丁入亩,耗羡归公,设养廉银,弛禁闽粤南洋贸易等等,除此之外,向官场宣战,惩贪倡廉。
对于雍正的惩贪治腐,亦有担心者。许多**重灾区,官员在一年内罢黜获罪者近一半,以致有督抚忧心忡忡:“若再提参,恐无人办事矣。”这话的意思是纪委再查下去,官场要停摆了。雍正态度明确地回应:严治贪婪,清厘帑项,概不得免,而追呼牵扰,亦有所不恤。
表面上看起来是狠了一点,但在贪污成风的年代,雍正的这些措施也算是以毒攻毒,极为有效。官员**一经他发现绝不姑息,惩贪除弊无论皇亲国戚,还是老将旧臣,一概严惩不贷,多数都会保不住性命。。反腐倡廉仅仅五年,国库储银就由康熙末年的八百万两增至五千万两。更重要的是,社会风气改变了。雍正一朝无官不清的说法,也许夸张了点,却是对雍正治理**的肯定。
而雍正也因为治吏刚正严苛得罪了不少人,以致朝野与之不利的谣言缠身。雍正写下“为君难”匾额,镌刻“为君难”宝印,都表明他身为一国之君所作所为的处境,他曾在雍正元年训谕:“吏治不清,民由何安?”此语金声玉振,也得以载入史册。而如没有雍正帝有力有效的吏治,也绝不会有后面乾隆六十年的风光无限。
当前正是复国之初,百废待兴之际,而蒙元对江南的侵占也打破了过去的规则,思想正处于混乱时期。赵知道此中情形下中兴大宋是困难重重,但也是难得的机遇,他正可以重塑规则,建立起新的秩序,而整顿吏治仍然是不容忽视的事情……
第790章 一语双关
在赵的坚持和保证下,文天祥妥协了,并达成了共识密捕秦林锋,将其押解进京明正典刑,解散威胜军消去番号,同时派遣得力之人前往闽广地区整顿吏治,清除隐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此事仅凭他们两人是无法完成的,还需要其它各军的配合,而这也是此会的真正目的。
稍时,江钲、韩振、董义成及谢枋得等人入内觐见,参拜、相互寒暄完毕后,赵就吩咐摆宴。宴席摆在楼的顶层,从这里可以北望长江,风景还是不错,里边早已点起了火盆烘的暖烘烘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他便让人在临窗之处摆上张长几,众人围几席地而坐,显得亲热一些。
人也不多,大家也算是近臣,说是接风宴却更像是便宴。而大家也知道小皇帝向来节俭,不喜浪费,那些流于形式的看盘也免了,直接便是前菜,他们也不感到奇怪,反觉得没当他们是外人,因而并不以为杵。不过准备的食物却是十分精美,味道也是十分不错。
“诸位爱卿征战数月,今日终于功成,聚于长江之畔,朕先敬诸君一杯!”头道菜上桌,赵屏退左右,只留苏岚领着两个宫女侍奉,他举杯言道。
“臣等不敢居功,若无陛下千里来援,如何能轻取鄂州!”众人一饮而尽,文天祥施礼道。
“能够重据长江,陛下当是首功,臣等惭愧!”江钲也施礼道,他早已从战报及董义成口中获知小皇帝领护军连战连捷,歼敌数万,率先攻取了江浙地区,收复了江东。可自己却进展缓慢,直至陛下攻取了鄂州城,自己才拿下了江陵。
“陛下既能运筹帷幄之中,又能领军攻城掠地,本朝除太祖外无人能及啊!”韩振也施礼道。他自甲子镇追随陛下也有十年了,从初时的不情愿,到后来不服气,又到如今的敬服,可以说称得上铁粉了。
“朕能有今日之功,全赖诸位爱卿扶持,我们再饮一杯!”赵再次举杯笑笑道。
“官家,不可多饮!”众人又满饮了第二杯,苏岚却不肯再给小皇帝斟酒,劝说道。
“苏姑娘说得是,陛下尚幼不胜酒力,切不可贪杯!”文天祥也笑着劝道。
“诶,陛下明年便是戴冠之年,说不上年幼。且又征战沙场,怎能少了酒!”江钲却是不同意,摆手言道。说起来他们江家也算是与小皇帝颇有渊源了,自江万载起便结下不解之缘,堂兄江又为帝师,自己也在极其险恶的环境下拥戴其继位。不过小皇帝也对的起他们,当下江身为兵部尚书,自己也为枢密院佥事,离入相不过是一步之遥,恢复江家一门三相的荣耀可谓指日可待了。
“呵呵,朕也确实不胜酒力,便以半杯相陪吧!”赵有些尴尬地笑笑,取了个妥协的方法,可即便如此苏岚也只给他斟上了少半杯,勉强算的上没有空杯。
“陛下,这是什么菜?”说着第二道菜又上来了,文天祥却是没见过,抽了下鼻子问道。
“红焖羊肉!”赵言道。
“几天这几道菜皆是官家创制的,此菜是以上等羊肉烹制而成,味道绝美!”苏岚说着先为小皇帝夹了两块放到碟中,又舀了一勺汤盛到碗中。
“诸位爱卿也品尝下味道如何?”赵说着夹起块肉放入口中吃了下去,又喝了口鲜汤,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
“嗯,这羊肉上口筋,筋而酥,酥而烂,不错!”文天祥夹了口肉慢慢的咀嚼着,品味了一番言道。
“这汤水也极为鲜美,入口顿觉心旷神怡啊!”谢枋得却是学着陛下的样子先喝了口汤惊道。
“嗯,真是不错,没想到陛下对烹饪也有研究,这羊肉比之清煮、火炽都要美味!”江钲边吃边吧嗒嘴道。
“陛下,这菜中是否添加了什么名贵食材?若是真有,属下可不敢用了,否则事后要属下补膳食钱,怕是掏不出了!”董义成却是看着盆子流口水,却不敢动筷子,皱皱眉言道。
“呵呵,这道菜用的都是寻常食材,即便是普通人家也都吃得起,朕还是拿得出这点钱的。”赵笑着说道,他知道宋朝虽称为美食遍地,但也不及后人研究的深入,架不住老饕们不断的改良。而他也是吃腻了,便将几道前世的家常菜‘传授’给他们,却也差不多做出了前世的味道。这些人同样吃惯了此刻的口味儿,换一换自然觉得好吃了。
“韩帅,你也是个读书人,斯文一些好吗!”江钲歪头一看坐在自己下手的韩振只是不住嘴的吃,却一言不发,笑着问道。
“陛下曾有言,要想吃的饱就不能斯文,脸皮厚些才能吃的上!”韩振不以为意,又先夹了一块肉放在自己的碟子中,面不改色地言道。
“对、对,咱们也得快些了,否则都让他们吃完了!”文天祥发现片刻功夫盆中的肉已经少了大半,董义成听说不用补贴饭钱后也甩开腮帮子吃呢,他也赶紧招呼其他人快抢。
“陛下太过吝啬,如此佳肴却不肯多备一些!”董义成将碗里的汤喝了,意犹未尽地埋怨道。
“呵呵,好吃倒是朕的罪过了,催下膳房快些上菜!”一盆子肉,赵没有吃上两块,反倒落了埋怨,摇头笑笑道。
“官家,东坡肉!”催菜的宫女出去时间不长,便又送上一道菜。
“陛下,这……这并非是东坡肉吧!”几个人探头看看,只见盘中放着一块约两寸许的方正形猪肉,红里透着亮,他们疑惑地相互看看,谢枋得摇摇头道。
“这道菜已经官家改进,大家品尝一下!”苏岚说着用筷子在上面轻轻一碰,那块肉立刻散成了数块,可未等她给陛下夹上一块,其他几个人已经吸取了前时的教训便抢先动手了。
“无妨!”看苏岚愣在当场,赵摆摆手道,“当年帅府刚刚成立,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都是抢着吃,下手慢了,别说肉连汤都没有了!”
“陛下说的是,当年陛下与我们都是同桌用饭,谁能吃到根鱼干都能高兴半天,想想那时抢着吃倒是热闹。如今饭食比那时好了很多,鱼肉可以当饭吃,却没了当年的滋味了!”董义成看看筷子上的肉却叹口气道。
“你却没有忘记当年创业的艰难,衣食得来之不易。那会儿帅府所得几乎皆是从敌军手中所得,可以说每一粒米都浸染着帅府军官兵的血。”赵言道。
“是啊,属下还记得当年为了两船粮食,陛下不惜与张枢帅翻脸,事后想来都为陛下捏把汗。那时我们只有不足千人,甲胄不及二十副,连刀枪都不是人人皆有,而陛下刚满五岁就敢领着我们与之对峙,并迫使其退让。可陛下这么拼命只是为了能让大家吃饱,此恩属下是时刻不忘!”董义成将肉吃下,居然眼中含泪道。
“董统制真是仁义之人,我们同敬一杯!”文天祥听了举杯道。
“诶,文相此言差矣,非只末将如此,吾想军中诸将只要有良心皆是如此,陛下有命,即便前边刀山火海,大家都不会皱下眉便往前冲。因而此杯还是要敬陛下才是!”董义成起身言道。
“对,此酒当敬陛下。”韩振也起身言道,“陛下乃是明主,属下此生誓死追随,绝无二心。”
“何至于此,咱们同饮一杯,下边还有好菜呢!”赵十分欣慰,韩振此前虽亦忠心耿耿,大家也早已当他是自己人,但其从未在自己面前自称属下,今日说了出来,表明彻底归心了。
“陛下,臣此前也曾吃过这东坡肉,却不若今日食之入口香糯、肥而不腻,带有酒香,且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饮过酒大家重新落座,文天祥已从军方几位的言中听出他们对小皇帝忠心无二,那么处置秦林锋的事情会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那么便有了十分的把握,他会意地对小皇帝言道。
“陛下真是神人,这猪肉并不令人喜食,可经陛下烹煮便让人不愿放箸!”江钲言道。
“朕可不敢居功,只是在东坡先生烹制之法上略作了改进。”赵笑笑道。其实在古代羊肉才是贵族主要食用的肉类,猪肉则除了祭祀,主要是平常人家食用。而苏东坡因为被贬黄州,吃不起羊肉才不得不吃猪肉。其方法不过是小火慢炖,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只不过他人附会并经过不断改良才得以名扬天下的,他只不过将这个过程提前了。
“陛下那是妙手,这一改猪肉鲜美无比,胜似羊肉!”谢枋得慢慢品味着道。
“是啊,所以说改并非都是坏事,有些东西改一改就如这猪肉一般鲜美可口了!”赵一语双关地言道,“老子也曾言治国者若烹小鲜吗!”
说话间又有松鼠鱼、拔丝山药两道菜端了上来,当然又赢得了众臣的一致好评,大家也不再客气,每盘都一扫而光。但是几轮酒一过,话题又转移到当前的战局上,尤其是如何巩固防线,配置兵力上。
“陛下,当前大江中下游皆已收复,但是敌军占据四川,可以控制大江上游,随时能放舟顺流而下威胁江陵,下一步我们是否要夺取川蜀,解除威胁。”江钲询问道。
“现在江南新复之地尚未稳定,且当前兵力严重不足,新兵又未整训完毕,我们没有能力谋取川蜀。”赵夹了口菜吃了又道,“不过暂时不必忧心,短时间内蒙元是没有能力自川蜀出兵,因而我们的防御重心还应是南岸重镇。”
“陛下如何能断定蒙元不会自川蜀出兵?当年蒙元就是先取川蜀,然后迂回到我们后方破大理,从而绕过长江防线的。”江钲迟疑了下问道。
“不错,但诸位当知道此时的川蜀已非彼时的川蜀,那里已经无力支撑大军征战!”赵言道,而众人听了皆面色沉重的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宋时川蜀平原经过历代的开发已是沃野千里,被称为天府之国,国家赋税重要来源地。但是在蒙元屡次无法攻克江淮防线后,转而攻取川蜀并先后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屠杀。成都遭受大肆劫掠后,又放火烧城,火光百里可见,城中百姓被屠杀殆尽,仅成都被杀者就达一百四十余万。
历经屠戮之后,四川从南宋初年的一千多万人口,锐减到六十万左右,导致富饶的成都平原百里无人烟,百姓听到马叫声就吓得躲进深山密林。以区区这点人口是无法支撑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的,即使抢又能抢到多少,所以赵并不担心敌军会从川蜀出兵顺江流攻取长江防线的。
“陛下言之有理,但是西路军出琼州后沿钦州、南宁路、柳州、靖州路、沅江路至辰州路、酆州路一线到达江陵,其中广南西路诸多州县尚未收复,且云南也在敌手,我们侧翼随时会受到敌军的攻击,一处失守敌军就可深入江南,还是应设法尽快收复。”江钲又言道。
“暂时不需考虑左翼,我们的防御重点仍是长江。不过也无需过分担忧。广南西路历来是畲族聚居地区,他们虽暂时臣服蒙元,却也叛降无常。当下蒙元各部皆被歼灭,其也许暂时不会归降我朝,但定会借机驱逐蒙元势力,闭关自守,如此便给我们留下了缓冲空间和战略纵深。”赵让众人起身来到地图前,在上面画了一条线言道。
“至于云南也不必担心,那里是大理故国,他们当年迫于蒙元淫威不得不投降,可一旦蒙元势力下降也定会揭竿而起,重新复国,这些都可成为我们利用的条件。必要时可以扶植一个亲宋势力,与我朝联合抵御蒙元。”赵又在原大理地区圈了个圈……
第791章 难舍
赵前世不喜欢喝酒,而喝酒的情况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别人强迫自己喝,虽然没有捏着鼻子灌他,可求人办事不喝也得喝;再有就是陪酒,领导一个眼神就得大杯的灌下去;等于被动的灌酒,每每都是大醉而归,喝的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加上胃出血,提到酒就想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另一种是自己强迫自己喝,在那段被困在船上的日子里也是他最郁闷的时候,可此刻连陪酒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自己将自己灌醉,以求得脑子中的片刻安宁。
因而赵对酒只有恨,没有爱,到了这个世界向来是敬而远之。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意识到在古时候不喝酒也与现代一样是种缺陷,起码他们会认为你还小,依然是个孩子。而军中那些家伙则认为你不像个男人,虽然自己已经是男人中的男人了;可那些士人们认为你不喝酒,则不够风雅,不懂风流,懒得与你为伍,玩儿什么也带你。
所以赵在今年开始尝试着喝酒,且发现当年练出的酒量不减,准确的说应该是心理上对酒的承受度还在,他一直以为常人的酒量是差不多少的,区别只在于敢喝不敢喝,年轻人放出胆儿来喝怎么也能凑合一斤八两的。何况当前蒸馏酒还很少,是以与啤酒度数差不多的酿造酒为主,若是肚子容量许可他觉得自己喝下二斤不会醉,也难怪当年武松能喝下十八碗。
不过这酒一喝起来,赵却发现酒真是好东西,主要是没有人再强迫自己喝了,自己想喝多少喝多少,却可以让他们喝多少就得喝多少,自然也就喝的开心了,能品出酒的滋味啦。他也终于领悟到,领导为啥都爱喝酒了,他们喝的不是酒,而是这种可以随意支配他人的感觉,看着他们喝醉了说酒话、撒酒疯,第二天白着脸捂着肚子还得对自己笑嘻嘻。
当然今天赵不敢让他们几个喝醉了,所以酒至半醺后便及时叫停了,只供应汤水不再供应老酒。但是这汤可是御厨自制,自己前世喝的最多的汤可能就是飘着几片菜叶的鸡蛋汤了,食堂和酒店的区别只在于飘在上面的蛋花多少而已,因而这个东西实在上不了台面,即便受到几句夸赞也是受之有愧的,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好人,怎么能不讲诚信啊!
“江总管,江陵城池已经尽毁,你当前要尽快修复,并督促各部迅速完成扩编!”赵喝了口羹汤对江钲言道。
“是,臣已经动员各部收集材料,清理城基,待年后立刻动工修复。”江钲回答道,“如今四个师要大规模扩编,要征募兵丁近十万,只怕仅江陵一地是难以完成的。”
“嗯,你说的不错。仅从一地征募大批青壮会影响到当地的生产,不利于新复区的稳定。”赵点点头思索片刻道,“如今江西地区皆是民军改编,武器尚未更换,战斗力较弱,那便将九师调往江西驻守并进行扩编,文相以为如何?”
“陛下所虑正是,臣以为可行,且可将部分不愿返乡的降兵编入其中,并将威胜军改编成地方镇戍军,驻守地方州县,选派得力官员到地方任职。”小皇帝和自己谈了半天,文天祥当然听出其中画外音,应和其道。
“陛下之意,文相是要返回朝廷了?”谢枋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相询道。
“文相乃是朝廷重臣,如何能久驻地方,年后朕与文相及护军都将返回临安。”赵笑笑道。
“陛下,臣是否也一同随扈?”谢枋得点点头又问道。
“君直,陛下以为汝老成持重,精明强干,因而欲让君直主政江西,任江西安抚使。韩将军则为江西行军总管,主持军事。”文天祥言道。
“臣谢陛下信任!”谢枋得施礼道。
“不必多礼!”赵抬手道,“有叠山先生主持江西大局,朕十分放心,先生可有意见。”
“为陛下分忧,为国出力,乃臣之本分,万死不辞!”谢枋得再度施礼道。
“韩将军呢?”赵又转向韩振道。
“陛下,属下绝不负君所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韩振起身施礼道。
“陛下,那是不是可以回朝了?”董义成是随小皇帝最早进入战场的,但一刻都未得清闲,现在战事基本结束,当然想早日回朝。
“你回去还得等上一等,朕欲让汝担任江鄂水军总管,防守长江中游,如何啊?”赵摇头道。
“属下遵命!”董义成苦着脸道。
“朕已经命人将你的家小送来鄂州,你们可以团聚了!”赵又笑着道。
“谢陛下关心!”董义成搓着手傻笑着道。他从军多年自然清楚,在外从征是不准带家眷的,而是留在驻地营中,一者减少麻烦,二者是以家眷为质。当下陛下开恩将自己家眷送来,表明对他是十二分的信任。
“当下江总管要统管湖广军政,要辛苦一些了!”赵又转向江钲言道。
“陛下,臣惶恐,军政之权归于一人,有违祖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江钲听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兴奋,反而惶恐地道。
“江总管,有一人兼管兵民并非没有先例,湖广当下两面受敌,形势复杂,军政归于一人便于协调调度!”赵言道。
“陛下,臣并非惧于辛苦,而是领兵多年早已疏于政务,实是难以担当如此大任,还另请陛下选择贤能之人。”江钲却不买账,坚辞道。他出身相门自然知道权力斗争的残酷,刚才小皇帝说的是不错,此前确有先例,但是下场却都不好,往往都是罢官去职,郁郁而死的结局。而君心难测,圣宠也不会永远,因此这并非什么好事。
“唉,朕本想让许夫人留驻湖广,但其终归女流,曾请旨返乡回泉州,朕不能一味挽留!”赵叹口气道。
“陛下,皋羽在闽广主政多年,又年富力强,可留驻湖广啊!”谢枋得听了半天也明白陛下这是在安排各地主官,忽然想到了哪里不对劲儿,这席中都是各地军政首官,唯独少了谢翱。却不知为何失了圣心,便试探着举荐道。
“谢抚使,陛下自有安排,不要多问。”不等小皇帝回答,文天祥板起脸肃然道。
“这……”谢枋得见右相突然翻脸,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生生的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事本想再等两日告诉诸位,但今日既然问起,索性便告知你们吧!”赵冲文天祥使了个眼色道。
“事关重大,诸君还需严守机密,切勿泄露给他人,违者重惩。”文天祥严厉地道。
“是!”几个人齐声答道,也意识到此事不小,坐直身子静听下文。
“今业已查明,威胜军都统秦林锋违法国法军纪,贪污腐化,结党营私,截留战利品等,另有通敌嫌疑尚在查实,其视军纪如无物,违背军中铁律,陛下决心惩处以正军法,并取消威胜军军号。”文天祥言道。
“文相,那皋羽也牵涉其中?”谢枋得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想想刚才自己还举荐其主政湖广,没想到闽广地区却出了这等事,但凡陛下多想一些,自己也会被扯入其中。
“当下正在查证,即便其没有参与其中,也有知情不报,或是办事不力之嫌,将押往临安待罪,查明之后再做处置!”文天祥言道。
“此贼竟然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辜负陛下的重托,当杀!”江钲愤然道,这个消息对于他也是极为震惊,他十分清楚一个高级军官**至此,对于一支军队的伤害将是致命的。
“没想到秦林锋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真是让人痛心,不仅有负陛下,也自断生路!”董义成与其同是帅府军出身,与秦林锋自然相熟,想着昔日的同僚转眼将成阶下囚,自然心痛不已,重重的锤了下大腿道。
“陛下尽管吩咐,助君铲奸除恶,属下责无旁贷!”韩振起身施礼道。
“末将尽听陛下调遣,绝无二言!”江钲也起身施礼正色道。
“好,此事由文相主持,你们尽听吩咐便是!”赵点点头,指向文天祥道。
“谨遵圣命,请右相吩咐!”几个人起身分别向小皇帝和文天祥施礼道。
“待臣等计议后,再奏请陛下!”文天祥起身还礼道,心中也是大松口气,有了陛下的力挺,这些人的支持,事情便好办多了……
送走了众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喝了点酒,又费了半天脑子,赵觉得十分疲惫,简单的洗漱后便早早睡下了。可躺下后又难以入眠,脑子好像不听指挥似的停不下来了,想着今天的事情,琢磨着还朝后该怎么办,如何去应付那些试图‘换马’的家伙。
“唉,治国怎么这么难!”赵翻个身喃喃地道。如今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他的主要精力将转向治理国家,现在已不同在琼州,而是整个江南地区,管理的人口也以千万计。这一直是他在琼州的梦想,可刚刚开始就觉得太难了,真不如在外领兵作战。
“今日官家不是在宴席上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吗?怎么又觉得难了!”在塌边值夜的苏岚插嘴道。
“说说容易,做起来却是太难了!”赵将身体转向窗外苦笑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句话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说治理大国应该像烧菜一样精心,两者都要掌握火候,都要注意佐料,但其中却另有含义。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管理向来是作为一种智慧,而非一门知识被谈及的。它的最高目标不是科学化,而是艺术化。治大国如烹小鲜,象征的就是一种高超的治国艺术。
“治大国若烹小鲜”的第一要义就是要以正治国,这也是当年初到琼州应节严给自己上过的一课。老子在《道德经》中有言:“以正治国,以奇治兵,以无事取天下。”治国以“正”,就是要光明正大,不能搞歪门邪道;而治兵要“奇”,则要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领兵打仗的“诡道”来治国是不行的,而用治国的“正道”来领兵打仗也不一定行得通。
儒家宗师荀子最反对的也是治国不正,权术横行。他说:“人君者,隆礼遵贤而王,重法爱民则霸,好色多诈则危,权谋倾覆幽暗则亡。”在他看来,以德治国是王道之路,以法治国是霸道之途,而权术立国则是最糟糕的一种治国方案。因为,权术一旦横行,就会把国家带入毫无秩序的混乱之中。这样的国家,内耗必然增加,管理成本也会骤然上升,到了无法应付的那一天,就自然而然地走向灭亡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第二要义是选贤与能。这是一种看似平常却高超的领导艺术。具体来说,就是要将合适的人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充分发挥其角色作用,而不是对具体的事务进行干预。法家的集大成者韩非子,在老子思想的影响下,就曾提出过“君道无为,臣道有为”的观点。在他看来,君主作为最高管理者,不必事事亲为,而是要学会将主动权交给手下的大臣,发挥他们的积极性。
新中国的开创者毛爷爷亦深谙此道,他曾说:“领导者的责任,归结起来,主要地是出主意、用干部两件事。”具体来说,以正治国,就是要有一套保障国家机器自发运转的良性规则,而且这一规则能够一以贯之,不因人而废,因事而止。一旦做到了政令畅通,国家这一组织系统就会健康运作,自动调节,而不需要管理者过多地干预。
赵虽然清楚这个道理,也知道如此自己可以省去很多事情,但是也知道如此就需要‘放权’。而他更清楚自己的权力来之多么不容易,可以说是用命换来的,况且现在仍有人觊觎自己的权力。所以他十分谨慎,而这也让自己活的十分累,面对新形势有些迷茫……
第792章 ‘曲解’
赵一直想通过系列的制度改革重新构筑大宋的国体,按说在白费待兴之际是最好的机会,但是他发现难度之大不亚于在琼州的吏制改革,那还是仅在小范围内执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要想在整个江南大范围的推开,就要面对更多的反对者,且政权更迭,战乱刚刚平息,民心思定,国家也需要休养生息;军队同样要扩编整训,这时候在争论声推出体制改革,又怕引起动乱。
跟着几位师傅学了多年经典,赵清楚无论是古代的大经学家还是帝王,对老子的“治大国若烹小鲜”似乎只有一种解读:《诗经》毛传注解: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唐玄宗:烹小鲜者,不可挠,治大国者不可烦,烦则伤人,挠则鱼烂矣。此喻说也。小鲜,小鱼也,言烹小鲜不可挠,挠则鱼溃,喻理大国者,不可烦,烦则人乱,皆须用道,所以成功尔。
连昏君宋徽宗也以为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溃,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惑。历史上各家解读也是大同小异,不外乎上面这些说法。而说了半天都是言烹鱼不能频繁地搅腾,否则就会碎掉烂掉,不便食用。由此推及,治理国家不能烦扰民众,否则无法成就大功业,就是治理大国不能频繁盲目地折腾。
在常人看来说得不错,谁愿意吃一锅分不清刺儿和肉的‘鱼糜’啊,人们往往也都会根据自己的直接或者间接经验,想当然地认为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嘛!由此推断出国家也是如此,当政者天天折腾百姓,老百姓不得安居乐业,社会怎么会能稳定?经济怎么能发展?因此,大家都会不假思索地接受上述解释,认为这道理既正确又深刻。
不过赵却要说一句,你肯定没有做过鱼。而肯定也有人不服,我们没做过鱼还没吃过鱼吗?而他是做过鱼,且是前世还度过一段近海先吃鱼的日子,‘潦倒’的他自然也就没有挑肥拣瘦的权力,逮着什么样的吃什么样的了。以他的经验看,其实凡做过鱼的人也都知道,大鱼比小鱼更怕折腾,更容易碎掉。
你煎一条数斤重的大鱼,跟做一条只有小拇指大小的鱼比一下,就会知道两者的区别。小鱼体小肉紧,翻搅几次没多大关系,仍然能保持完好无缺。然而大鱼翻动两次就可能先断成两节,当然大厨和美食达人除外,再翻的话就……就看你想吃肉,还是想喝汤了。
因而赵基本断定老子肯定是亲手做过鱼的,而像唐玄宗和宋徽宗及一众评论家都没有这个经历,他们对这句话的理解可能就产生了歧异。而偏颇正是忽略了句中两个关键字大与小,从而产生了不同的答案。在日常生活中,想吃大鱼,一般一条足矣,至多两条;但要吃小鱼,就不能以条论,而是要论斤称了,且一斤也要几十条。
在烹制大鱼的时候,一条鱼直接下锅炖就好了。可小鱼若是一条条的去做,不是脑残或是闲的蛋疼,那就是密集恐惧症,排出这些特殊人种都会将几十条小鱼一股脑的倒进锅里。而在烹大鱼时,你只用眼盯着一条鱼就行了,且看得明明白白的,烹调过程相对比较简单。然而烹小鱼时,锅里一大堆,你就必须适当搅动,照顾到众多的小鱼,让每条小鱼受热均匀,不至于贴近锅底的烧糊了,而上面的还是生的;此外汤汁也要浸没所有的小鱼,不至于有些鱼味儿重,而有的却淡而无味儿。
所以赵以为这才是“烹小鲜”和“烹大鲜”的最显著区别,也是老子比喻的精髓所在。如果老子就是想说明“治理大国不能折腾”这一道理,那么他的话应该是“治大国若烹大鲜”,因为这样更加贴切,才能准确表达他的思想。然而事实上,老子却用了“小鲜”来比喻,显然他是另有所喻。
赵以为若说“治小国如烹大鲜”,这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国家就像琼州那么大,照顾好了岛上的子民,‘全国’的人也就基本都沐浴在皇恩之下了。然而治理大国就像烹制小鱼一样,幅员辽阔,庶民众多,要照顾到每一个百姓,这样难度就要大很多,当政者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做出更大的努力,让那些偏远地区的百姓得到跟皇城根下的一样的待遇,使社会各个阶层的人都能得到适当的照顾。
中国人向来有个传统不患寡患不公,也就是现代人常说的仇富,而发展到一定程度便会引发社会矛盾,当社会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几乎都是以人民揭竿而起,强行均贫富为结果,重新换了皇帝。赵前世当了一辈子丝,做梦都想去杀富济贫,与他们共享发展成果,想想此时此刻的人也必然不会差多少,自己不为他们均贫富,人家就要替自己均贫富了。
所以赵以为无论是历史经验,还是自己两世为人的体验,他以为社会成果应该让每一个人感受到,并能公平的享受到。而当政者要作为维护公平的执行者,避免有些人获得暴利,穷奢极欲,另外一些人却劳碌终日难以果腹。而要做的这些就要有一套合理的国家体制,有一套保障国家机器自发运转的良性规则,而且这一规则能够一以贯之,不因人而废,因事而止。
不过赵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从老子提出这种理论到自己前世总有几千年了,其中不乏名士贤达及圣王明君,但仍然无法完美解决,能做到相对公平的人就可以叫做明君了,那个时代被称为盛世。而要自己去做到,也只剩下呵呵了,虽然结果很沮丧,但他希望自己也能够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社会,让百姓安居乐业,可这条路有多难不问可知,能走多远也是未知数……
在当下以士大夫为领导阶级的社会,以德治国是王道之路,以法治国是霸道之途,而权术立国则是亡国之为已经成为共识。在他们看来以权术立国,一旦权术横行就会把国家带入毫无秩序的混乱之中。这样的国家,内耗必然增加,管理成本也会骤然上升,到了无法应付的那一天,就自然而然地走向灭亡了。
赵觉得这很有道理,不过他以为这也因时而异。自己刚来的这个世界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备胎,自己若是不玩点儿心眼能行吗?而随后在极为复杂和危险的情况下若不耍点诡计,自己怎么能从中脱身?到了琼州不搞点名堂如何能笼络住人心,搞来钱财维持自己的小朝廷,抵挡住蒙元一次次的征伐。所以弄权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
不过现在地盘大了,人口多了,事情也多了,若是仍然靠权术来维护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显然已经不合时宜,所以赵以为自己已经度过了靠耍阴谋诡计来管理国家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也就是说自己靠‘黑’完成了原始积累,现在应该是漂白的时候了。
那么是走王道之路,还是霸道之途,赵觉得王道之路那是治国的最高阶段,而霸道之途就像是**社会之前的社会主义一样无法逾越,只有如此才能完成复国之战,以强制力统一思想向治国的最高阶段过渡,达到国家这一组织系统能健康运作,自动调节完善,而不需要管理者过多地干预,达到“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的至高境界。
赵当然知道这条路也是条艰难之途。春秋战国时期,各路诸侯为求自保纷纷变法图强,但真正变革成功的却寥寥无几。究其原因,主要是新法在推行过程中遭到了太多人事和权术的羁绊,以至于虎头蛇尾、有始无终。可见当国家的变革政策和自身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倡导变革的人自己尚不能坚持原则,新法推行的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变革成功的唯有后来商鞅在秦国推行的新法。当时,七国争雄,秦国之所以能够吞并八荒一统天下,正是因为商鞅为秦国留下了一整套健全的法律制度。商鞅的新法,虽然历史上褒贬不一,但却是“正”的:有功则赏,有过则罚,都按照法律的规定透明地执行,绝不玩弄权术、暗箱操作。最为重要的是,赏与罚,都能及时兑现,决不失信于民。
治国以正,赏罚有信,是秦国在硝烟四起的战国时代脱颖而出的关键。就连一直恪守德化、对法治颇有微词的司马光,也在《资治通鉴》中对商鞅大加赞扬。他说:商君虽用法苛刻,但身处乱世,诈力横行,仍然能做到不失信于民,仅凭这一点,足以治四海,平天下。可见儒家也不得不赞同法制对于战时和建国还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次日,文天祥将拘捕秦林锋,改编威胜军的计划呈上,赵看后只将‘就地正法’改为‘押解回京,三堂会审’,其余只字未改,准其照此执行。而这时各地州府得知陛下不能返京,将在鄂州过年的消息后,纷纷通过水陆将贡品送来,不过大家都知道小皇帝‘不爱钱’,因而送到的皆是各地特产,其中吃食又占了大半。
赵下令将贡品分给各军,同时下诏元旦举行大宴文武,各军指挥使以上军官,鄂州州县主官及五品以上文官皆在之列。皇帝在此过年可是鄂州从未有过大事,全城百姓无不感到骄傲,更感激大军入城后秋毫无犯,而城中也未出现大规模战事,纷纷捐献慰军,各处也是张灯结彩,有了节日的气氛。
元旦宴会就设置在总领府的大堂之上,这里虽不比朝中人多,但也有二三百人济济一堂,文武分列两旁,在文天祥的率领下向陛下恭贺新年,宣读贺表。赵已经过近十次大朝会,早已熟知其中套路,一番新年献词后,便开宴了,照例是一道酒,一道歌舞。
当宴会上了第六道菜后,陈墩率领一队侍卫营军兵突然持枪进入大堂,而众人并未觉得异样,因为大宋元旦大宴上有军兵表演节目已成惯例。但他们却没有表演而是分成两队立于众官员身后,大堂上顿时呈现出股肃杀的气氛,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宝座上的小皇帝,但也都紧张起来。
“皇帝有诏,今查明威胜军都统制秦林锋贪赃枉法,违反军纪,当予以惩处,免去其都统之职,押送临安受审!”文天祥这时起身扫视了下堂上众人,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陛下,末将……”本来还若无其事的秦林锋听闻脸色大变,猛然站起身,可身后早有侍卫营军兵不等其挣扎,便将其摁住,三下五除二上了绑绳,把其拖到一边。
“皇帝有诏,闽广安抚使谢翱身为朝廷重臣,有负圣恩,对所属官员不法视而不见,姑息纵容,现免去其安抚使之职,送京师待罪!”文天祥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谢翱高声道。
“陛下,臣冤枉!”谢翱万万没想到前几日还与陛下在江上饮酒畅谈,今日却成了待罪之人,不禁脑子一片空白愣住了,当被两个亲兵按住的时候才相信是真的,挣扎着喊道。
“有罪无罪,你心中自明,待查明真相后当有公论,皋羽还是不要枉费力气了!”文天祥面无表情的看着挣扎喊冤的老部下冷冷地道。
“右相,吾……”谢翱听了还欲分辨,可摇摇头在两名军兵的搀扶下退到一边。
“令查明,威胜军第一将统制蒋芳及其下统制孙平、秦虹、李霸;第二将统制方刚及其下统制方锐、刘瑭、参军董琳、司马赵驰等五十四人皆涉及此案,充当帮凶,即刻免去其职,予以看押!”文天祥每宣布一个人的名字,便有军兵上前将其拿下,押到一旁,转眼已经跪了一片,而堂上只有文天祥宣读圣旨的声音和被捕者的叹息声……
第793章 谋后事
圣旨宣读完毕,文天祥上前交旨后退到一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赵冷冷的扫视过大堂上的众臣,目光所至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然后他又将目光停留在跪在堂角的一众罪臣,只见秦林锋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志得意满,浑身如筛糠一般控制不住的颤抖;反观谢翱却要比其强上一些,但也是脸色苍白,带着疑惑;再看其他人,有的已经瘫软,全靠身后的军兵拽着才没有趴在地上,还有的垂头丧气,一副认命的样子,更多的人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韩振听令!”赵看罢高声道。
“属下听令!”韩振起身出列,施礼道。
“你即刻率领六师一团前往夏口,接管威胜军驻军,抓捕嫌犯,有反抗者就地正法!”赵命令道,而随后有小黄门递上圣旨。
“属下尊令!”韩振接旨施礼后立刻出门。
“董义成听令!”赵又道。
“属下听令!”董义成起身出列施礼道。
“你即刻率领陆战一团前往汉口,接管威胜军,抓捕嫌犯,有反抗者就地正法!”赵接着下了第二道圣旨。
“属下尊令!”董义成接旨施礼出门前去调兵。
“谢枋得、江钲听旨!”赵言道。
“臣等听命!”谢枋得和江钲两人出列齐声施礼道。
“你二人领护军二旅一团即可前往城中威胜军大帐,接管营地查抄军帐,抓捕嫌犯!”赵下令道。
“臣等遵旨!”两人接旨施礼即刻前往城东威胜军大帐。
“将众犯分开看押,等候审讯。”赵指指堂角一众被当场控制的人等道。
陈墩领兵上前将众犯押下大堂,看押在行宫偏院的亲卫团驻地,并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探望和会见。大堂上一下子少了五十多人,显得有些空落了,而自有内侍上前重新收拾布置。可经这么一出,闽广两位首官皆被收押,威胜军中高级将领几乎被一网打尽,还不知谁会牵扯到谁,如此一来不免让众人惶恐,过年的欢乐气氛一扫而光。
“诸位同僚,威胜军都统制秦林锋有负皇恩,经查实在闽广主持军务其间贪赃枉法,倒卖军资,中饱私囊,生活奢靡,且排除异己戕害同僚,以致全军上下失序,军纪涣散;在北征期间,为防止事情败露,将流民草寇补入军中,导致战斗力低下,屡战屡败。当陛下亲至其仍不思悔改,依然谎报军情,纵容属下兵丁私留战利品,另尚有通敌嫌疑待查。”文天祥起身对众臣道。
“攻破鄂州后,陛下接到检举,经查并无不实之处。当前战事紧急,鄂州更是处于江防重地,为防患于未然,不可不断然处置。今日之事与他人并无瓜葛,敬请安心!”
“陛下圣明,臣等敬服!”许夫人起身率闽赣一班人起身齐齐施礼道,而她心中也是极为震惊。
秦林锋所为许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其是何等嚣张跋扈,谢翱虽为军政首官却不得不屈从,闽广之地他成了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但秦林锋一个手握数万重兵的都统制在小皇帝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飞灰湮灭,上上下下被一举拿下。尤其是这么大的动作,事先自己并没有得到一丝消息,可见小皇帝做事之缜密,而这也是最为让人害怕的,谈笑间便能将人置于死地。
“诸位请起!”赵抬手让众人免礼,沉吟片刻难过地道,“朕如此是迫不得已,亦十分痛心。秦林锋在甲子镇入帅府,追随朕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当其身居高位后却忘记了尚有国法军纪,利用手中之权恣意妄为,为了金钱不惜以身试法,也让朕失去了一位可独当一面的大将。诸位要以此为戒,国法军纪面前没有私情可言,无论是谁都一概视之!”
“谨遵陛下教诲!”众臣又是施礼答道。
“朕觉得累了,就由文相代朕相陪吧!”赵站起身,满面疲惫地言道,脚步沉重地向后堂走去。
“恭送陛下,切要保重龙体!”文天祥领众臣恭送小皇帝离开,大家看着其悲戚痛心的样子,不免同情心大起,想想一个孩子为国操劳,可手下大将却背君弃义,让其不得不痛手处置,这是何等悲凉之事。反而没有向排出异己,诛杀功臣上面去想……
赵回到后堂洗了把脸,他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情,元旦大宴算是被自己搅了,不过这也是最为稳妥的方案。如此可以将秦林锋一干人与其部属分开,毕竟此处是皇帝的行宫连把指甲刀都不能带进来的,亲兵只能在宫门外等候,踏进一步就等着被乱刃分尸吧!这样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将陪同秦林锋赴宴的主要亲信将领一网打尽,要知道元旦大宴不是谁都能够喝杯酒的,这种莫大的荣耀,善于收买人心的其怎么不会带上自己的心腹们。
在前世赵听多了某某官员在召开重要会议时被当场控制,逮捕带走,这种场面对在场的官员是极具震撼力的,有事儿的心里打鼓,没事儿的也会引以为戒。而今天他也有此意,一者让他们明白犯了事儿,不论其是高官,还是普通士兵都会被惩处;二者也让众臣明白不要存在侥幸心理,即便你手握重兵在自己面前同样不堪一击,随时能够将你拿下;三者威胜军失去了主将,群龙无首没有人指挥,很容易被震慑住,又避免了武装冲突。
皇帝不在,大家也早已无心逗留,大宴也就匆匆结束了。约过了一个时辰,江钲和谢枋得首先来报,东城营中的威胜军已被控制,抓捕名单上人员皆被抓获。同时查抄了秦林锋的大帐,抄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和相关账册,详细数目正在清点,随后报上。稍后韩振及董义成也前来交旨,他们业已分别控制了汉口和夏口的威胜军所部,并接手江防,抓捕的人犯也同时押送至鄂州城听候处置。
抓捕顺利完成,赵也松了一口气,听着外边阵阵的爆竹声,显然城中百姓并不晓得宫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兵不血刃的战斗。但他是无缘了欢乐了,对于被抓捕的人员要尽快的进行甄别、审讯、收集证据,为定罪做好准备,同时要从各部和州府地方官员中抽调人员参与审讯,驻鄂州文武主官皆要听审。这样一来既可体现公开、公正,免得被人说成‘莫须有’;另外也以此作为警示,让他们现场接受下教育。
在解决了威胜军这个威胁之后,赵立刻诏令尚驻扎在琼州行朝派员前往漳州、建安等闽广地区改组州县地方官府,清除秦林锋的残余势力,进一步查找、收集其犯罪证据。而他之所以没有从鄂州及临安方面调派官员,一者现在秦林锋被控制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趁其同伙还未反应过来宣旨强势入驻;二者琼州离闽广最近,可以及时赶到控制形势。
与此同时要取消威胜军军号,但对所部军兵妥善处置。赵的意思是经过甄别后,对老弱军兵发给遣散费归乡,青壮整训后打散补入禁军各部。可江钲提出不同意见,他以为以其将威胜军打散,不若将他们改变成屯驻地方的独立师,即可以镇守地方,也可减轻禁军的压力。
赵想想深以为是,禁军是征战的主力,而现在却还要承担镇戍地方的任务,这等于分散和削弱了禁军的战斗力。另一方面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战事仍频,不仅要抵御蒙元的反扑,还要继续复国之战。使得禁军不可能久驻一地,要随时接受调遣备征。于是他令江钲编制湖广及江西兵要及兵力配置要,报于兵部,待集议后再行定夺。
另外鄂州及江陵两地共俘敌近四万人及龙兴水军一部,降军中所有蒙古人及色目人皆被处死,除部分新附军及老弱自愿返乡外,大部分北人皆留置军中。赵早答应陈奕的要求,准其返乡,并赏赐其田地二十顷,钱五万贯。同时从董义成部抽调骨干,以龙兴水军降兵为基础改编为荆湖水军,并以其兼任统制,年后移驻岳州洞庭湖进行整编,并对缴获的战船进行改造。
此外还尚有二万多人的降军,赵建议也将他们编成两个独立师,一则这些人必定是当过兵的,熟知军旅,又有作战经验,比之那些新征募的新兵能够更快的适应军旅生活。不利的是他们要重新适应宋军的规则和作战方式,尤其是宋朝失去中原已经百余年,北人对大宋朝一直视为敌国,要想从心中改变他们的思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赵以为自己终将面对这一切,当战场转移到江北的时候,物资和兵员补充都需要就地解决,摸索出一套改造其的方式和经验。并可以在接触中更进一步的了解蒙元军队的训练和作战方式,及兵员的征用、物资调拨的运作方式,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将来在中原地区作战的战术。
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对于小皇帝的考虑大家深以为是,毕竟在夺取江南后形势与作战方式将发生很大的变化,那么己方的战略和战术都要进行转变。而此前在琼州实施的是决战海上为主,陆地防御为辅作战方针。但是在那时候,小皇帝就开始针对江南的地形进行登陆作战,山地和水泽地带作战及野战进行训练,并通过小规模的实战积累经验,这才有了今日一连串的胜利。
但是到了江北以至中原地区,以步军为主的宋军将面临着巨大挑战,那里不及江南水道纵横,他们可以凭借水上的优势,以战船为机动工具快速的到达战场,进行增援和补给。而江北气候与江南又有很大的差异,雨季和旱季水文情况变化很大,冬季江河更会结冰,那么他们这种依托强大水军的作战方式就难以适用。
另外内陆地势平坦、辽阔,步军作战在没有城池和山地、河流依托的平原上作战,时刻会受到敌骑兵的突袭,交通被截断,导致物资难以运输,没有了补给大军终将不战自溃。但是蒙古人却可以在没有后勤供给的情况下千里行军作战,这其中也是有可以借鉴的经验。同样也可以从中找出敌军的弱点,毕竟没有人不吃不喝可以活过十天的,而这些曾与蒙军长期配合作战的敌汉军就是最好的活教材。
在江南行政区划和战区设置上,赵打算仍然暂时采用元廷的行省制,不过当前只能体现在军事上,能否在行政区划上使用还得在回京后进行集议。他认为元行省制是古代多民族统一国家发展壮大过程中中央与地方权力结构不断调整、完善的产物,并非单纯的中央集权或地方分权。
而元行省制的历史价值在于它创立了一种以行省为枢纽,以中央集权为主,辅以部分地方分权的新体制。该体制有具有两重性又长期代表中央分驭各地,主要为中央收权兼替地方分留部分权力,所握权力大而不专。且元代的行省制引起了中央与地方权力结构的较大变动,就中国的历史环境、具体条件而言,中央集权比地方分权的合理性与进步性明显多一些,当前社会和后世,乃至现代影响至深。
赵清楚自隋唐以降,中央集权逐渐取代地方分权割据,也表明了这种优胜劣汰的历史选择。但极端的中央集权很大程度上又是以中央对地方政府无所分画和无所寄任为基础的,是与皇帝**制度相适应的历史产物,从这种特定性质、目标及消极后果来看,两宋式的极端中央集权并不是古代中央与地方权力结构的最佳模式。从当前国情看,以中央集权为主体,适当添入地方分权的若干内容,应是比较合理和有益的……
第794章 苦命
初三刚过,文天祥便组织驻鄂州的军政官员对威胜军窝案展开审讯,此次赵没有参与,也严禁事务局及护军人员介入此案,每日只是由御前办将审讯结果整理上报,使他能够了解案件的进展,但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者免得干扰审讯,毕竟自己是皇帝,他一个眼神,甚至一个手势都会让臣属们琢磨半天,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二则也是为了避嫌,说起操纵断案,排出异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些日子赵在探寻治国之道时,也在琢磨随着形势的变化自己将何去何从,担当什么样的角色。说心里话,他有时候真觉得当皇帝可能是最辛苦的职业,而他们也是最不幸的人,辛苦劳累不说,弄不好小命就丢了。不过真要让他不当了,他还真舍不得,说的冠冕堂皇一些是心系万民,旧土未复;而不能道的心里话那就是对权力的贪恋,舍不得啊!
但是赵也早想明白了,皇帝是天下最自由的人,因为他的权力没有任何限制;皇帝又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同样因为他的权力没有边界。也正是由于权力过于巨大,才是造成中国皇帝们不幸的根本原因,而他们同样十分清楚他的一切都是来源于自己的权力。为了保持自己的至高尊荣,皇帝必须牢牢把握住权力,一丝一毫也不能放手。
而利益的焦点必然是力量的焦点。普天之下有多少精英人物在日夜垂涎、掂量、窥测、谋划着大位。为了让天下人成为自己的奴隶,皇帝自己反倒先成了权力的奴隶。他必须像爱护眼睛一样地爱护自己的权力,一分一秒也不能松懈。被剥夺权力的恐惧使皇帝们神经常年高度紧张,甚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呈现某种精神病态,甚至怀疑每一个人都可能是自己的假想敌。
当年赵看过朱元璋在写给自己继承人的《皇明祖训》,里边除了家法和叮嘱外,还将自己的‘保命’之道传授给子孙们。他说:
凡帝王居安之时,应该常怀警备之心,日夜时刻不可松懈,这样才不至于被人所窥测,国必不失;每天都要当成是在战场上一样,白天注意观察周围人的言语举动,晚上要严密巡查,搞好宫内安全保障;即使是朝夕相见的心腹之人,也要提高警惕,所谓有备无患也。如果有机密之事要与亲信商量,需要屏退旁人,那么也不能令护卫们退得过远。最多十丈,不可再远!器、甲胄,不离左右,更要选择数匹良马,置于宫门及各处城门,鞍鞯俱全,以防意外。
那会儿赵觉得还很好笑,谁会没事儿老琢磨你。但是当他拥有了权力的时候,心态立刻发生了改变,他做任何事情的初衷可以说都与保命有关,但这也要与保证权力在手为前提,所以时时都保持着戒备心理,以保证自己的意志绝对畅通,自己对权力的独占,一再地粉碎对皇权的任何威胁和挑战。但同时也不得不把自己变成牛马,担负起沉重的工作负荷。
而也真是“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即便那些雄才大略的皇帝也不得不成为工作狂。秦始皇每天规定自己必须看完一百二十斤的竹简文件,才能休息。朱元璋曾在八天之内,阅读奏折一千六百六十件,处理国事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平均每天要阅读奏折二百多件,处理国事四百多件;累死在案前的雍正皇帝在位期间,自诩“以勤先天下”,不巡幸,不游猎,日理政事,终年不息。在位十三年,写出了一千多万字的朱批。
一直想再活五百年的康熙皇帝对历代帝王短寿有自己的解释,他在遗诏中吐露心声说:自古帝王多享年不永,书生们每每因此多有讥评。他们怎么知道,皇帝面对的政务之烦,使人不胜其劳。做大臣的,想做官就做官,不想做就不做,回家抱抱孙子,优游度日。皇帝们就没有这样幸福,重任不可以托付给旁人,当了皇帝也就没有退路,不敢再奢想安逸!
除了劳累之外,皇帝的生活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刻板,赵也是为此深为烦恼。本来世俗权力的巨大,已经令他精疲力竭,可传统文化对皇帝的要求还不止于此。中国是一个礼治社会,既然皇帝是天生圣人,万民师表,那么一举一动更应该体察天道,遵守礼仪,有章有法,以达到“一人正而天下正”的大好局面。因此,历代相积建立了一套建立在礼法之上的完整的帝王守则,使帝王的生活每一分钟无不处于被规定之中……
若只是累点赵还能忍受,但是循规蹈矩的生活却让他难以忍受,在琼州时自己的叛逆就已经饱受争议,那时自己‘还小’,又有太后垂帘,自己可以靠卖萌装傻混过去。但是当下就要入驻临安君临天下,再想逃避、偷懒就不容易了。不过他觉得只要想就会有办法,这让他想起前世当小高管时,手下有一个负责维修设备的修理工,每日除了早晨例行巡视主管的设备外,就是躲在一边玩手机、睡懒觉。而其他人却是忙忙碌碌,少有空闲。
看其十分懒散,赵当然不能客气将他叫过来想很一顿,但其一番话让他立刻打消了念头,以后即便发现其‘偷懒’,也再没有理睬过。其是如此说的:维修工的任务就是维持设备的运转,我要是忙了就说明设备坏了,生产就被迫停下来。而我若是闲着,表明设备运转正常,生产也当然正常了。那你是希望维修工们是忙,还是闲呢?
赵听罢立刻哑火了,想想确是如此,而其老板儿也常说什么是企业管理的最高境界,那就是无论领导在不在,企业都能正常运作。若是老板忙得昏天黑地才能维持,只能说明企业管理制度上有问题,责权不明,或是领导干涉过多导致的。现在想来管理国家与维修工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当皇帝的就像维修工也不能过多地、随意地人为干预国家机器的运转,而是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让国家机器在既定的规则下自发地良性运转。
当下赵觉得自己就要做个维修工,巡查设备的运转情况,拆除出问题的零件,修理不能正常设备。当然在这之前要编制好程序,制定好工艺,并经过不断的调整和磨合,从而找出最佳的方案,排选出合理的工艺,使设备的每个部分都能正常运转,生产出合格的产品。
而此时赵的闻而不言就是在观察国家机器的运作,看看其中哪一部分容易出现问题,又如何改进。从公文中他发现没有自己参与的情况下,审讯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说明文天祥这个‘经理人’是十分称职的,工作也是有成效的。也就是说自己这个老板下达生产任务后就可以偷闲了,而再多聘几个这样的员工,又何必天天上朝呢!
不过赵也知道,世界上并非都是文天祥这样任劳任怨,毫无私心的臣僚。还有那些靠揣摩上意,媚言惑主的虚伪家伙表现的‘更好’,从而篡取权力,成为权臣将皇帝架空。所以他知道要想完全过舒心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希望自己穿越的日子能轻松一些,最好是鱼与熊掌兼得,而怕的是黄粱梦一场……
经过十来天的审讯,秦林锋的罪行基本查清,文天祥与众人正在审核、量刑。而琼州由刘黻亲自率队前往闽广,昨日也有消息反馈回来,仅从其家中抄出的财物价值达四十万贯之多,其它罪行正在调查与核实中。赵下旨让刘黻暂驻漳州,整顿闽广吏治,将涉案人犯悉数羁押,审讯完毕后报之朝廷决断。
不过如此一来上元节也泡了汤,人家都忙的脚不沾地,他自然也不便大肆操办,于是便以与民同乐为名前往江陵慰军,视察了江陵城建设工地,凭吊了当年吴蜀的战场,接见了伍隆起、张霸、黄之杰几位师长,并对各军有功之人进行了褒奖,然后一起共度佳节。
次日,赵又深入各军视察,了解基层官兵的情况。说起来这几个师并非自己的嫡系,而是当年行朝殿前禁军改变而来,其中的成分也极为复杂,既有江家的子弟兵,也有张世杰的淮军,及收编的各路义军。经过整编后,张世杰一系的高级军官基本皆被罢职,他又借整训之机安插进不少自己人充任基层军官,提拔了一批义军出身的军官。
此后赵利用培训新军的机会,将军官做了‘交流’,起用了一批本地军官,从而削弱了江氏的影响力,彻底完成了整编,变为行朝武装的基干力量。且在此次北征中从琼州一路打到江陵,接下来他们将承担长江中游及西部防御的主要力量,完成了当前的战略布局。
接下来几天,赵在江钲及众将的陪同下乘船沿江航行,勘察了荆州地形,重新选定要地设置军寨,修筑炮台,建立烽燧,进一步完善长江南岸的防御体系。并要求众人一定要尽快完成新兵征募,并抓紧时间整训,尽快成军。而大家也要以秦林锋为戒,切记不可触犯国法军纪,否则军法无情,谁也救不了他。
正月十八日,文天祥遣人来报,陆相遣使来请陛下早日归京,如今朝廷积案如山,都在等待陛下决断。且闽广一案已经结案,除统制以上十余个高级军官需回京复审后,其余百余人罪行皆已查清,各人也皆认罪,待陛下御批后便可执行。
二十日,赵回到鄂州审阅后批准执行,并明发旨意任命谢枋得为江西安抚使、韩振为江西兵马总管,以隆兴为治所,怀恩军和威胜军编成三个独立师六个独立旅,分驻要地;六师移驻鄂州,以统制潘念为镇抚使,虞侯谢福为知州;任命董义成为荆湖水师都统,负责江陵至江州段的水上防务,主力驻扎鄂州。
任命江钲为湖广制置使总管军政,以静州为治所;第七师屯驻江陵,以统制伍隆起为镇抚使;第八师驻沅江路,以师长张霸为镇抚使;第九师驻南宁路,以师长黄之杰为镇抚使;第十师大部移驻钦州路,以师长张达为镇抚使。令任命蒋科为琼州制置使,统管军政。待各师扩编完毕后,再行调整,各地方官员待朝廷勘定后,另行任命或确认。
赵仍希望许夫人坐镇江西,但其归意已决,便赏赐其田地五十顷准其归乡晋江,准其子袭建安侯。原怀恩军都统宋濂则受命整编被俘的北军,待改编后开赴江浙进一步接受整训。在二十二日,威胜军案被判处死刑的统制以下官员五十余人被押赴武昌门外公开枪决,其余罪不至死的人等编入苦役营服刑。
诸事已毕,赵不想再做耽搁,他准备次日便行,却未能如意。选择黄道吉日动身,避开不宜出行的日子,这是历代相沿的习俗,宋代也是这样。除了特定的日子,还有每个月的月祭即初一、十五不出门,因为这两天应该在家里祭祖拜神,离开家是对祖宗和神灵的不恭敬,所以也不吉利。选择出行吉日还有一些繁琐的计算方法,他不相信,但也要照顾众人的情绪,只能重新选定在两日后起驾回京。
但这也不算完,接下来是要提前“祖道”,也就是祭路神,以保求平安。路神也称行神,分为陆地上和水上两个系列,陆地上的行神有梓潼君、五通神、紫姑神,水上行神有天妃等。这些神灵都是宋代新“封”的,赵过去出门多半是行军打仗,一般也不会在意这些,但是由于经常乘船,要是出远门水军们也会举行些简单的仪式祭水神……
第795章 皇帝惨吗
赵知道这个神一般起初也都是人,当然各地供奉的神灵也各不相同,就拿路神梓潼君来说,其曾在安史之乱中帮助过唐玄宗平安入蜀,因而被封为蜀道上的保护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入宋后据说又帮助宋军平定了王小波、李顺之乱,陕西一带的人们便经常在家里供奉梓潼君的神位,流传开来后加上帝王的敕封便越传越神,从一地的小神成为人人敬奉的全民性神灵。
而宋朝水上行神天妃则据说是五代十国时闽国一位将军的女儿,能乘席渡海,预言人的祸福,开始被称为龙女,人宋以后被封为灵惠夫人、灵惠妃。此外还有共同信仰的龙王,只是龙有不同,大小不同而已。但是当下宋水军**奉的却是‘六大王’,传说其是天上真龙,能保护行舟水上的人舟安全。
赵知道这六大王其实就是自己,当年在广州因为预测出了风暴来临,并告知百姓及时避闲,且又是真正的龙子龙孙而被奉为神明,并建庙祭祀。不过彼时自己尚在逃难途中,为躲避蒙元的追查避其讳称六大王,此后以讹传讹更不为所知真面目,而如今自己继位成了‘真龙天子’,又坐实了此事,可也让人不敢妄言。
不过琼州水军中的老人大多知道真相,而后小皇帝领着他们纵横海上连败元军,风里来水里去少有发生意外事故,加上军中多有流传小皇帝能预知福祸、通晓未来之事。两厢相加他们早就将赵当成了神,只是要避生着讳佯作不知罢了,但凡是无论是出海作战,还是巡游海上之前都会拜祭‘六大王’,其实也是在拜‘真神’。
对于水军中的这个习惯,赵也不好禁止,毕竟有时信仰也会影响人的情绪和军中的士气。在现代即便是美国这样发达的国家,军中仍然有随军牧师这样的编制;苏联海军基地中还建有教堂,供士兵祈祷;更不要说那些****的国家了。可对六大王的崇拜却随之传开,尤其是东南沿海一带,据传此前东南蒙元水师出海都是如此,却不知道自己拜错了神。
赵当然不能自己拜自己,可看着郑永领着一帮人恭恭敬敬的捧出一尊笑容可掬的胖娃娃坐像,然后又摆上各式贡品带着众人行礼,实在有些好笑。而与其同时,社稷号对空鸣炮三声。拜祭完水神,谢枋得及韩振已经在码头上搭起大帐,率城中众文武举酒拜别,祝陛下和右相一路顺风。按说饯行仪式通常都是在拂晓设宴送别,天亮即启程,同时还要写诗饯别。可大家都知小皇帝最烦吟诗作赋,不愿自讨没趣,喝罢送别酒后奏乐便恭送陛下上船。
山呼声中,赵在文天祥的陪同下登上御舟,他回首看看城上城下灯火通明,站满了军兵,齐齐向御船行礼,他也立正敬了个军礼,又向码头上送行的人挥手作别。此刻各军皆已登船,前锋船队离岸在江中列队,社稷号也口令声中起锚升帆,缓缓驶离码头进入大江,驶入编队,他待看不清送行的人群后才回到舱中……
“官家,郑都统将祭品都送过来了,小的已经让厨房热过了!”赵回舱后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待出来时王德指着餐几笑着言道。
“好,你们也一起陪朕用些,这么多如何吃得了!”赵招呼苏岚言道。
“官家,为何每次水军祭过水神都要送来呢?”苏岚侍奉小皇帝坐下,自己也搬过一个绣墩坐下奇怪地问。
“当然是给我吃了!”赵拿起箸子夹了一块肉言道。
“哦,可祭品不是应该众人分食吗?这分明没有动过的。”苏岚仍然满是疑惑地道。她当然知道神仙们当然不会来吃,最终还是由人来享用的,而只要陛下在船上,水军每次祭祀完毕后都会将贡品完整无缺的送过来,她一直也弄不明白其中的讲究。
“贡品当然是要先被祭拜的神仙先吃的,剩下的才能分食啊!”赵笑着回答道。
“但这个六大王也太奇怪了,怎么吃的都与官家爱吃的一样,其中还有鱼干呢!”苏岚皱着眉喃喃道。
“唉,苏姑娘一向聪明过人,怎么今日却糊涂了呢!”一旁的王德却突然叹口气道。
“这……这六大王该不会就是官家吧?”苏岚听了略一迟疑,仍不敢确定地惊诧地道。
“哈哈,怎么就不能是朕呢?”赵大笑着反问道。
“啊?!六大王真是官家,那他们不知吗?”苏岚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小皇帝道。
“又说傻话,他们若是不知,能把东西都送到官家这里吗?他们也不过是装糊涂罢了!”王德也笑了,用手指点点苏岚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看那神像与官家有几分相像。”苏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起自己和小皇帝相识之时,其正是一个小胖子,且常常拿着鱼干当零食。
“被人供奉也不错,待朕哪天当不了皇帝了,找个地方盘腿一座也可以混上饭吃!”赵拿过一根鱼干放到嘴里嚼着嬉笑道。不过他此时吃的鱼干已非当年经常吃的那种又咸又硬的东西,而是种油脂很厚却叫不出名字的小鱼。这种鱼干儿不论是油煎,还是直接放在火上烘烤都十分好吃,也成了他的零食。
“官家哪里话,小的们还要伺候官家一辈子。”王德笑吟吟地道。近些日子小皇帝似乎有什么心事,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今天却又说出如此不吉的话着实让他感到不安……
由于长江进入了枯水期,上游来水偏少,春汛又没有来临,大船很容易搁浅。另外此次回去还搭载了水军两个陆战旅,只能减少辎重的携带,而现在不比来时军情紧急,所以为保证安全和补充给养,赵下令白日行船,夜晚泊船,加大补充给养的频次,以减少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是王德却发现小皇帝的心情并没有好转,依然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过去行舟小皇帝无事时喜欢在船上四处走走,或是去钓鱼。可接连几天其都没有离开寝舱,停船江州时也只是召孙恺上船独自觐见,而没有上岸。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让太医看过却只是说陛下近来操劳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他也只能小心的伺候着,告诉小黄门们多长眼睛,盯住陛下千万不要出现意外。
“官家,文相求见!”
“嗯,让他到书房吧!”赵这天刚刚用过早膳,便有小黄门进来禀告,他想想道。
稍时赵更衣完毕出舱来到小书房,其实他这几天脑子却没有闲着,想着回京后将要讨论国是。‘国是’在宋代政治中是个常用的术语,大体相当于现今所说的某一时期的大计方针。与现代一样国是一旦确立,短期里一般不会轻易改动,直到下轮国是再确定,与祖宗家法还是有所区别。
祖宗家法,实际上是贯穿国家的基本路线;而国是,则是某个特定时期的方针。既然在不同的皇帝、不同的时期,可以有不同的国是,也就是有不同的中心任务与政治生态。基本国策的执行也是因时而异,因人而异,也就是因皇帝而异的。当下江南已经收复,在琼州时制定的方针政策自然不再适用,需要作出调整和改变。
不过赵却在近日送来的奏表中发现有些人欲借商讨国是生事,而非是将心思用在国家上,虽然他们不一定会得逞,可不能不引起他的警惕。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让他觉得人性的善变和险恶,政治的丑陋和残酷,使他刚刚放宽的心情又变得沉重,思考自己将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
“陛下,臣近日听闻朝廷中有人反对吾归朝,若如此臣愿为陛下镇守西疆,回返琼州也无不可!”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文天祥突然言道。
“呵呵,文相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赵看到文天祥愠怒的样子,自己却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笑笑道,“朕也收到奏表称文相雄才大略,文武双全,而西疆形势险恶,需国家重臣镇守,举荐汝留驻荆湖。”
“哦,他们竟然已经上书陛下了,真是有些急不可耐了。那陛下以为如何呢?”文天祥听了苦笑道。
“文相已经在船上了,还有必要问朕吗?”赵看着文天祥的眼睛轻笑着道。
“臣糊涂!”文天祥愣了下摇摇头道,“那陛下以为他们阻止臣归京是为何呢?”
“很简单,文相挡了一些人的路,他们当然不想让汝回归朝廷了。”这时有小黄门送上茶水,赵喝了一口道。
“挡路?!”文天祥听了有些惊讶,想想言道,“当年臣自请前往剑南开府,后来数次请求归朝,却一再被拒绝,该不会是他们欲故技重施吧!”
“是,朝中有人要做权臣独揽朝纲,不过这次却要险恶的多。”赵点点头,直言不讳地道。
“呵呵,做权臣,岂是那么容易!”文天祥听了冷笑着道,“陛下英明神武,且早已主持政务,那些宵小却生出这种心思,与飞蛾扑火何异!”
“非也,朕现在正为此事忧心,要知自孝宗皇帝后,先后有韩胄、史弥远、贾似道、陈宜中等人专权,把持朝政,甚至操纵皇帝废立,切不可轻视。文相可有良策应对?”赵叹了口气道。
“陛下勿要多虑,只要秉公理政,勿要偏听偏信,他们就难以得逞……”文天祥摆手道,跟小皇帝娓娓道来。
文天祥倒是读书多,状元真不是白来的,而他说话也不像自己的几位师傅那样含蓄,让他少费了不少心神去琢磨、领会。其从本朝几桩波及甚广的‘冤案’谈起,而他也发现宋朝的冤案其实特别多,仁宗时有范仲淹的越职言事案;神宗时有苏东坡的乌台诗案;哲宗与徽宗时有司马光等百二十多人的元党人案;高宗时有岳飞的莫须有罪案;宁宗时有赵汝愚、朱熹等五十九人的伪学逆党案;理宗时还有拖延五十年未得平反的济王赵案。
这些冤案,牵连甚广,在中国历史上都赫赫有名,而这些冤案的形成,其中都少不了皇帝的身影,也颠覆了赵一些从前的看法。他前世就听闻宋朝如何如何善待士人或士大夫集团,而皇帝一旦露出滥权、专断的苗头,立即会受到文官集团的抗议与抵制”。
但范仲淹的越职言事,上了百官图,本身只是弹劾的宰相吕夷简,却因此获罪被贬出京城。余靖、尹洙、欧阳修为之鸣不平,也照样因为“越职言事”而落职。不仅如此,这些知识精英也都一起被当朝君主与宰辅当作朋党,这才有欧阳修的《朋党论》。
构成岳飞的“莫须有”冤案的,固然有权臣弄权的因素,却也不能排斥高宗赵构对自己皇位稳固与否的考量,假如岳少保真的收复汴京,迎回徽钦二帝,赵构何以自处?而直至现代仍有人称宋朝有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立法民主’机制,就是说在具体一起诉讼案的审判过程中,宋朝已经建立了独立审判的制度,外力(包括皇帝的意志)可以监督,可以弹劾,但不能干预审判。
但是岳飞的冤案正是在这种独一无二的立法民主机制下酿成的,若说对岳飞的审判没有受任何外力的干预,可那个与秦桧、王氏、张俊一起跪在杭州西湖岳坟前的万俟,就是被赵构与宰辅秦桧用来顶替因良心发现,不想制造千古奇冤的大理寺卿周三畏与御史中丞何铸的。以此恐怕也难以说明御史接受皇帝的委派审理案件,就可以不受宰相与君主的干预。而万俟若不是因为在这个关键时刻为高宗立了功,日后又凭什么继任秦桧的相位呢……
第796章 真是白痴
赵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耍了,而且是被跨越古今的人们联手给耍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清楚无论什么时候,权力需要制约是对的,不能让有权者为所欲为。但是把宋朝之“分权与制衡”说得如何如何美好,以至于享有最高权力的帝王“快意事更做不得一件”,毕竟有些走火入魔。让他不能不怀疑现代那些歌颂宋朝的人另有所图,或是意有所指,否则怎么不会考虑这些冤案。
按说在宋朝的管理体系中,是以文抑武,又通过台谏体系对宰相领导的政府构成了强有力的制衡。但是赵发现在文天祥所言的数起冤案中,凡是为含冤受屈者鸣不平的,不论是台官,还是谏官,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倒是在构陷这些冤案过程中冲锋陷阵、充当打手的却有不少来自台谏,彼时他们投靠那些大权独揽的宰辅还来不及呢,怎会有心思去对宰相领导的政府构成强有力的制衡呢?
想到这些,又勾起了赵此前的怀疑,那所谓的‘祖宗家法’不能说是哪一位皇帝本人的意思,而是士大夫集体塑造出来、经过漫长时间形成的非成文宪章,用以约束皇帝的行止和言行。现实也是如此,赵师傅们的教导,经筵上的那些大儒所讲,几乎都是在灌输这种思想。如今他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大宋的皇帝们之所以多数碌碌无为、怯懦又冲动,都是让士人们给教坏了,陷入了所谓的祖宗家法的禁锢中。
所以赵觉得前世有人说什么‘当宋代君主做出不符合儒家理想的行为时,士大夫集团往往就会搬出祖宗法,令君主不得不作出让步’的说法存疑,不排除有些皇帝确实如此,尤其是仁宗皇帝,要不怎么会被树为仁君的楷模,他断定其基本就是被士人们洗脑了,否则做出了那么多的荒唐事,死后依然获得了仁的谥号,并被作为典型教育后边的继承者。
当然有些皇帝稍微强势一些,所谓的士大夫集团也就成了摆设,否则岳飞就不会死在绍兴十一年的那个除夕夜。当时高宗下令赐岳飞死于临安大理寺内,岳飞则在供状上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士大夫集团却未曾搬出祖宗法,令君主不得不作出让步。可见在高宗眼里成文的尚且可以束之高阁废弃不用,何况是“非成文”的东西。
细思这样的冤案都可以制造得出来,又遑论其他呢?这让赵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宋朝历代出现权臣擅权的情况,多数是在考虑自己皇位安危的帝王支持下借以得逞的,有的权臣擅权,还僭用、窃用诸如御批、内批、诏书、圣旨等帝王的名义。他们要排斥异己,也都要给异己构陷一个反对当代帝王的罪名。
可见,这种“权臣擅权”,就像太后垂帘、宦官干政一样,正是皇权**的衍生现象,却往往比君主专权之本身更为恶劣。且不难发现从赵匡胤陈桥兵变“得天下于小儿”,一直到现在自己这个小儿坐天下,在此三百余年中皆是赵氏的家天下,并未被他人所篡,从这个意义上说权臣擅权,亦只是皇权**的大框架中断断续续出现的怪相。
如此说来,赵觉得文天祥说得很有道理,只要皇帝有些政治头脑,且不钻牛角尖,不偏听偏信就难以被心怀不轨者所利用,出现大臣专权之事。但是他依然不放心,虽然那些权臣没有能篡位成功的,他们却能通过操纵皇嗣废立来达到专权的目的,如今他也正面临着这样的危机,因此对‘济王赵案’更为关心,而其就是皇位继承斗争中的牺牲品……
赵,又名为赵均、赵贵和,曾先后被封为祁国公、济国公,还曾被立为皇子。其父是赵希瞿,并且历史上较为有名的宋太祖的第四个儿子秦王赵德芳是他的八世祖。他多次改名每次改都有着一定的缘由,且伴随着他起起落落。
起先因为宋宁宗的皇弟、沂靖惠王赵去世后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后代,赵被立为沂王之后,先后赐名赵均、赵贵和。后又在景献太子赵询去世后,宋宁宗没有其他子嗣的情况下,作为宋宁宗的皇侄的赵被立为皇子,被赐赵之名,日后可继承皇位。到这里,可以看出赵日后必定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加身。
然而事实的发展却出乎世人意料。本应该在宁宗去世后继承皇位的赵被废掉继承的权利,改封为济王,并被迁居至湖州,继承皇位的另有其人。事情会变成这个结果不仅有赵自身的原因,还有当时的丞相史弥远的的手笔。当初,史弥远曾赠送赵擅长琴艺的美女,投其所好,目的在于监视赵,得知赵的一举一动。
赵此人心机不深,他喜爱弹琴,一次丞相史弥远曾送给赵一个非常擅长琴艺的美女,其不仅善于弹琴,还非常知书达理,因此赵非常喜欢她,却没有猜透其中另有蹊跷,因而事事不避讳她。可恰恰这位美女就是史弥远派来监视他的,并将其一举一动都转告于史弥远。
彼时宫里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地图,赵指着地图上的琼崖州的位置说如果他以后得志了就要将史弥远安排到那个地方。又曾称呼史弥远为新恩,意在表达日后将把他流放到新州或者恩州。史弥远知道了这些事情,就于七月七日借进奉珍贵新奇的玩意试探赵的意思,赵却借着酒意摔破了那些东西。之后史弥远非常害怕,整天想着应该怎么处置赵,而赵却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最后史弥远和杨皇后两人相互勾结,改立赵昀为帝。
如果说赵疏忽大意被人暗算还有情可原,但是借来的做的事情简直就是无脑了。当其丢了皇位被加封少保,进封济王,出居湖州。而这里有太学生潘壬对于史弥远擅自改立皇帝的行为非常不满,便拉上兄弟潘甫、潘丙等人联合山东红袄军李全一起发动政变,想要拥立赵为帝。
而赵也不想想凭一介书生的一通陈词,加上一个素未往来的李全及其不知真假的许诺,这政变能否成功,可他还就信了。结果没想到的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李全以及让他的士兵却仍旧不见踪影。无奈之下,潘壬等人组织了一群盐贩和渔民,半夜进入湖州城,将黄袍加身的赵拥入州衙,立为皇帝。
之后潘壬以李全的名义发布榜文,声称拥有二十万精兵,即将进攻临安,并逐项举出史弥远的罪状。然而赵发现没有什么二十万精兵,有的只是不到百人的平民百姓。于是为求自保脱身,赵就一面向朝廷告知消息,一面率领州兵抓捕潘壬等人。政变之事很快就得以平息,而史弥远被吓的够呛,声称其有病却趁此机会派门客逼迫其自缢而死。
世人皆以为济王赵之冤具有双重内涵。理宗的皇位,本该是他的,只因他不满史弥远的擅权自重,发了几句牢骚,传入史弥远之耳,使史弥远蓄意废了这个皇储,矫诏立了理宗,此事本来就冤;赵被贬为济王,当地百姓为其不平,起事拥立其为帝。赵深知此事体大,派人告发,率兵“讨叛”,其实这些被讨之“叛”也很冤。
事后史弥远与理宗却依然把事变的罪责横加于赵,逼他自尽,大家觉得这就是冤上加冤。众多大臣、包括理学大师真德秀、魏了翁上书为赵鸣冤,都被史弥远贬出朝廷。一旦出现灾象及战事,就会有人将灾祸归咎于赵的冤狱。一直到恭帝时,谢太后主持朝政,才在朝臣的建议下恢复了赵爵位。
赵听罢却感觉这货死的不仅不怨,反而是自寻死路,简直称得上一个脑残。当初他被宁宗选中当了嗣子就该明白自己是干嘛来的,但在登上皇位前仍然存在诸多的变数。不仅要谨言慎行,还要防着小人暗算,更应该当个乖孩子,‘孝敬’爹妈,哄他们开心。而与朝中官员也要搞好关系,但千万不要轻易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以免无端树敌。
但赵不仅疏于防备他人暗算,还觉得自己当上皇帝已是手拿把攥之事,恣意点评朝臣。而在招惹了史弥远后又没有余下的动作,只是像小孩子一样让人家等着瞧。按照赵的想法要不就尽快服软,修复关系;要不就彻底撕破脸皮将其搞死,已决后患。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做,对手却开始暗中布局算计他。
在宁宗皇帝病重的时候,史弥远派门客余天锡自民间寻来宗室赵希之子赵与莒,接至临安,并请郑清之教导,后被立为沂王赵之后,改名赵贵诚。同时史弥远又离间宁宗、杨皇后与赵,进言再立赵贵诚为皇子。虽然宁宗不许,但是赵此刻所做的不应该是沾沾自喜,而是要心生警惕,将其视为竞争对手。若是相当皇帝,便设法把其除去,不想当就趁早让地方,免得日后遭罪。
再有就是在宁宗驾崩之时,赵应该是第一时间获得的消息,他就应以皇储的身份迅速封锁宫禁,禁止无关人等进入,以免节外生枝。而其显然什么都没有做,史弥远请国舅杨次山之子杨、杨石一夜之中七度进宫,以杨家祸福生死劝说杨皇后,使杨皇后终于首肯换人,史弥远立刻遣使至沂靖惠王府,宣召赵昀入宫,在最后一刻抢先一步登基,他入宫后一切都晚了,被殿前都指挥使夏震压制其头向新皇行了大礼。
而被贬湖州之后所做的事情更是幼稚,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会清楚红袄军的李全不过是蛇尾两端的草寇,又远在山东,能否听从他的调动。另外他也不想想即便李全肯来,二十万大军能否金军的眼皮底下越过黄河、长江来到湖州。就算其神一般的进入宋境,大宋能否任其大军逼近京畿之地?
不过赵傻不拉几的就信了潘壬的煽动,也不琢磨下其只是一个尚未毕业的太学生,连个官职都没有,就凭根儿舌头就能说动李全那老滑头出动二十万大军。事实上李全在山东日子也极为艰难,要靠朝廷的接济才能过日子,就连他老子都算上也没有那么多人,号称二十万不过是想多骗些救济粮罢了!
赵就指望这样的人来帮助自己造反能成功吗?赵以为就是痴人说梦,若是他遇到潘壬这样的先将其绑缚朝廷,免受牵连。而起事之后,当发现人不过百,援军无望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其实是隐瞒真相,却不是任那帮疯子发檄文、贴布告将事情搞大。待宣扬出去的时候,即便他又率军‘平叛’也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如何也逃不脱干系。
赵要是遇上这样的事,肯定也是将他们都杀了,根本都不用采取什么暗杀的手段。而像那些进言要求平反者,还用什么其它理由,一律以同谋明正典刑,嗦嗦反而授人以柄,显得自己心虚。所以从皇帝的角度上来说,不论是赵的死,还是诸多进言者被罢官流放哪个都不怨!
而赵也发现这些文臣不仅如太祖所言想造反不容易,脑子似乎也不大灵光,理宗与史弥远为“伪学逆党”案平反昭雪,把原先差一点被“加少正卯之诛”的“大奸大憝”朱熹捧到九天之上,一会儿“追封信国公”,一会儿“改封徽国公”,一会儿又“诏恩从祀孔庙”,却偏偏不肯为济王赵的冤案平反昭雪那是为啥?因为平反昭雪,就意味着自己对自己的否定!
偏偏谢太后在国家将亡之时,有病乱投医,想以为赵平反让上天息怒,结果白忙一场不说,反而留下后患,给赵找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