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重生宋末之山河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全文阅读

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20章 演技不俗

    郝福是第二军一师斥候营的一名副尉,授命带领自己一伙弟兄充当向导,为一队前往檀州的御前亲卫引路。对于这种任务他并不陌生,斥候做的的就是侦察敌情,勘察地形, 为大军开辟通路,而充当向导也是职责之一。

    这段时间郝福所在的分队一直在执行檀州方向的侦察任务,尤其是在友军作战失利后敌军切断了大路,导致联络中断,为了获知友军的情况,他们频繁深入战区侦测,有时还要充当信使, 传递战报。所以他经常要深入敌后,对这里的大路小道十分熟悉。

    此次充作向导在郝福看来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任务,但是又感觉到不寻常,因为在出发前都统亲自召见了他们,一再叮嘱此行不可冒险,严令禁止与敌交火、暴露行踪,宁可绕路也要避免与敌遭遇。

    若是避无可避与敌大队遭遇,亦要保证其的绝对安全,即便他们全部牺牲也在所不惜。而此次任务严格保密,即便事后也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他们的直属上级也不得提及。且少说多做,不准试图打探其的身份和任务,否则军法从事。

    虽然都统对这队御前亲卫去做什么说的含糊其辞,可郝福凭直觉认定其中定有一位大人物,而御前亲卫就是保护其的安全。想想能够让皇帝派遣御前亲卫护送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至少要与他们都统官阶一样,而与大人物同行也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不过让郝福感到兴奋的是都统不仅答应他们可以去武库中换取新枪, 找辎重领取所需物资, 还可以到马棚挑选趁手的马匹。机会难得,他们不但领了新骑枪,且还偷偷的留下了旧枪,而管理武库一向严苛的黑脸参军竟然只当不知。

    凌晨丑时,郝福与御前亲卫们汇合,大家简单的认识了一下,而后又约定了相互联络的信号和暗语及万一失散后的集合地。而后匆匆吃了早饭便悄悄出营,因为出营后的一大段路程都在宋军控制的区域,不仅沿途有驻军,还有骑军往来巡逻,他们本并不用担心有敌人袭击。

    不过郝福发现御前亲卫们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们换下了扎眼的御前亲卫黑色军服,换上了与自己相同的黄绿色军服,而人数虽少却依然保持战斗队形,不但要求派出尖兵前出探路,还设有前卫和后卫在遇袭时可相互接应和掩护,又派出游骑在周边游弋策应。

    让郝福气闷的是这些人好像对他们并不信任,前出的尖兵本应由他们斥候担任,可御前亲卫们则坚持由他们加派两人同行,也不知道是加以监视,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能力。但是想着这帮人来自御前,连都统都惹不起,自己一个小小的队正也就只能忍了。

    看着御前亲卫们的小心翼翼,郝福不禁有些担心这些曾经的精锐,在皇帝身边‘养尊处优’的时间长了,早已失去昔日的锐气,变得如此胆小怯懦。而进入敌军控制的区域,双方发生遭遇后他们是否会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而郝福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这些人虽然胆子小些,但是对行伍之事十分熟稔,行军时战马始终保持急步走,并没有纵马扬鞭的疾驰。行三十里则会停马暂歇,给战马饮水、刷洗马鼻,喂些精料,并倒换马匹,以保持马力充沛。人也会借机休息,饮水、吃些干粮,并进行岗位轮换,毕竟人的精力有限,不能够始终保持旺盛精力,导致警惕性下降。

    “郝队正,慢点!”

    “上官,有何吩咐!”再次短暂休整后,正准备接替前边探路的己方尖兵的郝福,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连忙转身敬礼道。

    “郝队正,你们中谁最熟悉前方道路?”徐宏走过来问道。

    “报告上官,应该是在下。”郝福答道,“卑职曾多次往返通州和檀州两地侦察地形,或传递信息!”

    “嗯,如此郝队正暂时就留在中军,我会另遣人替换!”徐宏回答道。

    “请问上官这是为何?卑职最熟悉道路,就应我去前方引路啊!”郝福不愿意与这些‘上官’们待在一起,本能的想拒绝道。

    “郝队正,本官并无它意,只是因为我们皆不熟悉前方的道路,而尖兵一旦出现不测,我们仍需要一位熟悉道路的向导引路。”徐宏见其有些不情愿,马上意识到其中产生了误会,笑着解释道。

    “卑职遵命!”郝福对这个解释感到有些气闷,但知道其所言不虚,他知道在一场大战中最先死的往往就是斥候,战损率也是各部最高的。而在行军时与敌最先遭遇的也是尖兵,一旦不能及时避开发生交火,便是十有九不归,那么保留一个熟悉路线的人也就十分有必要。

    尽管心中很不舒服,郝福还是催马进了中军的队列,其实说是中军有些勉强,仅仅百余骑的队伍除去探路的尖兵,布置的前后卫,游弋在两翼的游骑,所谓的中军也只有五十骑左右。他对于其拉大旗作虎皮的说法感到好笑。

    但是加入中军队伍中的郝福除了不屑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外,还是感到有些自卑,尽管他极力挺直身子,显得让自己高大些,可屁股下的蒙古马不争气,个子比对方的西域大马矮上了一头,让他也受了牵连,犹如落在鹤群中的一只鸡。

    “郝副尉,你的马个子不大,但是脚力却很好,居然能一步不落的跟上我们!”因为是行军,所以队伍并不需保持严整的队列,只是保持松散的队列,走了几里后一个御前亲卫提马上前与其并行,递过个水囊笑着道。

    “上官,蒙古马虽然个子小,但是耐力很好,你们的西域马个子大,冲刺快,却不耐长途跋涉。若是进了山,爬山过涧、钻林越坎便跟不上我们座下的蒙古马了!”长途行军其实很是寂寞,战马几乎不需主人驾驭,便能跟着大队行走,郝福与亲卫们素不相识,且觉得他们作为御前亲卫高高在上,也不想与他们说话。但人家主动示好,他也没必要拒人千里之外,他接过水囊喝了一气递还后言道。

    “我可当不起上官,咱们官阶相同,虽互不相属,但同为军中袍泽。我姓黄,大家以兄弟相称可好?”那亲卫拿回水囊也喝了口水,仍挂在腰间道。

    “黄兄,兄弟姓郝,名福!”人家客气,自己再拿腔拿调的就矫情了,郝福拱拱手道。

    “郝兄听口音是江浙人氏,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已是副尉了,哪年从的军?”黄副尉也就是皇帝赵昺,众人见皇帝又扮猪吃虎与一个小兵称兄道弟,早已习惯的大家谁也不会没事找事的去说破,而他也好像是累了,甩掉左镫侧身曲腿半坐在鞍上,与其面对面问道。

    “家籍徽州,在祥兴十二年应募从军,参加了一次北伐征两淮时有些微功,入武学修习两年,去岁结业升为副尉的,在师属斥候营中作队正!”在宋军中以一个募兵积功入武学也是十分不易的,不仅作战勇敢,还要能识文断字,郝福颇有些自豪地道。

    “郝兄如此也是一脚踏上官路,来日必会飞黄腾达的。”赵昺听了露出羡慕的神色真诚地赞道,而他身边的侍卫们却还是忍不住想笑,这能不能飞黄腾达,官路畅通,说起来还不是您老一句话的事情,可当下只能憋着笑跟着点头配合皇帝做戏。

    “黄兄是哪年从军?又如何入的御前亲卫军中,据说想入御前诸军皆是很难的!”马屁谁都爱听,郝福道声不敢反问道。

    “唉,我幼时流浪到琼州,被帅府老营收留,在祥兴十年皇帝发兵江南,诸军皆扩编,我便从军入伍,只因年纪小便被留在了当年的御前亲卫团中,也只是随军护卫行营,也未立寸功。只是年头长了,又无家可归,上官怜惜才赏了个副尉,与郝兄没有办法比!”赵昺连连摇头叹息道。

    皇帝那愁容满面的样子说不出是哀叹自己命运不济,还是羡慕人家可以上阵立下军功,不想自己靠着怜悯才得以留在军中。周围诸人若是不知他的身份,恐怕都要被糊弄过去,现在皆是暗自歪头撇嘴,觉得皇帝糊弄老实人太不厚道了。

    但是大家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演技,成功的赢得了郝副尉的同情,拉近了两人的关系,等到再次打尖歇脚,两人已经是无话不谈,可以一起谈论女人的至交好友,就差插香盟誓拜把子了。

    而当他们再次上路,行不过十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且已经出了宋军的控制区,周边已经没有宋军驻扎,倒是遇见了几支回返的斥候,皆告知他们前方蒙元侦骑猖獗,专司袭杀我军的小队人马,再要前行一定要多加注意,切不可有丝毫大意……

第1721章 他是谁啊

    “徐统领,蒙元的侦骑喜欢在傍晚出动,向我方境内渗透,并伺机截杀信使和斥候,袭击在半途宿营的辎重队!”郝福看看天色, 又看看周边地形,有意放慢马速到徐宏马前道。

    “郝副尉的意思是我们要离开大路,转入山中小路避开蒙元的侦骑?”徐宏皱皱眉问道。

    “卑职的是意思是我们应该就近宿营暂歇,避开蒙元的侦骑,待他们过后再寻隙通过,以免发生冲突!”郝福摇摇头道。

    “你们斥候就是如此避战的吗?”徐宏轻笑道,“我们的时间很紧,必须要在明日午时前赶到檀州!”

    “徐统领此言差矣!”听其言语有轻视之意,虽没有爆发, 却也略带怒意道,“斥候乃是军中的匕首,而非刀尖,我们的任务是将敌情带回军中,不是无脑的呈一时之勇。当然在必要的时候我们亦会与敌以命换命,截杀入境刺探军情的敌方侦骑,而今自开战以来,只我们师的斥候就已经损失过半。”

    “呵呵,郝副尉勿怪,我只是担心汝等会逞匹夫之勇,耽误了事情。”徐宏不怒反笑道,“那郝副尉以为我们当在何处打尖?”

    “卑职不敢!”郝福闷声道,“前方河谷右岸又一片树林可以藏身,隐蔽战马。日前我们师斥候营联合它部斥候在此设伏袭杀蒙元一队侦骑,所以他们会规避此处。”

    “好,那我们便在树林中暂歇待机!”徐宏略一思索点点头, 接受了其的建议道。

    “是,卑职去前方引路!”军中阶级森严,郝福有气也不敢犯上,但惹不起躲得起,他敬礼后应声道。

    “不要生气,他在御前待的久了,行事皆变的小心谨慎,遇事喜欢多留个心眼儿,唯恐出错!”赵昺提马追上与郝福并行,向其解释道。

    “呵呵,在御前时间长了,人都会变的谨小慎微吗?黄兄还是要趁早离开,免得耽误了前程!”郝福劝道。

    “我也想,但是身不由己啊!”赵昺苦笑着摇摇头道,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自打进了宫门,便再也难有自在的日子了。

    在斥候们的引导下,一行人离开了大路,踏着没溪的河水水走到河谷的对岸,钻入一片林子。这里十分隐蔽,视野开阔,能够观察到路上人员往来的情况,也能监视谷口的动静,但外界想要看到他们却不容易。

    进入林子,不待郝福多言,那边的御前亲卫们已经选好了宿营地,并安排警戒。郝福对他们虽然有些成见,觉得行事过于小心,显得畏手畏脚。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们有着良好的军事素养,在营地的选择和警戒哨上的布置皆十分专业,即便是暂时休息,也好不松懈,一切皆是有条不紊。

    徐宏与郝福商议后,决定在此休息两个时辰于子时出发,那时月亮已经升起,可以借着月光在山中行军。由于不能举火,他们只能以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赵昺边吃着干粮给自己两匹战马饮水、喂料,又仔细检查了马蹄上的蹄铁是否损坏和脱落。

    若非大家知道他的身份,谁都会将其当做普通的一名骑卒,但皇帝不在意,大家却不能蹬鼻子上脸,加之现在不比平日,出了丝毫差错那都是万劫不复,所以诸如站岗放哨这类琐事当然不会安排他去做。

    赵昺已经寻了块较为平坦的草地将毡垫铺好,又将睡袋搭在身上,枕着鞍袋抱着枪和衣而眠,如此遇到情况可以立刻投入战斗,也能迅速收拾好行囊撤离。而连续长途行军两日,即便有战马代步,可也让他感到有些疲惫,闻着青草的清香他顿觉困意上头。

    “黄兄,这边有人吗?”为了能让一班斥候保持充足的精力,警戒工作皆由亲卫们承担起来,郝福却觉得亲卫们有些瞧不起自己,气呼呼的在赵昺身边寻了个地方扔下鞍袋问道。

    “估计没有人过来了!”赵昺装模作样的抬头看看四周言道。大家也知道皇帝现在虽然还保持着与侍卫们一起训练的习惯,但因为国事愈加繁重,已经没有过去那般的高强度了,难以保持当初良好的体力了,因而大家都故意与陛下保持一定的距离,能让他好好恢复下体力。

    “哦,那就这里吧!”郝福将鞍袋扔在其旁边也不打开,就半倚半靠的坐在地上道,“黄兄不用参加轮值吗?”

    “大家照顾我,说年轻人瞌睡多,现在多睡会儿,省的待会儿行军时从马上掉下来!”赵昺打着哈哈道。

    “看来你们御前亲卫与其它诸部不同,上下间的关系如此融洽,就是不知道打起仗来如何!”郝福听了有些诧异的轻笑道。

    “你们都统打仗表现如何?”赵昺听了反问道。

    “我们都统当然没的说,平日对我们十分和气,照拂有加,从不无故训斥。作战不仅有勇有谋,步骑技战术无所不精,常常靠前指挥,从不畏惧锋矢,可能就是所谓的大将风度吧!”郝福想了半天,搜肠刮肚的将能想到的赞美之词皆用上了。

    “那谭都统可曾与你们说过,其也出身于帅府老营,曾经担任过御前亲卫旅的统领,兼管御前侍卫呢?”赵昺又笑笑道。

    “这些却从未听其说起过,如此黄兄与我家都统还是旧识?”郝福惊讶地道。

    “当然了,不过我年岁小,其从军时间早。而我入伍之时,其便是我的上官,这些人可以说皆是其的旧部,是他一手训练的,打起仗来岂能含糊!”赵昺拍拍其的大腿道。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小气了!”郝福恍然道,“如此说来黄兄也是时常能见到皇帝了,据说当下我朝大将几乎皆是由其亲训,那皇帝是不是同样精通马步战和水战,能够持枪上阵杀敌!”

    “嗯,也许吧!”赵昺本就困倦,敷衍了句道。

    “肃静,禁言!”郝福还想再问,突然稍远处一个亲卫语气不善地警告他道。

    “规矩真多!”郝福不服气的嘟囔了声,连鞍袋都没有打开便顺势躺下。

    郝福闭上眼睛,耳边除了黄副尉发出的轻微鼾声,还有战马啃食地上青草的咀嚼声,他甚至听到了树叶抖动和溪水流动的声音。他有些困意,但想着都统临行前郑重的叮嘱,又困意全消,与这群亲卫们同行了一日,除了赶路,并未发现他们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那为什么都统又让他们豁出命来保证他们能顺利抵达檀州呢?

    “难道他们是在护送什么重要的大人物?”郝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因为这队亲卫中最大的官就是徐统领,可也只是个副将,众人皆听从其的指挥,而其他人中似乎也没谁像是个大人物。

    “难道是他?”郝福扭脸看看睡在身边的黄副尉,他想遍了所有人,发现最特殊的就是其了。

    这个黄副尉在他加入队伍时,便对自己示好,与他相交。而其自报的身份也完全合情合理,看不出什么破绽。在这支队伍中表现的也如一名普通的军官,自己饮马、喂马,与大家吃着一样的干粮和肉干,看似没有得到什么照顾。

    但郝福毕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一旦心中起疑就能将些被忽略掉的细节联想起来。在行军途中黄副尉总是待在中军,没有一次担任尖兵,甚至作为前卫走在前边,且其身边总是有几名亲卫若即若离的行在其身边,以郝福的眼力都能发现,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为其挡住来自任何一个方面的攻击。

    途中打尖,即便是在宋军控制的地域也是有军卒为其打水饮马,而非其亲力亲为,仔细想来可能是担心其遭遇袭击。而且其身为队正,却见到他约束和指挥自己的手下的军卒,哪怕是最为简单的一个口令,这对于一个最基层的军官而言是极不正常的。

    此外,郝福还回忆起在这个都尉、校尉扎堆儿的御前亲卫队伍中,他们竟然对一个区区的副尉保持着绝对的尊敬。要知道在军中最重阶级,下级要对上级绝对服从,而一个副尉赢得一群高于其品阶的军官崇敬,绝非只是曾经立下军功可以说的通的。

    想到这里,郝福微微睁开眼睛装作翻身偷偷扫视了四周,发现他们周围的几个人同样没有入睡,甚至都没有躺下,皆是半倚半靠在树上,而枪也不是抱在怀里,手却是握在枪柄上,食指搭在扳机护圈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射击的姿态。

    再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一个洼地,不仅避风,且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除非走到近前才能看到。而守在周边几个人所处的位置,又正好可以挡住所有人接近他们的路线,要想挨到黄副尉除非从他们身上跨过去。

    “他是谁啊?”受到御前亲卫们如此严密护卫的人,身份当然绝非普通,但看其年轻轻轻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位极人臣的地位,郝福思来想去又将自己种种设想推翻,怎么也想不出其是什么人……

第1722章 刮目相看

    郝福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集合’的口令声,他本能般的一跃而起,眼睛却扫向睡在自己身边的黄副尉,只见其亦已起身正麻利的收起睡袋,将毡垫卷起塞进鞍袋, 而后整整军服,正正头盔,迅速向集合点跑去牵马备鞍,还不忘回头提醒他一句‘快点儿’。

    “哦!”郝福应了一声,由于他并没有铺开寝具,所以只是整理了下衣服,便拎起鞍袋追了上去。而心中却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暗自苦笑, 看其的迅捷的动作明明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若是一个大人物怎会如此熟练,不要人伺候管好自己就很不错啦!

    接下来郝福看到黄副尉在整理好马具的同时,还能见缝插针的放掉憋了一夜的水,用水壶中的水漱了口,洗了洗眼睛。而这套动作若非是一个久在行伍的老卒绝难做的如此从容不迫,如行云流水般的熟稔,让他更坚信自己发生了误判,且错的离谱。

    经过短暂的动员,一行人再次上路,他们出了树林,并没有再回到大路上,而是转入河谷之中。此次郝福派出己方的两名斥候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做向导,而他则依然伴随御前亲卫们走在中间,其依然派出数个小队与斥候结组游弋在队伍前后左右,侦测敌情,消除行军痕迹。

    不过随着队伍向河谷的深入,岔口也越来越多, 而山壁遮挡了月光, 山谷也变得愈加幽暗,有的地方甚至伸手难见五指。他们也不得不收紧了队形,每骑间隔不过两个马身的距离,以保证能相互望得见彼此的身影,免得在暗夜中走散。

    河谷终有尽头,队伍转入一条狭窄的山道,山体陡峭,道路狭窄,只能容一骑行走,他们不得不拉长队形单骑依此通过。而斥候们的矮小蒙古马确是体现出通过性好,身体灵活适应地形的优势,郝福不免担心御前侍卫们高大的战马会耽误行程,或是失蹄墮下山谷。

    但郝福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仅御前亲卫们马术娴熟,控马的技术精湛。且他们的战马也是训练有素,行走在狭窄的羊肠小路上也丝毫不会胆怯,爬山下坡、穿山过涧在暗夜里也好不含糊,即便是副马也是不鸣不叫,一步不落的顺从跟在左右,显然这些战马皆经过精心的调教。

    让郝福忍俊不禁的是黄副尉骑座在马上,单手虚握缰绳,头一点一点的还在打瞌睡,身子随着山路的起伏摇摆,可又稳如泰山,好像粘在马鞍上一般。而其的战马调教的更是出众,行走平稳,竭力保持着平稳,仿佛担心惊扰了主人的好梦。可其也有意思,看似睡的迷迷糊糊,但有口令下达却能一字不差的传递给后边。

    如此情形让郝福早些时候的担心消除大半,但是紧绷的神经丝毫没有放松,他发现今夜似乎与以往不同,过去敌军侦骑很少涉足的谷道却频繁发现他们的踪迹,使他不得不几次改变路线绕行,免得与他们遭遇,可不免走了许多冤枉路。

    “徐统领,前方又发现敌军有大队人马在路边山谷宿营,周边的制高点也发现有敌军瞭望哨,难以借路通过。可若是能清除掉几个钉子,也许能够寻隙悄悄潜行过去。”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接到前方探路斥候传回的消息后,郝福请示道。

    “不可冒险!”徐宏听了立刻道,“令大队在谷中暂歇,我们去前边看看!”

    “也好!”郝福听其断然否定了自己的建议,心中虽早有所料,但还是暗叹口气。

    “统领,我也去!”刚刚还在打瞌睡的赵昺仿佛一瞬便清醒了过来,在旁插话道。

    “好吧!”徐宏犹豫了片刻,还是勉强答应道。

    “是!”赵昺立刻下马,整理了下装备,将易发出响动的‘零碎’都摘了下来,放入鞍袋中,只留下一把骑枪和弹药包及随身水囊。

    “人不易过多!”眼见黄副尉一动,周围的几个亲卫也纷纷下马准备随行,郝福心中又是一动,他看出那几个亲卫正似是‘暗中’保护其的几个人,看臂章皆是都尉和校尉的衔阶,若是放在普通军中也是掌管一营的军官了,可他们此时却像个跟班一般。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出言建议道。

    “放心,我们不会拖累你的!”牛来福笑着拍拍其的肩膀笑道。

    “别胡闹!”赵昺却是脸一沉道,“来福、无难、贺宝,你们随行,其他人待命!”

    “是!”被选出的三人跨前一步轻声应命,其他人只能悻悻的接过他们的马缰。

    “注意隐蔽,此地距离大路不远,不可擅动,不可高声!”徐宏又下令道。

    “是,统领!”几人齐声接令。

    “我们从那边攀上去!”郝福看看周边选了条羊肠小路道。

    他心中却是疑窦再生,黄副尉居然能给几个衔阶高的军官下达命令,他们居然毫无抵抗力的接受了安排。可身为此行人无论衔阶和实职都是最高的徐统领对其的安排并无异议不说,其后才下达命令,且像是顺理成章,毫无违和感。但在他这个外人看起来不免有些诡异,好像黄副尉才是此行人的首领,其他人都是其的跟班。

    可郝福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帮人,其中的皇帝不必说了。事实上,徐宏的衔阶已经是郎将,像牛来福、贺宝等这些早年就跟随赵昺,现仍在御前的侍卫皆已经是正将、副将了。而整个侍卫营更皆是军官,只不过此次为了配合皇帝,才‘自降’衔阶随行护驾的。

    “好,注意警戒!”徐宏点点头,与郝福一前一后走在前边,牛来福紧随其后,其次才是徐无难和将赵昺夹在中间的贺宝。而赵昺暗自摇摇头,他觉察到自己尽管小心隐藏身份,可无意间露出了马脚,让郝福已经起疑。

    这时赵昺也顾不得多想,与他们一同登山,如郝福这等常年出任务的斥候,自然早就练就了一身登山越涧的本事,脚力非凡。但御前侍卫们也并非吃素的,虽少有参加战斗,但也是常年苦练不缀,丝毫不落其后,反而是转入文职工作的徐无难体力不济,最后还需皇帝在旁时常拉一把才能跟上。

    几人沿着山阴面爬上了一座较周边地势较高的山峰,这里距离大路尚有数里之遥,但是也能够从山峦交错的空当间看到路上大致情况。只见沿途山谷间遍布星星点点的篝火,宛如一条盘旋在山间的火龙,目及之处望不到头。而在山谷两侧的山峰上也能偶见灯火,显然是布置的瞭望哨。

    “看情形这是敌军是向檀州方向增兵!”伏在荒草之中观察了片刻,徐宏首先开口道。

    “嗯,以行军队伍长度看,兵力不下万余,看来他们是沉不住气了!”赵昺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缓下来,点点头道。

    “只是不知道蒙元从哪里调动的兵力,能否按照我们的部署行事……”徐无难大喘着气道。有些难堪,自己的体力居然不比皇帝,一句话没说完就有些呼吸不畅了。

    “这个简单,我们去抓个活的问一下岂不就知道了。”牛来福有些热,解开领口轻笑着道。

    “牛校尉切不可鲁莽,野外夜晚宿营敌军防守最是严密,营地不仅布置有明哨,还伏有暗哨,更有游骑在周边巡视,即便是我们也不敢轻易靠近。”郝福听了却苦了脸,连忙言道。

    “没事儿,现在天这么黑,我们悄悄摸上去抓他们的暗哨,然后退回来往山中一钻,等敌人换岗时发现了,我们早走远了,过去我们就陪皇帝这么干过!”牛来福浑不在意地道。

    “皇帝……皇帝还到敌营抓过俘虏?”郝福惊诧莫名地问道。

    “皇帝比你们厉害多了,当年在襄樊陛下就带着我们几个人,深入敌后百里侦察敌情,寻找进军通路,穿越数道防线,在襄樊城敌人眼皮底下潜伏了两天两夜,比这危险多了!”牛来福不屑地道,仿佛这些对他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阵仗。

    “啊……”郝福惊得下巴没掉下来,吃惊地道。

    “今天若是皇帝在此也不会陪你胡闹,你带着俘虏跑了,我们这么多人一动就会被发现,还得给你断后!”赵昺哼了声道。

    “是、是,皇帝英明,当然不会胡闹了!”牛来福呲笑着道。

    “几位上官,咱们还是早些绕路而行,免得于敌人侦骑遭遇,遭到他们的包围!”郝福听他们的话音有些吃不准了,那黄副尉刚才说的是给其断后,而非是突围逃跑,这表明他们这些人胆大包天,真敢跟数倍于己的敌人硬拼,且能保证自己平安退出战场,他不免带着哀求之意道。

    “嗯,咱们不能冒与大队敌军遭遇的风险,还是要设法避开绕行,哪怕多走些路也无妨!”徐宏点点头道,这让郝福大松口气,自己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第1723章 怕啥来啥

    徐宏和郝福都要绕路,其实原因很简单,赵昺也十分理解。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要靠队形与组织的。而在古代通信和侦察手段落后, 大队行军,尤其是在地形复杂的地带皆担心遭到伏击。

    多年的军旅生涯也让赵昺认识到伏击战中埋伏的军队往往处于被伏击者的视线之外,本质上说,伏击者其实是以战斗队形和战斗状态去突袭处于非战斗队形与状态的被伏击者。也就是说,当被伏击者能看到敌人的时候,对方肯定已经以堂堂之阵压过来了。

    另外很多人印象里的伏击战, 都是被影视作品所误导了,以为伏击战就是占据峡谷两端,然后使用落石和各类远程武器攻击便可。但真实的战场情况远没那么简单,峡谷地形只是在山区比较常见,在广大的丘陵、平原地区,这一地形便很难找到了。所以大部分的伏击战,其实都是在稍有高度优势甚至是相同高度情况下进行的。

    而被伏击者出于节省体力的考虑,行军状态下的士兵往往轻装,只携带随身的副武器。铠甲、长柄武器往往是装载在队伍里的车辆与驮兽上的。但行军状态下的部队要想转换成战斗队形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面对结阵而来的敌军,己方还在手忙脚乱的变换队形,领取和分配兵器。这种态势一旦形成,基本就是对被伏击者的单方面屠杀了。

    所以在战争中,军队在行军时,也往往会派出哨探来随时侦察周围的情况。但是古代的哨探由于技术方面的限制,实际上能够进行的侦察范围相当有限。而行军路线是否会有敌军伏击,将领的判断时常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在这种情况下,将领对于行军路线的判断,往往不得不依赖于哨探侦察的结果,但哨探在必须优先于行军线路的探索的情况下, 更难对敌军位置进行有效追踪。尤其是在一些环境相当复杂的丛林和山区等地形中。

    因此一场成功的反伏击战,除了要能够成功掌握敌军的行军路线以外, 还要是能够保证自身的行动不被敌军侦知,并且还要对敌方将领的判断进行迷惑。而哨探的作用不仅在侦察行军路线,还要做好敌军预警,以便及时示警。这也充分说明在任何时代的战争中,情报永远是最重要的。

    那么那些落入伏击的军队,真的就等于即将全军覆没了吗?其实也未必。伏击在初期对于军队最大的破坏,实际上是对士兵带来的恐慌而产生的军队失控。因此在受到伏击的情况下,如何能够让更多的士兵及时恢复冷静,便是减少伤亡最重要的一步。

    由于伏击往往是发生在行军地形较为狭窄的地区,因此如何让处于行军状态的军队尽快的展开就成为最关键的事情了。而对一支精锐之军的要求往往是对突发情况能沉得住气,快速应对。如果做到这两点,被伏击者实现反杀也不是不可能。

    特别是在遇到伏击战的情况下,其实最考验将领的指挥水平。而当被伏击的队伍被敌人截断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在军队被截断后往往随之而来的便是对于遇伏一方其中一部的围歼。面对这种情况,被伏击的指挥官就要考虑如何能够尽快收拢手头的己方士兵,然后进行突围了。

    不过想要逃出生天,出了出色的指挥以外,还要有相当好的运气。同样想要打好一场完美的伏击战,同样也需要相当高的军事手腕与技能。必竟战争,从来不是儿戏……

    当面沿大路上宿营的敌军, 赵昺判断应该是自居庸关增援檀州的部队,这也是徐无难喜不自禁的说他们的部署成功了。但现下他想对方敌军的领军将领肯定也清楚,上万的大军成一字长蛇在路上行军十分容易遭到伏击,而在一面是山,一面临谷的地形下完全暴露在敌方的攻击之下。

    而更为困难的是道路狭窄,他们难以快速机动相救援,又缺乏固守暂避之地,甚至在狭路上难以展开阵型,一旦遭到宋军的伏击必将是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况。所以必定会派出大量侦骑侦察周边的情况,并会遣兵占领沿途制高点布置瞭望哨,以便提前预警为大队争取集结布阵的时间。

    按照军中惯例,派出的斥候皆要定时回报,一旦有哪一支侦骑没有按时回来,主将就能够判断出哪一个方向出了问题,并据此做出应对;布置的瞭望哨也同样会进行轮换,即使其中的某一组被悄无声息的全歼,或是有人员失踪,稍后也会被发现,从而暴露出敌方的企图。

    这也是郝福担心他们一时冲动而暴露行踪,徐宏也坚决制止的原因。当然牛来福作为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也非是意气用事,在他们看来,敌军即便构建了完善的侦察网络同样有隙可乘,顺手可以捞一把,查清当面之敌的具体情况。

    因为当面之敌并没有选择在地形开阔之地宿营,却是沿着大路两旁宿营,这可能是因为前方战事紧急,他们急于赶路,而沿途宿营便于次日行军;另一方面,其可能觉得当面宋军已经被迫后撤,这里完全在己方掌控之下,周边没有大股宋军可以威胁到他们。

    可无论蒙元方面怎么想,这皆已经犯了兵家忌讳。牛来福等人可以通过侦察摸清敌人换岗的时间,寻机捕俘,再利用再次换岗的时间差安然撤离。而敌前后两军相距很远,待敌发现报与中军,他们早就走远了。

    至于赵昺则是出于战略上考虑。当下他手中别说有一万兵力,即便只有一千也想发动一次突袭,这种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他们趁着夜暗骤然杀出必然会引发敌军的混乱,其无法判断宋军来了多少人马,也前后难以有效沟通,在狭窄的路上前后奔突,自相践踏,未战已经崩溃了。

    但是赵昺知道不能那么做,现下居庸关那边尚未得手,敌军退路也未能截断,这将可能导致此前的计划失败。而他们发起突袭后自可扬长而去,可敌军主将必定认为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也许会迟滞不前,甚至打道回府,让自己的谋划落空。即便这种可能性很小,为大局着想他却也不能因自己一时之快而冒险。

    虽然各有想法,但他们还是决定避开敌行军大队,继续绕路而行。而越往深山处走,道路愈加难行,甚至没有路,只有猎人和采药人行过的痕迹,使他们不得不牵马而行,导致行军速度不可避免的被拖慢。

    “郝队正,是不是迷路了?”他们翻越一道山梁后,队伍再次停下来,徐宏上前问道。

    “禀上官,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称路被崩坏的山体截断了,人马无法通行,只能另寻出路!”郝福施礼答道。

    “离檀州还有多远?”徐宏微不可查的皱皱眉,抬头看看东边的天际,这时月亮已经西垂,启明星业已升起,表明黎明的黑暗将要褪去。

    “大概还有二十里路,本来天明前应该能够赶到,但是现在……是不是在山中避一避,待天黑后再行?”郝福轻叹口气道,他也很是懊恼,这绕来绕去耽误了不少时间,当下路又断了,想要在天亮后赶到檀州已经不可能了。

    “这……”徐宏有些迟疑地沉吟声没有回答。他也清楚愈加靠近檀州前线,敌军的侦骑活动更加频繁和密集,与他们遭遇的可能性也就愈大。且前线敌军屯有大军,被发现后定然会遭到围追堵截。他不敢让皇帝冒这个险,一时间难以拿定主意。

    “统领,此次军务紧急,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在今天午时以前赶到檀州!”这时赵昺插言道。

    “但是太过冒险了……”徐宏扭脸道。

    “统领,军法无情,耽误了军务我们皆要受到重处!”赵昺摇摇头坚定地道。

    “黄副尉,要进檀州必须要从敌军防线前行过,天亮之后便失去了遮蔽,很容易被敌侦骑发现,被咬住的话很难摆脱!”郝福见其阻止,十分焦急地道。临行前都统可是严令他必须保证这一行人的安全,哪怕他们全部牺牲也在所不惜,而现下他虽不知道这些人有何使命,但必定十分重要,而其如此固执岂不让自己难做。

    “路已经不远,郝队正可以率部归队,我们自行前往皆可!”赵昺扭脸肃然对其道。

    “黄副尉此言何意?我等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远汝等冒险行事,白白送了性命!”郝福有些恼了,瞪着这个目无上官的家伙愤然道。

    “既如此,便同往檀州,我们会保证尔等性命无虞!”赵昺言道。

    “郝队正,马上探明方位,另寻出路,争取在天亮前闯过去!”徐宏不敢违拗皇命,也不敢再耽误时间,果断下达命令道……

第1724章 狭路相逢

    说是距离檀州二十里,但为了避开蒙元的侦骑,他们不得不在山中绕行。而越靠近前线,敌军游骑分队越来越多,他们就像在一条在网中游弋的小鱼, 在其中钻来钻去,寻找出路,而如此不可避免的走了许多冤枉路。

    随着天光渐亮,能见度也逐步转好,为了避开敌方瞭望哨,迫使他们不得不选择更为隐蔽的路线前行,可越靠近檀州, 他们不可避免的与敌越发接近。战马蹄铁敲打在石头上的脆响,踩落的砂石滚落的声音,都会让人心中一颤,担心被仅隔着一道山梁的敌人发现。

    “统领,出了山口在前行约十里便是檀州了!”一夜潜行在深山峡谷中,众人皆是人困马乏,郝福看看周边地形,扭脸对徐宏道。

    “如此说我们要转向大路了,难以再隐遁行迹了!”徐宏看看从山谷顶部投进的光线,估计已近卯时,且前方又是开阔地,而他们要在无遮无掩的情况下穿越这片敌我争夺的中心地带。也就是说只要他们一出现,就可能被游弋在此的敌军游骑发现。

    “嗯,因此卑职以为待天黑再行,以策安全!”郝福旧事重提道。

    “不可能,军务紧急,不能耽搁!”徐宏摇摇头道,他其实也想,可皇帝早已拒绝, 自己再劝也是没有用的。

    “统领, 略做休整再行吧!”这时赵昺凑过来道,“前方很可能爆发战斗,战马也需要喂料、饮水,以恢复体力,才能一鼓作气冲过敌军的拦截。”

    “嗯,休整半个时辰,再行!”徐宏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他也清楚经过长途行军后,哪怕只需要短暂的休息,也能够让人、马的体力得到很大的恢复。而他们出了山谷后便要快马疾行,一气冲进檀州,但前方很可能要面对激烈的战斗,让疲惫的战马恢复体力也就很有必要。

    “统领,这里离敌军太近了,蒙元游骑随时都可能发现咱们,太危险了!”郝福却急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在敌军眼皮底下,他们却要在此休整。

    “短时间内,敌军游骑不会再来的!”赵昺却笑了,指指地上凌乱的蹄印和马粪道。

    “哦……”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斥候, 郝福顺着其手指的地方看了看,沙地上留下的蹄印十分清晰,而蹄铁的印记也是元军的样式,而马粪还很新鲜,显然在他们到来前有敌军游骑刚刚离开。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竟然没有仔细观察,发现这个细节,但小小的失误也让他觉得有些惭愧。

    “呵呵,我们黄队正可是自幼便长在军中,曾经跟着帅府被蒙元大军在屁股后边撵着跑,但次次都能安然而退,就因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听他的没错!”牛德福看其尴尬,拍拍其的肩膀笑着道,说完还不忘冲皇帝挤挤眼睛。

    郝福无奈的笑笑,每当他将黄副尉是大人物的猜测否定掉的时候,很快又出现了新的怀疑。刚刚他提出建议的时候,明明感觉到徐统领赞同自己的意见,可黄副尉一番话又让其改变了主意。而在这支队伍中其才是最高指挥官,但对黄副尉却言听计从,这太过不正常了。

    尽管郝福满腹狐疑,却也无条件的遵从了命令,利用短暂的休整时间打理战马,同时抓紧时间填饱自己的肚子,恢复体力,并再一次检查了武器。他预感到最后一段路不会太平,大半将要面临一番苦战,自己要竭力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他偷眼看看御前亲卫一班人,他们似乎对将要面临的战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紧张,也在忙着同样的事情。而黄副尉也在将主马背上的驮袋转移到副马上,把马肚带扎紧,又将武器擦拭了一遍,把弹筒插在便于取拿的最顺手位置,然后坐在战马旁静静的闭目养神等待出发的命令,一切显的那么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半个时辰的休整很快过去,众人重新披挂上马整队出发,这次徐宏重新调整了队形,他们排成三列纵队,让郝福一班斥候及黄副尉等十余个亲卫行在中间,他尽管觉得是御前亲卫们如此是出于保护他们,但让做惯了先锋的斥候们仍感到不舒服。

    行在队伍最后边的是集中在一起的副马,若是在行军时副马一般都是相伴而行,即便不加牵引也能紧跟相随。而在战时,则是集中在一起留在后方专人看管。可现在战斗随时会爆发,为了便于战斗,只能集中在一起随行,它们会跟着大队一起行动,只需几个人照管即可。

    尽管已经想到会与敌遭遇,但是当他们刚刚行出谷口,便迎面遇到一队恰好从另一个山坳中走出来的蒙元游骑,双方相距不过几十步远。可能皆没有想到会在此遭遇,本来还在有说有笑的几个敌军游骑兵愣了一下,看到对方人多,却也没有胆怯,纷纷摘弓抽刀毫不犹豫的迎上来。

    ‘砰……’宋军这边一声枪响,首先打破了沉寂,一名策马欲走的敌骑跌下马去。显然迎上来的敌军是想拼死掩护同伴回去报信,却被己方识破,抢先开枪击毙。

    “冲!”郝福愣神间,敌骑已经落马,与此同时徐宏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他急忙也催马加速跟上大队。因为他清楚这一枪虽然击毙了准备报信的敌军游骑,却也惊动了附近的敌军侦骑和巡骑,他们会马上赶到,若是与其纠缠则有被堵在山谷中的危险。

    一阵枪响,几名蒙元游骑甚至来不及射出一箭,便倒在乱枪之下,被冲出的马队踩踏而过,死的不能再死了。马队如疾风般冲出了这片山谷,眼前不由的一亮,他们终于摆脱了群山的阴影,来到一片开阔地上。

    但郝福发现周边皆有烟尘腾起,显然有敌侦骑听到了枪声前来查看,他相信自己发现敌人的同时其也发现己方。行踪业已暴露,很快便会有大批敌骑汇聚过来对他们围追堵截,将这片地域变成狩猎场,而他们就是被围捕的猎物。

    他们虽已经暴露,但对于小队蒙元游骑而言仍非他们可以阻拦的,而这些游骑们显然知道这点。其并不靠近,而是多数时间游弋在他们周围,躲在火器射程之外尾随,却也会偶尔骤然加速冲上来,放几箭便走。或是突然斜刺里冲到他们马前,可并不交战,只是试图减缓他们的冲势,迟滞他们的行动。

    御前亲卫们对于蒙元侦骑的这种小伎俩显然十分熟悉,他们并不理会,也不会分兵驱离,马速不减依然保持着快速的冲势,对于大胆靠近敌骑则毫不客气的开火,吃了几次亏后,心知自己手里的弓箭射程明显不敌宋军的火枪,也便不敢再上前撩拨。

    不过这种好景不长,在悠长号角声的召唤下,分散在各处敌小队游骑迅速赶到汇聚在一起,其的行动也变得大胆起来,尝试着对他们进行拦截。而御前亲卫的队伍仍然保持速度,却通过变换队形来应对敌军的阻截,将三列并骑变为六列,以加强正面的突击力量,让阵型更为紧密。

    让郝福惊诧的是御前亲卫们的战斗力如此之强,配合会如此默契,他们往往在敌军一进入火枪的射程之内便会开始射击,他们枪法精准,几乎是弹无虚发,只要枪声响起便有敌骑落马。而为了加强火力,他们会通过微调队形给后排的同伴留出射击空间。

    在御前亲卫们火力打击下,即使与他们人数相近的敌骑也无法阻挡,往往不待双方拔刀相向,敌方已被击溃,身后只留下一地的人马尸体。而连连闯过数次敌骑的阻截后,郝福惊讶的发现这帮人竟毫发无损,更别说出现阵亡的情况了。

    郝福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在敌军大队骑军赶到前尽可能靠近檀州,这样即可以得到守军的接应,也争取尽可能摆脱敌军的追击。但是显然蒙元敌军不想让他们得逞,在冲出五里有余的时候,便见前方烟尘滚滚,以他的经验看这至少千骑以上才能制造出如此的气象。

    更令人沮丧的是,以当下双方的速度和距离上来看,他们必定会在前方遭遇。而转向避开则必然会离檀州方向越来越远,甚至被敌从侧翼包抄裹挟其中,那时以百骑对千骑胜算几无,即便战斗力再强也会被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狭路相逢勇者胜,敢不敢跟我闯阵?”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郝福突然看到身前不远的黄副尉举枪振臂高喊道,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如鼓的马蹄声。

    “大宋,威武!”

    “大宋,威武!”

    “大宋,威武!”这是宋军在发起冲锋前的动员令,众军高声回应,郝福也跟着呼喝道,

    “随我冲阵!”声音刚落,赵昺抢过将旗催马冲到队前在空中摆动几下,骑队再次变阵,结成菱形队型,接着大旗向前一压,战马再次加速前冲……

第1725章 战旗所指

    赵昺擎旗一马当下,战旗猎猎,耳边风声呼啸,蹄声细碎震天,沉闷的号角声令人心悸。他眼睛紧盯着前方也在快速的大队敌骑, 紧随其后的侍卫们根据战旗所指调整方向和队形,宛如一把一往无前的战刀刺向敌军。

    双脚再度轻磕马腹,战马再次加速,在此时赵昺居然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恍惚。穿越以来的情形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泉州郊外乘坐的轿子被蒙元骑兵撞翻,他惊恐的望着落下的铁蹄瑟瑟发抖,在那一刻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甚至忘记了挣扎和喊叫;在疫船上,望着那些眼神散乱无助的军卒,他想到了自己可能也会死去,然后被抛入大海,他感到了不甘和无奈。

    初次攻打广州,赵昺第一次走上了战场,望着遍地残缺尸体,废墟般的城池,惶恐的百姓,他没有感到过于的欣喜,而是领略到了真实战争的残酷;他在城中监斩投靠蒙元的叛官和汉奸,那些濒死之人的讨饶声和咒骂声,也曾让自己恐慌,觉得手上沾满了洗不掉的鲜血。

    在九洲洋外海,他率帅府水军截击蒙元水军,在自己亲自指挥下的龙船将一艘艘敌船撞沉、击毁,亲眼目睹了在撞击下敌军兵卒在猛烈撞击下变成一团碎肉,海上满是漂浮的残尸, 见到了鱼虾吞食的恐怖场景,事后他吐的翻天黑地, 噩梦伴随了很长时间。

    此后经历的战事越来越多, 他可以从容面对崖山海湾上的尸山血海,平静的看着泉州蒲氏上百颗人头落地,鲜血洒满赵氏宗祠;在绍兴皇陵,他能以敌人尸首筑城京观,且能感受到无比的酣畅快意。

    在经历收复临安之战、太仓水战、鄂州攻城战,乃至北伐之后扬州、襄樊等大战,赵昺皆是亲临战场,甚至上阵厮杀,无论哪一次都是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而二次北伐,他虽在后方居中调度,但一路上也是遗尸百里,人头滚滚。

    赵昺看到自己的心也变得硬了,他能够面不改色的在战场斩杀敌军,把敌将的首级悬于马颈之下,不会为看到熟识的兵将阵亡而偷偷哭泣,为他们的牺牲悲痛欲绝;可以毫无犹豫的下令让军卒们冲入死亡的战场;从容下旨处死成千上万的判官和劣绅,把他们的人头悬于城头示众, 家产充公, 妻女收为官奴。

    随着赵昺距离战火纷飞战场越来越远, 再难以听到枪炮声和搏命的嘶吼声,看不到双方拼死厮杀的惨烈,那些死于战争中的性命仿佛变成一串串墨迹,他也对此变得冷漠,以为这不过是为赢取胜利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李振的阵亡又触动了赵昺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伤心之余让他再度忆起战争的残酷,也激起他重返战场与敌厮杀的冲动,想以此来告慰那些牺牲的将士,消弭自己心中压抑的愤怒,早日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吼、吼……”赵昺低吼着催动战马,座下的玉花骢仿佛也感到了主人的热血燃烧,嘶鸣一声再度提高了速度,就如在草尖上飞掠而过。他看向对面的敌骑大队,其业已完成了队形转换,排出一道弧线向己方迎上来,试图将他们裹挟其中,一举歼灭。

    “砰、砰、砰……”对向而行的两军飞快靠近,在进入射程之后,赵昺将旗帜插于镫扣之上,抽出骑枪向敌射击,他右手扣动扳机,左手飞快的扳动枪栓将子弹上膛,每每子弹刚刚进入枪膛,便被击发,转眼间打空了弹筒中的七颗子弹。

    当前宋骑军与敌会战战术就是先发制人,利用骑枪在两军交汇前便快速向其倾泻火力,而蒙元骑军普遍装备的骑弓射程逊于宋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宋军正是利用此优势尽可能的削弱正面之敌,压制其弓箭手,并给其造成较大的伤亡,为破阵赢得战机。

    赵昺几乎弹无虚发,随着每声枪响皆有敌应声落马,但他其实的射击目标却是马,而非座上的敌骑兵。而这样做不是枪法不好,除了战马的目标大,便于命中外,落马的骑兵也很难在双方对冲时活下来,不是因为坠马受伤,也会因躲避不及被后方的战马冲撞踩踏。

    在赵昺开枪的同时,其他人也随之开火,乒乒乓乓的枪声响连成片,而对面的敌骑在密集的弹雨下亦是成片的人仰马翻,在他们正面竟出现了一片空当,也迫使对方不得不放慢速度,重新调整队形,填补空当,但是在快速奔走之际哪里那么容易。

    “属下为陛下掌旗!”在皇帝率先冲锋时,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若是皇帝在这么场小规模冲突中驾崩,岂不是要贻笑天下,而他们也是百死莫恕。所以在陛下催马前冲的瞬间,徐宏和几名贴身侍卫也赶紧跟上,可陛下马快,他们几度催马才与其并骑,他抢过将旗超过皇帝大声道。

    “属下等前来护驾!”牛来福和彭虎、贺宝、刘通等人也飞马赶上护在左右,后列的两队骑兵也借机寻隙超过皇帝,将其护于其中。

    “好!”赵昺此时除了无奈还能说什么,他一边快速退下空弹筒,又快速换上新的应道。

    不过片刻功夫,冲锋的双方相距以不过百步,也都在接战的最后时刻向对方倾泻火力。蒙元骑兵极力将手中的箭射向宋军,而他们则也以最快的速度将枪膛中的子弹发射出去,以期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亡,利于下边的突破。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侍卫们射出枪膛中的子弹后,将骑枪收入鞍侧枪袋,抽出马刀准备近身厮杀。“大宋威武!”伴随着嘶吼声,两军碰撞在一起,由于当面元军骑兵在绵密弹雨的打击下,队形变得散乱和稀疏,残存的十数骑根本无法挡住全势冲击的宋军,战马交错间已经被劈落马下。

    紧随其后的赵昺跟着众骑从打开的缺口出一冲而过,他甚至都没有挥刀的机会,便击穿了元军的阵势向前奔去。跑出数百步后,他们渐渐放低马速,准备重新整理队形。“二军的斥候们没有跟上来!”负责断后的侍卫高声报告道。

    “杀回去,救人!”赵昺回首望去,果然没有见到郝福等几个斥候的身影,而后方还有枪声传出,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准备返身杀回。

    “一队护送陛下先走,余者跟我去救人!”徐宏将将旗交给身旁的侍卫下令道。

    “陛下……”在徐宏的命令下,一队人马向右转向,准备兜回去救人。而护送赵昺的一队人本应继续向前,但是他却拨转马头向左转向,牛来福想抓住陛下的缰绳,却抓了个空,急声道。

    “朕岂能丢下他们,独自逃生!”赵昺怒道。他们兵力本来就处于绝对劣势,只是因为两军骤然相遇,又占了武器上的便宜,才得以顺利突破。而现下正面的敌军虽然损失百余人马,但仍然占据兵力上的优势,且此时散在周边的敌军小队侦骑定然也围了上来。若是再度分兵,很可能救人不能,自己也会陷在其中。

    “唉!”牛德福只能叹口气,可心中却是十分感动,追随这样的皇帝便是战死又如何……

    郝福侧身闪过一柄刺来的长枪,回手一刀削向敌骑后背,但是一刀落空,只将其战马屁股上划了一道血口。可他根本来不及细看,又迎上又冲上来的一骑,两马交错间他俯身躲过横削过来的一刀,他右手拖刀却在敌小腹上划过,锋利的刀锋借助战马的冲势,割破了其的裙甲把肚子划开一道尺许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人随即落马。

    ‘砰!’不等郝福直起身子,后背遭到重重一击,他清晰的听到了背甲中瓷片碎裂的声响,却也为他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他猛磕了下马腹,战马向前一窜避开了下一击,而同时手中刀递出,插进了对方的马腹,手腕一番接着马前窜之势将刀抽出,身后传来了战马仆倒的闷声。

    虽然交锋皆是瞬间完成,但是几经拦阻,郝福的马速已经降了下来,失去了冲势,而又有几骑奔来。看看前方突破口已经合拢,要想冲过去几无可能,其实在他们开始冲锋之时,他就感觉到自己坐下的蒙古马难以跟上御前亲卫们的大马。

    蒙古马韧性好,长于远行奔袭,但是马速慢,更不长于短途冲刺。而御前亲卫们所乘大马,则长于冲刺,只需百步距离就能将速度提高到极致。郝福在距敌尚有三百余步的时候就开始催马疾跑,也只能勉强跟上队伍,待做最后的冲锋时尽管他用力打马,可仍然跟不上其的脚步,只能眼看着身后的御前亲卫们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当两军相遇时,郝福已经从阵中落到了队尾,加之连遭敌骑拦截,使他没办法跟上队伍,从突破口杀出。看看周围同样落在后边的几名斥候同伴,他奋力杀过去与他们会合在一起,再寻隙突围……

第1726章 吃朕一刀

    赵昺兜了个圈子转向,同时元军也在转向,但其向北奔行一段距离后才向右转向。意图很明显,就是欲迂回到他们的前方进行截击,可其没有想到的是已经突破的宋军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如此又拉开了两军间的距离。

    虽然摆了敌军一道,暂时与其拉开了距离,但以赵昺来看形势对他们而言依旧不乐观。分散于各处的敌军游骑并没有参与追击,而是发挥其所长,缠住了掉队的敌军兵卒。无论敌我,能够作游骑的皆是军中好手, 他们实战经验丰富, 技战术高超,也极为狡诈凶残,否则也无法胜任。

    蒙元游骑看宋军返身来救,他们立即分出大部分人马迎上,只留下少部分人猫捉耗子似的缠住掉队的敌军兵卒,就如同猎人抓住幼兽,引母兽来救,为己方大队人马迂回赢得时间。而迎上来的游骑并没有列阵,而是以疏离的散骑队形围上来,如此可以分散他们的火力,也能减少伤亡。

    最让人忌惮的是游骑们精准的箭法,其一般会配带三张弓,带三壶箭,根据不同的情况使用,而其的步弓能达两石,射程绝不逊于他们手中的火枪,而被射中也是九死一生。所以游骑就相当于现代的特种侦察部队,是最为人所忌惮。

    “散开!”赵昺打了个手势, 让跟上来的众骑散开, 拉大各骑间的距离, 呈散兵队形压了上去,但锋芒仍指向被围的掉队斥候们。

    在赵昺一队人完成转向,调整队形时,徐宏也率队从另一边包抄上去。他的战术就是以散兵对付散兵,避免被他们纠缠拖住。而如此做也是有底气的,自己的侍卫营是几十万军中选出的精锐,若是连蒙元游骑都对付不了,也该找棵树吊死算了。

    双方的第一阵交锋自然是在弓弩与火枪的互射中揭开,但这个过程同样短暂,那些蒙元游骑显然对宋军的火枪十分忌惮,清楚在互射中占不了便宜,只能凭借自己精熟的马上功夫与其近战才有机会。

    赵昺或躲或闪,或以臂上的圆盾遮挡,双方接近后抽出马刀准备厮杀。这时伴随在他左右的牛来福和贺宝已经抢出挡住了两名敌军游骑,而他当面又有一骑向杀了过来,“我也够倒霉的,竟然碰上用枪的!”他见了不禁嘀咕道。

    蒙元骑兵的兵器十分繁杂, 除了常用的马刀和弓箭外, 还配有套索、短斧、铁骨朵这类奇门兵器。当然也装备骑枪,但是用骑兵枪刺穿重甲骑兵的铠甲, 则需要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力气,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兵才能熟练使用这种武器,才能发挥出这种武器的最大威力。所以蒙元中能用骑枪的皆是精锐老卒,很难对付。

    不要以为马上武艺看起来只是把长枪端平了让马冲这么简单,就像欧洲骑士们最喜欢用的夹枪冲锋。到现在为止欧洲还有一些穿着盔甲进行夹枪冲锋比武的表演赛。观众们往往看到两名骑士错身而过的瞬间,骑枪都撞断了,觉得十分精彩。

    但实际上这种表演是很安全的,这在于马的跑道,一般这种表演赛两匹马的跑道都在自己的右侧,这样右手持枪往左捅,一下就能把本来就做的比较脆弱的空心骑枪别断。观众们觉得骑枪都撞断了,简直是玩真格的,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表演而已,相对还是安全的。

    且这种持枪方式因为单手持枪,对于长枪的超控性相对偏弱,对于自身左侧的攻击只能拿盾硬扛,所以更适合大规模成队形的冲锋。也就是后期板甲出现,因为板甲防护面积很大,但是视野狭小,导致难以用出复杂的技术,才成为马上比武的方式。

    战斗中大家都想杀死对方,毕竟肯定不会有人根本都不反击,就是站在那给人捅。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啥都不做,只是拿枪指着对方等马冲上去互捅。当然如果来个电影里常见的镫里藏身之类的技巧,确实可以躲开对方捅刺,但是你也没有办法攻击对方不是吗?显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的方法。

    事实上骑枪的使用技法有很多,当然也并非影视剧或是动漫游戏中那样大开大合,长枪挥得跟个直升机一样。现实中动作越小破绽越小,越不容易被对方预判,旁边的人可能根本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一边就已经落马了。毕竟艺术作品的需求就是让观众看明白发生了啥事,但现实就得让对手看不清到底发生了啥就死了才是最好的。

    “还是个老手!”赵昺看清奔自己来的敌骑反手持枪,握着枪杆居中位置,便知道这位是来着不善。

    他清楚这种持枪方式相比欧洲夹枪冲锋持枪在长枪的后部来说,哪怕两人用同长度的长枪,反手持枪也要短一截,似乎在‘一寸长一寸强’的冷兵器搏杀时代已经失了先手。所以敢这么做的皆是高手。

    在交战中,其会先用另一只手拨开甚至抓住对方先捅过来的长枪,然后反手持枪短这么一节,正好可以在拨开对方长枪后捅中对手。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使用双头枪,握枪杆中后部,正手一击不中立刻顺势调转枪头改反手持枪再捅一次。

    赵昺用的马刀不过两尺余,还不如人家半截枪长,未战已经处于劣势。不过他也知道任何武技皆有弱点,反手持枪因为在对冲中马匹冲的快了,刺中敌人时反作用力很容易让自己落马,而且刺中敌人后也不很好拔出长枪。

    所以单手反持枪更多的是向斜下发力捅刺,因为发力方向和马匹冲锋的方向并不一致,所以冲击力相对较小,而且拔枪也很顺手,向上一提即可,如果冲得快了,手腕自然转动,向前一提就能从已经错身而过落在身后的敌人身上拔出长枪。

    “吼,吃朕一刀!”火石电光间两马已经接近,赵昺持刀右手向外侧低垂,马刀刀尖向下外翻。当两马交错的刹那,双方几乎同时大吼一声出手,敌骑探身以长枪斜扎向他的腹部,而他则向上撩刀。

    瞬间血光迸溅,赵昺还端坐马上,而敌将在马上晃了下,下巴自上至额头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刀口,身子向后一仰摔倒马下,战马依旧空鞍前冲。只是不知道其是否听懂了赵昺的话,要是知道自己死于大宋皇帝之手,也算无憾了。

    赵昺前冲了数步甩掉刀上的血,因为马上交锋只在瞬间,所以要对对方的马速和自己出枪时机做出预判,一旦出错便会落空,而自己就会落于死地。他已经算到了敌骑的出枪方向,便在两马交错之际,突然猛磕了马腹,战马猛然前冲跃起,敌人的长枪不仅扎了个空,还将其探出的上半身暴露在他的刀锋之下,被他上撩一刀连头带盔劈成了两半。

    此时战场上已经陷入混战,赵昺向被围的同伴方向寻去,没走几步一名敌军枪骑单手平端长枪斜刺杀来。面对气势汹汹的的敌骑,他只能拨转马头调整方向,试图抢占左手位,以取得‘地利’上的优势。

    其实真正战场上双方交锋,皆需要抢占的是左手位,这样才能保证右手的骑枪和马匹冲击角度相同,这样捅中对手,即便是穿着全身盔甲,依然很容易因为马匹奔跑的强大动能刺穿盔甲杀伤敌人。

    而这在西方世界产生的后遗症就是如英法等开车都是靠左行驶,就是源自于骑士抢左手位。只是美国独立后为了显示与英国不同,就非要靠右行驶,导致现在靠右行驶反倒成了更广泛使用的交通规则。

    赵昺的战马并非有些皇帝骑的‘逍遥马’,只会四平八稳的走路,而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良驹,只需轻微动作就能领会主人的意图;另外就是他幼时从骑驴开始学会的马术,比那些从骑羊起步的蒙古人,在起跑线上胜了一筹。

    不管怎么说,他成功的抢占了有利战位,未等敌骑变招儿,已然冲到近前,一刀便抹了其的脖子,借着战马前冲之力轻松将其脑袋给片了下来,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无头尸体依然坐在马上,保持着持枪前冲姿势,跑出十几步才跌落马下。

    连杀两骑敌兵,赵昺的信心大增,毕竟自己平时练的多,实战少。沾沾自喜之余,但他还没有到热血上头,不顾一切的地步。毕竟自己是皇帝,别说把命丢了,缺胳膊少腿回家都没法交待,让一个残废做皇帝实在有伤国体,为此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了牵连。

    赵昺刀交左手,又从枪袋中将火枪拽了出来,再遇到敌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其一枪再说,打不死也能打他个半死,然后再补上一刀,不再跟他们对冲近身拼刀。待徐宏等人终于寻到皇帝,与他会合时,看着皇帝右手玩着花活儿不断上膛击发,左手挥刀斩将,正忙得不亦乐乎……

第1727章 好好活着

    众人杀散骚扰的蒙军游骑,与皇帝会合寻到郝福等斥候。他们几个人倒也悍勇,相互配合与敌游走冲突,避免被敌围攻。但终归势单力薄,又有人失了战马, 且苦战之下人人带伤,他们只能寻了处高坡以火枪拒敌。

    “谢上官……”眼见难以突围,郝福等人已经做好了死战殉国的准备,骤然获救不免激动万分,几人相互搀扶起身施礼道。

    “不必如此,我们岂能丢下袍泽不顾!”赵昺翻身下马, 见他们的惨状也是一阵唏嘘道, 让随行的医士给他们做了简单的包扎,在战场上寻了几匹失主的战马,让轻伤者骑乘,重伤者则让他们与侍卫共骑。

    “此地不宜久留,敌军大队已经围上来了,又有不明人数的敌骑赶来,我们要尽快突围,进入檀州!”徐宏拉拉皇帝,面色凝重地道。

    “可还敢再战?”赵昺看看周围形势,绕行的敌骑大队已经完成转向,重新集结向他们压了过来,被打散的游骑们也蠢蠢欲动的向他们靠近。而南方又有号角声响起,可见腾起的大股烟尘,应是敌大营得报有人闯营要入檀州,遣兵来增援。他看看周围的侍卫们大声问道。

    “誓死追随!”众侍卫齐声应道。

    “胡闹,准备再战!”徐宏这次是真的领教到皇帝能折腾劲儿了,也体会到前任谭飞的苦楚,摊上这么个皇帝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他瞪了眼这帮不长眼色随行的侍卫们道, 又不解的看看郝福几个人,那些小子们跟着皇帝胡闹也就罢了,你们几个伤兵还跟着起哄。

    “统领,陛下自李振阵亡后,就憋着邪火呢,若是不让他发泄一下,咱们回去也没有好果子吃!”牛来福凑过去附耳道。

    “你们手痒,就拿陛下说事儿,再敢撺掇陛下,我先毙了你!”徐宏瞪着其沉声道。

    “卑职谨遵将命!”牛来福讪讪地道。

    “上马,左队为前锋,右队断后,黄副尉率队居中护送伤员,不得遗失一人!”徐宏这个时候也耍了个心眼儿,皇帝不是隐瞒身份吗?我就以此拿捏住你,虽不能真的治罪,却也能困住你。他随后下达命令,率军迎上逼近卷土重来的敌军。

    不过说实话,若非皇帝在其中,别说这些常年护卫在皇帝身边的侍卫, 他也想与敌再战。御前护军号称诸军之冠,而侍卫营则可称冠上的明珠,可是少有机会能上阵冲杀,根本无法彰显自己的战斗力,就好像是匣中宝剑难见其锋芒。

    今日虽然只是一场小小的遭遇战,但徐宏也是接掌侍卫营以来首次见其锋芒,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这些侍卫们的胆气自不必言,毫无畏惧的便冲了上去。而两军交锋也不过片刻,便重创了当面敌军,以他所见起码给敌造成三成的伤亡,可己方皆全身而退,轻伤者都不见一个。

    至于那些蒙军的精锐游骑,在他们面前也难有一合之敌,被打得的狼狈而逃,根本不敢再靠近,只敢遥遥的观望。而重新围上来的敌大队骑军也不敢再贸然进攻,似在等候营中援军的到来,可见一战之下也让那些悍勇的蒙军骑兵深为忌惮。

    “杀、杀、杀……”眼看再不走他们要陷入敌军前后夹击的境地,徐宏下令出发,侍卫们在行进中调整了队形,开始逐渐加速,齐齐抽出战刀怒吼着向当面拦阻之敌再次发起进攻。

    敌军见宋军再次回马冲来,也开始提高马速,并分出一队向他们侧翼迂回,欲迫使他们分兵,从而削弱正面的冲击力。赵昺被护在队伍中间,再难如上次那样一骑当先,他弯腰低头尽量伏下身子,边躲避着飞蝗般的箭矢,边抽枪在手,不断寻机射击,为前锋提供掩护。

    “保持队形,不得擅离!”侧翼遭到威胁,徐宏并未如其所愿的分兵,而是重申不得离队迎敌,同时令将旗下压,将马速提高到极致。

    “呵、呵、呵……”经过连日行军,又接连与敌战了两个回合,战马已显疲惫,马身皆是汗水,喘着粗气。赵昺不断的轻拍着马颈,口中呼喝,催促着战马。抽出马刀,眼睛盯着前方敌军,但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在两军相碰撞的时候,敌军突然向两翼散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双方几乎是擦肩而过。

    “搞什么鬼?”赵昺纳闷的直起身子站在镫上,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有大队骑军向他们这边驰来,但尘烟腾起看不清旗号,他皱皱眉道。

    “从来向看,应该是我朝骑军!”郝福的大腿被划了一道口子,胳膊中了一箭,但都没有伤着筋骨,见状提马与赵昺并行道。

    “但愿如此!”赵昺叹道。

    “吹号联络,判明敌我!”徐宏对身边的通信兵下令道。同时骑队向右转向,避开来者正面,若是不对也有回旋的余地。

    “滴滴答、滴滴答答……”号声响起,发出联络信息,而对方也很快应答,“是我军骑二师的兵马!”郝福听了喜道,有了其的接应,他们便可平安进入檀州,自己也就完成了任务。

    “再次识别!”徐宏没有贸然告诉对方自己的军号,而是下令再次确认。

    “应该错不了,你看元军不敢追击,就是担心中伏!”郝福对于其的谨慎,却是不屑地道。

    “嗯,有理,我们统领胆子太小了!”赵昺附和着其笑道。他也看明白了,刚刚敌军肯定以为他们是诱饵,引他们入围,所以看到后边有宋军前来便立刻回撤,就是避免被缠住。

    经过几番沟通后,确认对方就是骑二师,徐宏才令停马暂歇,但也没有放松警戒,遣人与对方联络。稍时对方冲出两匹战马,飞驰而来,不待战马停稳,来人已经飞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道:“大宋骑军二师都统钱琳前来护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是陛下……”来将通名高呼万岁,众侍卫才向两翼散开,把赵昺给露了出来,郝福愣了片刻才醒过闷来,指着黄副尉结结巴巴地道。

    “是啊!可惜元军不知道,否则将朕的脑袋割了去,小兵立刻就能升为万夫长,多可惜!”赵昺扭脸冲其笑笑道。

    “……”郝福本来就有所怀疑队伍中有个大人物,也曾想到过可能就是黄副尉,但也没有想到会是皇帝,当下其亲口承认了,他反而觉得那么不真实,一时间竟然忘了回话。

    “起来吧!”赵昺催马前行几步,冲钱琳道。

    “陛下,属下有过,让陛下……!”钱琳抬头看见陛下身染鲜血,大惊之下踉跄起身,扑倒马前,慌张的上下查看。

    “朕没伤到一根头发,不必担心。而你又不知道朕要来,有你什么事情,起来吧,还要朕下马扶你不成?”赵昺轻叹口气道。

    “陛下又上阵了,这若是有三长两短,让属下等如何做人!”钱琳仔细看过,确定陛下没有受伤,这才稍稍安心。转身急命人传令,兵马速速向这边集结护驾,同时向檀州禀告。

    “你怎么赶来了?”队伍重新上路,这时赵昺周边千余骑簇拥着他们前行,钱琳自然在旁护驾,他问其道。

    “禀陛下,属下接报称城外发现大队骑军,似在追击我朝兵马,于是便率部前来察看,却没想到是陛下亲临!”钱琳不敢撒谎,如此告知后又道,“却不知陛下为何涉险而来?”

    “朕来送送李振!”赵昺脸色黯然地道。

    “陛下亲来送行,李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钱琳得知陛下亲来的原因,也倍加感到地道。

    “你们皆如朕的手足,失去了谁,都让朕痛心。而朕若非太过轻敌,没有及时调兵增援,也许他不会死!”赵昺长叹口气道。

    “陛下勿要自责,当时情形,大家皆以为蒙元会集中兵力固守大都,谁想其会分兵攻檀州!”见陛下心情沉痛,钱琳开解道。

    “朕常常想,若是朕不让尔等入帅府,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痛,可以安享一生平安!”赵昺望向其道。

    “当初我等若非被陛下收留,得以进入帅府,也许早就饿死于荒野,哪里能活到今天。”钱琳摇摇头道,“而我等偶聚言及旧事,无不感激陛下,皆愿为陛下效死。若陛下为此事内疚,属下当如何自处,便是李振也会不安的。”

    “朕明白。当下蒙元覆灭在即,李振却无法看到了,真是可惜,你们都要好好保重,陪着朕去看看塞外大漠的风光!”赵昺抬头望天,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道。

    “嗯,属下一定会陪着陛下去的,也代那些牺牲的兄弟们去看看大漠长烟!”钱琳使劲点点头道。

    这时闻讯而来的迎驾队伍愈来愈多,不断加入护驾大军,簇拥着他们的皇帝迎着午时的阳光进入檀州城,仿佛只要陛下在,胜利就在眼前……

第1728章 悲恸难抑

    将皇帝一行人迎入檀州,进入衙署后,自有人安排他们洗漱更衣。暂时主持檀州军政事务的远征军都统刘文俊与一众官员在大堂上等待皇帝召见,但他们皆面色凝重,心中多有不安。战事失利, 又折损了皇帝爱将李振,不知会如何问罪。

    其实朝中明眼人皆看得出,当前朝廷中一班行朝时的老臣已经开始逐步退出朝堂,而帅府出身的官员成为军中和地方中坚力量。待此次北伐胜利,北定中原后,他们之中许多人或入京进入朝廷,或成为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大家都知道李振出身帅府老营, 后又成为皇帝的侍卫, 与陛下关系甚笃。此后入武学进入御前护军任职, 在出琼州之时积功已经为一旅都统。收复江南后,组建和扩编骑军,李振又转入骑军任职。一次北伐之后,朝廷改制,李振又入远征军任职。

    李振先后在步军、骑军和远征军任职,明眼人皆能看得出是皇帝在有心栽培,而其有了步、骑和水军叁大军种经历,来日定然青云直上,必会获重用,甚至入主中枢执掌枢密院。可现在却阵亡在檀州,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正当大家忐忑不安的时候,皇帝步入大堂,刘文俊急忙率众施礼,山呼万岁。

    “平身吧!”赵昺入座,抬手澹然道。

    “谢陛下!”众人再施礼后起身推向两边, 看向皇帝见其洗漱更衣后依然换上一身戎装, 只是除掉了军阶和军种标志,他一路辛劳又经恶战,虽有疲色,但精神尚好。

    “陛下,渤海城一战失利,皆是属下轻敌,布置不当所至,恳请陛下责罚!”刘文俊不等皇帝问询,先行请罪道。

    “陛下,此战都统远在后方统筹调度,属下在前敌指挥作战,与都统无关!”罗大同见其将责任揽下,赶紧言道,“此战是属下错估了形势,布置兵力过于分散,在遭到敌袭时又轻敌大意,没有及时收缩防线,固守要地,导致重大伤亡,司马李振阵亡,请陛下重处!”

    “陛下……”

    “你们不用揽过, 此战失利错在于朕,明知你们控制的区域较大,防线较长,而兵力不足,却没有及时调兵增援。又被敌声东击西之计迷惑,以致误判战局为敌所乘。而你部能够在兵力匮乏的情况下,屡挫数倍于己的强敌,保檀州不失,稳定了大局,可以说有功无过!”赵昺摆摆手,制止了还要说话的罗大同,将失利之责揽在自己身上。

    “陛下,属下还是要为李振说句话……”罗大同犹豫了下,还是言道,“陛下,李振是为掩护前沿布置的兵力后撤,亲自领军断后,与敌力战而死,其身负刀伤十余处,叁处中箭,只因一处刀伤在背后,便被兵部功曹认为其怯敌之嫌;又称其身为司马临敌处置失当,将负责断后之军置于险地,造成数十人伤亡,自己兵败身死,理应问责。使之请封的折子被门下省封驳,以待罪之身返乡下葬,请陛下为其做主!”

    “请陛下为李将军做主!”罗大同说完,远征军中的众将齐声向皇帝施礼道。

    “此事朕已经知道,也看过你们和兵部分别送上的战报,其中确有争议。但并没有被门下省封驳,而是慎重起见会重新调查后再议。”赵昺沉吟片刻又道,“朕可能会让诸位失望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中也有制度,朕虽为一国之君,但也不能擅自干涉司法,强行下旨封敕。”

    “李振追随陛下多年,当知其为人,断不会有怯敌行为。且其亲领一营之兵断后,与十数倍追击之地血战,可当诸部皆安然回撤后,自己却深陷重围。但他依然当先开路,领余部突围,后身受重伤,自感无力突围,为免连累他人才返身杀回击敌,力战而亡,还请陛下明断!”刘文俊向上施礼不甘地道。

    “我此次前来檀州,非是以皇帝身份来全什么君臣之情,而是为尽袍泽之谊。不论其是有功,或是有过,皆无关紧要,想的只是当年危难之际,吾与其同吃一锅糙米饭,同乘一艘船,一起经历血雨腥风,彼此间不离不弃的义气,肝胆相照的情谊。”赵昺没有答复其的请求,只是表明自己的来意。

    “陛下,李振忠肝义胆,为国披肝沥血,英名岂能容那些宵小玷污!”罗大同再次施礼道。

    “我也相信李振绝非懦夫,其能在危机之时挺身而出亲临战阵,将前沿各部安然撤回,且又主动领军断后,正是严守‘攻则相护,退则相守’的军中铁律!”赵昺言道,“李振阵亡真相自当明察,但我也不能因私废公,擅自决断。但其中若有挟私报复,栽赃诬陷之事,吾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必会还其公道。”

    “陛下英明,定能还李将军清白!”刘文俊见陛下言及于此,知道当下陛下其实也很为难,现在强行平息争议,敕封李振会惹人非议,引发更多的不公,让众臣不服。更重要的是因为此事已经引起远征军官兵的愤懑,导致军心不稳,而陛下前来吊唁起码能够安抚住官兵的情绪,提振因失利低迷的士气。

    “何时起灵?”赵昺见众将再无人不服,看向刘文俊问道。

    “禀陛下,定于明日卯时起灵离营,前往水军营地,由远征军战舰护送灵柩回临安停灵,待有了定论,再选地择期下葬!”刘文俊回答道。

    “嗯,总算没有来晚。”赵昺点点头道,“今晚我为李振守灵,麻烦诸位预备些应用之物。”

    “陛下连日行军,鞍马劳顿,还是休息一晚吧!”刘文俊劝阻道。

    “不必了,当年我孤身前往行朝继承大统,李振等人昼夜不眠,刀不离身,十数日不解甲护卫左右,我陪他一夜又算得了什么!”赵昺摆手道。

    “属下遵谕!”刘文俊深施一礼,堂上众人也皆行礼。

    按照宋之礼制,丧礼有着繁琐的仪式和制度,如果死者是高官要员或功勋卓着者,皇帝往往会过问其丧事,派遣官员前去担任护丧,主持丧事。如果死者没有合适的继承人,皇帝还会安排使臣为丧家主持各种事务。这种皇帝亲自过问护丧人选的礼仪,表现了君臣之间的和谐亲睦,皇帝对于死去官员的重视和慰问,对于死者亲属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荣耀。

    但当下是战时,又无亲属在旁。加之对李振阵亡之事尚有争议,是赏是罚也无定论。再有当下只是移灵返乡,回乡之后才会择地入土安葬,这也导致难以偱制治丧,且大战在即便一切只能从简,暂由军中同僚负责操办。当下皇帝亲临祭奠便又不同,起码规格上无形中就提高了不知几个等级,这可不只是官阶所能比拟的。

    随后有主持丧事的官员上前向赵昺禀告了当前的安排,以及丧葬所用之物。他听后对以李振当前品阶治丧没有异议,但准将其印信入棺随葬,其余诸事待查明后,再按照相应官阶和封号追加,依礼埋葬。

    当然古代吊唁也要上礼钱,只是这个时候叫做‘赙赗’。按照古礼两者有所差异,但在两宋时期,丧葬典礼中“赙”与“赗”的区分则不是特别明确。一股即以“赙赗”一词涵盖所有吊丧的人赠送给丧家的财物。

    官员离世,皇帝也会按照其品级和感情薄厚给予赏赐,可以是金钱、丝帛、土地、宅院、粮食等等,但多数是金钱。赵昺远来,有些东西不便携带,便赐下黄金千两,这个额度按照礼制也够得上本朝旧时一个节度使的身份了,所以这份礼不轻,抬高了李振地位的同时,来日封敕也不会低于此。

    待准备就绪,赵昺在众将的护送下来到设置在衙署后堂,堂外护灵的军卒衣甲外罩缟衣,白色灵幡随风乱舞。灵堂内皆缟素,他来到灵前已经是双眼含泪,嘴唇不住的颤抖,随行侍卫摆上一套携来的金银酒具、盘盏,摆上一应贡品。

    有陪灵军将将点燃的香火呈上,赵昺拜了叁拜将香插入香炉,又洒酒为祭,燃了纸钱。一应祭礼完毕,他步入灵后,看见李振棺木悲恸难抑,轻抚棺盖不禁泪流满面,无声的痛哭。众将见皇帝背对他们,双肩不住的颤抖,显然是悲伤之极,大家无不泪流,心中对皇帝如此重情重义无不感动。

    好一阵,赵昺才收了眼泪,推开棺盖见其面色如生,音容笑貌又浮现眼前。他解下腰悬的佩刀,将之放于李振右手边,又解下身披的大氅覆于其身上,为其正了正军帽,退后一步抬手郑重行了个军礼,宛如当年送其出征一般。可想着此别已是阴阳远隔再难相见,而其壮志未酬身先死,眼泪又无声的滑下他的脸颊……

第1729章 的确该死

    虽说皇帝表明自己干涉兵部对李振的考课,而只是以袍泽身份前来祭奠,但是众人皆明白其中的意义大为不同。即便李振被剥夺身后的封赐,也足以慰籍其家人,让军中上下感到欣慰,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皇帝亲自祭奠,且又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奔行数百里穿越敌阵而来。

    “陛下,吃些东西吧!”祭拜完毕,皇帝让陪祭的众将散去,只留下了驻檀州诸部的几名主将陪着守灵,刘文俊知道皇帝远来, 水米未进便前来祭拜, 请其到外堂坐下后征询道。

    “不必了,我吃不下, 你们自便即可!”赵昺摆摆手道。

    “陛下还是用些吧,若是李振知道陛下因此伤了身体,也会不安的。且当下在军中,又是战时,不必拘泥于规矩。”刘文俊再劝道。

    他明白按照大宋丧礼,从易服开始,丧家便不吃东西,以寄托哀思。不吃东西的时间取决于与死者关系的亲疏远近,“诸子叁日不食;期九月之丧,叁不食;五月叁月之丧,再不食”。而皇帝不食,则是意在视李振为亲人。

    当然“不食”无非是死者亲属表示哀痛的一种形式,事实上亲戚邻里往往会送来稀粥,劝他们稍吃一点,有时尊长也会强迫他们稍吃食物。所以,“不食”并不是完全不食,而在战时这些规矩是可以不遵守的, 毕竟不吃饭哪里有体力去作战。

    “我是真的吃不下, 拿些茶水即可!”赵昺摇摇头,刘文俊进入帅府时已经叁十有余,而今已近六旬,他们这些老将也将他视为子侄一般看待,想着若是自己滴水不进,他心中也会不安,便勉强笑笑道。

    “是,属下便去准备!”刘文俊知道皇帝自幼便有主意,其若是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轻叹口气道。

    “陛下,属下该死,未能保护李振!”这时罗大同走到皇帝面前突然双膝跪下大哭道。

    “大同,你做什么?不要惊扰陛下!”其的动作将众人吓了一跳,其这是极为失礼的行为,在旁的骑二师都统钱琳赶紧上前拉扯其道。

    “大同憋了很久了,让他哭吧!”第十二军都统严峰却是劝阻道。

    “唉……”钱琳看陛下面色依旧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定定的看着其消瘦的面孔。

    他和罗大同与李振都是出身帅府老营,又一起入亲卫营担任皇帝的侍卫, 后各部扩编他们皆入御前护军履职, 后来虽然各奔东西,但他们之间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友谊并未因此而澹薄。内廷和外朝分立之时,李振卸任骑二师都统到远征军任职,自己接任骑二师都统。

    此次李振阵亡,可以说罗大同最为悲伤,可其不敢表露过度的难过,以免影响军心,只能压抑着感情调度部队,重新布置防线,阻挡敌军的攻势。即便在得到增援后,也丝毫不敢松懈,协调各部且战且退,执行行营诱敌的任务,为夺取居庸关创造条件。

    但是因为战事失利,又不断后撤,使军中许多人不解,对其不免心生怨气。而前来增援的骑二师是李振的旧部,更是将其的阵亡怪罪在罗大同身上,冷嘲热讽,指桑骂槐,甚至当面谩骂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后来又因兵部对李振阵亡的调查结论,对其十分不利,不仅或许得不到敕封,还可能要为作战失利承担责任。又导致军中传言是罗大同诿过推责,将战败的责任推到死人身上,是个无情无义之徒。

    尽管知晓内情的众人十分理解罗大同的处境,也出言为他辩解,可依然给其带来极大的压力。现在皇帝的到来,以及当众在堂上的一番话,将失利之过揽于自身,等于为李振脱责,为罗大同正名,也让憋了多日的委屈瞬时释放,才做出失态之举。

    “你的确该死!”罗大同哭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了哭声,赵昺却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沉声说道。

    “陛下……”堂中的众将听闻皆惊,以为皇帝欲杀其以儆效尤,齐齐站起躬身欲求情道。

    “闭嘴!”赵昺抬手喝止众人道。

    “李振战死,属下难逃其责,愿战死沙场之上,恳请陛下不要让属下死于刑场。”罗大同抬头看向愠怒的皇帝请求道。

    “哼,如此你更该死!”赵昺一脚将其踹翻,起身指点着其哼声怒道。

    “陛下息怒,属下死不足惜,勿要气伤了身体!”皇帝这脚踹的很重,可罗大同很快爬了起来,再次跪在皇帝身前道。

    “你起身吧!”赵昺又定定的看了其好一会儿,才话语中带着疲惫道。

    “属下不敢,请陛下处置,死活皆无怨言!”罗大同叩首道。

    “那随你吧!”赵昺澹澹地道,“先言公,远征军乃是又御前护军四旅、五旅和御前水军部分整编而成,你在御前护军多年,当知战力如何?”

    “禀陛下,四旅和五旅虽成军较晚,但战力不亚于我大宋军中诸部,称得上其中翘楚!”罗大同回答道。

    “既如此,如此一支强军,短短数年被你带成了什么样子!”赵昺拍桉怒道。

    “陛下之言有所偏勃,远征军征战西洋从无败绩,扬大宋国威于海外,诸蕃国无不臣服,海贼闻声皆远避。而此次登陆作战,夺取永定府,占据檀州,他们也是功不可没!”严峰替其辩解道。

    “陛下,是属下无能,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请陛下责罚!”刘文俊身为远征军主官,见陛下因此而震怒,也赶紧请罪道。

    “汝虽为主官,但是长期在水军任职,并不精于陆战,即便有过亦不及他!”赵昺虚扶起刘文俊温声道。

    转而又看向严峰道:“我大宋诸军,无论是御前护军,还是禁军近年皆是备而不战。但远征军却是养兵千日,用兵千日。常备不懈,经年在外征战,本应是百战精锐,能够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傲立其间,力压群雄。可他们此战败的窝囊,让朕都深感丢脸!”

    “属下等让陛下失望了!”刘文俊和罗大同等在堂中的一干远征军官兵皆垂下了头。

    “我看你们自以为战胜了那些弹丸小国,打败了还处于刀耕火种年代的蛮荒部族,就狂妄自大,以为天下无敌了!”赵昺斥道,“你们登陆之时,辽西之敌大部已经进入大都,永平府也只剩下些老弱残兵,让你们一路无阻轻取了檀州,便轻视蒙元以为其无力再战,从而放松警惕,被敌所乘,打了你们个搓手不及。朕都不禁怀疑你们是如何在海外如何活下来的!”

    “再有,敌我双方虽然兵力悬殊,但也没有到离谱的地步,尤其是你们占据先机和地利的情况下。只要你们合理利用地形,配置兵力,完全可以守住通道,并与敌较大杀伤,令其放弃此念。可你们贪功求大,不考虑自身实力和形势,将兵力分散布置在漫长的防线上,不但没有守住防线,还被各个击破,造成重大伤亡。”

    “我获知檀州战事失利的战报后,简直不敢相信你还是那个以数千孤军守常熟,让玉昔帖木儿二十万大军无可奈何,迫使其绕路而行的罗大同吗?你太让朕失望了!”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陛下的训斥虽然字字如箭穿心,但无不在理,让罗大同羞愧难当,以头抢地哭道。

    “于私而言,我对你更感失望!”赵昺缓了口气讥笑道,“听闻你在战事失利后,意志消沉,萎靡不振,还要如妇人般的要寻短见!”

    “这等事,陛下都听说了……”罗大同老脸一红,抹了把鼻涕眼泪喃喃地道。

    “你做的事已然传遍全军了,朕知道很奇怪吗?”赵昺嗤之以鼻地道,“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你想过你的妻儿了吗,想过他们以后如何生活吗?”

    “陛下最念旧情,属下死后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必会妥善安置照顾的!”罗大同抬头看向陛下轻声道。

    “当然,朕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们,重新给你家夫人另配一门亲事,让她改嫁他人。”赵昺大声道,“自此以后你的府邸让他人住,钱财人他人花;儿子改姓继承他人香火,叫他人爹,让别人揍;媳妇儿吗?自然也要任他人……”

    “陛下饶命,属下不想死了!”罗大同不等皇帝说完,忽的站起身,连连摆手道。

    “你说不想死,就不死了吗?”赵昺哼声道。

    “陛下,属下知错了!”罗大同深施一礼道,“属下要不负陛下期望,重振军威,定会一雪前耻,为李振复仇。且要好好的活下去,照顾好李振的遗孀和儿女,不负我们的兄弟之情,袍泽之谊。恳请陛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说完连连给众人使眼色,示意他们给自己求情。

    “你真是个赖皮,就该一刀宰了,免得丢了帅府老营兄弟们的名声,坠了御前护军的威名!”赵昺见其的样子,哭笑不得地笑骂道。

    “还请陛下给这个赖皮一个机会,让其戴罪立功,若是再败,就一刀杀了!”众人听了都松了口气,严峰上前肃然道。

    “对、对,我等愿意作证!”刘文俊捋捋胡须道。

    “我,罗大同在李振灵前盟誓,必斩敌军主帅祭奠牺牲众军英灵,若违誓言,天诛地灭!”罗大同转身在李振灵前盟誓道。

    “誓死追随将军,斩敌主帅,以慰英灵!”远征军的众将在后齐声吼道……

第1730章 居庸小卒

    中原已经进入初夏的季节,但是山中的夜晚还是有些凉,一阵风吹过让在敌楼顶上值哨的富察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他向垛墙的角落里挪了挪,那里燃着一盆阴烧的炭火,当然这不是让他用来取暖的, 而是为了发现敌情后以此点燃狼烟传递信息之用,但其散发出来的些许热量还是让人感到些许温暖。

    “唉……”富察叹了口气,觉得这日子好像没有尽头,本来这个季节他应该在田地里劳作,现在正是冬麦抽节需要灌溉的时候,可早在年前就进入关城备战, 而已经快六旬的老爹前阵子也接受签征入营, 家里只剩下妻子和两个半大的孩子, 不知道能不能给田里灌满水。

    想到这里富察转身向南看了看,家的麦田就在山那边的一处平坦的小盆地里,不远处就有山中溪流汇聚的一个小河流经,是一块上好的水田,每亩能够产近叁石的麦子,虽然要上缴卫所一部分,可不需纳税,余粮也够一家过上温饱的日子。

    富察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渴望,对这里的道路和地形十分熟悉,即便是黑夜他也能循路回到家里,他知道脚下就有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到山脚,再翻过一个小山梁就能看到家里的灯火了,彷佛还能听到妻子在灯下‘嗡嗡’的纺线声。

    不过富察明白自己只是想想而已,他若是偷开小差被那个蒙古杂碎百夫长查到,自己挨鞭子是小事,恐怕还会连累家里。这让他不禁痛恨起那些南朝蛮子,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 让他有家难回, 荒了自家的田地。

    其实富察是女真人, 据说祖籍远在辽东,好像二百年前老祖宗跟着金朝皇帝灭了契丹,将南朝赶到了江南,积功做到了千夫长,受命戍守居庸关,并落籍于此,可能这也是他们家族最为荣光的时候了。

    其间据说大金国与南朝战战和和打了上百年,自己的老祖宗也曾皮甲出征,可对他来说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最终活着回来仍定居于此,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的家了。可能是富察太祖的那一代,蒙古人打来了,在居庸关爆发了大战,据说几十万女真大军屯驻于此,将蒙古人挡在关外。

    可惜天不佑人,一场突然降临的大地震震塌了城墙,蒙古人趁机破关, 据说那一仗死的女真人有十几万, 尸体填满了山谷。即使过去近百年了, 富察仍然在山中时常看到累累白骨,可见当时战斗的惨烈。

    丢了居庸关,都城不守,富察的太爷爷随女真皇帝难逃。而金国已经是日落西山,不敌蒙古人,后来被其联手南朝给灭掉了。他的太爷爷归顺蒙古人,成了蒙哥汗的投下之民,成了军户。此后他爷爷跟着蒙古军队南征北战,死在了战场上。

    后来富察的爷爷又被签征随蒙古人作战,参与了与南朝的战争,死于两淮地区的争夺。其后他爹又从被征召入伍,打了数年灭了南朝,侥幸活了下来,本来是要留守江南的,但其用了些钱买通了上官,又随蒙古军回到了大都,编入卫军,驻守居庸关。

    后来富察长大了,作为军户就要世代为兵,他成了名正兵,也开始戍守居庸关。但此时大元帝国统一天下,又在京畿之地,根本没有什么战事。平日更多的时间是耕田种地,只有到轮值的时候才会到关城中当值。

    居庸关作为京畿要道,成为商旅聚集之地,十分的繁华热闹,日子过的倒也快活。但忽必烈汗驾崩,苟延残喘的南朝进犯江南,起初大家都没有当回事,一是离江南还远;二是皆以为南朝早已灭国,几个余孽成不了气候。

    谁知道驻守江南的元军连战连败,溃不成军,连连失地。富察所在的卫军也受命集结前往江南,他当时也吓坏了,以为此去就回不来了。可是当他们刚过了黄河,便接到旨意说两国已经议和,划长江而治,他们便又回军中原。

    自此以后,富察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时不时的接到南朝入寇的消息,他们便会折腾一回,整军备战准备出征。而最紧张的就是几年前南朝大举北伐,前锋都过了黄河,驻扎在京畿地区的色目卫和蒙古诸卫,纷纷南调增援,他们也又一次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那时战败的消息几乎天天都会传来,出征的卫军有的被全灭,有的被打残,把留守的老弱和十几岁的预备兵都征发到前线补充伤亡。富察心惊胆颤等着调往前线的命令,可能朝廷觉得他们战斗力太差,也许是为了保护京畿,直到战争结束也没有征调他们。

    再就是真金汗驾崩,换了铁穆耳汗,诸卫军重新整合调整,又从草原调来大批军队编入卫军,他们卫所却被人忘了似的,依然留在居庸关。此后几年,两国间再无战事,又恢复了以前清闲的日子,好像战争已然远去。

    可去岁南朝再犯中原,一路上势如破竹,半年时间就到了京畿腹地,他们全部动员进入关城,整修城垣,加固城池,加强训练,开放武库发放兵器。又有各处入卫的草原军和其它卫所陆续调入居庸关戍守,富察意识到此次南军是真的要来了。

    富察所在的千户成员十分复杂,其中既有女真人、契丹人、渤海人,也有汉人,但是蒙古人把他们全都划归为汉人。也正因为身份低下,他们被从关城中赶了出来,去守卫关城两侧的垣城,这里没有营房,只能住在石头垒砌的敌楼里,吃水都要去山下背,而更是将他们当做炮灰来迎战南军。

    现在南军就驻扎在离他们不过势力的关城外,此时若是没有山峰的遮蔽就能看到他们的营火。富察听他们契丹族的十夫长说,南朝虽然也恨蒙古人,但是最恨的是他们女真人。

    十夫长称,因为女真人抢了南朝的中原,占据了都城,将嫔妃、公主、皇子尽数抓走,北上之路几乎死绝,还把南朝父子皇帝掳掠到极北之地,虐待致死。这对于南朝皇帝而言是奇耻大辱,尽管过去百年也不会忘记。

    而蒙古人虽然灭了南朝,但是并没有杀害他们投降的皇帝和太后,还将他们接到大都封了爵位,并予以供养。相较而言,当然南朝更恨女真人,听说凡是抓到女真人都不会接受他们投降,皆会尽数杀掉,比对待蒙古人还狠。

    富察现在其实早忘了自己祖上曾是女真人,若非老辈特意提起当年家族的辉煌,他都不会记起自己也是女真人。想到此,他不仅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慌张的环伺四周,彷佛南军就在身边,可是周围除了垣城上点起的篝火,关城中的灯火,只有隐约可见的深谷和山峦,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野兽的低吼,什么也没有发现。

    “咚、咚、咚……”关城中传来更鼓上,此时已经叁更了。富察看看前方敌楼上有火把晃动,他也赶紧摘下插在垛口边的火把正着画了两圈,又反着画了两圈。又看到下一座敌楼上也有火把依样晃动才将火把放回了原处。

    看着火光依此远去,并无异样,富察知道各处皆平安,没有发现敌情。他打了个哈欠,虽然又困又冷,但也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值守,还要等上一个时辰才会有人换岗。这并非是上官苛刻,有意整治他,而是因为实在没人。

    早在十几天前,关内的守军开始悄悄撤离,但上官严令他们不准外传,不准打听去向,要一如往常。起初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随着外调的军队越来越多,富察发现关城内许多营帐虽在,可皆已经空了,他估算起码有数万人离开了居庸关。

    富察很不理解,当下敌军就在城下,本应加强兵力,现在却大量抽调守军。让他不禁怀疑朝廷是要放弃居庸关,固守大都城。可前几天又有关城中的守军被悄悄调走,这下守卫关城的兵力就显不足了,便开始从垣城上抽调兵力加强守关兵力。

    可上官却要求一切如常,所以关城中看着灯火通明,旗帜招展,其实已经快成空城了。而富察他们也被波及,过去是一个百人队驻守一个敌楼,而今他们一个百人队却要分守叁个敌楼。可两座楼之间相隔里许,也就是说他们百人要戍守长达叁里的防线。

    如此一来,要保持原样不被南军发现,他们除了巡逻的次数增加几倍,晚上还有维持城上篝火不灭,值哨的时间也从一个时辰换一次岗,变成了两个时辰换一次,有时赶上下山背粮、领取器械,换岗的时间还要加长,因此让守卫垣城的兵卒们疲惫不堪。

    “什么人?”富察突然听到城垣下发出‘奚奚索索’的声响,好像是草杆被踩断的声音,他从垛口张望了一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随手扔下一块石头砸过去,声音立刻消失了。

    “妈的,是只野兽!”富察骂了一句缩回了头,可突然觉得城墙下边有火光闪了一下,扭脸去看的时候,传来一声巨响,他只觉脚下勐然一震,竟然立不住脚,随着倒塌的垛口向山下栽了下去……

第1731章 难以抵挡

    富察从敌楼上掉落下去,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死定了。这边是垣城的南坡,山形陡峭,为防止敌军自此进攻,早已将比人高的树木砍伐掉, 并且把城下修成了陡坡。他即便从垣城上掉下去摔不死,顺着山坡滚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人可能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爆发出所有的潜能,富察不想死,他在跌落的瞬间摘下了弓,落地后拖着弓顺着陡坡滑下去,弓弦只要能钩挂住残留的树桩、凸出的石块,就能止住跌势,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咯吱吱……’富察连翻带滚下坠了十几步,长弓终于挂住了什么东西, 弓弦瞬间绷紧,发出令人胆颤的崩裂声,他身子勐地一滞,总算停止了下落之势。可不等他稳住身体,被爆炸崩飞的石块、木屑又砸了下来。

    “哎呦!”飞落的乱石砸下,富察却不敢乱动,免得滑下山谷,可身上被砸的生疼,忍不住痛呼出声,但他很快闭了嘴,因为他看到此时山脚下突然亮起火把,谷中尽是黑压压的人群。

    “南军……敌袭!”富察想示警,可话到嗓子眼儿了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早就惊动了垣城上的其他守军,而自己一喊就暴露了,那肯定会先被砍上几十刀。

    发生的这一切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待滚落的乱石稍减,富察忍着痛慢慢的移动身子, 他记的那边有条冲沟可以藏身。他边小心翼翼的挪动,边盯着那些袭击他们的南军,只见其中十几人向上抛出钩索抓住城墙,便如猿猴一般灵巧的攀绳而上,转眼间消失在城墙内。

    与此同时,又从黑暗中站起一队人,他们一部分人紧随抢登的人攀上城垣,一部人则将背负的长绳一段固定在残留的树桩上,另一端抛入山谷中,协助隐蔽在山谷中的大军登山。这些人各司其职,配合默契,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便顺下十几条长索。

    “噗呲,啊……啊……”富察听到城垣上传来利刃入体和几声惨呼,心中一沉,知道留守的同伴皆已被杀。想着朝夕相处的袍泽们稀里煳涂的就丢了性命,他浑身不由己的颤动不止,牙齿发出‘咯哒咯哒……’的碰击声。想跑,身子却根本不听使唤。

    这时,城垣上的守军彷佛才反应过来, 一时间警钟声长鸣,烽火燃起,狼烟冲天而上,杂乱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其中还伴随着厮杀声和爆豆般的枪声。

    富察此刻心情复杂,他清楚在南军骤然袭击下,仅凭他们一个百人队是守不住这段城垣的,定多以自己的阵亡迟缓下南军进攻的脚步。而看着更多的南军士卒循绳索攀援而上,又顺着城上坠下的绳梯迅速登上城墙,随着越来越多的南军上城,他们驻守的南垣城失守不过迟早的事情。

    念及于此,富察心中愈加难过,正是由于自己的失职,未能及时发现潜伏于城下的敌军,进而导致整条防线崩溃,关城失守,甚至导致大都城沦陷,这不知道要害死了多少袍泽兄弟,又有多少百姓亡于战乱之中。

    强烈的内疚感,让富察难过不已,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回想着事发前的情况,暗骂南军为何偏偏选中了自己驻守的敌楼作为突破点,又非得选在自己值哨之时发起袭击?而胡思乱想间还真让他捋出了些头绪。

    富察记起自己驻守的敌楼最底层有一条通往垣城外的暗道,不知道已经存在多少年了,反正有老兵说起他们来时就有了。暗道本来是用于遣兵偷袭敌军、斥候牵扯侦察之用,但是大都周边几十年没有战事,暗道已经荒废,上官们都忘记了此处还有条暗道。

    不过一些老兵仍记的这条暗道,轮戍的日子十分枯燥无味,他们常常利用这条暗道躲过哨卡偷偷熘下城去回家,或是到关城中喝酒,再赶在点卯前从暗道潜回。当然对于暗道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只是瞒着上官。

    为了隐瞒踪迹,他们还会常常将吃剩下的骨头扔到城下,引得野兽来吃,渐渐的那里形成了一条人兽并用的小道。富察以为定然是有南军斥候寻迹发现了这条暗道,而垣城高深易守难攻,其便将此作为破城的突破口。

    富察白天巡了一日的城,后半夜又值夜哨,因为人手短缺,本应设双岗也改成单岗。困乏的他精神不及,没有能发现南军趁着夜暗潜行到了城下。当他们准备打开暗道口时,自己听到了动静,出声查问又投石试探,惊动了潜伏的南军。

    南军以为被发现,一时间又无法打开敌楼内的暗道口,情急之下便改偷袭为强攻,想利用火药炸开通道。不知道是南军慌张之余火药用多了,还是这座历经几百年风霜雪雨的敌楼根基早已腐朽不堪,竟然承受不住一下子就垮塌了。

    如今想都不用想,睡在敌楼里的同队弟兄们肯定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砸死在里边了,侥幸逃出来的人也会被南军补刀。而自己被从敌楼顶上震落,虽然摔得不轻,可总归捡了一条命。富察琢磨清楚了,愧疚之心稍减,感慨自己幸运的捡了条命。

    不过富察知道自己仍处于危险当中,南朝士兵仍不断在登山,从他的身边跑过,从身上越过,又从突破口登上垣城。他只能极力的蜷缩着身子,溅落的碎石掉在身上也不敢动,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动了经过的南军。

    但是富察明白自己躲过一时,躲不过长久。现在南军忙于巩固突破口,扩大战果,没有时间仔细打扫战场。待他们夺取了垣城,就会重新清理战场,搜索残敌。且天亮后,自己暂时躲避的浅浅冲沟就难以藏身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富察已经听不到身边有脚步声,垣城上的厮杀声和枪声、爆炸声渐渐稀疏,向两端远去。他知道南军已经向垣城两端展开,而以城上羸弱的兵力是难以阻挡住南军勐烈突袭的,他们驻守的这段城墙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又等了片刻,富察才拨开冲沟上覆盖的荒草,探头向外张望,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宋军的踪迹。但距他百步之外一处稍缓的山坡上,南军已经开辟出了一条相对宽敞的通路,利用垮塌下来的城墙碎石抢修了道缓坡,让兵卒能够直接登上垣城。

    看着火光下如蚁般的南军不断登上城墙加入战斗,富察只能长叹口气。居庸关号称天险,不过是因为修建在山谷中,扼守谷道,两侧则是高山绝壁,人马无法通行。但是为了防止敌军从绕过关口从小路迂回攻击关城,也在谷道两侧的山梁上修建垣城,以保护关城免遭侧击。

    所以垣城一旦失守,南军就可以居高临下对关城展开攻击。富察驻守的是居庸关南山上的城垣,现在看来已经不保,若是其将火炮运到山上轰击关城,那也将是一场灾难。而北山垣城没有了关城的增援,无法获得粮水补充,则也是独臂难撑,不是战死,就是被饿死。

    富察还不想死,也不想为蒙古人殉葬,更是想到百夫长曾经说过的话,他悄悄脱掉了身上的铠甲,扔掉了救他一命的长弓,弃了箭壶,犹豫了下又把悬在腰里的长刀也摘了下来扔到沟中。接着尚未消失的夜幕,他忍着疼痛爬出冲沟,辨认了下方向就摸索着朝家中走去……

    倪亮在天亮后登上了垣城,这时宋军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南山垣城,激烈的争夺战业已结束。他向关城望去,俯视之下的关城不再是那么高不可攀,驻守其中的敌军如热锅中的蚂蚁一般在城中慌乱的奔走,显然垣城的失守已经让守军惊慌失措。

    “呼……”倪亮长出了口气,阻挡他们前进道路多时的居庸关如今已经是唾手可得。

    皇帝利用蒙元急于打通北去通路的心理,重新调整了作战计划,令倪亮在居庸关守敌调离后趁机破关。他接令后派出了大量斥候监视关内敌军动向,同时寻找可以利用的突破口,功夫不负有心人,斥候们终于通过蛛丝马迹寻到了垣城上的暗道。

    在侦获关内敌军悄悄出关增援檀州后,倪亮便秘调御前护军一旅四团进山,四团是由过去山地旅改编而来,其中军卒多为出身琼州和两广的俚民,他们因为长期生活在深山中,擅于攀登,精于山地作战。

    四团果然不服所望,虽然在潜入暗道的时候出现了小意外,但他们马上改偷袭为强攻,在暗道中埋设了大量火药,在垣城上打开了缺口,引导潜伏于山谷中的大军迅速夺城。尽管战前有所预计,可防守垣城的敌军兵力如此薄弱还是出乎他的预料,几乎是撵着元军在打。

    “都统,炮兵旅的火箭炮团和重炮团已经布置好火炮阵地,等待射击命令!”张平上前禀告道。

    “开火,将关城给我炸平了!”倪亮指指山下恨恨地道。他心中以为若是自己能够早些攻取居庸关,李振也许就不会死了……

第1732章 是进是退

    日头偏西,余晖洒在檀州城外,将战场染成了妖艳的红色,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呛人的硝烟味道。在宁远王阔阔出望着重回平静的战场有些出神,宋军在城前二里修筑了一道堡寨, 形式有些奇特,即没有高耸的寨墙,也没有难以跨越的深壕,只是由数道高低不等的矮墙作为防御,彷佛只要骑兵一次突击就能将其踏平。

    但是就是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堡寨,元军强攻了两日依然未能攻破城前的寨垒, 反而扔下了数千具的尸体, 铺满了昔日的田地。阔阔出想着这片被血浸透的土地,明年无论种下什么都会获得丰收,但也许这里会成为一片尸骨被疯长的荒草遮掩的死地。

    ‘哇、哇、哇……’阔阔出突然被一阵呱噪声惊醒,只见战场一群在尸体中觅食的乌鸦不知受到了什么惊扰纷纷飞起,在空中盘旋鸣叫却不肯离去。

    他定睛望去,只见是一匹受伤的战马挣扎而起向南嘶鸣,似乎想要归队,但伤势太重稍时便又仆倒在地,挣扎了几下都未能重新站起来,而乌鸦们便又乌云般的俯冲而下,欢快的啄食着尚未断气的战马身体,毫不在意剑拔弩张对峙的人类。

    “唉……”阔阔出叹了口气,此情此景与今日的大元何其相似。

    曾经如日中天,横扫四边的大元帝国已然分崩离析,四大汗国虽仍奉元为宗主,但也是阴奉阳违,早已各自为政,互不统属。而随着对南朝的战争接连失败,宗王们也是各怀心思, 对大汗的敬畏日渐消减, 尤其是远离草原的勋贵王族们已然生出背板之心,与外藩勾勾搭搭。

    如今形势已然是到了灭国亡族的地步,但是朝廷中仍然在勾心斗角,心思各异。勋贵宗亲暗中相互勾结,谋求个人财富。即便在这危亡之际,还在设法将多年来积蓄的财物送出大都。甚至有人不息出卖国家利益,与南朝暗通曲幽,谋求后路。

    而在危难之时,大汗的表现也甚是不尽人意,在战守之间徘徊不决,想保住中原,又担心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做了亡国之君。而此战的目的就是基于这个心思发动的,若是在开战之初便调集重兵不惜代价一战,何愁无法打通出塞之路。

    但是大汗即想打通道路,又担心抽调大量军队后大都兵力空虚为敌所乘,便从中做出‘平衡’,结果就是前期攻势凶勐连连报捷, 而后劲不足,乃至在最后关头攻击乏力, 进展艰难。同时却给了南朝守军喘息之机,使其可以重新调配兵力,补充物资,使得战局陷入僵持之中。

    更让阔阔出不满的是大汗诸王还放心,其诏大家千里入卫大都,又何尝没有担心他们借朝廷疲弱自立的心思。现下每逢有战皆是让他们顶在前面,朝廷卫军则躲在城中,借此削弱诸王的实力,从而达到稳固自己的地位的目的。

    诸王也不是傻瓜,反而会设法保全自己的实力,讨要物资封赏不惜余力,但每逢战事则能避则避。实在躲不过,也是出工不出力,与南军略一交锋便‘不敌败走’,少有拼命的。而阔阔出接受当下的苦差,当然也非大公无私,一旦通往辽东的道路打通,他则可借追敌之名脱离大都这个漩涡,打道回府继续做自己的宁远王。

    “殿下,是否收兵?”高灭里虽然是枢密院副使,又是檀州战事主将,但是阔阔出是亲王,他还是要表示尊重,征询其的意见。

    “南军向来如此坚强吗?”阔阔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面的南军曾是南朝皇帝护军改编,上下皆堪称精锐,我等打到这里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高灭里答道。

    “对面主将不是已经阵亡,伤亡也很大,但他们士气却不减,依然死战不退,让人费解!”阔阔出见其答非所问,皱皱眉道。

    “对方主将确是已经阵亡,但前些日子有一队南军闯营入了檀州,想来是南朝遣重臣大将接替其指挥,以致士气重振。”高灭里答道。

    “有多人马入城,为何前时不曾提起?”阔阔出听了一惊,若是当面南军得到了有力增援,自己岂不是踢到铁板上了,不禁连连问道。

    “殿下勿要急躁!”高灭里赶紧安抚,又颇为无奈地道,“闯营的南军不过百余骑,但是战力十分强悍,我们派出一个千人队拦截,周边又有数百游骑参与围堵。可他们几次往复突阵,反而杀伤我部四、五百人,阵亡数名百夫长,仍然被他们突围而去!”

    “哦,南朝骑军向来羸弱,当前竟也有如此勇悍之骑军?”阔阔出听了比听到有人闯营还惊讶,不敢置信地道。

    “嗯,而今南朝骑军已今非昔比,他们夺取了我朝大量战马,又有叛将加入,实力得以提升。此次入侵中原也是极为活跃,与我朝正面交锋不下十余次,皆不落下风。”高灭里点头道,“殿下长居辽东,未曾与南朝交兵,有些事情自然不大清楚。阿难答入卫途中曾遭南朝骑军截杀,追击,且战且走,损失很大。”

    “哦!”阔阔出有些悔意,自己太过轻敌了,总以为那些中原卫军承平日久,已经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只顾篡取财富,导致战斗力退化,从而被昔日手下败将打得溃不成军。这使得他未详细了解敌情便仓促上阵,以为可将其迅速击溃,可没想到连续打了两天两夜,居然仍不能突破南军首道防线,近在咫尺的檀州城可望而不可及。

    “殿下,你们已经连战两日,业已疲惫,歇兵一日再战吧!”高灭里看其有所瞅瞅,试探着问道。

    “我军疲惫,敌军同样,而今我们兵力数倍于敌,可以轮番进攻,而敌却不得轮换。只要我们攻击不缀,其必不能坚持,终可破敌!”阔阔出道,“命几个伤亡过半的千人队,重新整编休整,余者轮番上阵攻击,伤亡不及五成不得后撤!”

    “是,殿下!我即刻命人准备灯笼火把,准备夜战!”高灭里言道。他知道其是要以兵力上的优势不惜代价耗死对手,这种方法无可避免会造成大量伤亡,但当下却也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心中确是对于宁远王的这股狠劲儿十分敬服,现在大元的将领中实在缺少如其果敢的将帅了。

    “禀殿下、副使,居庸关失守了!”正当二人排兵布将,准备再战的时候,有信使飞马来到阵前,气喘吁吁地禀告道。

    “你再说一遍!”高灭里大惊,不敢相信的问道。

    “禀副使,三日前南军夜袭垣城,夺取了边城,而后强攻关城。敌军势大,居高临下炮击关城,我军难以抵挡,只能撤到南口。可……”

    “可什么可,现在南军到哪里了!”见其吞吞吐吐,阔阔出哼声问道。

    “我军一退便难以收拾,溃不成军,主将阿木干率残军请降,南口也随之失陷,而今南军已经完全占据了居庸关,此后情形小的也不得而知!”信使答道。

    “下去休息吧!”高灭里见其知道的也只限于此,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形势定已发生变化,摆手让手下带其去休整。转而又对阔阔出道,“殿下,居庸关已失,大都城危矣,我们当迅速回援。”

    “恐怕我们的后路已经被断,否则朝廷的诏令也应该到了,现在我们退不回去了!”阔阔出摇头叹道。

    “南军攻袭居庸关,阿木干必会先向朝廷禀告求援,而朝廷再行下旨,途中辗转会有所耽误,调我们回援的诏令只怕也在路上,稍迟便会送到军中,还需早作撤军准备!”高灭里分析道。

    “阿木干不战而降,昌平只怕也陷敌手,我们后路已被切断,面临两面受敌之虞,一旦被堵在山谷中,则是进退不得。不若攻下檀州,先撤往草原,再做计较!”阔阔出言道。

    “殿下不可!”高灭里断然道,他马上明白了其的心思,其来檀州恐怕早有脱离大都,返回辽西封地的想法,这才如此卖力攻打檀州。可其一旦脱离,不仅会削弱防守大都的力量,更难保其没有自立为汗的想法,所以不能让其擅自行动。

    “那又如何,难道坐以待毙吗?”阔阔出也觉自己说的太过露骨,转而问其道。

    “当务之急,是要先行遣探骑查明返途情况。而即便昌平失守,我们也可走通州返回大都,那边尚在我军控制之下,南军尚不及做出反应,路途虽远些,却也安全!”高灭里言道。

    “非是那么容易,檀州南军难保不知居庸关业已失守,发现我军仓促撤军,定会衔尾追杀,那时未必能走的了!”阔阔出反对道,“不若先行击败檀州守军,让其无力再战,如此也会走的的顺畅些!”

    “我可率本部兵马断后,掩护殿下撤军!”高灭里见其仍不私心,主动请缨断后道……

第1733章 争执不下

    居庸关失守的消息让阔阔出的算计落空,看着眼前被灯火照的通明的檀州城心中五味杂陈,只要攻下这座城自己就如虎归深山,返回辽西远离京中的是是非非。而他也想明白了,若是大都失守, 汇聚城中的大小宗王们将被一网打尽。

    按照蒙古人的规矩,蒙古大汗必需是出身‘黄金家族’,而自己作为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忽必烈汗的嫡系子孙也是有继承汗位的资格的,只是父辈丧失了机会,也让他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但是成为蒙古大汗仍是他这个黄金家族子孙的渴望。

    过去只能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心底,做出恭顺的姿态,否则被大汗发现端倪便是被杀的下场。而今机会就摆在眼前, 不免让他蠢蠢欲动。若是大汗和诸王被围在大都城中,他们不管是死是俘,且在铁穆耳汗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忽必烈汗的嫡系子孙们就都将成为汗位候选人。

    而阔阔出父子镇抚辽西二十余年,在当地部族中拥有足够的威望,且辽西由于偏远,在两朝历次战争中皆未收到波及,钱粮相对充裕,驻扎辽西的兵马基本保持完整。而辽西之地苦寒,民风彪悍,向来出精兵两将,这些皆可以使自己在争夺汗位中获得很大的优势。

    成为蒙元帝国的新一代大汗的诱惑太大了,阔阔出此时内心也在挣扎,撤回大都等于重归樊笼,只能做一只顺从的忠狗,稍微显露出不臣的心思就可能被杀掉。可若是继续进攻, 他也对能否成功心中没底儿,尤其是身边的高灭里,不仅不会从旁协助,还会从中作梗。

    “殿下,南军退守檀州后,一改此前节节败退的战术,固守城池死战不退,如今看来其中必有蹊跷!”高灭里看阔阔出脸上浮起一抹狰狞之色,心中不禁一凛,而周边的军卒皆是其的亲卫,他装作不知向后退了一步道。

    “此话怎讲?”阔阔出刚才确是涌起杀机,想将高灭里杀了,顺势收编了其所领之军,然后远走辽西。但见其有所警惕,也故作不明的笑道。

    “殿下,臣觉得中了南朝的调虎离山之计!”高灭里言道,“臣受命率部打通通往塞外交通,除在初时攻打渤海寨时遇到强烈阻击后,南朝敌军虽然节节阻击, 但并未遭受激烈的顽抗, 似在拖延时间。”

    “南军一退近百里,直到靠近檀州阻击才日趋激烈,每战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前进数里。而这时我军连番苦战之下,兵力折损甚多,辎重消耗日重,只能向朝廷求援。而殿下也知此前南朝在居庸关外滞留近月未能破关,于是算定我朝依然会从居庸关就近派兵增援,从未为破关争取战机!”

    “我们中计了?副使太高看他们了吧!”阔阔出漏出丝冷笑摆手道,“副使率军袭取渤海寨,南军若是知情,为让汝中计怎会肯牺牲一位大将和数千兵马,这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只怕他们获知内情,早就在副使离开的时候,攻打居庸关了。再退一步讲,南朝对此毫不知情,骤然遭袭下损失惨重,他们节节抗击拖延时间,也只能如副使所言是为巩固檀州城防,调集援军赢得时间。”

    “可副使一日便攻取了渤海寨,切断了他们的与南朝行营间的联络,其获得消息也是几天之后了,想那时副使已经率大军进入檀州,控制了交通要道,阻断了南朝从行营遣兵增援的路径。所以檀州的南军能够得到的援军只有永平府的留守兵力,那又能有多少人。且我们又攻打多日,其定也有损失,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便能破城了!”

    “殿下……还是要以大义为重!”其的分析听着入情入理,而高灭里却是有苦难言。

    他当初为了彰显自己能力,上禀的战报上称一日便攻破南军重要据点渤海寨,其实是三日后南军才主动撤离。而这其中就出现了漏洞,南军完全有机会向行营求援,并利用其中的时间差从通州经顺义派兵进入檀州。

    但是现在高灭里不敢说明,那可是谎报军功,欺瞒大汗的重罪。且由于自己的疏漏使得檀州获得援军,并导致后边一系列的事情发生,致使居庸关失守,南军兵临大都城下,那自己更是罪责难逃。

    而高灭里也清楚若是继续强攻檀州,与阔阔出通往辽西,也许是条生路,可自己的家人皆在大都,大汗震怒之下必会被满门抄斩,这同样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之下,他决定赌一把,赌自己所为侥幸不会被大汗识破,赌大都城能够守住,赌高灭里当下不敢与自己翻脸。

    “大义,副使说的对,但本王奉旨前来增援,并打通塞外之路,哪里错了,难道违背了大汗的旨意吗?反倒是无旨擅自退兵,才是目无君王,失了大义!”阔阔出言道。

    “殿下,居庸关失守,南军便兵至大都城下,打通出塞之路也就没有了意义,当下回援大都才是正理,想来大汗也能理解!”其说的大义凛然,让高灭里无法反驳,只能以此来劝道。

    “副使,无旨退兵可是死罪,本王是万万不敢。”阔阔出连连摆手道,“再者大汗英明神武,获知居庸关失守想必也有对策,且城中此时各路援军汇聚,勐将如云,又有雄兵百万,必能收复居庸关,保城池无忧!”他当然也不想与高灭里翻脸,毕竟其手中尚有几万兵马,自己不能保证将他们带走。而只有兵不血刃,将其逼上绝路,迫使其不得不追随自己才是上策。

    “当下也只能如此了!”高灭里无法说动阔阔出,只能叹道,“而今居庸关失守,南军动向不明,臣以为还是先遣探骑打探情况,同时等待大汗的决断。臣先回营布置,免得届时措手不及,为敌所乘!”

    “也好,本王便领兵再战,免得被敌发现有变!”阔阔出见其改成臣,面上似向自己低头,但内心定然心生警惕,知不能逼的其太紧,免得军前生变,点点头道。

    两个各怀心思,阔阔出对檀州的攻击便显得不温不火,他要保持实力先应对高灭里,若是其坚持不肯,那就只有来硬的,挟持其向辽西而去。因此他召集几个心腹在阵前密议,要他们做好应变的准备,加强对高灭里的监视……

    此夜,战事仓促结束,但是元军大营中却并不平静。高灭里一边遣使向大都请旨回京,一边向居庸关方向派出多路侦骑察明情况,又以亲信监视宁远王的动向。同时让自己所属各部整理行装,以便情况有变随时可以撤军,与敌脱离。

    阔阔出当然也没有闲着,他暗自调动侦骑向周边搜素,试图寻找一条可以绕过檀州的路径。同时也在监视高灭里所部,以备其会抢先动手铲除自己这个‘叛逆’,当然也在暗自部署一旦时机成熟便控制高灭里,夺得军权。

    双方在相互提防中度过了一夜,在清晨侦骑陆续回返,报告返程的路上未发现南军踪迹,但也从逃散的居庸关守军口中获知关城失守的消息,夺关后的南军自南口南下正在攻打榆河关,并没有分兵北上支援檀州的意图,可以断定他们的目标是大都。

    到中午时分,探查顺义方向情况的侦骑也有消息送回,称南军通州大营已经遣军强渡榆河,正在攻打大都城外己方堡寨,欲扫清大都城外的据点,收紧包围圈,准备完成对大都的包围。可以表明他们自此方向回城的道路并不好走,也许会与南军有一番激战才能成功入城。

    至于请旨的信使无论走哪条路皆无法在一日之内带回旨意,所以他们无法得到明确的命令,这导致两人又是一场争吵。高灭里以为当前的形势下回援大都城势在必行,现在打通出塞道路已经没有意义,即便无法得到旨意也要先行撤军,否则他们将被截在城外进退不得,被困死在此。

    阔阔出坚持无旨不能撤兵,且以为打通出塞的道路依然具有意义,这样可以为勤王军开辟道路。而大汗以为大都城难以坚守,决定弃城突围,重归草原,那么这条出塞的道路就极为重要。若是他们放弃当前的任务归城,则等于将大汗置于死地。

    他们固执己见,争执的很厉害,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双方还能保持着冷静和克制,他们皆知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把握在火拼中一举拿下对方,而两败俱伤,得利的只能是宋军,他们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可此时一个消息传来让两人不得不放下恩怨,又重新团结在一起。有南军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后方,并突袭了渤海寨,现在双方陷入激战。而渤海寨不仅是他们回城的必经之路,那里还是他们的屯粮之地,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第1734章 疑神疑鬼

    渤海寨遭到宋军的袭击,高灭里和阔阔出都急了,因为那里不仅关系到他们的退路,还在寨中囤放着两万石的粮食,乃是他们半月所食之物。而之所以将粮食放在那里, 不仅是因为那里是勾连大都的枢纽之地便于转运。也是出于谨慎,防止战事不利的情况下,不至于一溃百里,连吃的也没有了。

    现今在居庸关失守,他们已经无法再从那里得到补给,而从大都调粮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高灭里作为枢密院的副使, 十分清楚大都城存粮的底细, 在宋军兵逼城下之际,能给他们多少也是未知数,况且南军也不会让他们大摇大摆的将粮食送到檀州。

    阔阔出着急的是当下他们在檀州有五万大军,两万石粮草也只够他们半月所食,自己即便攻下檀州回辽西,快马加鞭也需十余天的时间,而没有粮食他们饿着肚子如何能走完这近千里地的行程。

    要知一支大军的行动,必然伴随着大量的粮草,如果粮草不足,这支军队的失败会是件概率极大的事情。一支军队如果一天无粮,战斗力减半。如果两天无粮,战斗力耗尽。如果三天无粮,崩溃近在迟尺。

    有人说可以‘因粮于敌’,这个想法是不错,《孙子兵法》中提到了“取用于国,因粮于敌”之策。按照孙子的理论,吃敌国的一份粮食,相当于从国内运输三十份粮食。军队行军途中村镇众多, 可以方便获得粮食, 一般一个千人左右的村庄,储存的粮食就足够五万人吃上三天。

    但事实上只是听着不错,实际操作起来则十分困难。打仗为啥往往是秋收后才开始打仗,一方面因为此时粮食已经收割完毕,可以征召农民入伍。但有一个悖论,秋收完了去打人家,人家也秋收完了,所以,被入侵的一方立刻坚壁清野是很正常的事情。

    况且当前刚刚进入夏季,春荒刚刚过去,夏收还没有到,百姓的两袋子几乎都见了底儿。你即便掏钱去买粮,他们都不会卖给你,给了你,他们就要饿死。所以即便动强,你也抢不了多少,因为压根儿他们就没有粮食。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就已经搜刮过一遍了。

    从农民手中抢掠不行,但只要击败敌方也可以夺得其的粮草啊!事实上也难以操作,除非你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 在地方还没有来得及烧毁粮草辎重就取得了胜利。或是将敌军逼降,让其甘心双手奉上,否则极难。因为这个操作很简单,运走一切可以运走的粮食,运不走的一起烧掉。

    后勤补给如此重要,又如此艰难,但是真要断敌粮道也非易事,且成功的几率很低。在行军作战时,步兵部队的日行军速度很难超过八十里,后勤部队的速度同样也差不多。但分兵保卫辎重和粮食运输队伍的人数大约占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且在行军打仗中,粮食辎重一般被放在队伍的中间靠后位置,这里方便各部队在扎营时直接取用,也可以处在相对安全地方供士兵保护。大部分情况下,如果想以偷袭的方式摧毁敌人的粮食辎重,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当然在史书中经常出现的某某大将率轻骑兵突袭焚毁对方粮库的事情,如官渡之战是战争中经典的突袭粮草、扭转战局的成功桉例。也正是因为艰难,在战争中极少发生,也就导致史书中对攻击对方的后勤部队也有成功的例子要大书特书。

    高灭里是现下蒙元中出类拔萃的将领之一,自然清楚其中的关键,因而即便在后方安全,兵力吃紧的情况下依然在渤海寨留下万人据守,虽然多是各军的奥鲁营,战斗力较差,但凭寨据守也非短时间内可以攻破的。

    “偷袭的南军打的什么旗号,有多少人?”经过初时的震惊后,高灭里冷静下来问信使道。他虽然担心粮草被焚,但也要搞清是来自何方的军队,这也关系到下边的战事。

    “南军未张旗帜,当时天黑看不清楚南军有多少,只见到漫山遍野皆是敌军,枪炮声也是十分密集,估计不会少于三千,不……五千人马。”信使言道。

    “那他们穿的什么样式的军服总看清了吧!”高灭里听了其禀告,心中有气,他清楚军中有些将领为争功会谎报军情,夸大事实。反之,也有将领在遭袭后,也会夸大军情以尽快能得到增援。但此时他还是压住怒气,尽量平和地道。

    “敌军所着的服饰,末将倒是看清了,他们穿的是蓝色军服,与我军交战多时的当面南军相同!”信使看出主帅面色不善,赶紧回答道。

    “是南朝远征军?!”高灭里听罢震惊道。

    他清楚南朝水军的军服眼色以蓝色为主,冬装为深蓝,夏装为澹青色;步军和骑军则是以黄绿色为主,冬装为黄青色,夏装则为草绿色;至于御前护军正装为黑色,但战时军装颜色则为青褐色。

    南朝的远征军因为以征战海外为主,虽为步军却需要搭乘战船和得到其的支援,所以被划为水军序列,穿着与水军相同。可当下他们与其已经打了十几天,又曾与敌于重创,他估计南朝远征军的兵力已经吃紧,这才不断退守较为坚固的檀州城,不应再有余力去偷袭自己的辎重大营。

    “不可能?”阔阔出听了也不相信地道,“南朝远征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固守城池已经是力不从心,分兵偷袭我们后营,岂不是自寻死路!”

    “末将不敢欺瞒,袭营的敌军确是着蓝色军服!”见两位主帅皆质疑自己的说法,信使吓得赶紧再强调道。

    “殿下以为其中有诈,是南军故弄玄虚?”高灭里看向阔阔出问道。

    “很有可能,当面南军在我们攻击之下,已经十分吃力,故而遣小股人马从山中迂回到我军后方骚扰,欲迫使我们回援,从而减轻当面的压力!”阔阔出分析道,“而且檀州深处陆地,南朝水军总不能让战船在陆地上行驶吧!”

    “殿下,南军的水军早在清州直沽登陆,并通过海路从江南运兵、调粮。而我们当面的南军所部也是在永平路通过海上登陆,切断了我们的北行辽西的道路,会不会南朝是令驻清州水军前来增援呢?”

    “这……”阔阔出听了一怔,沉吟片刻道,“即便他们调水军增援,但其应只擅长操舟弄帆,不擅长陆战,却也不足惧。”

    “唉,殿下有所不知,南朝非如我朝以弓马得天下!”高灭里听出其也是在强辩,仍对归辽念念不忘,“当年南朝被我朝南下大军灭国后,有余孽逃到海上建立行朝,也便是当下南朝朝廷的前身。”

    “在我朝大军的追击下,南朝余孽们占据了海外琼州,所以他们就是起家于水军。其为了抵御我朝跨海清剿,一力加强水军集精锐于其中,组建了三支水军,步军反而逊于其。而后南朝进犯江南也是以水军为主力跨海万里远征,又沿长江进犯连败我朝水军,近二十万大军沉于江海,自此我朝水军一蹶不振。”

    “南朝步军也是搭乘南朝水师战船千里奔袭,依仗战船上火炮为援,连克江南重镇。后来玉昔帖木儿大举用兵欲重复江南,南朝也是靠着水军运兵,几日间便将分驻各地的十数万大军转运到前线,将其击败。因而切不可轻视南朝水军,他们陆上的战力也绝不逊于南朝步军。且南朝皇帝极擅于运用水军,是他手中不可轻忽的力量,而今有机可乘其怎会忘了用兵于海上呢!”

    “咝……”阔阔出听罢倒吸口凉气,他也曾听闻‘南船北马’之说,但也没有想到南朝竟然能将水军运用的如此娴熟和可怕,想想不免落寂地道,“若是檀州守敌从海上得到增援,其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兵力和补给,想要破城已不可能。而居庸关失守,我们与京城交通断绝也只是早晚之事,如此我们就成了孤军,将遭到南朝的夹击。”

    “殿下所言不无可能!”高灭里见其终于醒悟,明白了当下面临的危险局势,点头叹口气道,“现下等待大汗退兵的旨意只能错过时机,一旦南军腾出手来,我们就将陷入绝地,被困死在这群山之中。”

    “嗯,战机稍纵即逝,既然当下南军偷袭渤海寨,欲断我粮道,毁我辎重,我们当然要遣兵救援,但无奈粮草丢失,只能撤兵,这也不算是违旨吧!”阔阔出点点头,终于认同了其的说法,也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驴。

    “大汗自然会理解我们的苦处,不会深究此事!”高灭里笑着应道。

    “既如此,咱们还要好好谋划一番,撤军时不要惊动当面之敌,从而遭其尾随追击,让我们陷入被动!”阔阔出也认命了,无奈的与其商议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927/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作者:让你窝心所写的《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为转载作品,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介绍:
有的人失足摔断腿,有的人失足进了牢房,还有的人失足发了财。赵兵的失足偏偏与众不同,他穿越到了宋朝,成了一位皇子,皇帝的备胎。但他却没有赶上繁华富裕,可以醉生梦死的好时光,此刻蒙古人的铁蹄已经踏遍欧亚,大宋已经名存实亡。 乱世求生,他身不由己的卷入朝廷的纷争,投身于充满悲怆的卫国之战中,搅动山河,改天换地……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