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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5章 长远之计

    刘因的话说的很明白,就是什么至于深入漠北、封狼居胥的战争,在后人观感上说,这种深入草原核心地带,随后封狼居胥、犁庭扫穴的全面战争,堪称酣畅淋漓。但成本也高得离谱,即便受降看似兵不血刃,给其的赏赐也会让国库为之一空。

    所以这种不计代价的对攻战术虽然看着爽,实际运作中的人力物力消耗过于离谱,其成本更是高得超乎想象。且从实际结果看,可谓效果有限代价沉重,并可能会因此引发经济危机,导致国家内部矛盾加深,从而引发内乱。

    作为现代人的赵昺当然更清楚任何时候,全面战争都是最烧钱的政治行动,即便是现代军力和财力顶尖的超级大国也承受不起。因此在两次世界大战后,战争已经不是解决国家之间矛盾的主要手段,分化瓦解、缔结联盟,采用经济手段进行制裁,外交斡旋成为了主流。

    在历史上其实历朝历代也不乏有成功的先例。由于北方游牧民族政权的组织程度往往较低,这就给分化瓦解的战略留下了充足的运作空间。西汉末期和东汉前期对匈奴,隋唐对强盛期突厥,康熙时代对蒙古高原,都采用了分化瓦解的策略。

    可以说,比起花钱买和平的受制于人、全面战争的惊人成本,这种分化瓦解策略效果最佳,中原王朝和草原世界博弈最成功的案例都来自于此。当然也有翻车的,譬如北宋末年对金人的奇葩外交,本质上就属于失败的分化瓦解策略。那么,这种战略成败的关键在哪?

    赵昺很明白打铁还得自身硬,分化瓦解敌手虽然离不开高水平的实际运作,但成功的实行方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策略的实施方本身实力足够强大。

    首先,中原王朝自身的实力必须足够强大。匈奴分裂前的国力同汉朝相差甚远,隋唐作为中原大分裂结束后的统一王朝,实力并不比极盛期的突厥差。至于康熙时代的清朝,早在皇太极时代就实际控制了漠南蒙古。正是这些王朝本身的强大,给了他们纵横捭阖、施展外交手腕的底气和空间。

    让赵昺郁闷的是自己的列祖列宗只能作为反面典型留世。外交操作奇烂无比,但归根到底,真正烂的是北宋军队,而不是外交手腕。北宋常年压着西夏打的精锐西军,连已经丧失大半领土、犹如丧家之犬的辽军都打不过,自然更不是金军精锐的对手。军事烂成这样再去操弄外交手腕,也难怪沦为笑柄。

    其次,对方的集权和组织程度必须较低。汉朝对匈奴、隋唐对突厥施展分化瓦解策略之所以极为有效,是因为西汉末年匈奴已经分裂。隋朝时突厥扩张过快导致名义上的可汗下面山头众多,而唐初分裂后的突厥更在天灾和内战的双重打击下局势一片混乱。

    即便是康熙时代,蒙古高原的政治组织退化,属于漠西蒙古的准噶尔入侵属于漠北蒙古的喀尔喀,清朝作为漠南蒙古的共主接受了喀尔喀人的求助,趁这个机会将漠北蒙古也纳入了清朝版图,随后又逐渐吞并了准噶尔控制下的漠西蒙古。

    相比之下,作为典型失败案例的北宋末年,北宋相继拉拢了郭药师、张觉等降人,但既不能真正和他们有效合作,又不能对投降过来的人有所担当。而此时金帝国的完颜家族在创业初期精诚团结,根本没有可以外交运作的空间。

    不过仅仅一代人之后,金帝国就陷入连续内讧之中,金熙宗时代在全世界历史上血腥和激烈程度都能排上号的多次内乱,还是海陵王完颜亮被弑杀后金帝国陷入的短暂混乱。按说机会难得,让大宋有了操作空间,但由于其入主中原后政权组织度很高,宋朝根本无法从中获得什么实质性利益。

    最后,军政天才高超的外交手腕可以事半功倍的达成目标,这里最有名的是裴矩,他周旋在突厥汗国各位大小汗王之间,有效扩大了他们之间已经存在的矛盾,最终让突厥汗国永久分化为东西两部分,并且其中的每个部分也是诸可汗林立。通过裴矩的天才运作,短短一代人的时间内,突厥对中原的威胁基本被消除了。

    但是天才的发挥同样受到国力限制。北宋末年,同样有着让金帝国折服、在金国第一代开国贵族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北宋外交家马扩,他第一次出使金国时就用惊人的箭术征服了在场的金国贵族,其纵横捭阖的外交天赋一点不比裴矩差,但由于宋军战斗力太差,他的外交天赋完全丧失了意义,最后被迫亲自下场,在河北地区上山打游击。

    如此做横向比较,战争的成本虽高,而分化瓦解的难度也不小,既要自己有强大实力,又要对方有隙可乘,还得有天才级别的运作。这么来看好像重修长城,画地为牢躲在后面拒绝往来,任其在草原自生自灭,反而是比较省钱省力的选择……

    “陛下,茶凉了!”看着南朝皇帝端着茶杯陷入沉思,知道其在考虑其中的利弊,笑笑提醒了下又道,“草民大胆,妄作猜测下陛下平元此策,不知是否当讲?”

    “哦,朕失神了,先生尽可直言,朕也想听听先生的建议!”赵昺放下已经凉透的茶水,招手唤过小黄门重新烹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如此草民就大胆了!”刘因略一拱手道,而他看出了南朝皇帝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其对自己的称呼虽然只是从‘静修先生’变成了‘先生’,但表明对自己的戒心减弱,对他的才学已经认可,潜意识下已将其视为幕下之宾了。

    “陛下平元的战略是欲夺回燕云十六州,将蒙古人远逐塞外,从而使中原有屏障可依,确保江南不再受蛮夷侵扰。而后或是仿秦修边墙将蛮夷隔离于塞北,或是在边境筑堡屯田戍边,或是修坚城以精兵戍守,甚至断绝商贸往来,削弱其实力,皆是欲断绝蒙古南下中原的企图,使失国后无主的蒙元陷入内乱,然后拉拢扶植亲宋势力打击仇宋势力,使他们难以形成合力,以永保边陲的安全。”

    “嗯,大概如此!”赵昺点点头道,“我朝此次北伐可以说是倾举国之力,大战之后江南也需要休养生息,中原地区更需时间重建,恢复生产,保障民生。当然其间仍要平定陕甘等地用兵,会牵扯到军力,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对塞外大举用兵。”

    “陛下平元之后,转而整顿内政,恢复民生,稳定局势,确是当务之急,且时机难得。可长远看来,对于我朝发展却不应对蒙古草原形势不闻不问,任其自乱恐将生出祸端,难保再不会出现一个如铁木真一般的盖世英雄。”刘因道。

    “嗯,此言甚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赵昺再度点头道。以他了解的历史这种情形很有可能会出现,而其虽未明言,但非无暗指自己这个本该做亡国之君的人,却再度崛起重整江山。

    历史上的明朝就是对蒙古残余执行的独特又极端的政策。自朱元璋时代起,对从北京逃出、流亡到北方的元朝廷残余势力进行了多次凶猛打击,虽然一度遭遇挫折,但在十四世纪末蓝玉领衔的捕鱼儿海之战大获全胜后,北元朝廷的权威事实上土崩瓦解。

    在朱元璋统治末期和朱棣发起“靖难之役”的日子里,威权扫地的北元朝廷内讧程度远比中原激烈,十多年内就有五位自称北元皇帝的统治者死于自相残杀,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对草原上的统治权逐渐从实至名归沦为纯粹法理。

    到十五世纪初,赢得了内战的朱棣正式掌握大权时,草原世界已经变成了各种游牧部落联盟。在这期间,明成祖朱棣有效利用“以夷制夷”的传统手段,多次亲征阿鲁台、马合木等新崛起的势力,大致控制蒙古高原的秩序。但等他死后,蒙古高原的局势完全超出了明廷的掌控。

    所以在明朝的大部分时期,蒙古高原的政治组织程度很低,比起成吉思汗时代到北元灭亡这段时间,毫无疑问是一盘散沙。在草原世界的乱战中短暂占据上风的军阀,并没有从成吉思汗到蒙哥汗时代那种权威。

    而自朱棣后明代的接任者开始大规模修筑长城和建设边镇,修筑堡寨,试图借此隔断中原与蒙古草原上的联系,阻挡游牧民族北侵。这种情况带来的一大后果是,无论中原王朝还是草原世界,大规模军事作战水平都在这种低烈度的边境冲突中急剧退化。

    这种相对平稳的格局之下,毕将会有新的枭雄崛起,导致东北方向的后金人将成为这种军事能力退化的最大受益者,并最终成为中原王朝和草原世界的共同统治者达两个世纪之久……

第1706章 谈何容易

    兵法有云:“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好的对策和好的结果不一定成因果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说,用最好的对策,得到的结果往往是中等,而用中等的对策,其结果是下等。

    刘因先说了一攻一守两策,并言明利弊。攻,耗费巨大,要承担内乱的风险。但是取得全胜,起码能免除百年的边患;守,成本相对较低,可以保证民生发展。但是要承受北地民族不断的袭扰,导致边关战火不断,不利于长治久安。

    这两条计策显然并不能令南朝皇帝满意,不过刘因并不急,他深知眼前此人虽年轻,却并非初登大宝,缺乏治政经验的新帝。而是经过乱世重重磨难,掌权二十年的帝王,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傀儡了,必然会对未来的有所权衡。

    当然刘因也明白作为一手策划北伐的南朝皇帝更明白眼下局面的来之不易,其也愿意多花些时间考量,并不会冒太大的风险。因为高收益自然伴随着高风险,而这世间没有完美的人,也不可能有完美的对策,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论是所谓的上策或是下策,符合切实利益和实际情况的方案才是最佳对策。

    “陛下、监司,近卫旅已经集结完毕,在外候命!”这时田琦进来施礼禀告道。

    “陛下,属下先行告退,去去就回!”郑虎臣听罢,起身向皇帝施礼道。

    “哦,有何事还需你亲去?”能够让大宋最大的特务头子亲自领兵的事情,得是何等大事,赵昺有些疑惑地问道。

    “陛下,伪酋铁穆耳与其枢使阔里吉思自怯薛军和各蒙古卫军中精选了一批可开强弓,擅于暗杀的射雕手潜入涿州,欲对陛下及随扈重臣不利。为配合他们行动又调集了千余精骑在奸细引领下分批从小路越过我军防线,定于今夜突袭行营,射雕手则趁乱突入伺机出手!”郑虎臣禀告道。

    “嗯!”赵昺并未再多问,而是点点头道,“若是兵力不足,你尽可调动周边驻军参与围剿,除恶务尽免除后患!”

    “属下遵谕,绝不会让宵小靠近行营半步!”郑虎臣再施礼,退出了阁架院。

    “这……其是……”看着郑虎臣出门而去,刘因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看着和蔼可亲的‘老阁架’居然是领兵的大将,指着其张口结舌地道。

    “其是内侍省副都知,兼任皇城司监司,平时负责为朕采买些稀罕之物,顺便打探些消息!”赵昺笑笑轻描淡写地道。

    此次参战的近卫队是新近编成的,班底就是事务局一次北伐后收编的日本和高丽海寇,将战火引回其本土。此后又在山东收编的诸多的马匪祸乱地方,为北伐寻找借口,破坏入卫的蒙古宗王间的关系。在北伐后又受命袭杀那些中原不稳定分子,铲除亲蒙的世家豪门。

    当初赵昺考虑事务局的职能特殊,只授予他们侦察之权,而没有裁决的权力,防止其权力过大,祸乱朝政。而属于他们的武装只有一个执行破坏、暗杀和敌后活动的行动队,人员虽经多次扩编,但也不足五百人。

    这次北伐之后,散布于各处的敌后武装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又不能随便将他们就地解散,否则就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赵昺下旨将这些敌后武装精锐整编成一个近卫旅,余者散入诸军,仍隶属于事务局管辖。

    近卫旅的军号看着不小,其实兵员只有三千,为了便于指挥没有设团部,而是编成直辖旅部的五个营。当然让这些惯于‘打游击’的流寇们去冲锋陷阵显然是去送人头,可他们中不乏江湖奇人,杀人越货的巨盗,精于杂技的好手,更有骑术高超之辈,因而其所长是执行侦察、突袭和暗杀等秘密任务。

    在成军之时,赵昺曾亲去授旗,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支队伍人员的庞杂,既有汉人,也有高丽、日本人,还有蒙古、契丹、女真人,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色目人,可以称得上是一支联合国部队了。

    而这支部队的装备也非统一制式,除了宋军普遍装备的火器外,还有各种式样的冷兵器。就算是最为统一的三个骑营,也是披着皮甲,挂着弓弩,挎着马刀,背着连发骑枪和子弹带,鞍袋中还藏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但无一例外胯下皆是良驹。

    此次任务可以说是近卫旅的初战,他们不仅要清除潜入行营附近的刺客,将挖出的亲蒙分子铲除,截杀渗透进来的蒙古精骑。正因为任务复杂,且要保证将既定目标一网打尽,所以各部配合要默契,衔接紧密,更不能走漏丝毫风声,所以郑虎臣才要亲自坐镇指挥。

    “陛下,郑都知领兵清剿侵入涿州的蒙元探子和刺客,必要造出大量无辜者伤亡吧!”刘因没有想到郑虎臣的身份居然这么高,而其离开时杀气腾腾的样子也让他心中一紧,想到为了皇帝的安全,必然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哪怕只有丝毫牵扯其中的人皆不免人头落地,很多人甚至莫名其妙的在今夜死去。

    “嗯,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但这些企图袭击行营,行刺朝廷重臣者,并未他们提供庇护的人并不无辜,在参与其中时就应知道有今天!”赵昺点点头,毫不掩饰道。

    “他们的家人和不小心牵涉其中的人总是罪不该死吧!”刘因见南朝皇帝并不否认,而他也知‘帝王一怒,伏尸千里’,事关其的性命,杀起人来自然不会丝毫手软。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保全些人的性命,叹声道。

    “除恶务尽,屠杀虽然残酷,但也只有如此才能震慑那些仍心怀侥幸者,让他们不敢再有异心,从而挽救更多的人!”赵昺言道。他十分清楚事务局的手段,而郑虎臣动用近卫旅就没有打算留活口,定会屠尽所有参与者,以威慑胆敢给蒙元提供帮助者。

    “陛下,草民以为若想长治久安,实现中国一统,只靠屠戮和报复是难以实现的,而是应公平对待蒙古人和色目人,以此放下彼此间的仇视,使各族和睦相处,化兵戈为玉帛!”刘因清楚无论战事大小皆会有无辜百姓丧生,本想全南朝皇帝止杀,但也知当下的情形下肯定会遭到其的厌恶,他即便想要为民请命的机会也将失去,想想言道。

    “还请先生指教!”赵昺言道。他当然知道若想建立大同世界,必须实现民族和解,但现实是残酷的,即便是现代社会,文明高度发达,可依然无法消除民族间的积怨,为此爆发的战争更是起此彼伏,从未消失,而他也想看看这位大儒如何看待和解决这个问题。

    “陛下,从大势来看,中原土地肥沃,占尽天下财富。而塞北贫瘠苦寒,土地无法耕种,民众愚昧,但他们也向往中原的富足和文化,且一直受到影响,接受汉化。而蒙元自忽必烈汗以下诸多蒙古人和色目人皆推崇儒学,学习汉学,接受汉礼,我朝大可对其继续施加影响,使其开化,接受汉制,与中原修好。”刘因道。

    “先生,这种大道理谁都懂,但没有具体措施,恐先生的设想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赵昺点点头,又道。

    “陛下,草民知道。”刘因见南朝皇帝能够听的下去,松了口气接着道,“首先,蒙古人虽占地万里,但人数较少,加之忽必烈汗建大都作为统治中心,大量部民随之南迁中原,我朝大可同化这些蒙古人,让其改变生活方式,信奉中原礼教,顺从中原习俗。”

    “其次,对于蒙古人、色目人习俗,予以必要的尊重,蒙古人喜欢游牧,那么就将他们安排水草肥美的地方,使其安居乐业;在婚姻方面,鼓励蒙古人、色目人和汉人通婚,但务必做到两情相悦,如果汉人不愿意,那么也允许蒙古人同族嫁娶;还有在科举上对蒙古人、色目人和汉人一视同仁,有才华的可以参加考试,唯才任用;想要安心生活的,也可以做个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而不加以歧视!”

    “再有,可以在塞外开商路,设榷场,与其交易互通有无。中原可以获得战马,牛羊和皮毛,其也可以得到粮食和布帛、茶叶等生活用品,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频频南下劫掠,从而消除边患,实现久安!”

    “先生之言虽然有理,但是若想实现谈何容易。”赵昺听其言毕叹道。他明白其说的都对,也极有道理,可是当下形势下极难实现,同时也缺乏详细的规划和具体措施,更重要的是在没有消灭蒙元政权,战争仍在持续,双方伤亡不断增加的情况下,便大谈什么民族和解,各族平等,建立大同世界等等,一切未免皆言之过早……

第1707章 操之过急

    稍后,又有人禀告皇帝有事商议,刘因看着其离去的背影,暗叹口气。

    南朝皇帝虽然没有否定自己的提议,但刘因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而心中不免忐忑。不过他并未后悔,自己所言皆是处于公心,却非出于私利,担心的确是因为此遭到其的猜忌,怀疑自己的动机不纯。

    刘因虽然未经历过蒙古人灭金的惨烈战事,亲眼目睹过屠城的惨状,但他见证了蒙古统治下百姓的痛苦生活,以及遭受的压迫,也体验到了作为下等人被蒙古人欺压的屈辱,这种彼此间的仇恨岂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

    看着眼前的南朝皇帝,刘因暗自叹口气。想着这个年轻人幼年就因为蒙古人的南侵而遭受灭国之痛,其皇兄作为亡国之君被掳掠到大都,宫中无数嫔妃和宫女成为蒙古人的胯下玩物,皇亲国戚被屠戮,这不仅是灭国之仇,也是毁家之恨,岂能轻易释怀。

    再者,南朝皇帝在灭国之际虽然逃出临安,却也失去了安逸的生活,踏上颠沛流离之路。其间被蒙古人一路追杀,又经历了皇兄病亡于逃亡途中的惨事,更亲眼目睹了无数军民惨遭屠戮的景象,更见证了泉州血夜中上万的宗亲和士子倒在蒙古铁蹄之下。

    此后,蒙元江南诸教总统杨琏真迦焚毁南朝旧宫,又盗掘南朝绍兴皇陵,不仅发掘了历代陪葬的上千宗亲及重臣坟墓。还挖开了多座皇陵,盗取了陪葬的珍宝,又将尸骨曝尸荒野。而在民间挖掘祖坟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何况是帝陵。

    而当年南朝侵入江南之时,风传凡是战争中被俘的蒙古人和色目人,不论是官民,还是兵卒皆尽数斩杀,财产尽数没收,更是亲手虐杀了蒲氏一族。尽管二次北伐进入中原后有所收敛,但被俘的蒙古和色目人也皆被编入苦役营,从事危险又繁重的劳动。

    可见蒙元与南朝皇帝间的仇恨已是刻骨铭心,岂能轻易化解,让其放下心结也非朝夕之事。另外,南朝的重臣和官员大都是经历了蒙古灭国之战,他们同样经历了国破家亡之苦,又一次次在蒙元的追杀中失去亲人,对蒙古人的仇恨同样深刻。

    至于军中的兵将哪个家中没有亲人死于蒙元屠杀之下的,而他们许多人更是为了报血海深仇才愤而应募投军,加入抗元的队伍之中。正是如此,他们才能前赴后继,不畏牺牲征战四方,誓杀鞑子。

    刘因也明白南朝上下正是皆怀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信念誓报国仇家恨,才能仅仅的团结在一起,上下一心将蒙元逐出江南,又北伐中原。而一旦南朝皇帝放弃仇恨,寻求与敌族和解,那么必将失去民心和军心,进而导致多年努力功亏一篑。

    当前南军攻取大都在即,在这决战的时刻,南朝皇帝即便心胸广阔,能够放下国仇家恨,也绝不会因此而宽赦仇敌。何况自己的建议更像是书生意气有感而发,如空中楼阁般不切实际,无从着手实施。

    刘因在阁架库枯坐良久,思索着如何才能彻底消除边患,与北地诸夷和平相处,从而实现中国一统,实现不世伟业。可想了半天,也没有立竿见影之策,彼此间的仇恨可能需要几十年,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消弭。

    想到此,刘因顿感刚刚与南朝皇帝的答对太过肤浅了,缺乏长久的规划和算计,有些操之过急。但是蒙元朝廷倾覆在即,一旦南朝不改当下之策,对滞留中原的蒙古人,乃至色目人加以报复大加屠戮。而对草原持续用兵,仿照前朝实施‘减口’和封锁政策,只能加深彼此的仇恨。

    刘因虽是中原大儒,但也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清楚那些所谓上等的蒙古人和色目人也并非皆是权贵,更多的也是平民百姓。他们同样要靠辛苦的劳作填饱肚子,而每有征战常常被签征为兵,自备战马甲胄出征,这也成了他们沉重的负担,为此甚至要典当物品,向斡脱人借贷。

    这些生活在中原的普通蒙古人和色目人,多数已经是二代、三代,他们有自己的风俗,也渐渐也接受汉俗,学习汉语、汉字,着汉服,行止与中原汉人无异。与他为邻的蒙古平民并非皆是凶恶之徒,大家同样可以和睦相处。

    许多滞留中原的蒙古人并没有参加过灭宋之战,但是当下蒙元战败,他们却成了被报复的对象,为自己先辈的残暴付出代价。刘因一路行来,见到了太多蒙古人和色目人遭到劫掠,财产被夺走,妻女被奸淫,而后被杀死。可是这些行凶之人,却往往不是侵入中原的南军兵卒,而是普通汉人百姓。可见痛恨蒙古人的并非只有江南人,也包括饱受蒙古人蹂躏的北地汉人。

    不过刘因觉得这些普通蒙古人和色目人同样无辜,他们或是先辈也是受到蒙古权贵的驱使侵入中原,该受到惩罚的而非这些普通百姓。但是那些权贵在南朝大军到来之前,大多已经携家带口北逃,留下的皆是这些蒙古平民承受灾难。

    刘因无力改变形势,但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无辜者发声,为他们请命,却不是成为民族仇恨的牺牲品。而要保全他们则首先要劝服南朝皇帝,使其阻止仇杀悲剧的发生,避免两族间一代代的相互征伐。

    可要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刘因明白仅仅靠圣人之言和几句大道理是无法做到的,而应该让南朝皇帝及南朝众臣们明白还有更好,更有效的方法征服草原,避免两族间的战争,并能够从中受益。

    想到此,刘因拿过案上的纸笔,展笺提笔在上边写道‘人性皆可与为善,用夏变夷,古之道也……’他文如泉涌,笔若游龙,洋洋洒洒写下自己所想,分析了当前形势,展望未来战事发展,提出了民族和解避免战争的方略。

    首先写道当前大宋武力强盛,经济繁荣,已经锁定胜局,收复中原近在咫尺。而蒙元大汗昏聩,官员**,暴政之下,民生困苦,朝野怨声载道,已经失去了上天庇佑。大宋兴义军,伐暴政正是民心所向,但滥杀无辜有损天德。

    接着刘因继续写道‘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而同生天地之间,其中大有能知礼仪,且愿为顺民者,已与我华夏之人无异。’

    因而在征伐中应诫谕军中将士所经之处及城下之日,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勿杀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间或有遗弃孤幼在营,父母亲戚来求者即还之。今所俘获伪元官卒并降人宜内徙,使之服我中国圣人之教,渐摩礼义,以革其故俗。

    对于元人来归者,皆应推诚待之不疑,施之以恩,犹欲怀之以恩,不谓豺狼不可驯。对于有一技之长者,可以加以留任。或可征召为伍,给予厚利,随军北上为国征战,讨伐叛逆,使之诚心归附。

    对于滞留中原的蒙古和色目人应以国民待之,不分高低平等视之,督促地方官员保护其性命及私产,严禁他人抢夺。按律分与其土地及农具,不加征税赋,勿滥发徭役。经商着准其从之,照章征税,不可以另类视之。

    只要能人尽其能,尊其风俗,则民心可收,边境可定,必将使敌纷纷投靠依附,两族间矛盾缓和,为长治久安打下基础。长久以往,便可知汉俗、明礼仪、通婚姻,修习圣贤,则两族相融,难分彼此。

    对于遁入大漠深处的蒙元残余,刘因的建议除了征讨叛逆,修变成抵御侵袭外。他着重强调了边贸的重要性,因为那些崛起的枭雄们亟需和中原进行边境贸易:从汉地获取物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草原世界的政治组织程度越低,草原上的强者越需要通过和中原保持贸易来加强自身权威。

    但是他不建议采用完全开放的汉唐时代的贸易状态,因为这意味着那些草原新贵能代表整个草原世界同中原王朝打交道。而他们一旦获得战争需要的铁器,甚至火器,便具有了再次发动侵略战争的实力,因此对贸易规模和种类要加以限制。

    另外则因为蒙古对金和南宋的征服是草原世界有史以来第一次完全征服中原世界,杀戮所带来的痛苦记忆和恐惧感,都是汉唐时代未经历过的。西汉后期到东汉初年的匈奴、隋末唐初的突厥、唐中后期的回纥,虽然时不时会在边境地区抢掠一把,但通常都满足于从维护贸易秩序和中原政权的额外馈赠中获利,有时还会为中原王朝当雇佣军去对抗其他敌人。

    而现在蒙元残余,或是分裂出来的部落的诉求也许少了政治方面的内容,但蒙元征服的记忆注定让宋朝不可能同意这种名义称臣下的边境贸易,而是选择平等贸易,甚至可能会断绝这些势力尽的不相往来。而这做法在其看来同样不可取,只有通过贸易才能对其施加影响,并加以同化,从而逐渐将他们完全汉化,归于一统……

第1708章 扑朔迷离

    刘因直至点灯时分才将这篇《定北平虏策》的初稿写毕,洋洋洒洒上万言,将自己所想尽言其中,其中不乏直抒胸怀之笔。但重读之后,仍觉有不尽人意之处,回到住处再次删改添加,直至午夜仍未停笔。

    ‘砰、砰、砰……’突然远远传来一阵火器射击的爆响声,而声响逐渐由疏渐密,分不清方向,好像周边都有交战。

    老妻惊惧的披衣而起,推窗向外张望,只见行营中平静如常,灯火下可见兵卒往来巡视,望楼上亦有人值守。刘因想起白日郑监司回报之事,知是宋军在围剿欲袭击行营之地,但又想到可能会有刺客潜入,急忙唤老妻关窗闭户,吹熄烛火,勿要引起麻烦。

    夫妇两人已经全无睡意,刘因与老妻相依安慰其勿要恐慌,这里乃是南朝皇帝驻地,有精锐警戒,周边又有大军驻扎,即便有万人来袭也不能轻易被攻破。但外边时疏时密的枪声及营中兵卒调度的脚步声,还是让老妻难安。

    刘因望着自窗外透进的明暗不定的爆炸发出的闪光,由远及近的枪声,情知战斗十分激烈。而他心中也明白无论是处于劣势蒙元在做困兽之斗,还是高歌猛进的南朝都对中原虎视眈眈,尤其是对幽云十六州的争夺,因为这里对于南北双方都太重要了。

    从军事上而言,幽云十六州东西长千余里,境内北部是燕山山脉和太行山脉,正好把中原农业区与北方游牧地区“隔开”,是历代中原王朝与北方部落的天然分界线,更是北方政权南下中原的“黄金通道”。

    幽州北部重峦叠嶂的山脉,正是中原王朝对抗北方游牧骑兵南下的天然屏障。且燕云十六州的西部,则是位于山西北部。这里山地极多,地形复杂,同样不利于骑兵行军。燕云十六州在中部和南部地区,有桑干河、拒马河两条河流,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除了这些天险,历代中原王朝又修建了一套人工防御。其中包括长城、金坡关、居庸关、古北口、松亭关,渝关六处防御。它们跟山脉河流连接,成为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所以,正是因为这些特点,才会有“幽、燕诸州,盖天造地设,以分藩、汉之限,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

    所以北地游牧民族的骑兵想要进攻华北平原,就要直接进攻,或者施行大迂回战略,绕道而行。军队想要跨过这两座山脉,难度极高;对于另一面的中原王朝,可以以山地和河流为阻,构建防御体系,只需少量军队就可以防御。在战争爆发时,利用河流进行物资运输。

    不难看出幽云十六州对于历代中原王朝皆十分重要,这里曾西汉抗击匈奴南下的要地,设有右北平、平城等城。唐代时则设立幽州大都督之职,将这里打造为北方战略要地。而盛唐年间坐拥幽云十六州的安禄山,正是以此地为跳板呼啸南下,差点要掉唐王朝半条命。

    同样重要的,还有幽云十六州的经济条件,这里环境温暖湿润,华北平原是中国三大平原,地势平坦开阔,属于重要的产粮地。不仅经济发达,且人口众多,特别是在辽国统治下,其“与赋当域中之半”,每年贡献大量赋税,等于给辽国来了个大补血。

    这事儿的意义,可不止是多收多少钱的问题。在宋代以前,北方游牧民族的最大困难就是经济落后,无力支撑长期战争,但辽国牢牢捏住幽云十六州,这个短板一下就补齐了。相反还有了发达的农业手工业,战争潜力如虎添翼。

    在北宋初年与辽国的二十五年战争里,双方爆发多次万人规模以上的会战,辽国也遭受过多次伤亡过万的惨败与大量物资损失,却一直都能坚持得住,还有能力对北宋发动大规模攻势,正是因为有幽云之地不断的补血。

    而对于宋来说,没有了幽云十六州,那可不止是丢了屏障的问题,简直是开了天窗:北宋定都汴京,周围无险可守,全是一片平原。拥有骑兵优势的辽国,到后来的女真以及蒙古人那就可以肆意南下。“打不打”“怎么打”这些事,主动权完全在人家手里,简直是全面被动的接受。

    如今蒙元失去大都,不仅仅是丢掉了一座繁华的都城,其实是失去了在中原的最后一块立足之地,也失去了通往富庶天国的通路。而大宋憋屈了三百余年,两度濒临灭国之灾,究其根源也是因为失去了幽云的屏障,对大都当然是势在必得。双方在此拼死争夺也就不奇怪了……

    行营周边的枪炮声在黎明前才逐渐停止,天亮后刘因才开门察看情况。他刚走出自己的寓所,便看到驿馆前庭的空地上横列着数具尸体,正有驿丞及地方上的人在辨别身份。他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几人皆是江湖人装扮,看模样也难分是汉人,还是蒙古人,而身上的致命伤皆非火器造成的,或是被弩箭射中要害,或是被刀剑刺中要害。

    刘因向相熟的驿卒询问,其大概不知是皇城司所属的近卫对潜入后方的蒙元轻骑进行清剿,只道是警卫行营的亲军搜捕周边敌探发生战斗,有敌军刺客在暗谍引领下潜入,欲谋刺陛下和随扈大臣,但被侍卫们发现并狙杀。

    现在经过辨认,其中一人正是过去驿馆的驿吏,他熟知驿馆布局,正是其的指引才使得刺客从暗道潜入行营。而地方上的胥吏也认出刺客之一曾是管户的色目人‘户头’,因为没有什么劣迹,并未遭到清算,平日也不见其露过什么本事,没想到却是个能夜晚射灭香火的神箭手。

    另外几个刺客没有人认的,但经过检查,他们手上虎口都有老茧,手指粗大,应当是经常用刀射箭的行伍中人。加之其随身携带的两石大弓和配备的雕翎箭,他们判断应该是随扈蒙元大汗怯薛,因为雕翎箭极为难得,非是平常军将可以拥有的。

    几位刺客虽然成功避开岗哨潜入行营,但被潜伏的暗哨发现,根本就没有能靠近皇帝寝所便被悄无声息的击杀,甚至都没有惊动陛下和其的妃嫔。而刘因也没有听到行营中有什么动静,可以想见南朝皇帝身边也是有高手暗中护卫的。想自己初进行营时,还欲寻机与其同归于尽,而今想来真是笑话,只怕自己刚刚意动就被击杀了。

    早饭后,又有更多的消息传出来,昨夜郑监司指挥近卫对渗透进来的精锐敌军展开了剿杀。敌躲藏在城外一处斡脱商人占地广阔的庄园中,在他们借着暗夜出门时近卫骑兵发动了突袭,双方皆是精兵,战斗自然十分激烈。

    经过短暂的激战,宋军近卫占据了上风,残敌躲入庄园中,又被宋军攻破寨门,而后展开清剿。出身盗匪的军卒们十分冷酷,情况不明之下将庄园的房屋点燃,凡是从中逃出的人不分老幼,不论兵民一律杀死,也根本不接受投降。

    据说整个庄园中除了斡脱商人家中百余口外,尚有仆役和庄客上千人,加之避于其中的蒙元兵丁不下三千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死,然后投入火中化为灰烬,可谓是斩草除根鸡犬不留,硕大的庄园被烧成平地,而后又对其相关联的人等进行抓捕,抵抗者皆被灭门,被牵连着不下千人。

    而潜入行营周边的刺客在久候不见袭营的精骑后,又闻城外枪炮声不断知道情况有变,计划已经泄露。但他们已无后路,只能冒险一试,侥幸得手的话还能为家人留下份容身之资,可是也全军覆灭。

    稍后,刘因发现又有宋军通讯兵不断进出,而南朝皇帝也紧急召集随行僚臣议事,他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获知昨夜并非只是此一处发生激战。而是元军在多出战线向宋军发起了袭击,动用的兵力皆过万,战况十分激烈,当下战斗仍在持续,但一时间对蒙元的意图难以做出准确判断。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处的战报愈来愈多,获知的情况亦愈加详细。元军的进攻有东北方向的檀州、西南方向的良乡和东南方向的顺州,只有居庸关方向风平浪静。

    起初众人以为元军是为了配合对涿州的突袭,为了牵制各处宋军而展开进攻,使他们不敢擅自出兵增援行营。但是突袭涿州的计划无论成败,明眼人都能看出一夜过后也应有了结果。按此推断,元军应该在天明时结束战斗,而不是久战不退。

    那么配合涿州突袭的推论就难以成立,反之突袭涿州行营就可能是为了配合其它战线的战斗,以围魏救赵之计调动各处驻军回援涿州,从而让元军有可乘之机,打破宋军的围城之势,为保卫大都赢得更大的战略纵深。可这个推断又很快被推翻了……

第1709章 只能靠猜

    作为行营议事堂的驿馆正厅中赵昺与一班随扈臣僚皆聚集在沙盘边,上边以红蓝旗帜标明了双方态势。但当下扑朔迷离的战事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捋不清脉络,自然也不敢擅自调动兵力。

    “陛下,田将军自良乡前线传回消息,蒙元自宛平大营不断增兵,并有游骑在卢沟河下游游弋,似在寻找渡口渡河,其判断是欲向我良乡大营后方迂回,试图夺取良乡打破我军封锁,请求调动兵力阻击!”徐无难匆匆进来禀告道。

    “陛下,蒙元不断向良乡增兵,又分遣重兵攻击通州和檀州,这几乎已经是倾其所有兵力,难道他们要不惜代价与我军决战?”陆秀夫也是不解地道。

    “当前大都四周只有居庸关方向没有战斗爆发,吾以为敌在通州和檀州方向的异动皆是佯攻,意在牵制通州和檀州两个大营的兵力。而只有良乡是真打,其意在打通向西北方向的通路,如此敌既能出塞北逃,也可迂回到怀来大营侧后,与屯驻在居庸关的守军前后夹击聚歼倪亮部,彻底消除侧后的威胁,也可沟通与草原间的联系。”江璆以手指点着沙盘言道。

    “嗯,江相言之有理!”江钲点头道,“我军怀来大营与檀州大营看似相距不过百余里,但是其间有山河阻碍,又有敌军占据的南口天险,难以相互增援。而通州大营相距更远,又不敢擅动。如此倪亮部就陷入孤立无援之地,陷入敌夹攻之下!”

    “下官以为敌攻击良乡大营和通州大营意在迫使两军后退,扩大防御纵深,减轻对大都的威胁。而两处大营一旦被攻破,便能直接威胁涿州行营,圣驾则被迫南撤,蓟州也暴露于其攻击之下,威胁到海运码头,切断我军粮道,如此大都之围顿解!”徐无难提出异议道。

    “檀州方向可有新的战报传回?”众人各有见解,又各自有各的理由,但暂时皆无法据此做出定论,赵昺又问道。

    赵昺知道蒙元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全面出击,这有悖用兵之道,其中定有阴谋,是声东击西,还是围魏救赵,调虎离山,或者干脆就是金蝉脱壳之计。可是以当前的情报来看,他一时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而现在若是仓促之间做出决定,很可能就中了敌人之计。若是静观其变,一旦被敌军突破一处,皆有可能造成满盘皆输。

    “陛下,檀州方面自清晨传回遭到袭击的消息后,再无新的战报传回,战况暂时不明!”徐无难回禀道。

    “诸位考虑一下,蒙元的主攻方向会不会是檀州?”赵昺用手指点着沙盘问众人,而后又解释道,“当前只有怀来北口方向没有战事发生,是不是可以有此设想,敌军将驻守居庸关的大军秘密调往檀州,只有夺取这里才能够消除来自后方的威胁!”

    “嗯,陛下之言甚有可能!”陆秀夫沉吟片刻道,“通州已经为我军占据,切断了通往檀州的大路。敌若想对檀州方向用兵,只有从城中或是昌平调动兵力,走石槽至得柔旧地。但自城中调动大军难以瞒住我朝派出的探子,只有自屯驻居庸关的大军中抽调兵力!”

    “不错,我朝远征军夺取檀州,向南可直逼大都城,向西可抵南口。而南口一失,居庸天险则名存实亡,只有击溃檀州我军,其才能消除威胁。”江钲言道,“再则我朝远征军虽能征惯战,但兵力只有不足两万,且要分兵留守永平路及防御北方来敌,可战之兵只有万余。而其主要对外征战,作战依托水军提供火力支援,本部缺乏重炮,支援火力较弱。在蒙元看来就是支可以拿捏的弱旅。”

    “蒙元伪帝是不是要逃?”在旁的邓光荐因为不擅军事,因而这种会议他向来是多听少说,今天起初也是如此,听着众人的争论,他突然插言道。

    “要逃?!邓相可是想到了什么?”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猜想的基础之上,他们一直搞不清蒙元为何会骤然发起反击,其目的何在。现下邓光荐的话可以说又是一种猜测,赵昺扭脸问道。

    “陛下,檀州向来有‘幽州锁钥’之名,向东北可达辽东,向北可出古北口,前往上都。当下大都已成围城,伪帝亦是瓮中之鳖,留于城中便是坐以待毙,而只要突围到草原便是虎入山林、蛟龙归海,可以凭借漠南、漠北及陕甘和辽东广大地域与我朝周旋。而此战的目的就是打通这条生路!”邓光荐言道。

    “邓相所言正可验证蒙元此战的目的,也标定了攻击方向!”江璆颔首道。

    “即如此,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迅速察明檀州战况,以便做出部署!”赵昺见大家已经基本达成共识,确认敌军主攻方向。但是最困难是当下通讯完全靠传令兵的腿,座下的马来实现,无法做到即时通讯,而情况不明便难以重新调配兵力。

    当然这并非是赵昺的优柔寡断和过于谨慎,而是现实情况所迫,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首先古代的檀州并非仅指现代的密云区,而是统辖着京北大片区域,且历代皆有变更,地名也是多次改动。檀州在隋开皇年间分幽州之地设置,治所在燕乐;唐武德元年复改为檀州,移治密云,属北平郡;天宝元年,改为密云郡。乾元元年,又改为檀州,领密云、燕乐。

    五代后唐,省燕乐县。后晋天福,割与契丹,隶属南京道析津府,管辖密云、行唐。金天会年,废行唐县,并省檀州入密云县,隶中都路顺州。成吉思汗占领金上都,复置檀州,管辖密云。后又做调整,并入周边诸地。

    而现代的怀柔县在战国时期,却属燕国设置的渔阳郡,与我们熟知的‘渔阳更鼓’在蓟州差了几百里,而其中地名也是几经改动,西汉时,此地在经济、军事、民族交流方面都占有重要位置,朝廷在渔阳设铁官,冶铸农器、兵刃和制造五铢钱,还不断在渔阳一带与少数民族交战,并曾派重兵屯戍。

    王莽始建国元年,渔阳郡改通路郡,渔阳县改为得渔县。东汉时,光武帝平定了北方各派军事势力,建立了东汉王朝。通路郡复称渔阳郡,得渔县复称渔阳县。魏以后,渔阳郡的战略位置逐渐衰落。西晋,正式废除渔阳建制,怀柔属于燕国范围。

    十六国时,虽然恢复了渔阳郡名称,但先后迁至武清、三河。隋、唐,迁至今天津蓟县,位于怀柔的渔阳不复存在。而在隋、唐至入元,怀柔始终没有形成独立的建制。而檀州却统管从古北口到大都东北大片区域,比之现下仅只密云一地要大的多。

    古今地名和行政规划的变动,让来自现代的赵昺常有错乱之感,而那些文臣又喜欢吊书袋子,常常引用古地名和郡望,更使他常常闹笑话。而他喜欢读古今游击也是不得不常做备注,省得出丑。更避免在军事上犯错,毕竟搞错了,可能就会导致古今同一地名却差之千里的大错。

    而邓光荐所言也不错,檀州当下属燕山山地与华北平原交接地,是华北通往东北、内蒙古的重要门户东、北、西三面群山环绕、峰峦起伏,中部低缓,西南开口的簸箕形,层次鲜明的分为深山、浅山、平原三类不同地区,所辖的古北口即为通往东北塞外的锁钥之地。

    檀州拱辰门本为辽南京北壁东门,为南京前往檀州必经之门,商人由塞外贩货至南京城,拱辰门内外即是檀州商人主要活动之地,商业贸易之繁盛,已成为京城稳固的商贸基地。正因为如此久之檀州便转化为南京城内地名。

    蒙元建大都城后,每年要前往上都避暑,从而大修辇道,而西辇道则自檀州古北口入京。所以沿途设置了大量的站、所,并在险要之地遣兵驻守,从而也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今北口被大宋御前护军堵死,古北口就成了铁穆耳难逃的唯一通路。

    “陛下,臣以为远征军势单力薄,又消息断绝,在察明军情的情况下应速派援军,以免被敌攻破防线!”江钲这时建议道。

    “话虽如此,可距檀州最近的是通州大营,而他们也是连连告急,自顾不暇,从何处抽调兵力?”江璆皱皱眉道。他作为分管军事的副相,清楚现下由于战线拉长,各个集团兵力皆是捉襟见肘,但行营仍将配属各个作战集团的骑军收归作为战役预备队,也是现在能够派出机动兵力。可是他担心在战况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调动预备队,时机并不成熟。

    “调骑二师先行出发增援,令韩振保留的预备队做好出发准备,一旦预判相符即刻出发前往檀州,贻误战机拿其是问!”赵昺下令后,又笑笑言道,“其用兵向来谨慎,不会不留下后手,只有逼他一下才会将家底亮出来!”

    第1709章 只能靠猜

第1710章 始料未及

    沿怀沙河一路蜿蜒而上的谷地中有一处旧城,传说当年为内附靺鞨人的居地,这里四面群山环抱,中间为山间盆地,前有近万亩的肥沃平地,盆地内有怀沙、渤泉两条河流和众多泉水的滋润。他们便在此建城,其后历史变迁,城池被敌攻破,居民逃散,成为废城。

    不知多少年后,渤海国被隋所灭,有逃亡而来的渤海人见这里草木繁盛,便在此落脚定居,修建起一座土城。因这部分人原籍属渤海国,又因战乱流离失所,不免对故土产生思念之感,为抒发这种思乡之情,他们称自己为渤海人,称驻地为“渤海城”。

    到了蒙古人南下灭金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战乱中土城再次被攻破,人员逃散成为废城。入元后,这里成为通往辽东驿道及西辇道的必经之地。蒙元又在此设立馆舍,派卫军驻守,改称渤海所,成为控扼出京的一处要地。

    因为地处进出京师的要塞之地,这里曾经是人来车往十分热闹,商贸也十分发达。而今因为宋元之战爆发,已将是人去城空,驻守的卫军也早就被驱逐,为宋军控制。而昨日这里的平静又被打破,重新成为两军争夺的战场。

    “都统,一旅告急,请调援兵!”土城曾经的卫所此时成为大宋远征军的军部驻地,司马李振禀告道。

    “将工兵一营派上去,告诉黄凡一定要守住隘口,不准再退一步!”正在察看地图的罗大同抬头道。

    “都统,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油终有添尽的时候,我们手里不能没有预备队,而大营的兵力也极为吃紧!”李振拿起桌上的水壶喝了气水,抹抹嘴道。

    “那怎么办?派出的信使皆没有回音,与行营的消息断绝,援兵不知何时才能到!”罗大同叹口气道,他也很是无奈。

    皇帝与朝廷‘分家’,迫于压力缩编御前护军,将编余的兵员组建了远征军用于保护海上贸易,开通新的贸易点。于是将御前水军大部兵力,并以御前护军四旅和五旅为骨干建军,以刘文俊为都统,罗大同为副,原二旅都统李振为司马。

    成军后的远征军由水陆两部组成,水军下辖战船及辅助舰船二百余艘,皆是新式战舰,共有兵员万余。步军下辖两旅六团,又有军部直属警卫团、骑兵团、工程团、辎重团、炮兵团及补充团等六个团,兵力两万余。

    远征军由于担负保护海外利益的责任,需要长期飘在海上,夏去东归十分艰苦。但也因此时刻保持战备,可以不需动员随时可以参战的部队。他们的性质也决定他们可以依托自给,而不需支援长期作战,所以这次才将深入敌后断敌退路的任务交给他们。

    战役的初期远征军打的十分顺利,未经过什么激烈的战斗便完成占领檀州的任务,而后便转入防御作战,边休整边等待下一步命令。都统刘文俊出身水军,不擅陆战,登陆后留守卢龙主持永平府军政事务,由罗大同主持前线军务。

    在这期间他们这方面也十分平静,战斗多限于侦察作战,并没有大的战事发生。但是就在昨夜蒙元突然对檀州发起大规模作战,而事先先兆,这让罗大同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也让他们陷入被动。

    远征军的任务是切断蒙元退往辽东和塞外的通路,由于战区多山地,谷道众多,为防止敌军向后方迂回穿插,罗大同在布置兵力的时候不得不多点布防,如此也导致了兵力分散。而敌军秘密调集兵力,利用夜暗和山中茂盛的植被做掩护,在战斗爆发前就已经潜伏在他们阵地前,说是在眼皮底下也不为过。

    战斗爆发前,蒙元的斥候成功清理掉了宋军阵地前的警戒哨,用弓弩射杀了岗哨。若非他们踩到了地雷暴露了行踪,就直接冲进宋军前沿阵地。随即双方爆发激战,但宋军各级指挥所接报后只是以为敌军的袭扰作战,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蒙元有计划发动的大规模作战。

    一处战斗的触发,就像点燃的鞭炮一般,引爆了整个战线上的战斗。战斗爆发后,元军便毫不犹豫的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一**的向阵地不断冲击。好在远征军因为长期在陌生地域作战,十分注重防守。

    所以宋军各处阵地皆构筑了完善的防御工事,囤积了数个基数的弹药,尽管敌军攻势猛烈,但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又有工事可以依托,凭借兵器上的优势,在天明前保住了大部分主阵地,防线还算基本保持完整,不过这个阶段仍属于各自为战。

    在天稍亮后,随着视线变得良好,通讯联络的恢复,宋军才发现防线上聚集了大量的敌军,阵地前的敌军黑压压的如同蚁群一般在向山上攀登。而各处的情况也汇集到指挥部,罗大同等军将才意识到这是元军有组织、有计划的大规模进攻,急忙向行营派出信使禀告战况。

    天明后,元军的进攻更为猛烈,他们以身着重甲的精锐兵卒为前锋,利用山势为掩护向宋军阵地展开冲击。紧随其后的则是只着轻甲,手持长刀的步卒,一旦前锋打开缺口,他们便自此蜂拥而入。而再后的则是弓弩手,他们以密集的箭雨压制宋军,其间还有神箭手游荡其间,以冷箭狙杀宋军军官。

    宋军虽然占据有利地形,并配有犀利的火器,但也并非占据绝对优势。

    首先,山中茂密的植被和山势阻碍了观通手的视线,限制了机动性,尤其是落下的炮弹被树枝隔档,难以大范围的杀伤敌军。因此阵地上最具威力的反而是迫击炮和手榴弹,全是靠它们才能勉强压制住敌军不断冲击。

    其次,由于宋军战线拉的太长,加之兵力不足,在元军不惜代价的人海战术下显得防线过于单薄。一旦阵地被突破,守军便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而兵力的匮乏又导致难以组织兵力进行反击,难以收复丢失的阵地,从而使防线出现缺口,进而危及全局。

    再有,此次蒙元出动的兵力不仅远胜宋军,且出动的皆是精锐步卒。他们精于山地作战,能够充分利用地理地形。且早有预谋,多点出击,隐蔽了自己的战役企图,又考量了双方战斗力上的差距,精心选择了战术,使自己的优势得以发挥。

    “蒙元方面对此战看来是谋划已久,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罗大同同样十分气恼地道。

    “是啊,从被击毙的元军兵卒身上披甲就能看出来!”李振点头道,“其前锋身着重甲,外罩锁子甲,内穿皮甲,虽然不能挡住近射的子弹,但是也难以一枪毙命,让其可以依然有战斗力!”

    宋军装备的火枪可以射穿蒙元普遍装备的铁甲,给其造成致命伤害,而皮甲却也不像人们想想的那样脆弱。皮甲的制作工艺也是极为复杂的,其并非是整张皮子制作的,而是分割成小块,放在模具中经过高温压制,增加其的硬度。

    工匠将甲片叠压缝制成甲胄后,还需要反复涂刷生漆。而生漆的作用不仅仅是防腐,还能增加甲片的硬度,而经过多次涂刷晾晒后使甲胄具有了很强的防御力。所以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一副好的皮甲需要两三年才能成功,可以挡住刀砍枪扎,一般的弓弩也难以透甲。

    南渡后的宋军在后期的数次大战中失利,也是因为军卒的素质下降,他们使用的只是五斗弓,难以射穿敌军身上的甲胄,自然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挡不住他们的冲锋,失败也就不奇怪了。而现在进攻的敌军身着两层甲胄,虽然使行动受限,却也降低了伤害,使他们能突到阵前。

    “都统,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李振言道,“当下敌军封锁了所有通路,断绝了与通州和行营的联系,他们无法获知战况,短时间内难以获得援兵。应该重新调整部署,保存实力,才能坚持下去!”

    “嗯,言之有理,可调整部署必须以守住通路,防敌突围为前提。”罗大同点头道,“另外调整部署也要找准时机,不要为敌所乘,导致整条防线崩溃,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不错!”李振见与其达成共识,在地图上比划着道,“现下我军沿河谷两翼山地部署,呈扇形展开。而为了防敌渗透,被敌迂回穿插包围,在每条沟谷和侧后布置兵力,导致兵力过于分散,遭到强敌进攻便难念顾此失彼,被敌逐一攻克!”

    “汝的意思是在保证通道不失的情况下收缩兵力,围绕驿道实施重点防御。”罗大同又不无顾虑地道,“但我们的任务是防止蒙元伪帝外逃塞北,若是其在我军兵力收缩后,其利用空当突围逃走,将如何向陛下交待啊!”

    “是啊,让伪帝逃走,我们远征军上下百死莫恕啊!”李振也点头道……

    第1710章 始料未及

第1711章 君何未归

    在进入北伐关键阶段,为了在收复中原之后,消除后患,皇帝提议‘聚歼蒙元主力于京畿,擒杀蒙元伪帝于大都’的战略,在重臣议后制定了战役计划。远征军当前的任务就是切断出塞驿道,防敌出逃。

    但是战局千变万化,谁也没有料到蒙元居然在宋军步步逼近,连战连败的情况下,居然会组织数万兵力发起大规模战斗。而其目的是否是要打通与草原的联系,还是要放弃大都突围,现在很难判断,可远征军都要按照最坏的设想来做,而这就让他们处于两难境地。

    “都统,当前大都虽然岌岌可危,但蒙元还未到弹尽粮绝之际,蒙元伪帝即使出逃也不会轻车简从的仓皇而走,要携妻带子,重臣臣勋贵随扈同行,又要有大量车马携带辎重,定有大军护送。所以吾以为他们只能走大路出塞,我们可放弃那些车马难行的河谷狭路,将主力集中于在大路两侧山地据险而守,如此即可避免据点被逐个攻克,又能发挥火炮的威力!”李振思索良久建议道。

    “司马,若是放弃两翼据点,敌大军便要直驱渤海城之下,而土城羸弱,前方又是大片开阔地,根本无险可守,敌军可展开兵力强攻,更利于骑兵驰骋。若土城一失,敌军便能进入驿道,可谷道宽阔,山地低平,我们根本来不及修筑工事,如何阻挡敌大军的冲击!”一个参军听后,立刻表示反对道。

    “嗯!”罗大同听了未置可否地嗯了声,

    不过他也明白参军所言不假,确切的讲博海城的南部形如开了两个缺口的不规则圆环,在外围有连绵几十里的山丘形成一道天然障碍,他们便借此布防,大路就修建在一条较为宽阔的山谷之间。敌军一旦突破这条防线就会闯入环内开阔地域。

    渤海城就建在北边的缺口上,大路穿城而过。土城后的山谷骤然开阔,宽有数里,且两侧山势低平,难以借助夹山地形阻敌。而北行不过十数里间,大路便分成两叉,一路可从古北口出塞,一路则是通往辽东。

    按照李振的意思是放弃南部阵地,大军退守渤海城,并依托土城两侧山地展开,阻止敌突围。好处是可以集中兵力于土城周边,缩短防线。而开阔的地形利于敌军展开,但在没有遮蔽的平坦地形下也有利于己方火炮发挥火力,能够对敌予以极大的杀伤。

    “司马,前方两旅现在与敌成胶着状态,要想撤下来也不容易,敌军若是衔尾追击损失更重。而若是交替掩护下撤,有的部队很可能撤不下来!”另一位参军言道。

    “若是组织得力,完全可以安全撤下来!”李振言道,“我们可以在傍晚组织一场反击,将迫近之地击退,而后借助夜暗与敌脱离。与此同时布置疑兵,使敌误判大军不敢擅进,再以骑兵在途中层层设伏,若是敌敢追击则予以痛击,然后迅速摆脱撤回,使敌不敢贸然深入,为撤军争取时间。”

    “此事可行,但是……”李振和罗大同过去皆为御前护军的旅都统,两个关系也很融洽,对他的指挥作战能力当然更清楚,自然对其的建议很重视,但也知道撤军失败的严重后果,不免有些犹豫。

    “都统,现在消息断绝,行营难以获知咱们的战况,即便是有所觉察派出援兵,以急行军赶来也要到明日。以当下蒙元的攻击强度,我们很难坚持到援兵赶来!”李振见其仍然有顾虑,心中不免焦急,多耽误一刻,前边就要多增一分伤亡,他请战道,“吾亲去前方指挥调度,组织后撤,都统难道还信不过吗?”

    “也好,保重!”看着李振坚定的眼神,罗大同也明白其所言不虚,随着伤亡的增加,他们的既有防线漏洞会越来越多,一旦被敌自某点突破向防线后迂回包抄,防线就将崩溃。而后方的一座土城是挡不住蒙元数倍于己的进攻的,他权衡再三也终于下了决心。

    “都统也要保重,土城也要加强防御,并在山口布置二道防线,必要时候尚可坚持一段时间!”李振想想又道。

    当前他们兵力十分紧张,前方的两个旅几经抽调兵力已减员三成,而经过一夜一日激战伤亡也在两成上下。加之直属的补充团和辎重团留守港口,警卫团也要分兵保护军部,实际上满员的只有炮兵团和骑兵团及工程团,但也抽调部分兵力增援前线。李振也担心若是撤军出现意外,伤亡过大,甚至撤不下来,仅凭前指的兵力战斗将是十分艰难。

    “放心,人在城在!”罗大同言道,“汝此去也是十分艰难,吾相信汝能把大家都带回来!”

    “嗯,我们御前护军从未丢下一个兄弟,将一具遗体留在战场上!”李振敬礼后,转身招呼几名随身亲卫大步离去。

    夜幕降临,罗大同站在城头上焦急的望着南方,但黑暗遮蔽了视线看不到一人一马,只能听到时而稀疏,时而绵密的枪炮声。李振离去后,他组织兵力对土城重新加固,调整了炮阵地,又在后方谷口加修了防御阵地,并派出了接应部队。

    “都统,前边有人过来了!”有瞭望哨报告道。

    “速去接应!”罗大同惊喜的命令道。有人过来,说明撤兵终于开始了。

    “是!”一队人马从城中冲出,融入夜幕中。

    在城内的接应下,首批撤下来的兵马很快入城,罗大同也下城迎候,但他的神色很快凝重起来,最先进城的队伍是一辆辆大车,上面载着阵亡兵将的尸体。而后是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员,虽然他们无力说话,却也勉力的抬起胳膊试图向其行礼。他急忙按下,叮嘱他们现在已经安全,安心养伤。

    “禀都统,一旅、二旅轻重伤员及阵亡的袍泽皆已归队!”最后入城的是二旅三团统制,他身上也缠着绷带,脸上的伤口沁着血,见到其高声敬礼道。

    “好,前方怎么样?”罗大同急忙回礼,搀扶住摇摇欲倒的统制问道。

    “禀都统,司马到达前线后组织了几次小的反击,将各个阵地阵亡兄弟及伤员抢了回来,并重新调整了部署……”统制官大喘了几口气才又道,“伤了这么多兄弟,咱们远征军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听说要后撤,大家都不肯,还要再战。是司马下了死命令,伤员们才撤下来!”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的,但是撤下来也是为了重新调整部署,以利下来的战斗!”罗大同点点头道,而他的心中即有悲凉,也有欣喜,这说明尽管伤亡惨重,但军心未散,士气犹在。

    “司马亦是如此说的!”统制官言道,“司马在我们撤下来后,便会发起反击,交替掩护后撤,大部队应该随后就到!”

    “好,回到后方安心养伤,我们还要参加攻取大都的战斗,擒拿敌酋!”罗大同言道。

    阵亡的士兵遗体经过整理,登记造册后便择地暂时安葬。伤员在经过重新包扎和救治后,立刻又在医士的护送下乘车上路,撤往后方医院,那里有更好的救护条件,重伤者在伤情稳定后会转乘医疗船送回江南养伤。

    待伤员队伍行过,罗大同略松了口气,但依然在城头守望。约半个时辰之后,南边骤然亮起,照亮了整个夜空,随即便是如滚雷般的炮声。他知道这是前方发起反击前的炮火准备,而之后大军将寻机后撤。

    这次炮火准备的时间很长,想是李振要将所有的炮弹打光。如此一则可以给敌与巨大的杀伤;二则也是为了轻装,方便疾行撤退。而他也明白炮火准备之后,那些参加反击的战士会有许多人难以再生还,将生命永远留在大山之中。

    又是近一个时辰焦急的等待,罗大同终于看到第一批撤下的部队返回,但他没有令他们休整,而是直接前往预设阵地布防。这不是他心狠,因为敌人大军也许很快就会尾随而至,爆发更为残酷的战斗。

    一批又一批的部队陆续撤回进入阵地,经过检点,各部伤亡虽然较大,但是编制尚完整,士气仍在。而罗大同的焦虑仍然不减,因为李振依然没有回来,问及撤回的兵将皆说司马就在后边。可每次问询皆是失望,始终没有迎到其的归来。

    越到后边,罗大同越发担心,他已然听到接应部队与追击而至的敌军发生交火,却仍无李振的身影,脑海中不断涌现当年自己与其皆是孤儿,随着逃难的人群四处躲避蒙古人的追杀,还要防止被逃难中的奸人欺负。

    大家不得不抱成一团相互帮助,有饭一起吃,有水一起喝,受人欺负便会一拥而上,虽然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总算活了下来。而李振那时年纪最小,弱的像只小狗崽,可是最为倔强,打架也每每冲在前头,打不过就是用牙咬也要撕下其一块肉。

    “带马,随我出城!”眼看着途中接应的部队也已回撤,仍然不见李振,也无其确切的消息,罗大同再也忍不住了,亲带一队亲卫出城寻找……

    第1711章 君何未归

第1712章 机不可失

    在战斗爆发的第三日各处更为详细的报告传回行营,而事务局的探子也是动用各种关系才查出事件的大概脉络,原来此次战事的爆发是蒙廷蒙汉两派相互妥协的产物。

    蒙元两派在是保卫大都,还是撤往草原一直争执不休,而大汗铁穆耳也是犹豫不决。但当宋军日渐逼近,截断了出京的道路,完成对大都战略包围,最近的距城池已经不足百里,等于将炮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拟定了一个打通通往塞外交通线计划,如此即满足了汉法派‘据守城池,里应外合,歼敌城下’的设想,又满足了草原宗王们‘事不可为,退往塞外,东山再起’的策略,自然也贴合了大汗铁穆耳的想法。

    在得到大汗的首肯后,在老臣安童的主持下,枢密院及兵部制定了作战计划,并严格保守秘密,在战役发起前甚至连参战的将领都不知道,甚至瞒过了无孔不入的大宋事务局,也导致其事先没有能得到丁点儿风声,更不要说详细的作战计划了。

    这个计划即从出兵的时机,选择的突破点及兵力调集和一系列的欺骗行为便在事后看,制定的也是相当缜密,称得上精彩,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在战斗全面展开之时,甚至还摸不清蒙元方面的意图。

    首先在时机上,现下宋军势头正盛,在战略和战术上尽占优势,难免有傲娇之气。且随着冬去春来脱下厚重的棉衣,减轻了南方士卒对严寒气候下对作战的影响。而随着海运和运河的开通,作战和生活物资运到了前线,连战连捷之下士气正盛正有轻敌之念,以为蒙元不敢出战。

    其次,突破点选的也很好。檀州是通往古北口和辽东的交通枢纽,而古北口与居庸关东西对峙,是华北平原通往内蒙古高原的要道,自古称为雄险,有“地扼襟喉趋朔漠,天留锁钥枕雄关”之称,亦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夺回檀州就可沟通与塞外的联系。

    而驻守檀州的宋军则是大都四个方向驻军兵力最少的,虽然地形多山不利于骑兵冲突,但也限制了宋军火器的发挥。且防线上主要隘口就有七个之多,绵延几十里,可以说点多线长,兵力布置分散,也就给了蒙元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可能,即便会有伤亡也在承受之内。

    再次,檀州与宋军诸营相比相对孤立,距离最近的是西北榆林大营,但是其中有居庸关相隔,若想增援要就要突破天险也非数日之功。因此能够增援檀州的只有通州大营,但两地也也有一百五十里之遥。

    即使宋军能够准确判明情况再派兵增援,在通州大营同样遭到攻击之下,他们自顾不暇之际也难以抽调兵力。再退一步,在宋军制度之下,主将调动大军必须要得到行营的准许,但一来一往间也需时间,待援军赶到也是几日之后,那时檀州早已易手了。

    另外,蒙元方面的欺骗十分成功。他们四面出击,扰乱了宋军方面的视线,使其无法在短时间内判断出蒙元的主攻方向,也就不敢擅自调动兵力增援,给他们攻取檀州,打破东北方向的封锁赢得了时间。

    在兵力调动上,蒙元方面没有动城中的一兵一卒,而选择从居庸关守军中调兵,隐蔽了战役企图,使得宋军布置的耳目无法做出预警。兵力的调动皆是在夜晚进行,天亮即就地隐蔽,封锁周边严禁人员出入,即使领军的军将也不知到目的地。

    作战物资的准备也同样是悄悄进行,蒙元没有征召夫役运输,也没有出动大军押运,却是利用商队将物资运到了前线。而檀州历来就是南北商贸沟通的重地,有商队往来并不会引人注意,即便在战时有些突兀,但也并不意外,毕竟走私向来是利润最为丰厚的……

    “陛下……”在战事爆发后,行营中也忙碌起来,上至皇帝,下至臣僚们皆是衣不解带,困了就近眯一会,饿了随便吃几口。各处的消息传回后,战况逐渐明朗,但是在获知李振阵亡的消息后,皇帝便时常有些走神,徐无难送来最新战报,见陛下毫无反应,轻声提醒道。

    “哦,你说!”赵昺梦醒一般的看看其言道。

    “陛下,不要太劳累了,休息片刻吧!”陆秀夫明白陛下在得知李振阵亡的消息后,虽然强压悲痛,但依然难掩痛心之色,他看着魂不守舍的皇帝劝道。

    “是啊,陛下还要保重龙体,不要过度悲伤,尤其大战仍在继续之时,万不可伤了身子!”江钲也劝道。

    “无妨,朕没有事儿!”赵昺摆摆手,又搓了搓脸,示意徐无难接着说。

    “通州大营禀告,今日蒙元方面的攻势减缓,并无渡河之意,似有撤军迹象。韩副使以为行营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其是以佯攻来牵制我军兵力。”徐无难言道,“在今晨第十二军已经受命出发增援檀州,全军轻装,只携带武器和弹药及三日饮食,以急行军速度行军,将在今夜赶到战场。”

    “良乡大营禀告,昨日蒙元方面趁夜暗脱离与我军的接触,意图退兵。在被我斥候发现后田总管下令追击,敌军大溃。今晨我军前锋已经渡过金口河,夺占卢沟桥,兵临宛平城下。”徐无难将两页战报呈上,供在座的众人传阅。

    “田忠很敏锐,抓住了战机,让我们离大都更近一步。韩振还是有些保守,命令他可以择机展开反攻,夺取大兴。诸卿以为如何?”赵昺又迅速浏览了一遍,抬头征询其他人意见道。

    “陛下,臣以为可行,如此可以让城中敌军不敢再妄动!”江钲言道。

    “陛下,臣以为如此是不是会刺激到蒙廷,让他们更为不惜代价的攻击檀州,以备北逃!”陆秀夫言道。

    “怀来方向可有消息传回?”赵昺未置可否,沉吟片刻又问道。

    “倪都统今日有飞鸽传书送到,称居庸关守敌表面没有异动,但有斥候深入刺探到虽然营区夜间皆举火,但多日未见炊烟,想是有军队调动,详细情况还需再探!”因为怀来与行营之间并无道路相通,战报传递需要绕行多日,但可以借助事务局布下的站点以飞鸽传送紧急军情。

    “虽然不知详情,但也可与其它方面的情报相互印证,此次攻击檀州的敌军正是来自驻守居庸关的敌军!”赵昺点点头道。

    “如此说来居庸关兵力空虚,我们有机可乘!”江璆立刻接言道。

    “不错,居庸虽据天险,但在兵力匮乏之际也非无隙可乘,只要突破一点,便是全线崩溃!”赵昺在案上重重一击道。

    “不错!”江钲也道。

    他也清楚居庸关关城所在的峡谷,属太行余脉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易守难攻,号称天下第一雄关。关城中间有长达三十余里的关沟,两边依山势以石垒砌城墙,布置军兵瞭望守候,战时在上屯驻大军守备。因此守卫居庸关需要大量兵力。

    现在戍卫居庸关的兵力被大量抽调,必然导致两侧关墙上的兵力短缺,难以面面俱到。而山势尽管陡峭难登,却也不是不可攀。若是以擅于攀登的军卒选守敌薄弱之处,趁暗夜袭取一处关墙,打开突破口引大军上墙,则沟底的守军就成了俎上之肉,关城不攻自破。

    “陛下,意借此战提早发起进攻,攻取大都城池周边城隘,兵临城下围城困敌?”陆秀夫听了一怔问道。

    “不错,战机已显,我们一定要抓住,绝不能错过!”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是不是再仔细考虑一下,不要因为一时之愤而妄自动兵,误了国事!”陆秀夫想了想道,他担心陛下为了急于复仇而兴兵,以致功败垂成。

    “陆相,朕……朕虽痛失大将,但还不至于乱了方寸,误了国事。而因此贻误战机,却也是罪不可赦!”赵昺知道其是好心,担心自己意气用事,可当下也只能摇头苦笑解释道。

    “陛下既然已决,也当好好计议,不可操之过急!”陆秀夫听罢松了口气道。

    “既如此,臣以为当下檀州方面应暂缓反攻,而是要佯作不支,援军改道而行另择地固守,以免其发现端倪而退兵,届时我们将一无所获!”江钲言道。

    “若是我军一味后撤,也会导致敌军误以为我军败局已定,不再自居庸关调兵增援,从而增加倪都统方面的困难呢?”江璆提出异议道。

    “嗯,钓鱼自然要放长线,不可操之过急,正可借午膳休息片刻再做讨论,制定详细的计划!”赵昺点点头言道。

    “是,臣等告退!”大家也觉的要冷静思考下,再做定论,纷纷起身施礼告退。

    “陛下,这是远征军传回的李司马阵亡详细经过,请陛下阅后节哀!”见众人离开,徐无难才从又从卷宗中抽出一份折子呈上道……

    第1712章 机不可失

第1713章 义无反顾

    刘因的策书写完已经三天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交给南朝皇帝,而这几天他也清楚南北两朝间又爆发了大战,其间有一位南朝大将阵亡,给这场战斗又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不由的担心因为此时会导致南朝皇帝为复仇而做出屠城的惨事,因此今日决定无论如何要将自己的策书呈上去。

    刘因的身份在行营很是微妙,名义上他是个待罪的囚徒,但是行营上下可能得了皇帝的示意,并没有人将他当做罪犯,即安排了饮食住处,也无人看管。行动上也很自由,除了皇帝的寝宫和中枢要地可以任意行走,老妻很能出营到外边采购些日常所需。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的道理,刘因还是懂的。人家诚心待己,他也就泰然处之,老老实实的做‘楚囚’,从不踏出行营一步。但他觉得一个读书人要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情怀和责任。

    尽管当前战事尚处于胶着状态,但刘因已经看出蒙元大势已去,南朝必当中兴。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南朝皇帝的阶下囚,可他也愿意为天下百姓发声,谋天下永久太平,华夏一统尽力。而汉蒙两族本就势如水火,现下又出了这等事情,他实在担心南朝皇帝失去理智,做出火上浇油的事情。

    不过刘因几次求见南朝皇帝都被挡驾,他知道其有‘溜达’的习惯,便在其常去的地方去守株待兔,准备来个不经意间的邂逅,再呈上自己的策疏,但是依然没有碰到。今天晚饭后他例行去碰运气,又是失望而归。

    “先生回来了!”刘因回到屋前发现檐下站着两个小黄门,见他归来躬身施礼道。

    “这是……”刘因见状心中一跳,不知哪位贵人到来,疑惑地问道。

    “惠妃娘娘登门向夫人求个花样,打扰先生了!”一个小黄门解释道。

    “哦,如此吾回避一下,有劳二位向娘娘告罪!”民间百姓男女也要回避,何况皇家的娘娘,刘因十分识趣的要避开。

    “静修先生,娘娘请你进去!”正当刘因转身之时,又有一个宫女撩开门帘施了个万福,叫住了他。

    “草民拜见惠妃娘娘!”虽然满肚子疑惑,可还是整整衣冠,随其进去施礼道。

    “先生不必多礼,是吾打扰了!”苏岚起身抬手道,又示意其坐下。

    “拙荆不懂礼数,失礼之处还请谅解!”刘因再次施礼告罪才坐下。

    “刘夫人心灵手巧,尤其这一手工笔比宫中画师还要胜上几分!”苏岚拿起张花样赞道。

    “娘娘过誉了!”刘因嘴上谦虚着,可看看老妻却满是愧疚。

    说起来刘因的老妻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仅知书达理,精通诗画,也是心灵手脚之人,其父仰慕其的学识才将女儿许配给他。可时逢乱世,岳丈家道中落,而其也未能出人头地,靠教授几个学生收些束脩维持生计,可大部分钱也被他买书了,全靠老妻操持家务才不至于饿死。

    想想二十多年,一个美娇娘没有跟着自己过上富足的日子也倒罢了,而今却变成了一个每日为生计发愁的老妪。而自己的无能更是连累了幼子夭折,让其经受了丧子之痛,现在又因为自己被‘囚’宋营担惊受怕。

    “娘娘的绣工才是好,这花都跟真的似的,老妇十个都比不上!”刘氏真心赞道。

    “咱们就不必相互吹捧了,夫人画的好,才能绣的好!”苏岚笑笑言道。

    “相公,娘娘知道咱们无子,请了御医给我诊了脉,说只要好好调养一番,还是能够受孕的!”刘氏拉拉丈夫羞涩地道。

    “这……”刘因听了大为激动,手足无措地道,“娘娘,这可是真?”

    “陛下早年收入府中的一位名医,其家世代行医,尤擅妇科和儿科,他说刘夫人只要按时吃药,调养身子,便不会错的!”苏岚点点头道。

    “草民谢过陛下和娘娘!”刘因起身深施一礼道。毕竟圣贤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当然也希望有后人,但是想着自己和夫人都已经四十有余,本也不报希望了。现在乍闻尚能补救,如何不激动。

    “不必挂心,缺什么尽管找我来要!”苏岚言道。

    “娘娘,这几日战事又起,陛下可还好?”刘因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问道。

    “唉,行军作战陛下早已习以为常,可伤了一员大将,让陛下十分难过,茶饭不思!”苏岚听了叹口气道。

    “两军交战,伤亡难以避免,还要劝陛下勿要悲伤过度,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刘因听了心中一颤,正应了自己的猜想。常言道: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是南朝皇帝因此而迁怒蒙古百姓,必是一场惨祸。

    “话虽如此,但阵亡的不仅是军中大将,还是被视若兄弟的爱将!”苏岚放下手中的针线,叹口气道,“先生不知,陛下幼时正逢国难,流落琼州,而阵亡的李振正是与陛下相逢于危难之时!”

    “哦,原来与陛下是患难之交啊!”刘因叹道。

    “吾入琼较晚,彼时其已经是陛下的亲卫,但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跟陛下出生入死,身经百战了。”苏岚言道,“那时陛下不过七岁,入琼时身边缺兵少将,缺衣少食,避难甲子镇时有诸多随行朝逃难的流民,里边有不少失去父母的遗孤,皆被陛下收留于府中,他是其中之一!”

    “陛下幼时便是有情有义之人啊!”刘氏言道。

    “当时他们虽也是孩子,却懂得感恩。陛下当时身边缺兵少将,赴琼时不过三千散兵游勇,现下的御前护军都统倪亮也仅是弱冠之年,将皇帝自蒙元军中救出,此后便与陛下形影不离护卫身边。后来,先帝病逝于逃难途中,陛下只身前往行朝继位,便从这些孩子挑选年长者充作侍卫。当时李振年仅十四岁,也坚决随行。”苏岚回忆道。

    “当时陛下年幼,说句不好听的话,连龙椅都爬不上去。而朝中对陛下继位也存在分歧,暗中作梗者不再少数,可谓此次入朝如羊入狼群。而这些少年日夜披甲,枕戈待旦守护在陛下身旁,在行朝中待了数月之久。此后又逢元朝大将张弘范追至,数次杀至御船近前,少年们便站在陛下身前,为其遮蔽箭矢,刀枪加身也凛然不退,终护着陛下平安回琼!”

    “这已经称得上刎颈之交了,难怪陛下会如此难过!”刘因听了点点头,有些理解地道。

    “时过境迁,曾经的少年已然长大,也随着不断扩军而赴各军履职,但与陛下的情义不减,每每征战必奋勇当前,其中不少人死于军前。陛下闻知亦是悲恸不已,追忆与他们相处的往事也时常落泪!”苏岚忆起往事也是面带悲戚地道。

    “陛下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刘氏听闻也是抽泣地道。

    “陛下念旧,从不忘同患难的旧部,开府之时的三千老军在历次征战中幸存者寥寥,陛下专门建祠四时亲往祭奠,对于伤亡者除了朝廷的抚恤,每年还会从宫中拨出财物救济遗属,多少年来从未中断。”

    “此次阵亡的李将军是陛下爱将,陛下倍加悲伤也就不难理解了!”刘因言道,而心中更加觉得紧迫。

    “嗯,李振聪明伶俐,深受陛下喜爱,留在身边数年才外放履职。而其也不负陛下信任,作战勇猛屡立大功。陛下也每每赋予重任,常言其不仅有名将之资,亦有统帅之才,它日定是国之柱石。而今刚刚过而立之年便亡于战阵,自然心痛不已!”苏岚也不无惋惜地道。

    “而李将军在此战中甚是英勇,其身为一军司马本可安于营中筹划,却前往前线指挥。他亲领一部人马展开反击将敌大军击退数里,掩护大军摆脱敌军纠缠。后又领兵断后阻击尾随之敌,其中多次在摆脱敌军后,再返回敌阵接应被困的兵卒,将万余大军不丢一人,不遗一尸尽数救回。而自己却陷于敌阵,身中十数创而亡,将士闻知无不悲恸,不惜代价将其尸身抢回!”

    “草民深知陛下痛失爱将的心情,可还是有话要说,烦请娘娘将拙作转呈陛下,万勿一时冲动而误了天下!”刘因点点头表示理解,却还是将藏于袖中多日的策书取出呈上。

    “这……吾以为先生此时上疏不合时宜,触怒陛下事小,恐会引发众怒,危急先生安危!”苏岚只看了几页便皱紧眉头,想了想言道。

    “娘娘……相公……”刘氏听了惊恐不已的拉住刘因的胳膊道。

    “现在军中上下对李将军的阵亡无不悲愤,欲尽杀鞑虏为其复仇,先生此时劝谏陛下慎重,勿要屠戮无辜,必然会引发众军不满,难免又鲁莽者会触犯先生!”苏岚再劝其慎重行事道。

    “若伤吾一人,而能救万人,吾又怎能惜此身!”刘因想了想,义无反顾地道……

    第1713章 义无反顾

第1714章 想做皇后?

    在经过深入探讨后,众人皆以为皇帝以敌军反击为契机夺取居庸关,顺势展开新一轮攻势,将战线推进到大都城下完成合围的设想可行。据此制定新的战役方案,并着令各部主官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速报行营。

    此战的关键在于檀州方面要拖住敌军。远征军在次日得到了骑二师的增援后,对敌展开了反冲击,基本稳住了防线。随后第十二军的两个步兵师一日夜急行军一百五十里赶到渤海城,稍时休整后边进入阵地,参加战斗。而后炮兵团也随之到达,火力的加强使防御态势得到扭转。

    与此同时,留守后方的刘文俊在得知远征军遭到数倍于己的敌军进攻,伤亡甚重,司马李振战死的消息后。也迅速调集一切可以动用的兵力赶往檀州增援,又从水军抽调人员编成一个团,押送辎重弹药向檀州方向机动。

    现下在檀州方向兵力已经有近四万兵力,虽仍逊于蒙元方面,但业已具有反击的能力。而赵昺却下令让其停止反击,且要做出佯败的姿态,使敌以为此战仍能取得胜利,打通通往塞外的通路,从而诱敌不断调动兵力增援,为御前护军调动兵力袭取关城和诸部做好进攻准备争取部署的时间,不得在得到增援后擅自发动反攻。

    其次,通州大营和良乡大营两个集团要对敌保持压力,不断以小规模的进攻骚扰敌军,使其不敢妄动向檀州方向抽调兵力。与此同时展开战前侦察,制造渡河器械,暗中进行战役部署,在得到命令后即刻展开进攻,争取将当面之敌歼灭于城外。

    再次,取得战役胜利关键的就是御前护军能否成功夺取居庸关,为整个战役的发起奠定基础。据此枢密院制定了两套方案:

    若是御前护军成功袭取居庸关,要坚决消灭守关的敌军,夺取南口。并与同时发起反攻的檀州方面的远征军对残敌实施合围,将他们堵截于大都城外;若是偷袭失败,则马上转入强攻。而远征军则仍按时发起反攻,击败当面之地后迅速赶到南口,协助御前护军夺取居庸关。

    战役谕令下达后,忙了几天的赵昺终于闲下来了,他坐在后堂前的檐下看着屋前绽开花苞的桃花有些出神。

    “官家在想什么?是不是又想偷跑去前线看看!”淑妃给皇帝换了杯热茶,扭脸问道。

    “唉,现在朕连枪炮声都听不见了,这叫什么御驾亲征!”赵昺叹口气悻悻然摊摊手道,“想当年朕六岁便亲领战船与敌血战,而今却说前方危险,不能亲去涉险!”

    “今非昔比了,当下大宋已经拥有江南、川蜀、两淮,中原也收复在即,容不得官家有一丝差池!”李三娘言道。

    “呵呵,地盘大了,兵将多了,朕的性命也金贵了,可当年一起随朕征战的老卒们恐怕都要笑掉牙了,说朕越来越怕死了。”赵昺无奈地苦笑道,“收复中原后,朕可能就要老死宫中,没事儿陪着你们绣花了!”

    “这也不错,将来史书有载‘祥兴帝勤于国事,颇有勇略,且精于女工’,也可传为千古美谈啊!”在旁绣花的苏岚打趣道。

    苏岚陪皇帝长大,知道其十分重感情,在琼州之时每逢大战见到己方将士阵亡都会悲伤很久,往往是亲往祭奠,还会专门建祠祭祀。以后随着战事的频繁,伤亡的增多,但他依然难以做到习以为常,尤其是闻知开府时就追随其的老卒阵亡,常常会难过好久。

    当内库逐渐宽裕后,皇帝便专门挤出款项用于救济伤亡老卒的遗属,而今那本名册上已经有千余人,其每每翻阅仍能描述出其的相貌,家乡何处,阵亡于哪次战斗。为了避免皇帝伤心,苏岚将这本收藏起来,不再让其看到。

    想李振与皇帝的关系更为密切,两人的关系既是君臣,也是玩伴,更像是兄弟,对于其阵亡于夺取大都的前夜更加悲伤和惋惜。这些日子亦是强忍悲痛忙于战事,现在闲下来却总是默默黯然神伤,有意为其排解。

    “嗯,朕朕可一试,若是能够传世,定能价值千金!”赵昺确是深以为是地点头道。

    “官家就是个财迷,说个笑话都能扯到钱上去!”李三娘哼了声道。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打仗就是打得钱粮,现在几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钱财都是以万贯计,朕一睁眼就为此发愁,想着从何处去筹钱!”赵昺又叹口气道。

    “既然如此,前时陛下还下旨给参战诸军士卒预先发放半年的薪资,并奖赏有功,让官家事后肉疼了吧!”李三娘又揶揄道。

    “大战在即,这笔钱朕花的不心痛,活着的时候拿到手,大家总是比较安心的。”赵昺坐起身,将手掌翻了几番道,“只是赏金多的让朕有些意外,一颗鞑子的脑袋十贯钱,此次就发放了近百万贯,不过此战后估计就得涨价了!”

    “这是为何?东西多了不应该降价吗?”李三娘疑惑地道。

    “呵呵,傻妹妹,陛下的意思是鞑子越杀越少,攻取大都后大大小小的鞑子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都要做大宋的顺民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与大宋为敌的鞑子。而物以稀为贵,当然将来要涨价了!”苏岚笑道。

    “嗯,也是!”李三娘想想深以为是地点点头,转而发现了什么似的又道,“官家,臣妾请求领一营兵马出战,也去杀鞑子挣些银钱,也可给官家省下些。”

    “哈哈……”赵昺听了愣了下,不禁大笑道,“真是一孕傻三年,这么好的主意你的想的出来,你还想当皇后啊!”

    “淑妃妹妹领兵也算上我一个,我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能烧火做饭,为将士裹伤,来日也分我些功劳,说不定论功也能晋升为贵妃呢!”苏岚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换了副一本正经的面孔道。

    “官家和姐姐此话怎讲?我听说当年忽必烈的皇后还常常领着宫中的妃嫔、宫女织毯,然后到宫外贩卖补贴宫中之用。我没有惠妃娘娘绣花的能耐,只能去杀几个鞑子,拿他们的脑袋换钱了,又与皇后之位何干?”李三娘有些懵,不解地反问道。

    “惠妃妹妹,当年陛下在行朝迁往琼州后,为了鼓励将士杀敌,效仿秦时的‘军功首级制度’,斩首愈多,则可以受爵。此事你当知道啊!”苏岚笑着道。

    秦军的军功首级制度是秦国的士兵只要斩获敌人“甲士”的一个首级,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公士”。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正是这种军功首级制度让秦军成为了“虎狼”,从而一统天下。

    “嗯,此事我是知晓的,不过在此后,官家与朝廷便修改了制度,具体如何我便不大明了了。”李三娘曾经管理过本部族军,又率部参与琼州攻守战和收复江南之战,自然是知道此事的,但她想想道,“哦,原来你们是以为吾可以凭借军功进爵,从而晋位为后啊!可那怎么可能,彼时我朝哪里有那么多的爵位和土地去封赏,官家只是多给了些银钱,画了个大饼罢了,晋爵岂是那么容易的!”

    “哦,官家那时就有那么多的心眼儿吗?难道此制不能让一个小卒通过战场厮杀晋身勋贵的啊!”瞅着李三娘一脸鄙夷之色,苏岚疑惑地道。

    “唉,朕当初缺粮少钱,又只占据了琼州那弹丸之地,也只好以此来鼓励众军杀敌。但此事绝非朕的主意,而是那些文臣搞出来的,但赏金朕从未拖欠过,收复江南后也按其爵加赐了土地。可惜的是许多人未能等到,只能荫及子孙了!”赵昺摆摆手叹口气道。

    说起此事,赵昺也是一肚子憋屈。前世上提及秦军,很多人都以为在秦朝能从基层小兵能靠一直砍人头逆袭成贵族,而且获得大片的土地。而那时他初登大宝,虽占据琼州,但也是朝不保夕,而行朝上下也是忧心重重,军中士气也是低落,他才想着效法大秦鼓舞军卒士气,其中不乏破罐子破摔之意,先保住今天再说,明天的问题明天再想。

    但是赵昺也知道国情不同,自己手中也无千里秦川大地可以赏赐,且自己只是太后身前的‘傀儡’,这等大事还是无法一言独断的,需与众臣们商议。在其中他才知道自己被些人的断章取义骗了那么多年,体会到古人的智慧,明白了政治中的诸多弯弯绕绕。

    当然也清楚了秦军战神白起从第十级爵左庶长升到武安君,为啥都用了整整十六年。秦统一战争的头号功臣王翦,为何抱怨秦国封侯实在太难。事实上,在商鞅设计的军功爵制度中,就连能升到左庶长爵的猛士都很少。

    其实原因很简单,秦**功首级制度的早期准入门槛很低,但后期升迁的限制条件超多,就跟现代玩儿资金运作的有些手法差不多,挣点小钱容易,可要都发大财,做梦吧……

    第1714章 想做皇后?

第1715章 善加变换

    秦国按照商鞅设计的军功爵有十八个层级,分为两个序列。

    第一个序列是赐给军中的校、徒、操、出公等勤杂人员的爵位,由“小夫”和一级公士两个爵组成;第二个序列是赐给战斗兵的爵位,包括二级上造、三级簪袅、四级不更、五级大夫、六级官大夫,七级公大夫,八级公乘,九级五大夫,十级客卿(左庶长),十一正卿(右庶长),十二级大庶长,十三级左更,十四级中更,十五级右更,十六级少上造,十七级大良造(大上造)。

    其中二级上造至四级不更都是“卒”,五级大夫及以上都属于军官。秦始皇一统天下后,把原先的小夫、客卿、正卿等爵位剔除,又把关内侯、彻侯等纳入军功爵体系,才正式形成拥有二十个层级军功爵。

    晋级规则是当你只是一名无爵士兵时,必须听伍长指挥,跟其他战友协同作战。如果自己脑袋一热就冲出去,会乱了百人队的行次,先被执行战场纪律。秦**法,每伍若有一人阵亡,其他四人有罪, 如果每人杀死一个敌兵就能免罪。

    因此,你脑子里必须想着先保护同伍的战友, 而不是如何砍敌人的脑袋。伍长、什长、屯长、百将同样得服从上级的指挥, 让干嘛就干嘛。除非部队建制被打乱, 否则你无法像打擂台那样跟敌兵单挑,一切都得按战术配合走。

    双方大军交战最终会分解为万人阵、千人队、百人队、什伍小队之间的厮杀。按照战国兵法“斗一守二”的兵力分配原则, 只有三分之一的兵力会直接投入战斗。大部分士兵主要是作为预备队围观、追击或撤退,不一定捞得到脑袋砍。而直接参战者受限于固定的战术位置,能斩首一两级就很不错了。想挣军功爵的同袍太多, 竞争有点激烈。

    军功爵法规定,无爵的士伍斩首一级就晋爵一级,想做官的可以做五十石之官(相当于伍长),斩首二级就晋爵二级,有资格做百石之官(相当于什长)。当你成为伍长时, 会增加一个指标。全伍杀敌多过损失才记军功, 杀敌和损失相当则无功无过, 损失多于杀敌则集体有罪。

    当你升迁到屯长和百将级别的指挥官时, 自己不得到敌兵首级就要被斩首。而且你个人斩首二十三级, 也不能确保自己能晋爵。因为商君之法规定,你的百人队必须击败敌军并斩首三十三人以上, 才能“盈论”, 也这就是达到奖励条件。百将和屯长才能晋爵一级。

    当你做将军时, 盈论标准变为攻城战要斩首八千以上, 野战斩首二千。只要达到标准,上至统兵大将, 下至后勤杂役都能得到奖赏。也就是说,秦将不仅要打胜仗,并且歼灭至少数千敌军才有晋爵的资格。大多数军官受限于指挥能力,永远停留在较低的层级。

    所以这种‘盈论’设计的就很有技巧, 使许多勇敢的锐士,绩效考核不“盈论”而得不到晋爵,也让许多名将感慨封侯之难,使的秦时庶长爵几乎是将军的代名词。而随着爵职进一步分离, 即便担任高级武官的人, 也未必能得到大良造爵。

    灭蜀名将司马错功劳大吧?但他做邦尉时只是相当于左庶长的客卿爵。白起攻克新城后从左庶长迁为左更,爵位高于司马错, 后其再立战功迁为大良造。司马错已经改任秩级二千石的上郡守,但他只是军功爵中的左更。而长平之战时的秦军副将王龁才是左庶长,首攻邯郸的将军王陵只是五大夫。

    由于军功爵最高只到大良造,白起虽屡立奇功,却多年没能再晋爵。其他武将做到左庶长后,也只有立下重要战功的几位佼佼者能继续晋爵。武安君封号和商君一样,是只有极少数人在军功爵封顶后,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这也是王翦抱怨封侯难的根本原因。

    商鞅将规则制定的如此严苛,是因为担心秦军胜仗打多了,导致朝廷没有那么多土地和爵位封赏吗?赵昺以为不是,起码设立初期秦国没有这样的担心。

    因为秦国变法之初地广人稀,国家掌握的土地很多,后来又通过战争掠夺大量土地。关中因远离战事而人口猛增,秦国通过大规模移民来给关中爵户腾地,新爵户则成为新领土的镇守者。更重要的是,秦国不像六国动辄赐给贵族几十万亩田,为奖励军功留足了资源。

    商鞅在秦国推行普遍授田制,每户平民都有一顷基础授田,秦军功赐田是在普通授田基础上逐级递增。每赏爵一级就增加一顷田产和九亩宅,申请一名无爵的庶民给自己当庶子,可以担任与爵位相对应的官职。

    可见秦军功益田制消耗的土地,远比其它朝代小得多。而除了秦军功爵益田数量有限的原因外,另一个因素是秦的侯爵不世袭,最多是降爵继承制。田产会随着爵位降低而减少。如果子孙无军功,五辈之后只比平民略多一点。

    当然一个新制度的产生都有其特定的背景,赵昺初时仿效秦时的军功制只是应急之策,没有想的那么深,因此并不完善,存在着诸多的隐患。而后来他随着治政的经验的增加,眼界和见识已大不同,回过头来再看商鞅变法其实并不简单, 而军功制度的设计有着深深的政治意图。

    其实商鞅的军功制度设计思想更倾向于节约土地, 优先保障低爵军民的权益,限制贵族阶层过分膨胀。所以其推行军功爵的初衷,本质不是让秦军变成虎狼, 而是挑战世袭贵族的特权。所以军功制度下使得秦军成为诸国之冠更像是副产品,而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后会被车裂的重要原因。

    此后汉朝继承了秦制,却并没有考虑到商鞅变法的时代背景和政治原因,而是机械的照搬,导致操作上已变为优先满足军功大贵族,对比一下汉初的授田标准,与秦大良造对等的汉大上造有八十六顷田,而秦国最高爵位的大良造最多也只能在基础授田上再增加十七顷田。

    不过,秦制从第九级五大夫开始会得到三百家税邑,立功之后会再增加三百家税邑。爵位越高获得的税邑越多,但得到的授田还是不多。即使到了秦朝,二十级军功爵制中的彻侯、关内侯虽能得到数量巨大的税邑,但直接掌握的田产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多。

    这就可以看出汉制背离了秦代军功制的初衷,从而也导致军功爵走向了它原本的反面,直至消亡。如此可见好的制度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也存在如‘南橘北枳’般水土不服的问题,并不能机械的照搬,而是应做出调整和改良。

    因此当赵昺借着全军换装火器,重新组建新军的契机进行军事制度改革。而他当时面临的问题是‘重文抑武’的遗风仍旧顽固,导致武人政治地位低下,而在当前的主要任务却是要复国,需要武人效命;另外他清楚在农耕经济为主的时代,土地问题依旧是主要的社会矛盾;再有要避免出现矫枉过正,不能出现武人当道的畸形政权。

    首先赵昺对宋绍兴年间武职官阶进行一番清理,将六十阶改为二十二阶,品级与文官相对应。同时厘清了名目繁多的等级,如横班、诸司使、使臣三等;横班正使、诸司正使、横班副使、诸司副使、大使臣、小使臣、无品尉勇等名目,重新确定了官名和等级。

    按照品级将军官高、中、低阶,分成三等、九品、十八阶,剔除了一些官名,又把过去只作为荣誉衔和寄禄官的称呼引入,相当于现代的军衔。一至三品为高级军官,分称柱国将军、辅国将军和镇国将军,以上、下来区别正贰;四至六品为中级军官,分称郎将、正将和副将,前缀加军兵种名称,以左、右区别正贰;七至九品为基层军官,分称都尉、校尉和副尉,以左、右区分正贰。兵卒则分为四等四阶,名称也很现代,分称上士、中士和下士列兵。

    这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军衔,作为论功晋阶的基础,并可以衔阶作为发放薪俸和享受待遇的依据,改变了过去一律以实职作为发放薪俸的规矩。如此就解决了立了功却无法晋职,也难以享受相匹配待遇的缺陷,使有军功者得以安心。

    当然军衔的高低只作为享受待遇的依据,与实职是相互不干扰,并不能获得权力。但可以作为优先晋职的条件,在战时可以自动以军衔高者临时代理伤亡主官。且因为和品级相对应,在转资文官时得到对等的官阶。

    而在论功上,赵昺引入了秦军功制的‘盈论’,使中、高级的军官进阶变得不那么容易,从而避免朝中将军满地走的场面。而即便如此,他忽然发现李三娘若是真的领一营兵参战,还真有可能晋升到与皇后对应的超一品……

    第1715章 善加变换

第1716章 心有戚戚

    “官家,你要做什么?”看到仰面躺着的皇帝突然做起来,李三娘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道。

    “朕算了算,你若是领一营兵马出战,还真能再晋阶一级,如果连战连胜,便能超过皇后了!”赵昺坐起身看着其认真的道,“按照我朝官制,皇后为超一品,皇贵妃为一品,贵妃为从一品。你现在是从一品,若以此身份领以一营兵马,则是高职低配,但以一营指挥使论功,晋阶就容易的多了!”

    “官家勿要误会,臣妾从未觊觎过后位,更不想与皇后争宠夺位!”李三娘听了有些惶恐地道。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宫中有些特殊,按照婚约而论,自己是在吴皇后之前,更在皇贵妃陈淑前边。但是在大婚之时,因她出身俚族只能屈居二人之下,以致早有传言说自己对皇帝和太后毁约心中不忿。所以常在皇帝耳边抱怨,导致皇后家族一再被打压,而琼州李氏却圣宠不断, 一再晋爵。

    李三娘明白皇帝在婚姻之事有苦处,其坐拥天下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 只是各利益集团平衡的产物, 因而尽管心中也有抱怨, 也从未因此生事。他虽然直爽,但也非蠢笨之人, 明白是有人有意为之,试图在后宫兴风作浪。

    可皇帝最烦后宫争宠之事,对于众后妃也是能平等对待, 从未因流言而对自己生怨。今日她提及军功之事,也只是无心之举,但是皇帝若误会了自己,以为她仍对昔日之事耿耿于怀,岂不让夫妻之间平白起了嫌隙。

    “朕知道你的脾性, 若真想当皇后, 也不会到此时!”赵昺拉过其的手轻拍了两下笑了笑, 又黯然道, “我只是有感而发,觉得如此挡住了许多人的进阶之途,也背离了初衷。”

    赵昺当了皇帝后才知身居高位的无奈,想明白了老祖宗们为何会将官阶设计的如此繁琐,其实他们也是为了防止‘功无可赏’的事情发生,又担心满朝绯紫的冗官造成财政危机。因此在两者间布置了重重阻碍,多设些官阶。

    在二次修改军功制时, 赵昺也是考虑及此, 当一个兵卒因功升到军官, 有了品级再上行就越来越难了。要知道官帽子就那么多,即便有功也不能人人都分上一顶, 这时便有了军衔让你获得荣耀的时候, 又得到了些实惠, 更有了获得实职的机会。

    当你的军衔与功绩难以匹配之时, 还有封爵可以让你充满动力,毕竟官身是无法世袭的, 而爵位却能荫及后人。即便不能步入朝堂, 但即便回到乡里也是无上荣耀,还能从封邑中获得一份可保温饱的收入。

    所以混官场就如同在驴子眼前悬了根胡萝卜似的,让你眼看着就能吃到,却又只差毫厘而不得,只能不断奋而前行。当你感到疲惫而不可得时, 却又让你吃上一小口,尝到点儿甜头,心甘情愿的再向前行,但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以登上顶峰,只能在山脚下徘徊。

    “官家心中有所愧疚?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也是为长久计!”苏岚笑着接过话道,“如今不比在琼州,官家不仅据有江南,中原也收复在即,规矩当然要先立下,免得日后君臣生嫌。若是一味的纵容,大肆封赏,日久必然导致**丛生,国家动荡,那时再加以惩处,反而会授人以柄,说陛下屠戮功臣。”

    “惠妃姐姐,将士们浴血搏杀,以命博取富贵,官家就该加以封赏,不该吝啬那些身外之物!”李三娘却是哼了声道。

    “这么大的国家,每日耗费钱财无数,若是不精打细算,来日怎生维持,朕也是不得已啊!”赵昺苦笑着道。

    赵昺作为未来来客,知道人口与土地间的矛盾会愈加突出。他一力主张北伐,其实也并非皆是怀有统一中国、恢复汉室江山的情怀,其中也有诸多的不得已。且现在想来历朝历代的帝王皆已开疆拓土为最大功绩,也是事出于此的。

    中国历史上的封建王朝的开国者, 甚至造反的起义军, 皆是打着‘均田地’的旗号, 可见土地对于王朝的重要性, 但是每个王朝的灭亡往往土地问题又是主因,接着新王朝又是一轮循环,周而复始贯穿整个封建社会。

    人们说史,皆以汉唐最为强盛,而说起唐的灭亡普遍认为是安史之乱导致其走向衰落的,这一乱把唐朝的人口、经济、自信都掏空了,盛唐直接肾虚逐渐变得自闭,这个中国历史上极为开放与包容的朝代从此一去难复返。

    但赵昺以为安史之乱只是冰山上的一角,真正的矛盾,都藏在下面,而均田制则早早埋下了大唐走向灭亡的伏笔。一人一块地,这叫均田制。人多地不够,只能分少点,按人头收税,地少税不减,土地还能暗中买卖。

    若是交不上税,只能是溜了再见。可朝廷也有办法,人跑邻居在,剩下的人就得帮忙平摊税。这叫“摊逃”制度,剩下的人就要交更多税,交不了,也溜了再见。事情不断重复,造成恶性循环,从而导致穷的更穷,有钱的更有钱,均田制就崩盘了。

    大量人口注销户籍,人口流失,征兵征不到人,就得砸钱招募,从府兵制变成募兵制。过去的府兵制士卒粮食、武器要自备,当兵可以享受免税的优待;而募兵制是用钱招募职业军人,武器要国家供给。

    可土地政策的崩坏,使朝廷收不上税,中央没钱自然开不出军费,就只能权力下放,让边境的节度使自己看着办。这样一来,节度使在自己的地盘里说了算,如此朝廷是省钱了,但军队私有化的隐患就此埋下。这些已经够令人头痛了,而因此产生的社会矛盾、阶级矛盾也随之尖锐。

    当然安史之乱的爆发,还跟一个人离不开关系——唐玄宗。早年的唐玄宗是真能相处,有啥建议他是真采纳,励精图治让大唐国力达到鼎盛,一手支棱起了开元盛世。可晚年的唐玄宗也是真拉胯,整天沉迷于自己很牛逼的幻觉里无法自拔,一手放纵出了安史之乱。

    宋朝末年,由于宋朝采用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导致土地集中到少数勋贵和士绅手中,大批农民沦为佃农和流民,自耕农的负担愈加沉重。而蒙元夺取江南后,大量良田又沦为蒙元权贵们的封地,进一步导致土地紧张,社会矛盾日趋尖锐。

    赵昺收复江南时,经过各朝数百年的经营,在现有的手段下土地的开发以达到了瓶颈,可人口却在不断增加,人地矛盾愈发激烈。而稳定局势最为有效的方式就是重新分配田地,实现耕者有其田,进而使百姓安家乐业,国家税收增加。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一个新的盛世就会再度出现,他也就成了青史留名的一代明君。

    现在明知道如此做前边就是个坑,赵昺当然不会再走,而是选择了现代比较成熟的承包制。土地属于国家,朝廷就是大地主,去除永业田,按照人口授田,以亩收税。这样就抑制了土地兼并的发生,避免逃户的产生,消除隐匿人口的现象,保证了国家的税收,也就稳住了基本盘。

    不过赵昺也知道历史上每当战乱平息,经过数年休养生息,百姓生活日趋安定,也就是人口爆炸性增长时期的到来。人口的增加也就需要大量新的土地纳入分配,可资源是有限的,总有一天国家会无地可分,那么又会产生老问题。

    解决土地匮乏的问题,除了开垦荒地,就是通过科技的发展提高单位产量,当然赵昺也清楚以当今的农业科技水平,骤然提高粮食产量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更多的土地才能生产更多的粮食,养活增加的人口。

    不过大家都知道获得土地,还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抢。而中原土地肥沃平坦,水利设施完备,经过多年战乱地广人稀,自然是最好的目标。而夺占土地后,不仅有大量土地可参与分配,也可以用奖励军功的方式,让来自江南士卒获得土地,引导南人北迁,缓解江南土地的紧缺。

    而蒙元的铁蹄曾经肆虐江南,现在仍盘踞中原,依然威胁着江南的安危,不免让人难安。且大宋诞生于中原地区,是中华正统,恢复旧土也是众多朝臣和士人的企盼。赵昺则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理和情怀,一次次发起北伐解决土地问题,缓解燃眉之急。

    赵昺对于高级官员的奖励还是很苛刻的,他宁愿给予金银财物,也不愿授予其土地,以防止勋贵集团取代过去的士绅集团占有大量土地,成为新的大地主,利用特权偷逃税赋,败坏纲纪。所以对于他们的封赏更多是赐予金钱,给予爵位。

    尽管有为长远计的由头,有着诸多的无奈,但是以一代人的牺牲换取土地,看着成百上千生命的消失,赵昺还是心觉不忍……

第1717章 要去便去

    “上位者怎能有妇人之仁,岂能为些琐事而误天下。”眼见皇帝心情沉重,满是愧疚之情,李三娘言道,“瓦罐不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他们既然想在沙场上谋富贵,就已有战死的觉悟,且官家谋得又是天下大事,也并未亏待他们,又何必总是心有愧疚!”

    “朕虽然是皇帝,却也非是圣人,亦是与常人一样有喜怒哀乐。难道非得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孤家寡人才是个好皇帝吗?”赵昺叹口气反问道。

    “臣妾却非此意,只是希望官家勿要总是沉浸哀伤之中,否则李将军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的!”李三娘当然希望皇帝能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帝王,但不想有一个毫无感情的丈夫,也只能怯生生地解释道。

    “官家心泯天下,正与静修先生民为重的思想相契合,却又为何对其的策疏不假理睬呢?”苏岚好奇地问道,也岔开了这个话题,免于淑妃陷于尴尬的境地。

    “静修先生是胸有大志,也有大学问之人,但有些不通世务,而今大战在即,却劝朕‘止杀’。勿说朕是否能够采纳,便是街上的百姓知道都能将其用唾沫淹死。”赵昺笑笑道。

    “官家为何如此说?难道中原百姓对蒙元亦是心怀不满, 对其恨之入骨!”李三娘接话问道。

    “当年蒙元入侵中原,屠戮百姓愈千万, 当真是血流漂杵, 百里无人烟。此事虽然过去数十年, 历经几代人,便是如当年女真之于大宋, 这种沁入骨子中的仇恨会随时间的消磨而减弱,却不会消失。”赵昺言道,“不过当前中原百姓对于蒙元的仇视更多是来自于恐惧, 这种怕甚至甚于江南百姓!”

    “官家此言岂不是自相矛盾,中原百姓既然惧怕蒙元,理应臣服,而非对其除之而后快!”李三娘不解地道。

    “当初我朝大军刚刚攻入中原腹地之时,汉族百姓对我朝的抵抗十分激烈, 作战不惜生死, 这是他们惧于蒙元的暴虐, 担心我朝若是战败会遭到报复。而随着我朝的胜利, 蒙元丢城失地, 损失惨重如丧家之犬,加之我朝善待汉地百姓,不仅秋毫无犯, 还给他们分配了土地,免除了债务,协助其重建家园,他们对我朝的仇视就随之转向蒙元了。”赵昺解释道。

    “这……这转变的也太快了, 简直是……”李三娘听了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表达。

    “其实很简单, 除了因为我朝失去中原后, 在百余年间先后为女真、蒙古所统治,尤其是燕云地区更是经历了政权多次更迭, 人们想活下去就得学会屈服,在夹缝中求生存,这也是他们的求生之道。”赵昺言道。

    “再说白些,不过是利益。蒙元残暴, 视汉人如猪狗, 其饱受欺压。而我朝北伐以‘伐无道, 逐暴元,救同族’为宗旨,进而深入人心。且在收复失地后, 平等待之,分田地、减赋税,赈济贫苦,使他们从中看到我朝的诚意,并从中获得利益。”

    “尤其是我朝北伐节节胜利,蒙元溃不成军,丢城失地,已处于灭国之地,他们当然会屈服强者,而又担心失去既得利益,恐蒙元卷土重来,那么只有支持我朝彻底灭掉蒙元,杀尽蒙古鞑子。新仇旧恨两者相叠,自然表现的比之我朝更为激进,屠戮蒙古人毫不手软,而那些倡导‘两族和平共处’者也就被视为汉奸。”

    “官家是说当前北地汉人对故国不仅没有一丝留恋,且对鞑子展开报复!”苏岚惊诧地道。

    “这可能就是厚积薄发吧!被欺压太久,一旦被释放,就难以抑制!”赵昺苦笑道,“当前行营接到有关蒙古人和色目人被灭门、灭族之事不胜枚举,而各地衙门经调查除少数是盗匪所为外,大多皆是汉人所为,且他们往往皆是比邻而居的乡邻。”

    “这种仇杀往往是一哄而上,原因也不一而足,有的是杀父夺妻、霸占田地、抢占私财这等仇恨,也有的不过是过去的几句口角,言语不合。可参与者甚众,又无主犯,让当地衙门难以追究, 只能是不了了之。现在只能让各地衙门将蒙古人和色目人迁居一处, 另建新村,并派官军保护, 以免遭到不测。”

    “原来事态如此严重, 因此官家将静修先生的策疏置于案头,而不交由众臣传阅,也是意在保护其。可其私下里几次让其妻旁敲侧击向我打探官家阅后的意思,想来还不明就里,少不了几句抱怨!”苏岚有些无奈地言道。

    “这静修先生也是不识趣,还不死心。若是其策疏传之于世,名儒雅士的声名必将尽毁,遭世人唾弃,在士林难以立足!”李三娘不忿地道,为皇帝所为感到不值。

    “三娘勿要这样说,昔年大宋对琼州诸俚亦是视为蛮夷,而诸俚对朝廷同样心怀怨念,以致反抗不断,双方战事时有发生,哪一次又不是血流成河,两者间的仇恨延续百年。现在也正是因为有了琼崖郡夫人这等开明俚族首领,才使得双方尽弃前嫌,得以和解,使得琼州再无战事,汉俚和谐共处、共享太平!”赵昺看着其笑着道。

    “琼州诸俚得享太平皆是托官家的福,才能安居乐业,对官家当然无不感恩戴德!”李三娘白了皇帝眼揶揄道。

    皇帝口中的琼崖郡夫人,正是其母的封号,爵位已到外夫人极致,而诸俚也得以从深山老林中迁入平原定居,结束了刀耕火种的野人生活。更有人进入县学和州学,参加科举而入仕为官;入役军中者也多有积功加官进爵。所以李三娘言语虽然不屑,但心中却满是感激皇帝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官家如此是不是以为静修先生是可用之才,因而才加以保护,留作大用?”苏岚毕竟伴随皇帝长大,对其的心思比较了解,想了想问道。

    “嗯,静修先生虽然匠气重些,短于实务,可其腹有才学,眼光长远,济世之心,且有谋世之才,可作经世谋国的臂辅,却不是治政务实之臣。”赵昺点点头道。

    经过多次的面谈,赵昺已经看出刘因博学多才,满腹经纶,可以与之谈经论道,请教国之大计。但其同样有着大儒眼高手低的通病,讲道理头头是道,可做事就不一定了,别说做一国之相,便是一州之地可能都不一定能够治理好。

    他知道治理国家并非只需要那些治政能臣,精于实务的良吏,还需要可以经史谋国之士。而一个国家可以长治久安,需要百年大计,制定长远战略,却非鼠目寸光只看眼前的得失。可伴随赵昺打天下的一班臣子已经老了,将一个个陆续离开朝堂,他需要长于谋国的辅佐臣僚来代替。

    历史上国家政治向来是‘文以治国,武以定国’,随着中原战事的结束,大宋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获得了战略纵深,改变了过去被动的军事局面。塞外虽仍有蒙元残余,但已经难成气候,短时间内难以对大宋构成威胁。

    所以随着北伐的结束,如此大规模的全面战争将难以再发生,大宋的战略也将发生转变。由军事斗争转为国家建设,稳定政权、恢复经济、改善民生将是主要任务,缓解社会矛盾将是国家面对的主要问题,赵昺也需要目光长远的经世之臣协助他制定治国方略。

    刘因也许并非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选择,但现下却是赵昺遇到的较为合适的,可作为备选之人。即便以后其不能胜任谋国之责,不过以其的学问也能在大宋儒林中得到一席之地,为死气沉沉的江南士林注入股活力。

    “苏姐姐,你可以将这些卷宗捎带给静修先生,让其品读,看看其有何想法!”赵昺叫过贴身内侍,令其取来基本文卷,呈给惠妃道。

    “这些都是什么?”苏岚结果沉甸甸的一大摞文卷不免好奇地问道。

    “这其中有此次开封春闱士子们的策论,也有中原各地州府呈送的简报,还有国子监的太学生游学中原途中的所见所闻,以及各地士子送到行营中杂七杂八的诗赋、杂文、谏疏和策论等等。让其读一读,也许能让他的脑子开开窍,清楚当前形势。”赵昺言道。

    “此次官家看来要求得卧龙、凤雏这等大才了,眼中再无昔日的旧臣了!”李三娘在旁哼了声道。

    “朕还是去檀州送送李振!”赵昺听了向被看看喃喃地道,像是说给自己听,又是像说给她们听。

    “官家想去便去吧!”李三娘轻抚皇帝的手臂言道。

    她知道因为远征军战事失利,朝中有人以为李振有失职之处,所以议功时对其是赏是罚颇有争议,难以形成定论。而在此事上皇帝又不能一言而决,让陛下难以心安,去看看也许能让众将解开心结,让亡者得到安息,也全了两人的君臣之谊……

第1718章 两全之策

    大都内城大明殿中重臣汇聚,正在举行廷议。前方战事进行的十分顺利,让郁闷了很久铁穆耳心情很不错。

    “大汗,我军又经过三日激战,将东北方向的南军又击退三十里,斩首四千余, 阵前斩杀敌上将一员,其已经退至檀州。”阔里吉思首先禀告道,“此战高灭里功劳甚大,不畏枪弹亲自领军攻击,战死的千夫长就有五人之多,百夫长三十余人。”

    “哦,此战可称大捷!”铁穆耳听闻详报,大喜过望,兴奋地高声道。

    “恭贺陛下,我军大捷!”众臣连忙起身栖身贺道。但不免心中有些凄苦,想当年蒙古大军东征西讨,斩首皆以万计,西征之时割下敌人的耳朵都装了上百车。可现在斩首四千都能让大汗欣喜若狂,而其中又不知有多少水分。

    但转念想想,自南朝北伐以来,己方皆是被南朝吊打,每次死伤在敌枪炮之下上万的战斗比比皆是,而能杀伤南军上千都是很难,算起来此战还真的算的上进来难得的‘大捷’,怪不得大汗如此高兴。

    “传朕旨意,高灭里战功卓著,赏金百两, 丝帛百匹,赐虎头金牌节制众军,以下将校叙功论赏,斩敌三人者皆官升一级,五人者升两级,十人者升千夫长!”铁穆耳道。

    “臣遵旨,即刻遣人将圣谕传告诸军,以壮我军士气!”安童出列施礼道。

    “此战大胜亦仗平章与枢使精心谋划,调度众军,同样居功甚伟,皆赏!”铁穆耳龙心大悦,又笑道。

    “皆是大汗之功,臣等不敢居功!”两人急忙再施礼道。

    “此乃是长生天的指引!”铁穆耳抚胸向天道,但心中还是美滋滋,暗叹自己虽是上天眷顾之人,阿尔达姆才是长生天降下来协助的天使。

    事情还得从那日铁穆耳去琼华岛向阿尔达姆问计,其正因为天象难解而酒醉发狂,声称‘当前是困龙之局, 仅有一线生机可循’。他闻之大惊, 请其指点迷津, 他连忙请教,阿尔达姆却突然醉倒,昏睡过去。他连声追问,只见其抬手向西北指了指,就又倒下。

    铁穆耳知道不论是中原的道士,吐蕃来的番僧,以及草原上的萨满,预测吉凶时皆是偷窥天机,要遭天谴。因而有时在卜测未来时往往故弄玄虚,卜词也是含糊其辞,要靠自己从中领会其中意图,所以也以为阿尔达姆为避免遭到上天的惩罚,而装疯卖傻,暗中指点自己生机在西北。

    事实却是可怜的阿尔达姆知晓宋军已经完成布局,对大都城形成瓮中捉鳖之势,自己只待宋军攻破城池,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以回江南享福去了。而为了应付铁穆耳的不停追问,只能借酒遮蔽胡言乱语,否则可能就死在胜利的前夜了。

    但是阿尔达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无意的一指,却被铁穆耳当做了上天的指引,并付诸实施。且真的误中宋军防线上最薄弱之地,并打了其个措手不及,给宋军造成了重大伤亡。而今这位国师闻之,已经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真的快要疯了,担心被宋朝潜伏城中的暗探给做了!

    不过铁穆耳虽然得到了上天的指引,但还是十分谨慎,遣阔里吉思亲去查证了宋军的部署,而其也发现四面围城的宋军真是此处最为薄弱。不仅兵力只有万余,而且防线漫长、兵力分散,相互间难以呼应,只要兵力充足便能逐个歼灭,在防线上打开缺口,重新与塞外取得联系。

    尽管阔里吉思认为可战,可铁穆耳对于这‘唯一’的希望还是十分谨慎,为了不引发朝堂上无谓争执,他令阔里吉思主持此战,除了向安童征询意见外,瞒过了所有人,甚至连方臣祐都未能听到风声。

    正是铁穆耳这个看似无意的动作也使保证了行动的突然性,打了宋军个冷不防。同时为了迷惑南朝阔里吉思还在多个方向发起佯攻,也未动城中一兵一卒,而是从居庸关调高灭里指挥的色目诸卫担任主攻。

    色目诸卫在南朝第一次北伐中损失惨重,有的卫军干脆被整编制歼灭。当时的大汗真金在战后对色目卫进行了整编,留强裁弱,只是保留了作战中表现最为强悍的钦察卫、唐兀卫、阿速卫和西域卫,并从各族抽调精壮部民填补缺额。

    在铁穆耳继位后,色目卫诸军曾随其平定海都之乱,镇压西北诸部的战斗中表现的极为强悍,可以说恢复到了其巅峰时期的战力。在抵御南朝二次北伐中,铁穆耳将其留在大都保卫京畿,因而战力得以完整保存,并受命防守大都最为重要的关隘——居庸关。

    新仇旧恨之下,色目诸卫表现的极为悍勇,他们弃马步战,面对宋军防守严密的重要据点也敢于攻击,即便伤亡惨重也死战不退。在宋军败退后,他们立刻展开追击,即便连连中伏,仍然不肯放弃。当然他们同样是血肉之躯,即便取得了战果,可也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已经难以再战。

    “大汗,高将军此次遣使报捷之余,也请大汗再调兵增援。”阔里吉思见大汗高兴,再次上禀道,“他們连续作战多日,不仅辎重缺乏,尤其箭矢、盔甲损耗将尽,且军卒疲惫不堪,若不加休整难以再战。而当下当面南军溃败在即,稍纵即逝,还请大汗尽快调兵增援,一鼓作气夺回檀州,打通勾连塞外的交通。”

    “嗯,他们的伤亡肯定也不小,兵仗消耗也大!”阔里吉思的话确是戳中了铁穆耳的痛点,他最担心的不是大都是否守得住,而是担心后路被断,成为南朝的阶下囚,那真是生不如死。而这时眼看北行的道路就要被打通,怎能放弃。他沉吟片刻问道,“当下南朝其它方面的动静如何?”

    “禀大汗,前时我部授命佯攻南朝良乡大营,使其不敢妄动。待我部完成任务后撤时,南军良乡大营尽数出动进行反扑,导致大营失守。节节抗击之下才得以退至宛平城内,将敌阻于金口河东岸,现与敌隔河对峙!”阿难答回禀道。

    在入卫途中遭受连败之后,阿难答已经坐下兵,其实一发现南军有进攻的迹象,他就放弃了大营撤军,一路疾驰躲进城中。他是再也不想与敌野战,有道城墙挡在前边才觉得安心,去增援高灭里打死也不愿去的。

    “嗯,宛平失守,敌便至大都城下!”铁穆耳皱皱眉道。

    铁穆耳其实也不想调动其部,毕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阿难答怎么说也是同宗兄弟,用其防守大都城更为放心。当然他也担心其会在危机之时有夺权之心,将其自西北带来的各部做了拆分,以防其拥兵自重。

    “禀大汗,通州大营之敌连日发动千人左右规模的进攻,并寻找渡口,砍伐树木,似欲择地渡河、我部现下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懈怠,防敌袭营。”蒲察儿不等发问赶紧回禀道。

    “平章,从城中抽调兵力如何?”见其方面也难以抽调兵力,铁穆耳转而问安童道。

    “大汗,城中的兵力倒是充足,只是除了卫军外,皆是新签征的新军,他们未经战阵,去了也是无益。而集于京中的各州县镇戍军刚刚整编完毕,难堪大任。且自京中遣兵增援,路途较远,即便当下整备出兵,也需数日才能赶到,恐怕赶不及。”安童想了想道。

    “不错!”铁穆耳点点头道。他也知各处精兵当下皆部署于城外,城中只有蒙古右翊卫军和宗仁卫守卫京畿,余者皆不堪大用。而从城中派兵要出东门绕行通州,或是出北门过榆河关至昌平,再向西北转道檀州,确是有远水难解近渴之虞。

    “大汗,最便利的还是从居庸关抽调兵力增援,但是再行抽调,关城则兵力难免空虚,一旦当面南军袭关,恐难以据守。”阔里吉思言道。

    “大汗,据战报当前居庸关方向并无战事,且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关城又刚经过修缮,非能轻易攻破。而安宁王所部屯驻在南口,他们自辽东前来熟悉途中情况,可以调其部增援!”不忽木这时建议道。

    “臣以为不妥,战事随时可能爆发,一旦居庸关失守,敌便可长驱直入,与企图方面的南军会合,皇城危矣!”崔彧反对道。

    “中丞所言甚是,居庸关不可失!”何玮也附和道。

    “臣以为从居庸关调兵的同时,可从城中遣兵前往居庸关,如此填补守关所缺兵力,这样往来相错不过一、两日的时间。”董文用又提议道。

    “董卿所言极是,此乃两全之策,即可保关城不失,又能尽快击溃檀州之敌,打通塞外之途,以备不测!”铁穆耳以为正是两全之策,大赞道。

    “平章以为呢?”阔里吉思看向安童征询道。

    “当下形势,权当可行吧!”安童沉吟片刻,含糊道……

第1719章 密赴檀州

    “止步,报号!”宋禁军第二军一师的营地前突然有一队百余骑兵带着一股尘烟疾驰而来,哨兵立刻发出戒备的信号,待其在营前五十步勒住了马,哨兵看他们身着御前护军军服, 却也不敢大意,让他们止步通报军号。

    “御前亲卫旅有要事入营,求见都统严峰,请速速通报!”其中分出一骑至营前老老实实下马、敬礼,出示印信高声道。他清楚这时不知道有多少支枪瞄准着他们,说不定火炮都已经装填完毕, 只要稍有异动便会将他们打成碎片。

    “开营门,放行!”印信被送到中军大帐经过验证,一位参军赶到下令开门。营门大开, 亲卫旅的人马在营前下马鱼贯而入,在参军的引领下前往中军帅帐。

    御前亲卫旅号称皇帝亲军中的亲军,专司宿卫皇城,出征则警卫行营,皆是军中精锐。值守的军卒好奇的打量着这队人马,虽然他们经过长途行军风尘仆仆,身上不免沾染尘土,但亲卫旅的官兵依然军容严整,分两列牵马而行,丝毫不乱。

    据称御前亲卫都是从各部挑选的百战精兵,但见他们皆身材壮硕,面上虽以领巾蒙面,可露出的双眼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所乘战马也是齐肩高的塞外大马,更让人眼热的是人配双马,一马挂着武器装备,一马驮着行囊。

    让二师军卒们羡慕的是这队亲卫竟无一是普通军卒, 从臂章上看为首者虽只是一个都尉,但他们最低的都是一个上士,离入品只有半步之差了。而其不过是一个都的编制,统兵的只是个都头,可见他们皆是经过战场厮杀,斩首过十的百战精兵,才会出现品级高于实职的现象。

    谭飞在禁军扩编时,从第八军奉旨调入第二军接任第二师都统,他接报后有些诧异,行营亲卫旅有要务前来,却未经总管府,也未经军部,而是直接到了自己这里并不符合章程。可他也不敢怠慢,领帐中的幕僚出帐迎候。

    “这……”谭飞看到那一行人进了营门,穿过辕门,来到中军帐前,不由的惊讶出声。

    他曾任御前侍卫营都统,而为了便于工作会在亲卫旅中兼职。当初的倪亮自不必说,其是以御前护军都统兼管侍卫营;陈墩则是以亲卫旅副都统兼管侍卫营;他的资历比之两人太浅,当时只能以亲卫旅一团副职将领侍卫营,而一团平日宿卫宫禁,战时则要伴驾出征。

    所以谭飞知道护卫行营的必是亲卫一团,可尽管一行人蒙着半张脸,他还是一眼看出其中大半人皆是侍卫营的官兵,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虽然其此次没有穿那身无标志的旧军装,而是挂上副尉的军阶标志。

    “谭都统,我等奉命传递重要文书,请接令!”当他愣神的功夫,为首的都尉上前敬礼道。

    “徐统领,请入帐!”谭飞虽然惊异,可是他毕竟伴驾数年,立刻明白陛下藏身其中定是又‘偷跑’出来了,哪里敢张扬,连忙还礼请他们入帐。

    “黄队正,随吾一同入帐传令!”许宏回首招呼一声混在其中的皇帝道。

    “是,谭都统!”赵昺无奈出列,上前敬礼道。

    “黄队正,请!”谭飞见了皇帝已然十分激动,现下有些手足无措的还了礼,请其入内。

    “谭都统,我们还没吃饭呢!”这时队列中有人高声喊道。

    “邹虞侯,赶紧令火军准备饭菜,不可怠慢!”谭飞见一班老部下对他挤眉弄眼,全无刚才的肃然,连忙叫过都虞侯邹进吩咐道,又拱拱手向众人告了罪,才进入大帐。

    “属下拜见陛下!”谭飞将帐中的人皆打发出去,又放下帐帘,才深施一礼颤声道。

    “不必多礼,你还好吗?”赵昺将谭飞搀起,上下打量着其一份,微笑着问道。

    “属下很好,陛下可安好?”谭飞望着皇帝双眼噙泪道。

    “朕还好,这不骑了二百里的马到你这儿了吗!”赵昺拍拍他的手道。

    “陛下这是从涿州赶来的?这等着急,吩咐声属下便是跑死也会赶去的!”谭飞请皇帝坐下,又斟上杯水道。

    “朕不能久待,还要赶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赵昺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随便抹了下嘴道。

    “陛下尽管吩咐,此是属下的本分!”谭飞面色一肃施礼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此事不宜声张,只好烦劳你了。”赵昺言道,“朕想从你军中借几个熟悉通州至檀州道路的斥候,为我们充当向导;再有我们连续赶路,已是人困马乏,你给他们弄些好饭菜,给战马添些精料,明天凌晨我们就要出发!”

    “陛下,难道檀州那边又出事了?”谭飞紧张地问道,远征军遭到数倍于己的元军攻击,损失惨重的事情已经传播全军,可在各方的增援下已经稳住了战线。而皇帝又急急忙忙前去,让他以为又有事情发生了。

    “后日李振的灵柩便要从檀州送往后方,搭乘海船运回临安,朕是想去送送李振!”赵昺脸上涌起凄然之色轻叹声道。

    “陛下节哀,李将军阵亡让人痛心!”谭飞劝道,“不过以属下所知,敌军当前已经夺占渤海城,自通州前往檀州的道路上时有大队敌军出现,业已不太平,陛下前去太过危险了。”

    “没事,大不了绕着走!”赵昺摆摆手道。

    “可是……”

    “谭都统,陛下鞍马劳顿,让陛下稍作休息,有些事情还要麻烦你帮着解决一下!”谭飞还想再劝,徐宏打断了他的话道。

    “哦,也好。请陛下在后帐委屈一下吧!”谭飞听了连忙安排陛下洗漱,又亲去后帐布置完毕,侍奉皇帝躺下后,才退了出来问徐宏为何不劝阻皇帝涉险。

    徐宏叹口气将事情原委将给他听,陛下在获知李振阵亡后,一直情绪低落,任谁都能看出其十分难过。谭飞在皇帝身边多年,当然知道陛下与当年一班生死与共的将领感情深厚,情同兄弟一般,知其所言非虚。

    在战事稳定后,皇帝仍然难以释怀,便要前往檀州送李振最后一程,两位娘娘首肯,随扈的陆相等人也以为陛下就此消沉不妥,而亲去檀州亦能鼓舞远征军的士气,以利再战,便也没有阻拦。

    “陛下此行,要行军几百里,途中若出意外怎么办?为何不多带些人马随护,缺兵的话我可带兵护送!”谭飞知道皇帝的脾气,一味阻拦反而适得其反,但是只带百余兵马随行也太过草率了。

    “我也主张多带兵马护送,但是陛下称大家随行太过扎眼,反而容易引起敌军的注意,而人少便于隐蔽身份,又机动灵活便于行军,不会引起敌军的关注,坚持只带百人随行。”徐宏摊摊手苦笑道,表示自己很无奈,也无法说服皇帝。

    “陛下向来如此,但万一遭遇不测,我大宋便是天塌了!”谭飞也很理解,自己就是因此被调离御前的。

    “谭都统放心,此次随行的皆是侍卫营中的精锐,他们的能力想必都统也清楚,他们皆是可以一敌百的锐士。而大家皆有为陛下以死尽忠的决心,即便与敌遭遇,也会保护陛下周全,将陛下安全护送到檀州的。”徐宏言道。

    “唉,也只能如此了,你们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告知,我会竭尽全力的予以满足!”谭飞也只能叹口气点头道。

    “看来陛下对谭都统的器重和信任绝非空穴来风,通州大营精兵强将如云,陛下却只选了都统这里暂歇,可见圣宠依然不减,来日前程似锦啊!”见其一副婆婆妈妈,忧心重重的样子,徐宏不禁打趣道。

    “徐统领勿要取笑,我与李振同是军中遗孤,当年流落甲子镇,若非陛下收留收入帅府老营教养,早不知饿死在哪里了。”谭飞言道,“陛下年纪虽小,但待我们如长兄,如父母,事事关怀备至,岂能仅仅一个大恩所能言之。”

    “当初我因忤逆陛下而被调离御前,其实我至今也不后悔,更不曾有怨恨,彼时只是想着能保陛下周全,我即便死于当场又能如何。而在御前时并不觉有什么,甚至有时会因为陛下常常搞些事情很烦心,可离开后才知那段时间的可贵,而今若让我能重回御前,只做一个小卒也心甘!”

    “我没有都统当初的经历,可能难以体会汝等与陛下间的患难之情,却也远赴琼州投笔从戎,追随陛下南征北战,知我大宋不能少了陛下,天下不能没有陛下,我同样会不惜一死护卫陛下周全的!”徐宏坚定地言道。

    “此行凶险,那便拜托徐统领了,一定要将陛下安全带回!”谭飞握着其的手言道。

    “都统,现下最需要还是吃顿饱饭,睡一个好觉,明天好有精神保护陛下前往檀州,还望都统不要吝啬!”徐宏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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