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0章 虚惊一场
赵昺女官惶恐不安的样子,笑笑摆手让她离开,又瞥了眼帘后的身影,暗自摇头牵马远离这‘是非之地’。 对于这些女子的小心思赵昺十分明白,若说她们不认识自己,他是万万不信的。内宫上上下下也有上千人,他不可能认识所有的人,但这些人肯定都认识皇帝。女官自不必说,按照定律其只是个高级宫女,也属于自己妻妾的范畴,即便让其侍寝也毫无问题。 教坊司的歌舞伎们虽然属于礼部,但实际上有一部分是常驻宫中的,除了服务各种宫中典仪外,还随时听从召唤为帝后表演助兴。虽然赵昺不喜欢这个调调,但有时为了应付场面也会调用她们奏乐伴舞。 所以说这些教坊司的歌舞伎们在宫中地位不高,眼界和心气却高了,而不甘再安于过去的生活,导致到了年龄要被放归后日子并不好过。嫁个平常人家,自己不甘心;而富贵人家又嫌弃她们的出身,不可能作正妻,只能为妾为婢。如此也注定她们一生难以幸福。 除了放归也还有另外的选择,那便是皇家指婚。而能够让皇家指定婚事的定不是普通人家,当然以她们的身份想成为王亲贵族家的夫人是极难的。但指定的人家并不会太差,一般也是新晋的士子,立有军功的低品武臣和身边的亲信侍卫,嫁入这样的人家生活无忧,其家人也不敢小瞧。 这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现下御前护军都统、陛下近臣倪亮的夫人,其就是被皇帝指婚的,夫妻两人琴瑟和谐,妻随夫贵被皇帝封为正二品的郡夫人,真是不知道羡煞多少宫中人。虽然知道这很遥远,却也让众多内宫女子多了期盼,希望自己也成为那个幸运的女子。 当然这诸多女子心中还有一个梦,那便是能得到皇帝的青睐,而此种事情在大宋历代后妃中也并非没有出现过,一朝邂逅便是草鸡变凤凰,若是再能孕有龙种,便是成为一国之母也不无可能,只是能与皇帝独处的机会实在比登天还难。 现下赵昺突然出现在旁,而后妃皆不再身边,不知道让多少怀春少女动了心思。于是各施手段,想引起他的注意,而那个大胆的竟不惜冒着‘惊驾’的危险隔窗搭话。这让他不禁想起前世那些小三上位的故事,心中不禁暗自莞尔,悄悄避开了…… ‘滴滴、滴滴滴、滴滴……’突然一阵急促的号声传来,赵昺听的出是发现敌情的预警,他随手将未吃完的干粮揣到挎包里,牵过战马,准备上马迎敌,却被几个侍卫拖住,连拉带扯的塞到了一辆厢车中。 “唉……”赵昺意识到这肯定他们早就做好的预案,一旦有事便将他先保护起来,而这辆特制的厢车内外都镶衬着铁皮,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装甲车了。可以挡住小型投石机和床弩射击,步弓和骑弓也只能徒叹奈何。面对大家的好意,他只能轻叹口气, 此时,赵昺的队正之职也被挂起来了,牛德宝已经开始布置防守,车中留下了五名侍卫,其余的人已经迅速将保护挽马的护板竖起,驭手就位做好了撤离准备,而几个枪手也占据了战位,其余的人上马在厢车左右护卫。 “情况如何?”赵昺打开一扇瞭望窗向外张望,只见外边人喊马嘶一阵混乱。因为运输队行动缓慢,遭到伏击也难以躲避,更跑不过敌人追击,往往会会引发更大的混乱,甚至自相践踏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所以在开阔地上遇袭,就地停车组织防御,等待援兵才是上策。 而虽然双方约定了预案,可并没有时间演练,而车队又是混编,尽管侍卫营训练有素,也不免被那些慌乱的夫役们打乱了节奏。而转运司派出押运的州军,在他看来表现尚可,也迅速收拢队伍,借助车辆、树木和沙丘就地布置了防御。 “尚未发现敌人踪迹!”刘通站在高凳上,将身子从车顶的瞭望口探出,向周边观察了一番,回答道。 “警哨来自何处?”赵昺又问道。 “听号音方向,应该是前方探路的斥候发出的,统领已经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接应!”刘通回答道。 “嗯!”赵昺点点头,可又等了一阵即无枪声传来,也无喊杀声,透着诡异,他又道,“周边的警戒哨可有发现?” “陛下,没有,是不是伏兵被我们发现,觉得事不可为便遁走了?”刘通一边观察一边猜测道。 赵昺听了很是无语,他昨日就担心内丘城中有敌方或盗匪派出的探子,发现他们车队有女眷,而这足以让其感兴趣,在途中进行袭击。可以他们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有百辆车,又有数百官军押送,人少了根本吃不下,只有各方盗匪联合行动才有可能成功。 因为内丘虽然接近前线,但还有百里,蒙元大队想要渗透进来并不容易。且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他们一夜之间感到这里基本不可能。只能是那些藏于山中的盗匪和避难的豪强队伍,才有较为充足的时间准备,但这些乌合之众想要在侍卫营口中夺食,纯粹就是找死,所以赵昺并不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又过了顿饭功夫,前往有人回来禀告,徐宏又带了十余骑向前而去。而陈识时可能担心自己着急,便上了御车,不等其施礼,赵昺就问道。 “陛下,事情有些蹊跷……”陈识时也不得要领地答道。 原来前出探路的斥候在距他们打尖的地方约五里处,发现有发生战斗的痕迹,于是立即示警。他们在周边探查之后,发现不少遗尸,看其装束十分杂乱,既有着蒙元军服的,又有北地百姓的。在会合接应的队伍后,又扩大了搜素范围,发现的尸体越来越多,散布在各处足有二、三百具,像是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是盗匪分赃不均内讧,还是当地驻军剿匪?”赵昺皱皱眉问道。死了二、三百人,已经不是普通的小规模冲突,而算的上一场较大的战斗了。而他清楚州军的实力,要想剿灭这么多的盗匪,至少要出动一个营以上的兵力,而昨夜城中没有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且廖东也在城中,一时间也琢磨不透谁干的。 “应该不是盗匪内讧,据报尸体上致命伤多数是枪弹和刺刀留下的,应该是与我军交火。可是战场上遗留有连发枪发射后的弹壳,而州军大部分装备的燧发枪,只有直属部队才有少量连发枪,因此应该是禁军做的。陈识时答道。 “但以我们所知,附近是没有大队禁军驻扎的,且在山脚发现大量马蹄印记和马粪,斥候怀疑有大规模的骑兵参战。可骑兵皆部署前线,州军又没有成建制的骑兵,而本战区大规模骑兵调动要经过总管府的,别的战区骑兵调动要经过枢密院,徐统领觉得有疑,才决定自己前去勘察。” “嗯,确有疑点!”赵昺听了也觉有意思。平日禁军无令不得随意调动,超过一团兵力亦要向枢密院请令,兵部报备。而州军调动更是不得跨区,即便出兵缉盗也不得跨区追击。在战事虽有放宽松动,但是也不能大规模的进行调动。 这种报告制度是预防军队作乱,无令和兵符而行会遭到其它驻军的拦阻,否则谁动不动就领兵进京,那岂不天下大乱,皇帝睡觉都得睁着眼。而现在的骑兵就相当于现代的机械化部队,行军速度快,机动性强,受到的监管更加严格。 现在即使是战时,各部也是划定作战区域的,屯驻在何地,又移驻到何处都要及时禀告枢密院。这既是使将帅能及时掌握部队动向,便于指挥;同时也是避免发生部队不遵号令,擅自行动,甚至回军作乱。 当下一支身份不明的骑兵出现在行驾周围,不能不让随扈众人心生警惕。赵昺对此十分理解,但也觉得这支部队似乎没有恶意,很可能是哪支调动的军队在行军中发现有盗匪埋伏在大道周边欲行劫掠,便出手将该股盗匪剿灭。 “据斥候回报,那些尸体已经僵硬,血迹完全凝固,战斗应该发生在今日昨夜,可我们一路行来,所遇的队伍却没有发现异常,而驻军也没有预警,真是奇怪!”陈识时又言道。 “恐怕是虚惊一场,一路上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离城十里之后,驻军的哨所便逐渐减少,间距更远。而遇到的商队都是早晨遇到的,稍加计算便知他们昨夜的宿营地距城池不过二十里,应该是无法赶到城中,在驻军堡寨周边宿营的。”赵昺分析道。 “现在以我们的脚程算,距离城池应该在四十里左右,视线又有山岭阻隔,枪声难以传的那么远,即便能听到也是极为微弱,所以他们没有觉察到有战斗发生也是可能的!”
第1661章 联名上奏
事情果如赵昺所料,这对他们来说确是一场虚惊,但此场战斗的确算的上大规模战斗。据徐宏所报,他们在搜索中遇到了看守马匹的第八军骑兵团留守人员,其在奉命紧急调往赞皇,昨夜行军至此,哨探发现有数股持械武装人员活动,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大晚上的冒着严寒在山沟里转悠,想着也不是干好事儿,于是骑兵团便试探着发起了攻击。这一打可不要紧,仿佛捅了马蜂窝,他们发现在道路两侧的山中经埋伏有近千盗匪。骑兵不便于在山中行动,他们便下马展开作战。 那些拿着长刀、弓弩的盗匪怎是装备火器的大宋禁军对手,一战之下就被击溃,逃窜中又遭到迂回包抄的骑兵团伏击,损失惨重。但是夜晚虽有月光,但视线不佳,地形不熟,他们也不敢采取进一步行动,只是控制周边制高点,封堵山口。 在天明之后,骑兵团才搜剿残敌,并追击逃遁的盗匪。现下道路周边战斗早已结束,骑兵团已经深入山中追杀,连破数座敌寨,毙伤盗匪不下四、五百人,消除了对交通线的威胁,可以安全通过。 赵昺听报只是嗯了声,他知道哪里会有这么凑巧,定然是田忠暗中安排了部队暗中护送,得知内丘山中尚有残敌和盗匪活动,便先一步为他们清扫道路。否则哪支部队会在大晚上的冒险行军,又那么凑巧就遇到盗匪设伏,还有闲心去端盗匪的老窝…… 在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后,车队重新上路。途径战斗爆发之地,赵昺看看地形确是伏击的好地方。这段路开于两山之间,长约数里,山上植被茂密,便于藏兵,只要在车队入谷之后,两头一堵就成瓮中捉鳖之势,山上滚木礌石、万箭齐发,若是想不留痕迹,再放把火就齐活了。 赵昺等人是见惯了大阵仗的,可那些民夫和转运司的官员们,甚至押送的州军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经历过这么激烈的战斗。看到如此惨烈的战场,想想若非盗匪恰好被途径与此的禁军剿灭,躺在这里的便就是他们了,于是乎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本来因为探察情况耽误了不少时间,赵昺以为今天无法按照计划赶到宿营地。可受了惊吓的民夫们一路上再无人说累,只是一个劲儿的埋头赶路,加之剩下的路程又是下坡,居然走完了剩下的行程,在天黑时赶到了临城。 但是终究是晚了,没有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到,按照规定要到明日卯时才能开门,徐宏他们想要拿着令牌叫门,却被赵昺制止了,于是只能在城外宿营。经历了白日的事情,使得转运司运输队众人受了惊吓,不顾脸面的与他们混居在一起,以求得庇护。 赵昺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笑,毕竟在和平环境下纸上谈兵与亲眼目睹过战场上的残酷完全是两个感受,只怕朱瑜和谢斌已经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弃笔从戎,再不觉武人可以凭军功轻易升迁了。 赵昺不在乎,可陈识时等人却不敢放松警惕,即便是不怕盗匪袭营,也担心杂居在一起的转运司众人会对皇帝不逊,出了意外更是百死莫恕。所以便以有紧急公文需要陛下批阅为名将皇帝留在帐中。 “陛下,此是留守京师的文相与众臣的联名上书!”眼见皇帝很快将几卷文书批阅完毕,陈识时又送上了一本奏折。 “哦,不会又是什么恭贺大捷,或是新春贺表吧!”赵昺接过笑道。 当下临近年底,最近最多的折子就是京中汇报年终大祭及庆贺新春准备的;此外因为皇帝亲征在外,免了牧守各地的封疆大吏进京朝贺,可贺表却是不能免的,现在一窝蜂似的送到御前。而为了表现皇帝体恤下属,自然要亲笔批阅,再写上几句同喜、同贺的过年话。 “陛下,文相等的上奏是有关如何处置北地儒士的。”陈识时禀告道。 “朝中接到的奏报多称新复之地的书院毁于战火,导致诸多士子居无定所,生活窘迫,甚至困顿而死;还有地方官员视北地儒士为叛徒,与敌寇无异,任意羞辱和关押。他们以为此举不利于我朝稳定中原,应对愿意投效朝廷的应予以善待。另外对毁坏的书院加以修缮,失学士子予以救济,以求来日为国效力,助朝廷教化百姓。” “呵呵,这等奏报朕怎生很少看到,是你等疏忽,还是故意为之!”赵昺听罢其的介绍,又迅速浏览了一遍奏表,笑着问帐中诸人道。 “陛下,地方奏报有的是报与文相,并未达御前,而是由他们处置,其中也许有疏漏之处,或是觉得此等小事不必惊动陛下!”陈识时急忙解释道。 “陛下,自靖康之后,南北儒士相争,彼此贬损,皆视己为正统,双方势同水火。但属下随驾进入中原后,发现中原有中原儒士在城破之际纷纷赴死,初时颇觉其侍贼害国,乃罪有应得。但之后又觉他们仍有忠义之心,不免自觉凄凄之感!”马端临轻叹口气道。 “如此说你等对那些叛国侍敌之辈抱有同情之意了!”赵昺皱皱眉问道。 “陛下,臣绝无此意,只是觉得中原儒士并非皆是奸佞之人,若朝廷善加引导,可为我朝所用,为国出力!”马端临赶紧解释道。 “他们若有归宋之意,也非不可为我朝所用,但那些顽冥不化者亦是死不足惜!”赵昺略一沉吟道。 他对于江南仕元的儒士进行了无情打压,夺其功名,收其财产,断其后代入仕之路,措施可谓十分激烈。而这些手段也在短时间内让他得以主导了舆论,消除了蒙元对儒士阶层的影响,此后又通过开科取士、兴办官学及通过‘学以致用’的讨论打压理学,进而推广新政,也加强了对其的掌控。 但对北地儒士的态度上,赵昺事实上是心存芥蒂的,毕竟大宋失去中原已经二百年,一直被异族统治,他们早已忘记故国,并为敌正名不惜修改典籍,篡改圣贤之言。而今一朝让他们放弃顾往旧主,转投新朝,别说他们感到屈辱,自己也难以一时接受他们。 所以赵昺在发动北伐对于北地儒士的态度并不明朗,而是模糊对待,凡是投靠元廷,或是依附豪强权贵,抵抗王师的皆视为敌人,坚决予以消灭。而对于那些所谓普通‘儒户’,则视为普通百姓,并没有刻意加以打压,也为出台优待政策。 但赵昺也理解他们的心情,从北地儒士角度看,故朝已遥远,异族早为正统,现在改朝异代乃家国奇变。对深受儒学传统教育的知识分子来说,他们既要承受社稷倾覆、制度崩坏所造成的流离之苦和心理恐惧,又要忍受新朝镇压,不得不投诚效顺的精神屈辱。 如此巨大的变故让北地儒士阶层陷入了不知所从的精神困境,对许多人来说当国家覆亡的消息传来时,最初的冲动可能都是赴死,而地位越高的人心理上的压力也应该越大。他们此时的想法可能与宋亡之际很多江南儒士相似,让陈识时和马端临等同样经历的人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也就不奇怪了。 “陛下,京中朝臣们获知北地消息,以属下所知可能并非通过地方奏报,而是私人间的书信。”张颂这时插言道,“当年蒙元侵入江南,掳掠和征辟了诸多儒士迁往北地,他们中得以入仕者并不多,很多人或习刀笔以为吏胥,或执仆役以事官僚,或作技巧贩鬻以为工匠商贾,也有些人隐退乡野讲学!” “这些人不乏与当下朝中官员,在野名儒大家,或为同窗,或为同僚。王师攻入中原后,他们得以互通书信,其中必然会涉及其见闻和告知自身处境,当然也可能有求助之意。” “谁不誓捐躯,杀身良不易!”赵昺轻声吟诵道。两句诗当然不是出自他手,而是出自明末清初的十六岁少年夏完淳的《自叹》,颇道出了他在经历改朝换代之际的内心彷徨。 而他知道蒙古人在早在窝阔台时期,在汉族以及汉化程度较深的其他民族士人的影响下,就曾以“儒通吏事”和“吏通经术”为标准选拔官员,可见元廷对待儒士的政策导向,由此也可见其对儒学经术的重视。 后来又根据耶律楚材的提议,设置了儒户。儒户的设置尽管是对待佛道等教徒的政策参照,又把士人与工匠屠夫等编户齐民等同相待,但也给成为儒户的士人带来免除赋役的优待。给予了不凭血缘,不靠门第,无恒产的士以精神贵族的身份确立了地位。 不过这次局势的变化之快,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士人们很快发现,可供自己考虑的时间其实非常有限,仓促之间难以做出抉择,问计于昔日同窗、同僚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1662章 心有芥蒂
赵昺意识到群臣此时上书是担心自己对待北儒强硬态度可能会摧毁中原儒学根基,断了千年传承。而他考虑的是那些儒士们造反难以成功,但是给你添乱,制造些麻烦却是十分在行的,而他在江南时早已经领教过了。 在古代信息闭塞的时代,这些儒士是有着超然的地位,尤其是在更为封闭的农村,他们维护着乡里传统,可以左右地方舆论,拥有很大的号召力。而他们若是对新政权不满,自己又对其采用怀柔政策,则很难打破固有的传统,从而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另一方面,赵昺知道蒙古侵入中原时对儒士的政策还是十分友好的,尤其是对那些名儒大家进行拉拢和利用,并赢得了儒士集团的信任,从而为其服务。而这当然也是出于维护自己统制的需要。 赵昺知道其中主要是因为兴起于漠北,由于他们游牧民族的特征,从而使蒙古人依靠军事征服的办法而建立统一的大帝国,其文化素养在很多时候较之被其征服者可能显得落后。所以成吉思汗和蒙哥从欧洲回师东向、征战中原的时候,就注意网罗汉族知识分子或已高度汉化了的少数民族知识分子以为己用。 蒙古人早期耶律楚材、元好问、郝经、郝枢、杨惟中等人接触了儒学,以为此助于蒙古人的统治,开启了汉化的过程。忽必烈总领漠南汉地军国庶事由漠北南下,驻帐于金莲川,建立了蒙元史上有名的“金莲川幕府”,这些儒士成为其的重要幕僚。 忽必烈本人对儒学大师尊礼有加,除了任命这些儒学大师担任相当重要的职位外,还欣然接受“儒教大尊师”的称号,并真诚地接受儒学知识分子向他传授的儒家“三纲五常”“正心诚意”等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但是儒家学说一开始并没有受到重视,尽管赵复、姚枢、刘因、许衡等人大力倡导程朱理学,但并未被官方予以认可。只是由于这些汉族知识分子的极力宣扬,元朝统治者逐步意识到孔孟之道有利于化民成俗,便顺理成章地进一步推行汉化,适度地尊重儒学。 忽必烈即位以后,在任用汉文化知识分子参与统治的同时,其也格外注意对儒家思想的宣传与推广,接受姚枢“立学校以育才”的建议,旋即任命许衡为国子祭酒,使贵族子弟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随后又增设蒙古国子监,以儒家文化教育蒙古贵族子弟。 不过赵昺知道因为忽必烈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儒家不重视理财而对他们不满,因此用人一直在色目人和汉臣之间摇摆,并没有实行科举制开始以经义取士,从而未使得儒学的地位在元朝获得真正的确立,上升为官方意识形态。 当然真正的历史中,却是元仁宗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科举考试制度,并规定中试者可选聘为官,增加了汉族知识分子的仕宦途径,也使得儒家思想在蒙古、色目人中得到进一步传播。但可惜的当下当政的是铁穆耳,蒙元大厦将倾,已然难以等到其继位了。 如此也导致了蒙元底层的儒士通过科举入仕之路,为了谋生只能放下身段自谋职业,正如张颂刚刚所言‘或习刀笔以为吏胥,或执仆役以事官僚,或作技巧贩鬻以为工匠商贾,或隐退乡野讲学’。想想在大宋儒士向来耻于经商,现在都做起小买卖了,可见蒙元儒士生存环境还是极为艰难的…… “说说汝等的看法,看是否能让朕认同!”赵昺放下奏折,抬头瞅瞅几人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显然是有话要说,点点他们问道。 “陛下,北地儒士与江南儒士当今所学皆是朱理之学,因而双方在理念上并无根本上的不同,只要迷途知返,必然可为我朝所用。”陈识时首先言道。 “以朕所知,北地素来学的是程陆之学,却非朱理之学!”赵昺皱皱眉道。 “陈主事所言不虚,据属下所知,朱理之学得以传到北地,乃是端平二年蒙古进犯湖广,俘获我朝大量的工匠、百姓及儒道释。其中有儒士赵复得蒙古重臣姚枢救护,被其送至燕京,讲学于太极书院。”马端临为皇帝解释道。 “在其之前,蒙古人所接触的儒学只是从亡金儒士那里得到的‘章句之学’,而赵复所传基本上是南方最新的程朱理学,其以所学教授学子,从学者百余人,并将所记程朱所著诸经传注,尽录之以付姚枢,从而使朱理之学得以在北地传播。其也被北地儒士称为‘江汉先生’,谓其南学北传第一人……” 马端临是在收复江南后才入的御前办,此前一直居于临安,他喜好交游,与江南儒士多有交往。后江南沦陷,又有大批儒士被掳掠至北地,待数年后有儒士通过各种渠道南返,因而他得以从这些人口中得知北地儒林详情。 而赵昺也从其讲述中,获知了朱理之学北传的大概情况。赵复至燕京讲学,事实上解决了南北之间因道路隔绝而不通载籍带来的困难,也引发了轰动,尤其是他将所记程朱的诸经注释交付姚枢后,便使理学的传播又拓宽了渠道。 在这些“诸经传注”中,首当其冲是南宋以来占据学术主流的理学四书学著作,同时也包括《易》、《礼》、《春秋》等经学著作。使得北方名臣大儒许衡、刘因、郝经等才得以阅读程朱的著作并予以研究。 而赵复本人的思想见解,大体是主张简易,以直求文王、孔子之用心;主张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为君子之学,以得圣人之心,以止于王道,而不应孜孜于流俗之事功;以国难家仇,严华夷之辨,隐居不仕,独善其身。 “呵呵,其凭借所学结交了诸多北地名儒大家,又有蒙元重臣为友,门下弟子为援,而今已经飞黄腾达,成为伪朝枢臣,权贵的幕僚了吧!”赵昺听罢不屑地笑道。他并非轻视那些儒士,但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以此作为晋身之阶的。 “陛下此言差矣!赵复入元后,并未入仕,而是一直以教书授徒为业,至今仍居于燕京书院之中,与蒙元官员往来也只限于谈经论道,并未成为他们的入幕之宾。”马端临施礼道,“而诸多江南儒士被掳掠至北地后,确有人被征辟为官。但大部分则退隐书院,以讲学为尚,仍心念旧朝,不肯入仕侍元。” “陛下,即便北地的大儒也并非皆以入仕为荣,还是有诸多人甘于清贫,隐居乡野,教学守夜,注经释疑为乐。而今与蒙元名儒许衡并为‘北地两大儒’的刘因便居于真定,不肯应诏入仕,甘于清贫……”陈识时接过话道。 以其所言,刘因应该算是容城人,家世儒宗。得赵复所传程朱理学,读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朱熹、吕祖谦等人之书。尤服膺朱熹,称其“极其大,尽其精,而贯之以正也”。又谓研读宋儒之学,当从六经、汉唐传疏入门,方可“始终原委,推索究竟”,不致“穿凿”。提出“诗、书、春秋皆史”之说。 当时,真金在宫中建立大学,原由赞善王恂执教。刘因此时在学问上已经成熟,并有相当建树,是以声名远播。时王恂刚刚去世,于是就接替他的职位,教授宫廷子嗣读书。一介儒生,教授乡里,忽然受到朝廷的征聘,一跃而成为朝官,且成为大学的教授,可谓前途无量。 但刘因入朝为时不长,因继母病重,辞官归家。第二年继母去世,依当时风俗,刘因要居丧守孝,为官的事遂被搁置。恰逢真金所发动的更新朝政的改革,还来不及等刘因母丧服除,就因与元世祖忽必烈政见不合而中途夭折。 这次事件给予刘因很深的刺激,使他对于元朝政治再也不抱什么希望,而且反过来,对于自己轻易应诏、一聘而起十分后悔,遂隐居以教学为生。此后的几年间,因遭荒年,粮价上涨,他的生活颇为桔据,生活困苦,但依然拒绝了铁穆耳的征召仍留乡里。 “嗯,不媚权贵,无意官宦,而专注授业解惑,确有些文人的风骨!”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其实北地儒士对于虽学朱理,却非没有不同见解,而是有保留的接受,可为我朝所用!”这时张颂言道。 他入秘书监相对最晚,但其即做过监当官,有做过亲民官,是从基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的,若非在饶州知州任上操之过急犯了众怒,又恰被皇帝撞上,也许当下已经灌云畅通,入京当了朝官。所以他比之陈识时等没经过基层经历的人,眼光更为独到,也擅于察言观色。 张颂知道由于理学宗旨与陛下的执政观念及现行政策相左,因此对崇尚理学的儒士进行打压,并以‘去之糟粕,留其精华’为名,不仅在太学消减了部分理学内容,也从科举考试里剔除了部分不合时宜的内容。 现下皇帝听闻北地儒士仍崇尚朱理之学,心中肯定会有心有芥蒂,谁也不想刚刚摁下葫芦起了瓢,让这些儒士成为自己革新路上的绊脚石……
第1663章 好好斟酌
张颂看陛下若有所思,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皇帝心底的担忧,又没有打断自己,便接着说下去。 至于许衡名为蒙元重臣,其实为北方的一大名儒,但其先前所受的儒学教育基本上是金之落第老儒的"句读之学"。后来,他从姚枢处得读程朱遗书,大有所得,遂与姚枢、窦默相讲习。他长期位居国子祭酒,以儒家六艺教授蒙古子弟。 许衡的学术宗旨大体上是以朱熹之学为依归。他格外重视朱子的《小学》和《四书章句集注》,强调进学的次序和践履力行。在为学方法上,强调"慎思",以为视之所见,听之所闻,一切都可归为一个思字,"要思无邪"。在理欲问题上,他以为天理就在人的心中,以为直求本心即可得天理,表现出依违于朱陆二人的思想倾向。 因此许衡对于保存以儒家思想为主体的汉族文化,促进民族间的文化交流,都有现实的意义。另外,他极力劝说元朝的统治者力行汉法,促进了蒙古族的汉化进程。故而可以说他对宋儒的理学传播影响甚大,当然也意味着朱陆的合流或者说是理学的转折。 刚刚提过的刘因,他终生未仕,隐居乡野,授徒以终。初从国子司业砚弥坚习经学章句,但不满章句的训诂疏释之学,以为圣人精义绝不在于此。及得赵复所传宋儒周敦颐、邵雍、二程、张载、朱熹、吕祖谦等人的著作,深为折服。 其以为邵雍至大也;周敦颐至精也;二程至正也;朱熹极其大,尽其精,而贯之以正也。遂转向理学,推崇邵雍和朱熹,极力发挥邵雍的"象数学"和"观物"思想。至于其理学思想,虽自谓上承朱熹,属于朱学的范畴,但他在服膺程朱理学的同时,并不严守门户,实也杂入陆九渊"反求诸己""自求本心"的思想。 如言"天道",则把自然与社会的发展变化归于"天地之心","天地之心"即"理",认为由"理"而有世界万物和人的生命,由"理"产生伦理纲常。主张将"人欲"化为"天理",其方法是当求于己,无待于外。 其又提出"返求六经"及与此相关的"古无经史之分"的见解,以为《诗经》《尚书》《春秋》原本是史,只是后来由圣人删定才变成经典。表明他一方面看到理学的思想价值,另一方面也清楚地看到理学家易患穿凿附会的毛病,即往往脱离经典原义而发空论。 另有在蒙元颇有影响的大儒吴澄,其实是大宋江西人,世代业儒,自幼用力于圣贤之学,直承宋代理学的端绪,自以朱熹学术的传承者自居。其学也更加精微,尤其是他的"道统说",主张道之大原出于天,突出圣贤之传道本于天的思想。 至于其理学思想,主要以折中朱陆为特色。他说:"朱子于道问学之功居多,而陆子静以尊德性为主。学问不本于德性,则其敝必偏于言语训释之末,故学必以德性为本,庶几得之。"据此可见其对朱陆分歧的基本看法。当学者执经问难时,吴澄往往先令其主一持敬,以"尊德性",然后令其读书穷理,以"道问学",其意图在于使学者先反之于心,而后求之五经。 其于"天道""理气",认为"理"在"气"中,原本不离,"理"是"气"的主宰。而又以为为学之要在于"心",主张反之吾心,体仁之本,敬为要;用仁之用,孝为首。孩提之童无不爱亲,此"良心发见"之最先者,苟能充之四海皆准。 吴澄在景炎十一年受友人之邀到达燕京,与一班蒙元名士频繁交往,彼此谈经论学,相互切磋。彼时程钜夫觉得人才难得,实在不忍心遗弃贤能之士。于是竟违背自己的诺言,特别把吴澄向忽必烈作了推荐。 吴澄很快知道了此事,仍以母亲年迈体衰为由,极力推辞。随后收拾行李,决定独自南归。朝中公卿大夫素闻吴澄之贤,纷纷出面挽留,但吴澄执意离京。但因为当时忽必烈驾崩,朝局动荡,我朝发起收复江南之役,因而被迫滞留于燕京,却为接受伪职... 陈识时和马端临见陛下一直静听张颂所言,并未打断,哪里还不明白皇帝对于朱理之学在蒙元方面产生的'变异';有了想法,心里已然对于蒙元儒士的看法有所改变。而他们作为皇帝身边近臣当然也清楚其因理学的盛行,与当前推行的新政理念有驳,进而对秉承主理之学的儒士进行打压,转而提倡永嘉学派的事功之学。 而对于蒙元儒士皇帝一是出于政治上考虑,因为他们曾为异族统治者女真和蒙古服务,所以极为不信任;二是蒙元儒士转而崇尚朱理之学,也会导致收复中原后的政策推行形成阻碍,更担心南北儒士合流抵制新政,不利于以后的统治。 正是出于这些方面的担心,陈识时等近臣是明白皇帝欲在利用战乱之际对蒙元儒林进行清洗,但也许担心'灭儒之举';会遭到江南儒士的抵制,并没有明旨实施。可在收复河南和山东的战事中,许多蒙元汉侯被灭门,依附于他们的儒士也同时被杀或失踪,其中蹊跷外人可能不得而知,而他们却是能够感觉到一二的。 陈识时等人虽说是皇帝近臣,可也毕竟是万千儒士中的一员,而千年来儒林虽皆奉孔孟为圣,但各种学派之间的争夺并没有停止过。不过他们以为不能因为国家间的战争,而'纵容';皇帝对北地儒士进行屠戮,有责任对皇帝进行劝谏。 所以在发现皇帝心有所动的时候,也赶紧顺着张颂所言展开劝说,大谈元朝儒学虽是以程朱理学为基本内容而又有所发展,但在发展的同时,实际上是以陆九渊的心学去补充朱熹学术思想的不足。这样一来,元代理学便呈现出调和朱陆的倾向。 而今中原儒士的主流以为朱、陆两派学说各有利弊,在仁义道德等方面,两人似乎并无太大的差异。而陆九渊之质高明,故好简易;朱熹之质笃实,故好邃密。各因其质之所近,故所入之途不同。 因此中原名儒大家也认为朱熹之学是教人为学之常,陆九渊之说是才高独得之妙。前者之流弊是缺少力行的功夫而流于空谈;后者之流弊是有点像佛教谈空说妙,而不能尽致知之功。主张调和朱陆,欲吸收陆九渊的简易之说,以补朱熹后学忽视力行的毛病... "汝等的意见朕会考虑,先告退吧!"赵昺见几个人已经轮流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而今看着他,希望能得到自己的答案,他未置可否地道。 "陛下..."陈识时有点儿急了,眼看他们劝了半天,陛下却不为所动,再次施礼道。 "退下吧!"赵昺皱皱眉沉声道。 "属下告退!"几个人见陛下有些不悦,只能无奈的相互对视一眼,躬身告退。 "呵呵..."见他们退出,赵昺轻笑着摇摇头,起身洗漱后,便到寝帐中休息了。不过文相等的联名奏表和几个人的规劝,让他也是一时难以入眠,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赵昺首先想到的是当年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这件事虽然坑杀的是那些对秦国政策不满,造谣生事的儒生,烧掉的也多是方术之书,可却被儒士们骂了上千年,并将此事列为暴政之一,让后人也误会了两千年。 如今自己处置中原儒士的策略,若是得以实施,肯定也会被视为'灭儒';之举。说他戕害儒士,断绝中原文化之根基,破坏了数千年的儒家传统,并在史书上大书特书,让他遗臭万年,遭后人唾弃。 挨骂赵昺倒是不怕,不过还是担心自己所为导致儒家文化的衰落,毕竟前世儒家的传统已经被现代文明冲击的千疮百孔,但其基本理念还是深入人心,甚至根植于国人骨子中,维护着千年文化传统,并成为人们的道德标准,而这也是中华文明得以延续的根本。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一种文明被摧毁,那么另外的文明就会乘虚而入,占领这块白地。而中原地区随着蒙古人的入侵,也带来了欧亚各地的文明,并广为传播。儒家文化虽然受到蒙元统治者的重视,但依然在其它文明挤压下处于弱势,若是自己再给其一击,很可能会自此一蹶不振。 再有,正如张颂所言朱理之学在江南传播二百年,已然被视为儒家正统,虽被自己打压,但仍然在短时间难以改变。而理学的北传为理学注入新的理念,对其发展提供了新的机会和可能,也称得上对儒学发展中的融合具有转折意义。 若从这几方面来看,自己当下所为真可以说的上是文明的破坏者,如此自己的罪过可就真大了。而是作为一个传统文化的开拓者,还是毁灭者,真是值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第1664章 权衡利弊
"难道真的错了吗?"辗转反侧间,赵昺也在检讨自己,对自己的想法提出疑问。 赵昺当下对待蒙元儒士的决策更多的是基于自己前世所知,以及收复江南后的感受和现实情况。而对于蒙元这一期儒士的情况,他在前世了解也是不多,在网上讨论更多的是军事方面和****,对于那些服务于蒙元的儒士则视为'汉奸';极尽声讨。 而当下事务局对蒙元方面的刺探也更为集中于军政和经济方面的内容,集中精力与元廷合作的汉族儒士。所以在赵昺的心里便对中原儒士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却忽略了那些在蒙元统治下普通儒士的生活状态。 现在从众人口中获知了中原儒士的现状,赵昺想想蒙元在几十年中科举停废,等于堵塞了几代士人本就难行的向上通路,只能谋求在地方横向发展,放下身段从事'贱业';。他以为这种状态对于中原儒士来说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改变了他们的'就业';观念。 如此对赵昺、对大宋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要知道儒士就相当于现代的知识分子,各个行业的发展皆离不开他们的推动。而当下大宋正处于变革时代,江南儒士还有些放不下身架,自己等于轻易得到了不小的助力。 再想想好事不止于此,蒙元虽然没有开创科举,但设置了国子监教授儒学。且除此之外,其还在各路府州县普遍设立了学校,书院活动也很活跃,以讲授儒家思想为中心,或以儒学讲学相标榜。 此外江南的理学家在宋亡之后不愿出仕元朝,到北方后也大都退隐书院,以讲学为尚。对此,元朝统治者一般不加制止反而予以引导,并由官府委任书院的山长或直讲,从而使书院在传播理学时。而随着儒学在蒙古贵族中的传播,儒学经典开始被大量翻译,像《贞观政要》《资治通鉴》《大学衍义》等,当时都有蒙古语译本。 这皆举措有助于汉文经史与儒家思想在蒙古和色目官员中的传播与影响,扩大了汉学的影响力。赵昺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他知道历史上横跨欧亚的帝国土崩瓦解的时候,蒙古人并没有回到先前的文化生活状态,而是不同程度地为其所征服者同化。 想想这些被汉文化同化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再难接受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和理念,无异会为大宋入主中原以后的统治也会形成助力,也容易接受改朝换代后的汉族统治,毕竟此也是他们向往的生活。 赵昺当然也知道若想一蹴而就的让中原儒士一下子接受大宋统治也有难度,难免出现有的基于"君臣名份"或"春秋大义"而遁居山林,为故国守节。但肯定也有的则以"顺从天命"或"得君行道"为名而改仕新朝。 但赵昺也十分了解那些隐遁山野儒士的心理,他们即讨厌俗世的喧闹,但又不甘于被世俗所遗忘。经过十年、二十年之后,那些'遗民';型人物便会屈服于生活,有很多转化为'贰臣';,成为新朝的顺民。 权衡再三,赵昺点灯披衣起身,拿过文相等人的奏疏在其上批了'准';字,又笔走如龙写上了自己的意见:一者,除对死心塌地效忠蒙元者,可不杀;二者,保留中原地区书院,重新审定其课程,不准传播反宋学说;三者,在中原开恩科,暂定九月于开封举办秋闱大考,尽揽中原之才;四者,不得骚扰、欺辱儒士,贫病者予以救济。 书写完毕,赵昺叫过值夜的陈识时,令其将回批的奏章送往邯郸,着陆秀夫等人审议后与文相等人制定详细章程,经批阅后再行实施。与此同时,他以枢密院的名义传令各军,不准妄杀儒士;不得进入书院和地方州学、县学,且要予以保护;对当地名儒大家要予以尊重,不得上门骚扰。 陈识时暗松口气,陛下对待北地儒士虽还有所保留,但也改变了当初强硬态度。他将皇帝的的批示重新誊抄后,又斟字酌句以皇帝口气书写了诏令,用玺后交由信使速速分送两个行军总管府及邯郸行营... 清晨一阵忙碌后,一行人再次上路。尽管他们已经行过了最为凶险的山路,但是剩余的路程距离前线更近,且多是开阔地带,更容易遭到小股渗透敌骑的袭击。因而他们在混编后排出两列纵队而行,如此在遭到袭击后还有缓冲余地,从而赢得组织抵抗的时间。 不过他们的担心很快便仿佛成了多余,一路上连个蟊贼都没有出现,可赵昺发现转运司的队伍今日少了前几日的颓废,不惜马力一个劲儿的加快行军脚步,让他不禁觉得惊奇。 "朱仓使,前边虽靠近前线,但是屯驻着十几万大军,守的密不透风,且这附近皆驻有禁军,不必如此着急赶路吧!"赵昺提马追上朱瑜问道。 "黄队正,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吗?"朱瑜却是笑着反问道。 "什么消息?吾昨天奉命警戒中军,直到子时才下岗,并未听说什么好事啊!"赵昺道。 "呵呵,昨日宿营有邻近自前线返回的辎重队说,朝廷已经下令,以淮河为界,只要进入的官员和夫役等同进入战地皆有贴补,我们运输队届时可凭牌票和回票到就近府衙领取!"朱瑜掩饰不住惊喜道。 "哦,那恭喜朱仓使了!"赵昺笑的有些苦,看来花别人的钱都痛快,自己提议没有几天,陆相等人这么快就开始实施了。 "皇恩浩荡,还是应该谢过皇帝,据说是陛下感念我等往来奔波辛苦,从内库专门拨出专款用于犒赏前出战场的官吏。"朱瑜向南拱拱手道。 "是啊!"赵昺点点头,心中暗骂陆相,其如此颁布谕令,把自己捧上天,不用问大头儿也是自己出了。 "我算了算,这趟差往来要耗时近月,差不多有二十贯的贴补钱,快赶上我的月俸了。就是这些夫役也能得七、八贯,所以大家高兴,赶路也有劲儿了,都想着能多办几趟差。"朱瑜掩饰不住笑意道。 "贴补是有些,可前方必定凶险啊!"赵昺言道。七、八贯钱虽然看似不多,但是要知道当前大宋物价不高,精白米一石才一贯百文,猪肉也不过百文一斤。所以对于这些基层官吏和百姓来说也算的上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虽有些风险,却也值得。"朱瑜却是不在乎地道,"对我们来说,二十贯能买白米两千斤,足够一家人一年所用了,而那些钱也够夫役们缴纳一年夏税了,比之歇在家里要划算的多。我想着若是战事再打上一年,我跑上几趟就够在州城里买座宅子了,省的一家再挤在衙门里。" "嗯,为了家人辛苦些也还值得。"赵昺点点头道。而心中却很是感慨,他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想着让基层官吏的辛苦有些回报,却没想到竟然这般激励士气,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黄队正,这些家伙今天都不要命了,吾到前边压下队伍,如此赶路牲畜要累废了!"朱瑜也意识到行军速度是越来越快,而经过长途行军的牲畜早已疲惫不堪,而再不惜畜力的赶路,马都有累死途中之虞,向赵昺道声别道。 "好,晚上闲暇再叙!"赵昺应道。 "今日若是能赶到临城宿营,切记让兄弟做回东,黄队正不可再破费了!"朱瑜听了想起自己回请人家,却没酒少肴,还闹了个不痛快,赶紧勒住马回身叮嘱道。 "也好!"赵昺挥挥手答应下来高声道。他清楚这些小官们更看重面子,自己若是再那般热情,反而会惹得他们不快。 一路上再无话,行至午时车队打尖后再次出发进入了临城县界,这里距离前线已经不足五十里,但是沿途大些的村镇皆有驻军。毕竟前线当下布置了三个军、加上若干州军和骑兵、炮兵,人数近二十万。 而现下一个上等县人口也不过七、八万人,如此多的军队不可能驻扎在一个县城中,那样的话无论是物资供应,还是住宿都会引发问题。所以在战事爆发前都是分驻在道路周边,一旦开战也能迅速集结。 如此一来,车队在此反倒更为安全,不必如前般那样小心翼翼,毕竟在大军环伺的情况下渗透偷袭一支普通车队,等同于送人头,性价比太低。至于道路也有驻军修缮,更为平坦,行军速度也快了不少,在天黑前终于赶到县城。 不过赵昺却不免担心起来,他发现这里驻扎的是第四军三师,师部就设在城中。而第四军是他的基干部队之一,认识他的人众多,而更熟悉军旅,从细微上就能辨别出侍卫营与其它部队的不同,弄不好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第1665章 藏不住了
大宋禁军第四军是当年帅府军后营扩编而来,能够活下来的普通军卒最差也是个统领了,加之在扩编中又从御前护军选拔了不少军官分赴各部任职,第四军中便有御前护军,甚至侍卫营的军官在此任职。 说起来有些'冤家路窄';,上次北伐时赵昺密赴襄阳,途径应州时便宿在第四军第三师营中,曾经还与都头以上军官开过座谈会,而今秘书监军事科主事徐无难就是那次被他看中收入幕下的。而在去年盱眙军演中,四军第三师也是参演部队之一,自己也是多次临阵指导。 更让赵昺觉得在劫难逃,瞒不住身份的是当下驻守临城的三师都统吴峰正是出身于侍卫营,现下营中还有不少其昔日同僚。而徐无难曾担任三师一团副统领,袍泽众多,又皆知其成为陛下的近臣,看到他出现,怎能不心中生疑。 事已至此,赵昺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做贼似的将大氅的领子尽量竖起,毡笠向下压了压,尽量将面目遮住。而他在入城时还是发现了异常,南门城楼上官兵肃立,旌旗招展,城下有两队军兵肃立,见他们行来立刻撤掉拦马放他们入城。 城门狭窄,车队也两队变作一队,骑兵两骑并行在后押队,州军所属步卒也整理军容,分作数队列队入城。赵昺混在州军之中与王钦并骑而行,"黄队正,这情形好像不大对吧?"王钦看着这场面摸摸胡须狐疑地道。 "怎么不对?临城靠近前线,戒备严一些也是正常!"赵昺随意地道。 "这...这些军兵好像是在迎候什么大员,可咱们好像份量还不够吧!"王钦毕竟是出身军伍,懂得军中礼节,人家排出这么大的排场,肯定不会是欢迎他们这些苦哈哈的辎重队的。 "嗯,也许大人物在后边,咱们恰好在他们前边进城!"赵昺想想找了个理由道。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一行人被识破了,只是不敢大张旗鼓的的上前拜见,弄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仪式。 "敬礼!"当赵昺行至门下时,突然有军官高声呼喝道,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的军兵皆立正行礼。 "诶!"王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手还礼,可马上意识到自己早已脱离军伍,又讪讪的放下手。而偷眼看黄队正身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左手持缰,右手行军礼。他们身后的州军也没有想到,在军官的口令下,急忙在行进间慌乱的托枪还礼,动作杂乱显得有些狼狈。 "黄队正,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在向你行礼?"进入城门洞,王钦扭身上下打量着赵昺,轻声问道。 他知道自己这身绿袍当不起如此礼节,守门的小兵能给他敬个礼就不错了,况且城下为首的看标示还是个统领。而身后的那些州军也不大可能,虽然大**规中明确规定御前护军、禁军和州军皆是朝廷所属的武装力量,地位平等,没有高低上下之分。 但王钦知道其中还是有鄙视链的,御前护军是皇帝的亲军,在众军中地位最高,装备最好,且军饷由内库拨付,乃是大**人向往之地。其次是禁军,升迁的机会多,装备也好于州军,军官转入州军都是提上一阶。 而州军虽然领着与禁军一样的军饷,待遇也是相当,可装备上就要差一些。他们用的是禁军换装下来的武器,没有重型武器,当然战斗力和训练水平也要差的多,维护治安还行,但是难以承担正面作战任务,也就处于军队中的底层,自然无法赢得禁军的尊重,更不会主动向其行礼。 "可能有感皇恩浩荡,又念在我等护送物资一路辛苦吧!"赵昺知道自己身份在途中就暴露了,这才闹了这么一出,好在他们还算识趣没有摆出迎驾的阵仗,而他也继续装糊涂,含糊其辞的应付王钦道。 "不对!"王钦也不是傻子,看到他们一行人入城后,列队相迎的军卒们便亦收队,城门伴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之关闭,摇摇头又轻声问道,"黄队正,你们的队伍中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藏在其中啊?" "我只是奉命行事,就是真藏有大人物会告诉一个小队正吗?"赵昺挑着小拇指自嘲地反问道。 "也是!"王钦怔了下,想想确是那么回事,机密之事不可能让个小兵获知的,却也丝毫没有怀疑身边的赵昺身上,还宽慰似的拍拍其的肩膀,点点头干笑两声道... 入城后,不仅是王钦,连朱瑜等人也感觉到这些禁军热情的让人不安,待他们在引领下到了宿营地,已然准备好了房子,炕烧的热乎乎的。并已经备好了热水洗漱,伙房做好了丰盛的饭菜,甚至连马料都给准备好了,几乎不用他们动手就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而晚饭时,又有禁军的主管辎重的虞侯与两位军官在营中设宴,款待他们淮北转运司的一行主事和押送的州军军官。主人很热情,宴席很丰盛,酒水也很醇香,让朱瑜等人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可这不明不白的热情也更让他们不安,自己一行人在这里即无故旧,也无新朋。而转运司这块牌子看着不小,但也并非谁都买账,尤其是当下已然离境数百里,更没有人拿他们这几个不入流的小官吏当回事,否则也不会一路行的如此辛苦。 面对莫名其妙的热情,席中朱瑜等人也旁敲侧击的试探来人,可人家只谈年节将至,他们千里迢迢运送物资辛苦,上官要他们热情款待,其它一概不知。问及赵昺他们,只说另有人招待军中袍泽,不必牵挂。 而这更让他们担心,毕竟自己押送的物资中还有价值几十万的金银,押送的州军战斗力堪忧,人家若是使诈,取了他们的东西,即便在此逃得性命,回去也得被砍了脑袋。因而这顿饭吃的心惊胆颤,吓得他们酒都没敢多喝,直到回到营中看到一切如常才略微放心。 这一夜朱瑜等人对驻军出乎寻常的热情很是不解,议论了半宿也不得其解,只能倍加小心,轮流出屋巡查。但是早晨发现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人家早已帮助他们喂好了马,饮了水,准备好了早饭,又列队将他们送出了城。 再次上路后,众人的疑虑却没有消除,再问黄队正,他只说自己一行人隶属总管府,负责押送的主事与驻军都统是旧识,因此才给予照顾和方便。这个解释让诸人少许释怀,想着其一行人中既有礼部官员,又有总管府直属的关系,地方上热情些倒也算正常。 可行不过十里,旧虑刚去,新疑又生。朱瑜等人发现路上驻军巡逻队骤增,几乎是这队刚去,下一队又至,几乎没有间隙。若这还能与防敌袭扰交通线解释,那么各个巡逻队遇到他们皆会在路边列队肃立敬礼,直至目送他们远去。 与巡逻队相遇,双方行礼致意倒也罢了,让众人惊异的是每每经过驻军的村镇,也会有军卒出营列队相送。如此不明所以的行为,让众人感到的并非是荣幸,反而觉得惶恐。而途中车队打尖暂歇时,却又有驻军已经准备好了热汤、热食,供他们任意取用。 当夜车队进入柏乡,又重演了昨日一幕,当地驻军备好了房屋,又设宴款待。满肚子疑惑的朱瑜等人暗自庆幸节约了两日粮草,不必再担心超支之余,心中愈加惶恐不安。而对黄队正那番解释不大相信了。 即便总管府的主事与当地驻***有旧,却也没有必要连带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起如此热情,更难以解释途中那些驻军所为。要知道大**纪严酷,私谊再好,也不能动用军队和公帑沿途不断看顾。 所以众人开始怀疑总管府的队伍中一定藏有大人物,护送什么教坊司歌伎和押送慰军物资不过是幌子,而与他们同行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但藏于其中的是谁,他们猜测至少是朝中的枢臣,当下大战在即,最可能的就是枢密院大佬,否则不会让驻军如此热情。 不过他们同行数日,却没有发现这位大佬的行迹,因为枢密院除了皇帝,无论是江钲,还是刘洙皆已人过中年,而其中没有发现年纪适当的人物。便想着几位岁数大了,又天寒地冻的,定然是隐身于搭载教坊司歌伎的车中,其又单独立营,他们自然无缘相见。 但是王钦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以为这个大人物很可能就是黄队正,众人听了直说其胡言乱语。不说其岁数难以跻身于朝堂,便是与他们几人整日厮混在一起便难以说得通,何况其还每日要同普通士卒一般喂马、值岗,所为根本没有一件与其身份相符。 王钦没有实证难以说服众人,而黄队正的行为又难以解释,但他以一个有过多年军旅生涯老兵的直觉,能够感受到那些士卒看向其目光的不同...
第1666章 薄礼相送
王钦没有办法证实黄队正就是隐于车队中的'大人物';,因为黄队正年龄尚轻,即便是军中不乏年轻的将领,但要赢得众军的尊崇非是曾立下不世之功不可,而那些人确是多出身于潜邸,而其十多年前才多大年纪啊! 若是说其出身高贵,乃是朝中重臣子侄,才使得诸军将纷纷逢迎,下令沿途众军迎候。不过王钦却看出那些沿途迎候的众军看向黄队正的神情激动,目光中满是崇敬,甚至可以说是崇拜,只需其一句话,便是刀山火海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而这不是一个出身勋贵的子弟可以赢得的。 王钦被自己的想法困扰,又遭到同僚的揶揄,让他不免怀疑自己真是喝多了,这两天酒都没有醒,但是第二天他发现自己不仅没醒,且这些天一直在做梦... 次日,按照行程车队将到达此行的终点站——高邑。清晨,依然是在驻军热情款待下踏上行程,一路上仍是受到众军的照拂,平平安安的进入高邑县,眼看城池在望的时候,十里亭外的大路上有人列队迎候,而这场面堪称豪华。 车队临近,迎候的人群中一人排众而出,直奔行在队前的黄队正马前单膝跪倒高声呼号道:"属下禁军第四军都统孙恺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迎候的军将和官员,此时也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这场面将车队中的众人惊得是三魂出窍,尤其是刚刚还与黄队正闲聊的朱瑜更是险些跌下马来,可好在他也是为官多年,也见过世面的,慌忙跳下马伏地跟着众人高呼万岁,而颤抖的手脚暴露出了他心中惶恐。 "平身吧!"赵昺知道此时再怎么装也装不下去了,抬抬手道 "谢陛下,请陛下入城!"孙恺起身谢过,上前拉住马缰牵马入城,而此时鼓乐声骤起,牛德宝率一众侍卫在后列队,将闲杂人等挡在外围,护着陛下前行。 "大宋威武,大宋威武..."列队的众军将齐齐托枪行礼,赵昺在马上还礼,却也没有多做停留,在众人的簇拥下与一班侍卫先行打马而去。 "朱仓使,启程吧,要不又要贪黑了!"胡德才走过来俯身拍拍还扎着脑袋跪伏在地的朱瑜笑着道。 "黄队正...便是陛下!"朱瑜抬头偷眼看看迎候的队伍已经远去,才站起身难以置信地问道。 "难道你还有所怀疑?"胡德才面色一肃反问道。 "下官不敢、不敢!"朱瑜连连摆手迭声道。 "这一路上,你可是大胆的很啊!"胡德才撇嘴笑笑道。 "这...下官有眼无珠,实在是不知,否则也不敢冒犯!"朱瑜听罢自己更加惶恐,恨不得扇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 "呵呵,快走吧,要不又得夜宿城外了!"胡德才看其窘迫的样子,这才笑着道。 "是、是..."朱瑜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招呼着那群还未醒过味儿来的民夫重新上路。 车队百多辆车,绵延有二里多长,一时还搞不清楚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待获知刚刚发生的事情,众人都是愣在当场,谁也没想到与皇帝居然与他们同行多日,更没想到那个十分热心和气的黄队正居然是当朝皇帝。 朱瑜和**、王钦三人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们与黄队正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与其相处甚是融洽,可谓无话不谈。而其中不免发些牢骚,说些官场轶事,本就是无心之言,可谁知是否有失言之语,犯了不敬之罪。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先交了差事。车队入城后便自行分开,他们去衙门交割物资领了回票,被安置在驿站之中。三人这一夜是度日如年,回想着几日间所作所为,皆觉得前途尽毁,再难有出头之日,弄不好性命都难保。 但是一夜无事,并无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松口气,赶紧准备妥当离开这是非之地。待车队在城门口**开城时,却见总管府的那位陈主事已经候在那里。他们知道一路上皇帝所在车队表面上都是以其为首,真实身份肯定也不简单,连忙上前见礼。 "在下内侍省秘书监陈识时,此行隐瞒身份也是不得已,还请三位勿怪!"陈识时拱手回礼,笑着说道。 "下官岂敢,途中多谢招抚,下官等感激不尽,言行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朱瑜知道秘书监是朝廷改革官制后设立的,专司协助皇帝处理公务的近臣,外界皆称他们为'内相';,将来都是枢臣之选,哪里敢怠慢。 "陛下多有不得已,不能相送,特遣在下向各位辞别!"陈识时见他们绰绰不安,也不好多说,便直言道。 "陛下...蒙陛下挂记,下官何德何能!"三人听了相视一眼,眼神中皆是震惊,又赶紧施礼道。 "陛下途中与三位甚是投机,又见汝等做事勤勉,行事妥当,深感欣慰。而身不由己难以**相送,只能备些薄礼相送。"陈识时搀起三人,从随从手中拿过三件狐裘给他们一一披上道,"陛下见汝等身上衣物单薄,夜晚霜雪甚重,送于诸位挡挡风寒,略表敬意!" "谢陛下赏赐,下官等无意为报,日后殚心竭力为国为君尽忠!"三人向城中深施一礼,热泪盈眶地道。 "陛下以友待诸位,切不可如此!"陈识时赶紧将三人扶起,又指指身后两辆满载物资的大车道,"诸位为国奔劳,春节只能在途中度过,陛下备下些酒肉和粮食相慰,还请勿要推辞!" "陛下即以我等为友,定不会推辞,待来日有缘再见,再备薄酒相谢!"朱瑜闻言,也不再矫情,令人将东西转载到自己的车上。 "吾定将此言转告陛下,届时登门可勿要忘了今日之约啊!"陈识时也笑着道。 "我等定不会毁约!"朱瑜与其击掌为誓,转而又道,"城门已开,吾等就此向陛下谢辞!"言毕与众人向城中方向再施礼,抬头时已是满面泪水。 "一路保重,来日再见!"陈识时也退到一旁回礼,直到看着车队出了城门才起身上马回返... 赵昺自腊月初十出邯郸,一路北行穿越五县至此,耗时六日,年终将至。在休整两日后,将教坊司伎人分作两队,分别由秘书监和礼部官员率领,携带慰问品分赴在相邻第三军和第五军等部驻地慰军,他则暂留在高邑。 皇帝此行轻车简从,孙恺知道陛下的习惯,在城中选了一处据县衙不远的大宅驻跸其中。虽然皇帝让他不必每日请安,但他还是坚持天天到此问安。 "孙恺,朕见城外新建起许多草屋,可是安置的流民?"见礼后,赵昺让其坐下问道。 "陛下所见正是,当下十数万大军囤聚于此,与真定敌军对峙,两地间的百姓为避免兵火,纷纷外逃,导致赵州、栾州、晋州等县十室九空。"孙恺回答道。 "嗯,途中我曾听闻多有豪门大户纠集或裹挟百姓结寨自守,甚至与盗匪勾结袭扰交通,毁我辎重,这边可有?"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他知道早在西汉王莽乱政时期,各地就有豪强修筑堡寨自保的情况出现,在当时这种堡寨被称为"坞堡"或者"坞壁"。到了南北朝时期,这种坞壁或者说坞堡的数量随着南北对峙格局的形成开始剧增,这种民间自卫力量甚至开始逐渐成长为一股足以左右一地格局的庞大势力。 靖康年间女真南侵,朝廷南渡,两淮地区百姓自发修建堡寨自保,后来朝廷发现这种形式可有有效阻挡女真骑兵,便有组织的修建堡寨。如此以来,遍布于两淮险要地区的堡寨也就成了一个个难啃的骨头。 而中原地区在蒙金战争中,民间也大修堡寨自保,如起家于河北的张柔、史天泽、刘秉忠、董文炳等蒙元汉侯皆是在吸纳和统合这股力量而打下的根基。而今有人效仿也就不以为奇了。 "不瞒陛下,这里临近太行山,丘陵密布,不少豪强在地势险要之处修建大量堡寨,少者数百人,多着千人,在其中囤积大量粮草,甚至开垦田地,以备长期坚守。而他们之中又有蒙元余孽常常出兵掳掠百姓,袭击官军。"孙恺言道。 "我们初到这里,接着休整之机出兵征剿,但他们占据地利,又熟悉地形,凭寨据守很是难攻。即使摧毁寨墙,攻入其中,但仍会遭到激烈的抵抗,简直是不死不休,也给我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几仗打下来,我们也有了些经验,动用大军攻破了几座大的山寨,如此才安生了些。可那些小的城寨虽然样式简陋,用料也多以泥浆、木材为主,十分简陋,难以抵御炮火之威。可他们相互纠结,彼此呼应,攻其一处,四处来援,但他们也难以成气候了,不敢公然与王师作对。而最烦的就是那些蒙元征募的乡勇,作战悍勇,又极其狡诈!"
第1667章 心有所忧
赵昺对于这些零散的抵抗力量倒是不特别放在心上,相对于当前北进大计只是疥癣之患,一旦他们收复中心城市,建立政权,并完成土地改革。在没有旧政权支持,又失去了经济支撑,其便成了**大海中的孤礁,是难以有所作为的。 所以这些残留的顽固势力,在耗尽了粮草,又无外援,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演变成真正的草寇,靠打家劫舍维系。而如此行为不得人心,让人憎恨,失去百姓的同情,只会愈加被孤立,早晚被剿灭;二是穷途末路之下,下山投降,接受招安。 当下据孙恺所言,敌我之间出现了宽达几十里的真空地带,也成为双方斥候的交锋之地。当赵昺以为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敌军看似是示弱退避三舍,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未必不是欲集中力量顽抗。 "你们现在物资准备的如何?"赵昺问道。 "现下我军共接收粮食十万石,储备肉食二十万斤,酱料若干,马料三十万斤,可供全军三月所食,保守也供两月有余。弹药储备也按照战役标准储备,火药两万斤,子弹一百万发,各种炮弹五万发,可供连续作战月余,现在已经按照计划下发到师、团。"孙恺答道。 "嗯,团一级保障要达到半月自给,兵站建设随后要铺开,保证前接后送通畅!"赵昺点点头道。按照计划第二阶段战役要持续两个月,打开通往大都的通路,并完成对外围城池的清理。 粮食储备之所以要按照三个月储备,因为作战和行军中粮食也会有所损耗,且步兵由于没有马匹代步,体力消耗是非常快的,作战期间的步兵食量极大,才能维持长期作战的消耗,一旦粮食供应不足,战斗力和韧性都会严重衰减,尤其是对军心有着极大影响。 而春耕在即,为保证不耽误农时,征发的大部分夫役要返回原籍,以保证夏粮丰收,这就要提高各部辎重自给能力。待进入二月后,北方也已入春,江河解冻,海港解封,便可以利用海运和运河输送物资,保证大军的供给。 "陛下,属下以为要尽快发起进攻,若是再拖延,一旦江河解冻,便需渡河架桥,极大影响行军速度,不利于后续作战!"孙恺建议道。 "不会等太久了!"赵昺轻笑着道。 其说的很对,在北方同样有着诸多河流,此时不比现代江河湖水十条有九条都干了,只剩下名字,却没有水了,且比之现代要宽阔的多。而这也成为阻挡进军的天堑,只要固守渡口就能阻挡百万军。 但冬季则不同,河水封冻,大河成了坦途,选择渡河的地点也更为随意,免了架桥之苦外,也使敌军防不胜防。这也是赵昺将第二段战役发起时间定在年后的缘故,使得他们可以利用河流封冻之际快速挺进,完成对大都的合围。 "这便好!"孙恺笑道。 "你们四军当面之敌是藁城,他们的备战的情况可有所了解?"赵昺的计划是以第三军和第五军从两翼合围真定城,而居中的第四军担任正面攻击,他们面对的首先就是藁城。 "陛下,藁城方面正积极备战,城防设施日趋完备。"孙恺有些幽怨的看着皇帝,似乎在怪陛下突然放弃北进,全**入休整,使得敌军有了充足的备战时间。 "据我军派出的斥候侦察,藁城县令董文直大肆招揽流民,由于其名声甚佳,周边诸县投奔者甚众,得青壮数万人,又将这些人按照行伍编队,加紧操练。同时利用蒙元朝廷解除武禁之际,召集工匠打造兵器,制造弓弩,周边的树木皆采伐一空。" "与此同时,董贼督民日夜抢修城防,仅城墙就加高了三尺,城楼更是加高丈许,城头还增设了木墙、张开帐幕。又将城外护城河扩宽、加深,以挖掘的泥土修筑羊马墙,在四门外修筑了堡寨..." 孙恺担心陛下难以听明白,还拿过张纸绘出城图,边标注敌军城防设施,边加以解说。赵昺听着听着也皱起了眉头,渐渐感到这董文直还真不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其对城防设施的布置不仅遵循了守卫城池的要责,还合理的将各种武器配置其上,将小小的藁城打造成了一个铁刺猬。 赵昺深知在城池攻守战中,守方处于天然的优势,而攻方不仅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也要付出重大伤亡。 对于攻方来说,攻城最先要做的,是清除城外的障碍,即填平护城河、堑壕。护城河、堑壕两者有时合二为一,夏秋时,堑壕引入河水,就成了护城河;冬春时,守方提前把堑壕堵起来,放干里面的水,因为壕底埋有许多尖桩木刺,人若不小心踩空掉下去,就会被刺个透心凉。 按照城池修筑标准,藁城这种县级城池护城河、堑壕至少宽四丈,深度最低丈五,而其又对城壕再度加深加宽。因此,攻方要花大力气来将其填平,而攻方先要拔除护城河前的拒马桩,这个拒马桩不是拒马用的,是阻挡敌人攻城器材用的。 这时攻城方需要顶着三面火力,用土石、柴草和尸体填平护城河。有时候攻城方别无他法,只能用人命前仆后继的填。填满护城河,才能触控到城墙进行攻城。正因为填平护城河的任务太过危险和繁重,很多将领都会使用辅兵、民夫去填。 此时攻方军队大多是驱赶城池周边的百姓顶着箭矢去填陷坑和护城河,等到填完了,城墙下面堆了一层尸体。为此,将领会让亲卫部队担当督战队,有临阵脱逃、畏缩不前的,斩立决、杀无赦。 其次,将领会承诺,如果他们完成了任务,是不会再上战场的,这就为辅兵、民夫带来了希望——熬过去就能活下去。最后,他们也常常采用捆绑的方式,比如只有完成任务才有饭吃,多次完成任务后可以脱离这个行列、进入战兵的队伍中。 当然古人也不都是傻子,攻方为了保障清障部队的安全,造壕车应运而生。造壕车的前方竖起高高屏障,用来抵挡对面射过来的箭矢,里面又装了填河用的砂石或袋子,等造壕车靠近护城河,只要打开窗口,就可以轻松得将石头投进去了。 如果壕沟、护城河比较宽,一时半会填不平,还有填壕车,一辆板车上面有折叠的桥板,到壕沟前放下桥板就变成一座木桥,可供士兵通行。同时,投石机以及己方射手也会向城墙投射远程火力,掩护填河部队。 对于守方而言,护城河是第一道防线。守方一般会在河后面设有三四道人工障碍,主要有蒺蔾、鹿角木、陷马坑、拒马枪、羊马墙等。或是防止敌军涉渡,或是防止敌军,特别是骑兵部队近前。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道防线是羊马墙,修于距城墙约十步远,高五尺的矮墙,在墙内设伏兵,用长枪袭击横渡护城河的敌人。敌人即便越过羊马墙,由于羊马墙与城墙间的区域较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也无法使用攻城器械,反而有利于守军居高临下发挥守城军械的威力。 所以这时才是战斗最为惨厉的时候。守方要阻止攻方攀越城楼,会准备好大量的滚木礌石。礌石指经石匠打制过的、形状重量适中、适合抛掷、专用于守城。滚木是长短重量皆有形制的圆木,木上有铁钉,圆木两端有绳索铁链。 守城士兵不用冒着敌军的箭雨杀伤而露头,可以躲在城墙垛口后,只瞄着被敌军云梯钩子钩住的地方,挥臂将石头沿着云梯钩住下一扔,或将滚木沿着云梯向下一滚,就算正在攀梯而上的敌兵甲士高举坚盾挡住了石头,石头砸在盾牌上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力,也会让他稳不住身体,顿时就被砸下了云梯。 类似的还有"狼牙拍",这是一种吊在城墙上的兵器,用一块木板制成,上面放置数百根狼牙钢钉,守城时,待到敌军到达指定位置,直接按下投掷的机关,狼牙拍就会直接砸下去,具有大面积杀敌的效果。滚木、狼牙拍等器械抛出后,可用绞车或抓着绳链拉动回收。这些兵器不属于消耗品,可连续性使用,敌人压根就上不了城墙。 守方除了用滚木礌石砸,还有沸油、金汤二种杀器。沸油用大锅倾倒下去,或用喷筒将火油喷射下去,然后用火箭点燃;金汤就是沸水,敌军列队登城时,守方直浇下去。无论敌军穿着多坚厚的铠甲,让沸水兜头一淋,无不遍体鳞伤... 听着孙恺的讲解,赵昺的脑海中也浮现出惨烈的战况,仿佛看到正在云梯上攀爬的军兵,无不纷纷从梯上坠落,凄惨哀嚎一片。但他以为即便破城还只是开始,而不是战斗的结束,后边还会有更为惨烈的战斗...
第1668章 其之目的
赵昺突然觉得不妥并非是灵机一动,而是对藁城严密的城防布置和董氏不惜代价的经营惊住了。要知道以**当前的攻坚能力,便是如襄阳这等坚城都不在话下,而如县城这等简陋的城池往往都是一战即克,因此蒙元军队自知守不住,往往都是望风而逃。 藁城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城池,且在蒙元毁城中遭到破坏,而以董氏在元廷中的地位及消息来源,不会不知道**战斗力,也应该清楚以藁城一隅之地是难以挡住宋朝北伐大军的脚步,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赵昺不怀疑董氏在藁城的地位,这里是其投下之地,又经营了几十年,无论是施恩于民,还是威压之下,定然获得民心,而手里也必然有一支对其忠心不二的武装力量,也会积累下大量的财富。 有人可能会对此存在怀疑,蒙元朝廷不是扼制汉人将领,不是早迫使'汉侯';们主动削了封号,解散了私兵吗?对此赵昺只能是嗤之以鼻。即便在朝廷严管之下,豪门大户养些私兵、死士其实也非难事。 历代有关豢养私兵暗杀或是造反的事件记载是不绝于史,这些死士似乎都是不怕死的,心甘情愿为人卖命,无论什么都可以做。而最可怕的是,古代这样的人为数还不少,常有豢养数百甚至数千私兵、死士的记载。 说起死士,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做刺客,网络上一度盛传出古代豢养死士,都是挑孤儿从小培养进行残酷的训练,然后还要进行洗脑灌输思想,让他们成为忠心耿耿,主人一声令下无论什么事都愿意去做的杀人机器。 但实际上古代蓄养死士并没有这么复杂,根本不需要洗脑和从小培养,古代的人命并不值钱,只要肯花钱买一条人命并不是什么难事。实际上,古代的死士其实并不是一种职业。而是只要是敢死的勇士就可以称为死士,可以是折节下交的莽汉,他们可以是门客,也可以是家奴。 就比如著名的荆轲刺秦王,荆轲作为燕国太子丹养的死士,待遇还是很高的。太子丹每天都去拜访荆轲联络感情,一应用具都最好的,要车给车,要美女给美女,要啥给啥。于是该让荆轲送死的时候,荆轲明知刺杀秦王必死也还是该上就得上。 这种死士一般都是以恩义拉拢,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替我去刺杀贵人,在古代天灾**,人的平均寿命都不长,所以很多人都轻生重死,认为士为知己者死是值得赞颂的一件事。虽然对方目的很明确就是请你为我去死,但是往往认为对方愿意花这么多钱来买我这一条命,就是看得起我,并以此为荣。 当然也有不要钱的,聂政便是这一种。如果以现在的价值观来看,其宁可杀人以后自残毁容后再**,这么专业的杀手,怎么也得从小培养洗脑才行,但实际上他连钱都没收,仅仅是愿意出百金请我杀人,就是我的知己,我就愿意为他去死。 春秋战国时期这种生产力低下的青铜时代,战国四公子也动不动养上千门客。在当时蓄养门客是一件很有面子,挣取贤名的事情,这些门客的来源有的是怀才不遇的投机者,有的是破落的贵族子弟,也有不甘于贫贱的底层游民,更有被通缉来寻求庇护的通缉犯。这些人只要愿意去死,自然就是死士。 门客是明面上的,但在统治者感受到威胁后,加之时代的变迁,蓄养私兵就被明令禁止。那么诸多私兵如何才不会被人发现呢?这在现代人看来简直就是难以做到的事情,但在古代其实并不难。 古代和现代不同,大户人家数千奴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红楼梦》中贾府就有上千号人,当然红楼梦虽然只是小说,但也反应了当时的情况。这么多的奴仆当然不可能养在自家宅院里,要知古代的土地兼并现象不绝,而兼并后的土地当然不可能让这些大户亲自去种,而被徭役、税负、高利贷逼到破产的农民则只能卖身作为奴仆给这些大户干活。 此外古代动不动就是饥荒、瘟疫、战乱。路有骸骨,易子而食这些记载数不胜数。成为大户人家的奴仆生活有保障,还不用服徭役,为了主人去杀人、打仗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且在古代去也要户籍,没有户籍就是逃奴,即使天下之大,却无你立锥之地。就算不愿意去效死,你也无处可跑, 因此只需要将人分散在各处庄园里,农忙时干干活,农闲时将门关上,在依附自己的佃户、奴仆中选些身强力壮的和宾客们组织起来做做军事训练,就是私兵了。而外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且他们的家属都被世家大族控制,打仗只能拼命为主公效死。 这种事情其实在中国数千年的封建王朝中一直存在着,大家也一直都在做。什么门客、部曲、死士、家兵和家奴,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其实都可以视为私兵,只不过换了个名称而已,家主可以驱使他们去杀人,去造反。 赵昺就记的明代中后期武将的所谓的家丁,因为"武将所辖不入兵籍",名义上并不是军人,那都是武将自己掏钱养的,所以不用听其他官员的命令,只是武将的家丁奴仆,只听武将的命令,只为武将效死,他们干的事都可以算是私兵了。 而蒙元政权汉化并不完全,还处于奴隶制社会,他们在战争中掳掠了大量的人口,称为驱口,也就是奴隶,被视为个人的私产。所以蒙元权贵们多者有奴隶上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么像藁城董氏这样的投下家族养几千私兵也是合理的。 因而赵昺判断董氏完全不必依靠官军就可得兵数千,况且当前又有朝廷征签乡兵的诏令,可以凭借自己良好的声望和财富轻易建立起一支军队。而那些收留的流民中也可以选拔青壮作为后备军和夫役,使其可以调动数万人守城。 不过赵昺认为董氏即便能够迅速组建起一支军队,但是存在着个致命缺陷,便是他无法获得足够的武器。要知道元廷对武器控制十分严格,如董氏这样的勋贵也难以私藏大量的兵器,即便当下暂时取消武禁,他们在如此形势下也难以获得大量的钢铁。 当然他们可以毁掉铁制农具打造兵器,但赵昺仍认为以董氏的财力仍然难以满足需要。刀枪一类的兵器打造自然简单,打造个矛头按上木柄就是长枪,普通的铁匠就能完成。但守城最需要的却是远程兵器——弓弩,那就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造出来的。 蒙元对弓弩控制十分严格,董氏不可能有多少储备,而制造一张弓却极为繁琐和耗时,只所需要的材料就有十数种,且工序极多,得到一张成品弓往往要耗时年余,如此成本也是不低。且并非有钱就能够在短时间内可以得到的。 有了弓,还需要箭矢,相对于弓要简单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不说箭羽不易得,就是看似最简单的箭杆也很难,其的加工、抛光、上漆、缠线,每个环节都需要消耗人力物力,虽然一支箭不是特别精贵,但是价格也不便宜。 过去在大宋一支合格的箭矢也要七十文左右,按照现下的物价也够几天的生活费了。而在蒙元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宝钞都得几十贯了,合银价要三分银。三分银是啥概念?一两白银是一百分,而一两白银能买一石米,可见三分银也相当于一天饭钱了。 三十支差不多就接近一两白银,何况打起仗来需要的弓箭可不是几十支。所以战场上不计成本的那种大规模覆盖的箭雨抛射,其实也不是常常出现,因为箭的产量和价格导致了每次箭雨抛射,其实都是"乾坤一掷"。 这就导致各政权在开战前,都会大量生产军械,而战争成本也是建立在政权的经济之上。这也是为何会出现战端一开,烧钱烧的像烧柴火的情况。这也是为何说,打仗拼的是动员能力的原因。而即便董氏富甲一方,其也玩不起这种游戏,何况面对的是一国之力。 所以赵昺判断董氏不惜代价的修筑城防,也是迫于形势和经济实力,既然无法在武器上取得优势,就只能通过加强城防来获取地利,利用层层堡垒来抵销敌军的武器优势,大量消耗**的兵力,从而守住这弹丸之地。 但董氏如此就真的能守住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赵昺觉得其肯定也知道这是必死之局,**就是不动手,只要围而不攻,不需数月就能将他们都活活饿死。而其当下的姿态,除了表示要死战到底的决心外,他想不出其它的缘由,那么对于急于北进的**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第1669章 并无准备
由此及彼,想明白对手的动机,也就明白了其要达到的目的。赵昺意识到董文直将藁城打造成一座坚城,目的并不是做一个铁刺猬,以吓阻**不敢攻城。而是要当一个铁核桃,让**付出巨大的代价。 赵昺认为董文直已经断定**不会停止北伐,放弃收复中原的决心,当然也不会在自己身后留下一根钉子,那么此战就不可避免。而其也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是难以对抗强大的**,但他无路可退,只能决心一战。 当然董文直也不想让**轻易得到,又知**火器犀利,在野战的情况下根本占不到便宜,于是就围绕城池修建堡寨、加固城池,层层设防,与敌近战以抵消武器上的劣势,让**每进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守城,自然也做好在城破之后巷战的准备,而巷战向来是攻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守方可以充分发挥熟悉地形的优势,将每一座房屋、街道当做战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杀伤敌军。 赵昺知道**当前的攻坚能力毋容置疑,自收复江南之战起破城无数,攻城战术自上而下皆十分娴熟。而在这个时代,一旦城破守便标志着城池已然失守,守方或是弃城而逃,或是放弃抵抗投降,少有巷战发生,如此也导致**缺乏巷战的经验。 而野战与巷战最大的不同在于,战场被无数按照一定规律排列的建筑分割,任何战术单位都处于一个相对封闭而狭窄的场景之中,这给本方观察、火力的运用都带来了限制。同时,对于你的敌人而言,这个问题也是同样存在,只不过他们对于场景的构造更这熟悉,并且处于守势,这一切都更为使得巷战术成为最复杂的步兵战术 而巷战的显著特点一是敌我短兵相接、贴身肉搏,残酷性大,二是敌我彼此混杂、犬牙交错,危险性强。在敌对双方势均力敌时,要想速战速决,困难是较大的,攻方除了包围,短兵相接等战斗形式外,参加巷战的人员成分复杂,使你敌我难辨。 总体来说,"巷战"这种作战方式,是敌对双方的水平拉到基本一致,即便是暂时占据上风,也会因为无法大面积进行战斗,从而不得不进行贴身肉搏,这样一来,就会造成千斤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甚至还打不到。再加上,巷战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你不知道谁是敌人,种种因素相加,这就让战争充满了不确定性,谁赢谁输,就成为未知数。 但赵昺在前世曾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古代条件下不会爆发巷战。因为其以为古代一个城市最坚固的建筑,其实就是城墙,所以守军主要就是依托城防进行抵抗如果城防工事被突破,城墙被摧毁了,或者突破了,城内守军因为缺乏坚固的建筑,就没有条件依托其它建筑继续进行抵抗了。 其次,古代战争都是冷兵器为主,***即便有也都是比较笨重的,主要都是在城防工事上配置和使用,城市内是没有的。最多就是利用弓箭这种冷兵器时代唯一的远程杀伤武器偷袭敌人,但是这种杀伤对敌人不可能造成太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不过赵昺却也看到有人以发生在明末的洪都之战作为反击。彼时陈友谅以号称六十万大军进攻只有两万守军的朱元璋留守部队,但是此战在守将朱文正指挥下,整整打了九十天,终于等到了援兵到来。 在战斗中,朱文正合理的将手下将领安排在各个城门,并在城门后安排了士兵,用以梯队进攻,以保证每一道城门都不至于失守。同时,朱文正广泛利用城内群众基础,发动群众,制造舆论,灌输誓与洪都城共存亡的思想,使人人都对城外的敌军同仇敌忾。 如此即便是某一道城门被临时攻破,很快就有替补的士兵跟上来,这就让敌军前进的道路十分艰难。与此同时,洪都城内的百姓,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勇气,不断地想尽办法来阻挡陈友谅大军的进攻,也给陈友谅造成很大困扰。 也就是说,朱文正所在的洪都城,利用城内的地势,以及优厚群众基础,并充分发挥了巷战中"谁熟悉地形,谁就能少吃亏"的原则,给陈友谅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最终此战的结果是,朱文正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之下进行了一场完美的"巷战"。 在这一战中,陈友谅原本是占据非常大的优势的,兵力充沛,武器先进,而朱文正却相形见绌,不仅缺兵少将,现有的条件也不足以抵抗,但朱文正巧妙的利用地形优势,让陈友谅吃尽了"巷战"的苦头,以至于数十万大军,最终无功而返。 赵昺以当下的角度评价,坦白来讲朱文正在这场战斗中,确实是占据了"巷战"的优势,才能坚持如此之久,利用城市中复杂的道路环境,以及广泛群众基础,才能最终获胜,若不是因为是在城市之内,而若换一个开阔场所,即便是朱文正再厉害,也还是会被陈友谅逐一消灭。 虽然现下与历史上几十年后爆发的战斗,攻守双方装备和实力不具可比性,但赵昺以为也具有参考性。 首先,当前己方计划以第四军攻取藁城,他们的总兵力不过三万,与陈友谅的六十万兵力差距是天地之别。而藁城可以动员的兵力至少在三万以上,而巷战开打也可以认为全民皆兵。虽然在装备的差距上可以抵销敌方部分实力,但兵力上仍然有着巨大差距。 其次,己方在敌方百姓来看是闯入自己家园烧杀劫掠的侵略者,对他们存在着天然的敌视。而城中守敌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必然会拼死抵抗。加之董氏在藁城经营几十年,家中的奴仆与其是利益共同体,而城中百姓更是依附其生活,或是受其恩惠和庇护,群众基础坚实。 再有,一旦进入城池,**的火炮等重武器会受到地形限制,难以发挥作用,甚至由于视线受阻造成误伤。即便有**在威力上的优势,却在狭窄地形中近战时并一定比长矛大刀有用,而弓箭手可以在暗处射击,又不会暴露自己。 赵昺想了想,并没有贸然提出自己的意见,而是让孙恺汇报下攻取藁城的详细作战计划。毕竟他现在是皇帝了,掌握方向和大局即可,不可能若过去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而每个部队具体如何打,采用什么战术并不了解。 孙恺虽然觉得皇帝话锋突变,过问起己部的详细作战计划,觉得有些不解,但是并非毫无准备,毕竟在休整期间,他们也在积极备战,并对藁城的特点有针对的进行训练。于是便拿过城图讲述起如何排兵布阵,如何组织进攻详加讲解。 其实**经过多年作战已经针对不同行事的战斗总结出规律,只需在具体实施时根据实际情况在细节上做出调整。赵昺听着其的汇报,果然没有脱离这个套路。 首先在战术上扫清周围据点,采用围三缺一对敌实施包围,并派出部队布置打援、布置伏兵追击逃敌。确定主攻方向后以火炮轰击城池,破坏其城防,杀伤城上敌有生力量。与此同时派出部队清除城前的障碍,填埋壕沟,组织部队准备攻城。 而后会视炮击效果再决定进行第二轮,甚至第三轮炮击,然后对城池展开进攻。考虑到藁城城池较小,虽然经过整修,但依然薄弱,所以孙恺准备从最为薄弱的城门进行突破。一边组织突击队登城,一边组织力量破门。 一旦打开突破口,便命令预备队迅速登城撕开缺口,与敌争夺城墙将之驱逐,或趁势打开城门。而一旦失去城防,或是城门被打开,敌军此时往往便会士气全无,弃城突围钻入**早就布置好的埋伏圈... 听着汇报赵昺暗自叹口气,果然依旧是老战术,其将重点依旧放在城墙的争夺上,具体就是大炮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大炮轰...直至城上敌军无力抵抗。而对城中的战斗则只是一句'入城后迅速展开追击,消灭残敌';而概之,对于巷战根本没有具体措施,甚至可以说就没有准备。 当赵昺提出一旦敌军在城破后并没有放弃抵抗,而是依靠事先准备好的街垒、房屋和街道进行有组织的巷战时,其将如何应对时,孙恺居然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的说城破之时敌军逃跑还来不及,怎会进行抵抗呢?再说在攻城之战中,敌军主力已经消耗殆尽,想组织巷战也难以做到。 赵昺此时只能叹口气,从藁城董氏家族发展史及与蒙元朝廷恩怨说起,又将自己途中所听到的藁城城中民情和舆情告之,分析了董氏此时的心理活动。孙恺听了也郑重起来,觉得自己的作战计划真的漏掉了点什么...
第1670章 决心已定
春节很快过去,藁城街道上上元节悬挂的彩灯还未撤去,鞭炮燃放后遗留的纸屑尚未清理干净,县令董文直一早便上城巡视。他早在前几日就接到线报,大宋皇帝于正月初五发布《讨元诏书》,在高邑大营誓师北伐,河北东、西两路大军号称百万向北开进。 董文直接报后不免黯然。这些年来,南朝数次出兵与元廷大战,但是其皆未颁布诏书。江南之战,南朝皇帝以保护先祖陵寝为名出兵;第一次北伐,则是以边界纠纷,出兵惩罚为名夺取了两淮和襄樊,诈取了川蜀。 即便这次南朝大举用兵,初时依然是以蒙元淮北驻军剿匪不利,导致盗匪劫掠榷场,进而遣兵越界剿匪为名开战。随后攻取了河南和山东,占据半个河北。而按照国家交往的惯例,仍可视为两国之间的冲突,非是国家之间的战争。 如今南朝皇帝发布讨伐诏书,那就是向蒙元正式宣战,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这不仅彻底断绝了朝廷媾和的念想,也打消了董文直心中尚存的最后一丝侥幸,毕竟万物皆有求生的本能,他也不愿战火之下家乡生灵涂炭,族人泯灭。 而南军誓师后,短短十余日便攻取了元氏、赵州、宁晋、深泽、无极、栾城、井陉、鹿泉等数县。然后中路军兵至藁城,东西两翼则绕城而过直扑真定,隔断了两地间的联系,现下藁城已经成为一座孤城。 董文直昨夜接报,**有探马窥城,城外堡寨驻守的军兵因敌情不明,没有出兵接战,只是以弓弩驱逐。而**探子也未多做纠缠,趁天黑遁走,他知道这表明敌军已经距城不远,天亮后便上城探查。 董文直登上南城城楼向远处眺望,但被晨雾所阻挡,而其中似有马蹄声遥遥传出,他侧耳倾听蹄声越来越近,从细碎变的沉重密集,不多时便有数百骑冲破雾气向城下驰来,直至城下越两里才停下脚步,而城上的警钟也骤然敲响,大批军卒立时涌上城头,紧张的望着城下的敌军。 "父亲,我领兵冲上一阵,杀杀南军的士气!"站在父亲身后的董士表言道。 "这只是南军前哨,敌大军稍后便至,不可莽撞!"董文直扭脸看看跃跃欲试的儿子沉声道。 "父亲,正可趁敌远来,冲乱其的队形,大杀一阵,让他们不敢小觑我们董氏!"董士表不甘心地道。 "混账,南军岂能无备而来!"董文直哼声怒道,"为将者最忌莽撞,当前敌情不明,也许他们正是想诱你出城!" "是,父亲教训的是!"董士表虽然是独子,但家教甚严,他对父亲十分畏惧,见他言辞严厉,低头悻悻地道。 而事情果如董文直所料,晨雾在朝阳的照耀下逐渐散去,便见无数兵马显现出来,他们结成阵型向城池如蚁涌来,密密匝匝让人看得眼晕,脚步踏起的尘土如滚滚浓烟。将至城下行军大队向两翼张开,形如两只巨臂欲将城池抱入怀中。 此起彼伏的号声中,正面的**不断变换着队形,前军直抵城前两箭之地才停下脚步,排出一个个交错的小方阵,彼此间保持着几十步间的距离,而两翼则各有百骑游弋,隐隐对城池形成包围之势。 "圣上仁德,降者不杀!"一队**士兵站定,向城上高声喊话劝降。 "圣上仁德,降者不杀!" "圣上仁德,降者不杀!" ... "放箭、放箭、放箭!"董士表闻听大怒,下令放箭,又哼声道,"明明是虚伪之徒,却要惺惺作态,可恶!" '咻、咻、咻...';城上军兵得令,立刻向喊话的**开弓放箭,尽管他们居高临下,但依然难以射到城下**,仅有稀疏的箭矢飘到阵前,只是惹来阵阵嘲笑。 "哈哈..."城下的哄笑声刺激的董士表更加恼火,拿过一张弓搭箭亲射,在空中飘忽了一阵,但力有不逮,'啪嗒';掉在**脚下,倒是把他们下了一跳,随后却是惹来更大的笑声。 "再射!"见城上弓弩难及,董士表暗叹临时打造的弓弩性能差强人意,远不如官造的步弓。但他也知'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当下绝不能输了士气,便挥动令旗指挥城前堡寨中的弓手放箭,以打压**气势。 城前的堡寨修在城壕之外,用于守卫入城通路,并遮护城门,以防止敌军沿大路直驱城下,也算是城防的第一道防线。过去藁城的城前堡寨不大,更多的作用是防止盗匪侵袭,守护入城的桥梁,收取关税,更像是个税卡。 在**北侵后才开始重修加固,现在寨墙皆以石块垒砌,又以夯土加固,高丈许,厚三尺,长宽各约五十步,其内建有哨楼,寨前布置了拒马。堡寨内驻扎的军兵得到命令后,立刻依托垛口向**放箭。 当下两军相距较近,但弓力不足仍难以伤到**,可他们的行为却似乎激怒了**,其立刻展开队形与他们对射。*****射速快,威力大,齐射之下仅三轮便将堡寨内的弓箭手压的抬不起头,只能龟缩在墙后躲避。 即便如此,**仍不肯干休,前排步军稍退,炮军上前,十余门威远炮简单的构筑阵地后,便开始发射。炸雷般的炮声让城上的董士表身体不由的一震,脸色巨变,他虽号称参加了淮北之战,但并未有与**交过手,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退';入河南。 "镇定!"董文直虽也是第一次见到**火器之威,心中也深感震惊,但比之儿子要镇定,哼声道。 "是!"董士表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事态,当下全城上下可以说都在看着他们父子,若是自己惊慌失措,定然会引发满城百姓的恐慌,强自镇定地正正头盔道。 董士表向城下看去,他自以为能挡住敌军第一轮冲击的堡寨,在火炮的轰击下,寨墙已然轰然倒塌。而随之**的炮火在短暂的停歇后又再次发射,弹丸坠入惊慌躲避的军卒中轰然炸开,顿时死伤一片,惨嚎声四起。 此情此景下,城上观战的军卒们一个个的目瞪口呆,有的人甚至手脚颤抖,握不住手中的武器,显然他们并没有料到**火器竟如此犀利,仅仅片刻功夫堡寨便被肆虐的炮火吞没。而他们却只能看着袍泽们在爆炸的火光和硝烟中挣扎,自己束手无策。 "将军,开城放他们入城吧!"南城守将见有从寨中逃出的军卒向城上呼救,哭喊着请求放下吊桥放他们入城,略带哀求的向董士表道。 "不可,堡寨不守,此时开城敌军便会乘势追击杀入城中!"董士表见那些逃离的军卒人人带伤,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断然拒绝了。 "主公,再不救,他们便要尽数折损在城下了!"守将见提议被拒,转而向董文直求告道。 "董顺,慈不掌兵。他们不做抵抗,弃寨而逃,按律当斩。而你开城救护,为敌所乘,导致城破,亦是同罪!"董文直冷冷的看向其沉声道。 "卑职明白了!"主公待下向来宽厚,从不苛责,董顺以为其必不会见死不救,可事实出乎意料,他只能躬身应道。 "吾知你心中不满,以为吾见死不救。但汝要明白,此乃非常之时,若对逃军不做惩戒,只是一味纵容,又如何领军!"董文直见其言语中似有不满,再出言道。 "卑职不敢!"董顺听罢只感到骨子中都泛起凉气,转身下了城楼下令道,"不战而退,按律当斩,将他们即刻射杀,以儆效尤!" 董顺言毕,抽弓搭箭将城下为首者射杀,而其后的亲兵也纷纷开弓放箭,好不容易挣扎逃出的军卒毫无防备,皆被乱箭射倒在城壕边上,城上众军见此无不凛然,堡寨中奔逃的军卒纷纷止步,不敢再退。 **的炮击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两刻钟的功夫就将整座堡寨变成了一片废墟。而他们也没有久留,留下一句'明日卯时若仍不投降,便会发起攻城';的最后通牒,然后便交替掩护缓缓后撤两里扎营。 "开城救人!"直到断后的**骑兵远去,董士表才下令开城门,放下吊桥救护残兵。 "让其它堡寨也撤回城中吧!"董文直想想言道。 "父亲,若是将城外堡寨尽数撤走,敌军便可直攻城下了!"董士表言道。 "**炮火犀利,城外堡寨在其之下毫无用处,只是徒增伤亡而已!"董文直言道,"但那些逃兵的尸体不要收敛,就摆在那里!" "这又是为何?会不会有损士气!"董士表知道父亲做事向来仁义,即便是死于途中的流民,也会遣人置办棺木埋葬,而今'战死';的军卒却要曝尸城外,实在有违其过去的作风,因而不解地问道。 "南军炮击堡寨,既是想我们示威,也是震慑,欲以此迫降。而我们不收敛逃兵的尸体,不仅仅是在警告御敌不坚者,也是再告知南军我们守城的决心!"董文直沉声道...
第1671章 放下包袱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宋军已经扎下营盘,营内外皆点起篝火。而城池上也遍插火把,城墙外侧也悬了灯碗,两下交相辉映,让天上星月失辉。孙恺出了大帐,伸伸懒腰,长舒了口气,但心中依然觉得压抑。 转身望向后营,那里是行营所在,黄龙旗随着夜风摇摆,身穿深蓝色军服的陆战旅士兵不但巡视。而哨楼上身穿黑色军服的护军亲卫旅士兵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护军骑兵旅的战马则刚刚归营,打着响鼻,喷着雾气,被驱入马栏。 在正月初十,皇帝行营和河东行军总管府及禁军第八军自邯郸赶到高邑与皇帝会合,经过商议由第四军,加强一个炮兵团打藁城,田忠率第四、五、八军,及骑三师和炮二师大部清扫当面之地,会攻真定城,行营则暂随第四军行动。 宿卫皇帝行驾本是极为荣耀之事,但此时孙恺却倍感压力,担心攻城失利,难以面对陛下。在年前的会谈中,得皇帝提点,他猛然醒悟攻取藁城,破城不难,难的是入城后面临的巷战。 对于巷战,孙恺及军中诸将其实并不陌生。当初他们前往琼州,时刻面临蒙元的威胁,而初建的帅府军尚十分羸弱,一旦敌军突破海防线,就只有简陋的城池可守。所以那时各部皆要准备与敌巷战,以此拖垮敌军。 收复江南前,各军也曾进行大练兵,准备与敌进行巷战。而在此战中也曾与敌进行过残酷的巷战,因而现下各军的中高级将领对巷战并不陌生。但是在全军逐步换装火器,火炮成为攻城掠地的利器,炮火之威下,敌军往往丧胆,在城破之后丧失了巷战的勇气。 加之随着老兵逐渐退役,部队不断扩编,补入新兵,虽然还会教习巷战,但是由于老兵的缺失,能力已经大不如前。而在皇帝分析了形势之后,孙恺是出了身冷汗,若是为攻取一座小小的藁城卷入巷战,导致伤亡惨重,或是久战不绝,丢人事小,误了北伐大计就事大了。 即使第四军能避开藁城之战,但是现在已经进入蒙元核心腹地,抵抗会越来越激烈,后边还有真定、中山、保州、涿郡、大都……总会有避不开的那一天。因而孙恺断然取消了休假,召集四军各部主官挑选精于巷战的军官做教头,重新展开练兵,力争每个军卒皆能掌握巷战技巧。 在此期间,皇帝多次前往练兵场亲自指导,并提炼出多种技战术。与此同时,孙恺派出多队斥候,对藁城城防和武器配备及城内的街道、房屋布局进行详细的侦察,而后选择相似地形加以反复演练,总结经验,制造适用的器具等等。 尽管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孙恺还是想避免巷战,但今日一见让他打消了最后一丝侥幸,此战已经不能避免,明日必将有一场血战。扎营之后,他再次与各部主官对战事进行了部署和推演,可仍觉的心中忐忑,想向陛下就具体方案再汇报一下。 但孙恺走到营前又踌躇了良久,想想这么多年来大家,也包括自己对陛下都有了依赖之心,有难之时皆想问计于陛下。而他这些日子也看到了皇帝的辛苦,与行营会合后便是行军途中,也是与陆相等人探讨国事,面上难掩疲惫之色。 “孙都统,陛下要你过去!”正当孙恺为难之时,徐宏走过来行礼道。 “哦,陛下有事召见?”孙恺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地道。 “是孙都统有事吧?陛下见你在营外转了半天了!”徐宏笑着打趣道。 “呵呵,陛下都看到了!”孙堪顺着其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陛下,干笑两声道。 孙恺与徐宏进了行营,行礼拜见,赵昺随意的走了几步到一堆篝火前,席地坐下,又示意其挨着坐下道:“是对明日之战没有信心?还是紧张了!” “陛下,属下是有些紧张,担心让陛下失望!”孙恺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汝也是军中身经百战的宿将了,难得还怕攻不下这区区小城?难道是朕在这里,影响到汝的情绪了?”赵昺将一根柴火扔进火堆,笑笑道。 “属下不敢!”孙恺连忙摆手道,“陛下能坐镇第四军,全军上下倍感荣耀,士气大振,属下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就是还有顾虑,担心会打不好,失了颜面?”赵昺拍拍手上的土笑问道。 “嗯,有点儿,所以想请陛下再指点一二!”孙恺点点头承认了。 “你们的作战计划朕看过了,很好!朕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而此前你们的演练朕也看过了,只要没有作伪掺假,他们的技战术水平已然超出了朕的预期,更谈不上指点了!”赵昺摊摊手道,表示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属下担心有负陛下的重托!”孙恺言道。他清楚藁城虽小,但董氏却在河北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甚至能左右诸多曾经的‘大小汉侯’的想法。而其又不肯接受招降,欲拼死据守。所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又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夺下此城,以震慑观望的诸侯们。 “不必有那么多顾虑!”赵昺言道,“你们打得好,可以为我军以后攻坚打出一个模范战例,供各军参考学习;打不好,我们可以总结经验再战,一天打不下来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藁城弹丸之地难以阻挡我朝北伐的脚步,董氏即便愿意为蒙元殉葬,也无法挽救这个腐朽的王朝。” “谢陛下!”孙恺听了心头一热,憋在胸中的那口气也终于吐了出来。 “汝尽管放手去打,出了篓子有朕在。兵力不足,这里还有陆战旅、骑兵旅、亲卫旅,还有朕皆在你马前听令!”赵昺指指身后的行营道。 “陛下,属下明白了!”孙恺听罢心结全无,他当然不可能去指挥陛下的亲军,更不可能让皇帝冲锋陷阵,但已然知道了皇帝的态度…… ………… 次日,宋军在寅时已经饭毕,寅时过集结完毕。按照计划,为了能集中力量,放弃了多面进攻,而是以将南门作为主攻方向。第一师担任主攻,以军直属队和自第二师、第三师各自抽调一个营作为预备队。其余各部分别部署在东、西、北三门,防止敌军突围。 “开炮!”卯时正,进攻部队部署完毕,藁城果如所料并没有投降,孙恺下令开炮。 首先开火的依然是火箭炮群,用以杀伤城内的敌军,打乱他们的部署。随着命令下达,一道道火龙顿时腾空而起,呼啸着向城中飞去,越过城头一头扎了下去,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并被漫天的烟尘笼罩。 与此同时,布置在后的威远炮也开始射击,他们的任务是摧毁城楼,破坏城防设施,杀伤城上的士兵。城上布置的用于阻挡飞石的幔帐在激射而出的铁制实心弹的撕扯下,就如蛛网般顷刻成了丝丝缕缕的破烂。而那些架在城头的木制挡墙,更是抵挡不住火炮之威,被砸的稀碎。 即便砖石垒砌的垛口也难以抵御炮弹巨大的冲击力,只要被命中无不崩裂倾倒。用来藏兵和囤积物资的战棚,也被一一摧毁。而城上的兵卒避无可避,有的逃下城去,有的蜷缩的城墙之下,更多的成了一具具尸体。 高大的城楼作为城防系统的要塞和指挥枢纽,自然是得到重点照顾,先是以实心弹一顿狂轰滥炸,将城楼的正面砸的千疮百孔,高大的立柱也是歪歪斜斜,难以支撑厚重的上层建筑。而给其致命一击的则是后续的开花弹,纷飞的弹片让楼中的兵卒伤亡惨重,爆炸的火焰引燃了木制结构的楼体,将它变成了一根燃烧的大火把。 部署在最前排的速射炮针对的是城前的羊马墙,这道墙是城外的最后一道防线。藁城的羊马墙是以挖掘壕沟的泥土夯筑而成,后边藏兵,用于击杀越过壕沟的敌军,阻止近城的敌军登城。所以要想接近城根,架设攻城器械,必须要先摧毁这道防线。 速射炮威力和射程皆不及威远炮,但是射速快,可以发射霰弹和实心弹。在近距离上发射足以摧毁不过两尺多厚的羊马墙,而与霰弹交替发射,同时能够杀伤有生力量。这就像是挖洞打田鼠一般,先以实心弹炮火掩体,再用霰弹杀伤逃窜而出的敌军兵卒。 宋军的大小二百余门火炮同时开火,一时间城内、城上、城下爆炸声连成片,根本分不清个数,整个南城门左右皆笼罩在硝烟和火焰之中。在猛烈火力的压制下,敌军死伤惨重,整个被打蒙了,一时间从上到下都陷入混乱之中。 在炮击进入白热化之际,步军的工兵营前出,他们一边拆除敌军设置的拒马、陷坑,泼洒的铁蒺藜,开辟通路。并准备架设壕桥,准备攻城……
第1672章 明修栈道
赵昺在距城三里之外的一道高坡上观战,在整个炮击过程中就像是欺负人,敌军没有组织起一场像样的反击,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但由于硝烟的遮蔽无法看清当前的战况。 说起来这也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起码当前他解决不了,因为黑火药的燃烧会产生大量的硝烟,上百门火炮齐射,简直就如一场突降的浓雾,笼罩其中的人几十步内就难见尊容。而‘排队枪毙’战术的双方走到近前才开枪,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随着城防设施被摧毁,为了防止误伤前沿的步军,宋军的炮击逐渐减弱,战场上的状况才慢慢的重新呈现在赵昺的望远镜的镜头里。只见十几家壕车在士兵们的推行下迅速接近城壕,被推进壕中,随着收紧的绳索被砍断,折叠的桥板放下,搭在对岸,一条简易的渡桥便架设成功。 而随着宋军炮火的减弱,敌军重新上城,修整毁坏的城防,搬运物资。城下在炮火中幸存的敌军利用残破的羊马墙做掩护,向架桥的宋军放箭,企图阻止他们过壕。宋军则以速射炮进行压制,用火枪和他们隔壕对射,掩护架桥。 城前的这片几十步宽的空地上一时间成为了修罗场,要将攻城器械送到城下就必须要消灭羊马墙后的敌军。武器上的差距,使得守卫羊马墙的敌军难有招架之力,但他们依然死战不退,还发起了数次反冲击,欲摧毁宋军的壕车,但每每不待他们冲到近前,便死伤殆尽。 但是元军似乎打不绝杀不尽,反击的兵力不见减少,还有越来越多之势,他们通过城墙开凿的暗门不断增兵,前仆后继的向过壕的宋军展开冲击。而宋军则以手榴弹和火枪反击,甚至在有些地段双方展开了白刃战。 宋军后续部队不断过壕,而敌军的伤亡越来越多,难以阻止宋军经过的脚步,城下阵地终于易手。而随着壕桥架设完毕,也便拉开了攻城的序幕,进入战斗最关键的时候,而当务之急就是攻破城门,或是砸破高大厚实的城墙。只要城墙倒塌,或出现一个缺口,攻方大军就可以一拥而入。守方无险可守,战败是迟早的事。 攻破城墙在过去同样需要重型武器,大致上可分为近距离直接破坏型,与远距离抛掷型。攻城武器主要以木头打造,佐以基础的杠杆原理,将石头等重物抛出。随着宋军火器的发展,攻城武器也演进为以火炮为主。 近距离直接破坏型器械,以攻城锥为代表。攻城锥是用来撞击城门、城墙,以破坏敌城,从而达到攻城胜利的钝器。通常由一根巨大的桩固定在四轮车上,以巨大的惯性通过桩头冲击城墙或城门。在突破第一层城门之后,士兵会一拥而上攻击并摧毁脆弱的第二层城门。 在这个时代,抛石机是最为有效的远程攻城利器,但是效率偏低需要先在城池的四周架上投石机,昼夜不停地抛射燃烧物、轰击城墙,同时攻城车上的大锤不断撞击城门,直至将其撞开,或是砸毁。 攻方要想登上城头,就需要在城墙上建立起一个稳固的前进阵地。在很多文学描写和影视剧中,攻城都是采用把梯子搭在城墙上爬上去的方式。其实,攻打一些小城池,用梯子还可以,但打一些稍微大的城池,显然是不行的。 因为梯子的承重力有限,长度也有限,况且,守军只需要用两根杆子抵着梯子一推,就能把梯子掀翻了。所以用搭梯子来登上城楼,是不靠谱的。古代攻城常用的梯子其实是云梯,底部装有车轮,可以移动,而且梯身可以上下仰俯活动,依靠人力扛抬来倚架在城墙上。 唐朝时的云梯梯身主体采用了固定式,缩短了架梯时间。攻城时将梯身停靠城墙下,并增加活动式“上城梯”,便可攻城,谓之“飞云梯”,底部“以大木为床,下置六轮”,从而减少了架梯的危险,免遭受敌军破坏。 宋朝时的云梯结构有了更大的变化,云梯采用了折叠式的梯身,梯底增添了防护设施,更降低了梯身在攻城时的危险,增加了云梯的稳定性。但云梯因为笨重问题而被渐渐废弃,出现了冲车,高度可达十几米,可与城墙相平或者高出城墙,底部装有蒙皮,可以抵挡弓弩的射击,上面安装天桥,可以直接搭在对方城墙上,使攻方士兵轻易能冲入对方队伍中。 城前的敌军被击溃,向两侧逃去,宋军也随之建立防线,阵中推出数辆冲车顺着开辟出的通路越过壕桥直逼城门。而此时再度生变,突然间城内无数飞石越过城墙砸向城前的攻城队伍。 “抛石机!”赵昺见状皱皱眉,这有些出乎意料。 守方一般会将抛石机布置在城垣之上,用以远程杀伤攻城的敌军,其除了抛掷石块外,还可以抛掷圆木、金属等其他重物,或用绳、棉线等蘸上油料裹在石头上,点燃后抛向敌营,烧杀敌人,在火炮出现之前算是最具威力的远程武器。 “陛下,城中看来有擅于用兵之人,居然想到将抛石机藏在城内,还骗过了探子的眼睛!”在旁的徐无难道,“战前探子曾在靠近城墙的环道旁看到筑起了不少土台,以大木搭起的高台,觉得奇怪,曾问过城中百姓,说是衙门用于新年祭神和观礼之用。” “他们就信了,没有仔细探查?”赵昺有些好笑地道。 “探子也曾靠近看过,土台上搭起了帷幔,高台上也是张灯结彩,并没有发现藏有抛石机,且抛石机个头不小,也难以拖曳上去,所以只当做件趣事来说,却没想到其中暗藏杀机。”徐无难叹道。 “那瞭望哨也没有发现吗?”赵昺看着飞石不断落入进攻的队伍中,不少军卒被砸倒,有两辆冲车行走机构受损停了下来,眼看着成了活靶子,又被城上射出的火箭点燃,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以当前的情况看,城内敌军是昨夜趁着夜暗,将抛石机拆散运上去,又组装凄厉的,再加以遮掩,逃过了瞭望哨的监视。”徐无难分析道,“不过他们只要启用,也就暴露了目标,难逃我军炮火的打击。” ‘轰、轰、轰……’果然,其话音刚落,宋军再度展开炮击,火箭弹呼啸着飞越城墙进行覆盖射击,压制敌军的抛石机。而威远炮则迅速前移阵地,抬高炮口向城内抛射,在瞭望哨的校正下对目标进行定点打击。而前方突击部队所属的迫击炮则对城头敌军炮击,杀伤守敌,掩护步军继续突进。 “陆相!” “陆相怎生不在营中坐镇,也到前边来了!”赵昺闻声回身一看,只见陆秀夫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也爬上高坡,急忙相迎道。 “陛下亲临战阵,将士们浴血冲杀,臣怎敢独在营中安坐!”陆秀夫边施礼边道。 “这里风大,陆相请这边来!”赵昺看其脸色不善,知道其对自己擅自离开邯郸,又‘胁迫’众将违约到前线仍然不满,急忙笑着上前搀扶其坐到旁边的帐幕中。 “陛下乃是千金之躯,过去我们兵微将寡,陛下亲自领军征战却也罢了,而今我朝精兵百万,将帅如云,逢此大战亲征也算了,依然亲临锋矢,若有差错,是让臣等去死啊!”陆秀夫坐在胡床上,急赤白脸地道。 “陆相乃是国之栋梁,朕是一日也离不得,一定要长命百岁!”陆秀夫向来守礼,行事稳重,现下当面给他甩脸子,赵昺知道其真恼了,赶紧赔笑道。 “陛下,唉……”陆秀夫见陛下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是无言以对,长叹声道,“陛下也非昏聩之君,其中道理不必臣多言,临行前太好是千叮咛万嘱咐,勿要让陛下远离沙场,而今却也不必让臣为难啊!” “好好,朕不说,陆相不说,太后是不会知道的!”赵昺连声答应,却又轻声的嬉笑道。 “陛下……” “陆相稍后再言,朕一定洗耳恭听,但现在战事正是紧要之时,我们先观战!”赵昺不明白当下不知道陆相是年纪大了,还是咋的,话比从前也多了,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赶紧将手中的望远镜塞给其道。 果然,陆秀夫很快被眼前激烈的战斗吸引过去了,他也是知兵的人,眼见城上敌军不顾炮击,拼死抵抗,箭如飞蝗,滚木礌石如雨般的砸下去,阻止宋军靠近城垣。而宋军每每被击退,却又有后续部队上前继续进攻,双方的伤亡都很大,他看了片刻皱眉道: “孙将军也是百战之将了,怎么这仗打的有失章法啊?明知我们兵力逊于守敌,怎生将兵力集于一处攻击,不惜伤亡与敌不惜反复争夺,却不分兵佯攻它处,以分散敌军兵力!” “陆相,孙恺如此指挥也许另有打算,说不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先看看不迟!”赵昺却是十分平静地道……
第1673章 虚虚实实
陆秀夫见皇帝说的淡然,而他越看越加紧张。面对宋军以火炮不断轰击城垛,垛口纷纷坠落,使守军失去遮护,可以说“城堞尽毁,止余城垣”。而宋军在炮火的掩护下,以木遁车遮蔽向城垣靠近,用火枪和迫击炮射杀城上的敌军,每每一声爆炸,一阵排枪,城上坠尸无数。即便离城较远,但他依然能从望远镜中看到城墙上的片片殷红, 尽管守军伤亡极大,但其毫无崩溃迹象,他们用木板做墙遮堵宋军的枪弹,用绳索将木头捆做打捆填补被损毁的城垣,再用土压盖,甚至以尸首填补溃塌的城墙。可以说为保住城墙无所不用其极,因为他们清楚这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防线了。 且守军的抵抗的意志仍然顽强,‘上者亡,下者更,上前者死,后者仍前’,火枪和炮火的压制,使其不能站起来进行射箭,投掷,可仍不断以礌石、滚木、狼牙拍等器具,以及一切可用之物阻止宋军的进攻。 礌石指经石匠打制过的、形状重量适中、适合抛掷、专用于守城的石头。守城士兵不用冒着敌军的箭雨杀伤而露头,可以躲在城墙垛口后,只瞄着被敌军云梯钩子钩住的地方,挥臂将石头沿着云梯钩住下一扔。就算正在攀梯而上的敌兵甲士高举坚盾挡住了石头,石头砸在盾牌上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力,也会让他稳不住身体,顿时就让石头砸下了云梯。 滚木是长短重量皆有形制的圆木,木上有铁钉,圆木两端有绳索铁链。守军只需要将滚木沿着云梯向下一滚,正在云梯上攀爬的敌军甲士,无不纷纷从梯上坠落。类似的还有“狼牙拍”,这是一种吊在城墙上的兵器,用一块木板制成,上面放置数百根狼牙钢钉,待到敌军到达指定位置,直接按下投掷的机关,狼牙拍就会直接砸下去,具有大面积杀敌的效果。 而这些兵器不属于消耗品,滚木、狼牙拍等器械抛出后,可用绞车或抓着绳链拉动回收。可连续性使用。守方除了这些外手段还有很多,沸油、金汤更是两种必备的二种杀器。沸油用大锅倾倒下去,或用喷筒将火油喷射下去,然后用火箭点燃;金汤就是沸水,敌军列队登城时,守方直浇下去。无论敌军穿着多坚厚的铠甲,让沸水兜头一淋,无不遍体鳞伤,凄惨哀嚎一片。 更损的是在浇开水、扔烧着的木炭时,守军还会乘势扬撒砂子、灰土、糠秕、草屑迷盲敌人眼睛。最为厉害的是他们会在柴草内加上硝磺、砒霜等易燃有毒的东西,点燃后掷于城下,使攻击的宋军难以呼吸。 反观宋军似乎对付敌军千奇百怪的守城武器的手段乏善可陈,只是不断的重复着“炮兵轰、步兵冲”的战术。尽管屡次攻到城下,又被敌击退,尽管火炮给敌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但仍无法破城,看着就让人着急。 不过,陆秀夫也发现宋军的进攻有些不正常,好像有些猫戏老鼠的味道,他们稍稍遇到抵抗便会‘狼狈’后撤,丝毫没有往日死战不退的样子。随后便又是一阵炮火轰击。待守军不堪忍受伤亡下城躲避,炮击也便停止,宋军马上换队人马又开始组织进攻,而后守军就又扔下一片死尸。 “陛下,如此虚虚实实,我军欲以炮火消耗敌军的实力,打击其士气,在敌疲惫不堪时,再一鼓作气夺城吗?”陆秀夫看着觉得这仗打得如同儿戏,守军却明知是计,却又不能不纠集兵力上城,以防止宋军趁虚登城,便又问皇帝道。 “此战守军兵力远胜我军,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伤其根本,当下他们还是能承受的起这些伤亡的!”赵昺言道。 “哦。”陆秀夫点点头,但也意识到自己没有看穿其中奥妙。而皇帝不愿点破,他也不好再问,便又看向战场。 当前宋军将主攻方向放在南门,其它三个方向皆没有动作,难道皇帝是想将敌军调集到南城,然后再对其它三个方向发起进攻,趁其不及重新调配兵力一举破城。但想到陛下刚刚说守军兵力充沛,不至于出现顾此失彼的事情。且己方的炮军大部集中于南城,那么如此猜测也站不住脚。 待陆秀夫再度静下心来审视整个战事,发现虽然当下主攻方向在南城,却也并非是没有主次。宋军攻城兵力部署在以南门为中心,东西各约百步的正面,但城门位置的战斗最为激烈,两侧的进攻更像是在佯攻,以调动敌军兵力。 城门历来被认为是城防最为薄弱的地点,当然攻城也往往将此作为重点,所以当下的战斗看似没有什么毛病,但陆秀夫也觉出不大对劲儿。他又仔细看看兵力排布,猛然一拍大腿道:“吾明白了,他们再挖墙脚,陈仓就在那里!” ………… 陆秀夫确信自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不过还是错了,确切的说是不完全对。 “快,再快点!”在城门东的城根与羊马墙之间的空当中,分散着十多组工兵,他们正用筒铲在距城下数尺高的城墙上拼命的凿戳着,在上面凿出了一个个直径四、五寸的孔洞。尽管战士们已经竭尽全力,但第一师直属工兵营指挥使葛铁山还在不住的催促着。谷 “指挥使,这城墙中心的夯土太硬了,且底层经过多年的积压更是坚硬,实在快不起来!”一个士官抬手擦了把汗,气喘吁吁地道。 “弟兄们,再加把劲儿,全军都在等待着我们爆破的成功,皇帝也在看着我们,绝不能耽误了总攻的时间!”看着自己的兵士皆累的满头是汗,双手因为用力过度皮肉已经挫的血肉模糊,葛铁山也很心疼,但是此时只能狠心的再督促道。 当初在讨论如何破城的时候,多数人的意见是从城门打开突破口,但是藁城虽小却修有瓮城,加修了羊马墙。而一旦开战,敌军必然会将城门封堵,想要从城门攻进去并不容易,弄不好就打成了持久战。 也有人提出以火炮轰城,在城墙上打开缺口,但也有人提出敌我双方兵力相比处于绝对劣势。而从以往的经验看,火炮发射的炮弹对这种夯土城墙难以受力,要想轰开一个缺口短时间内难以完成。而如此不仅暴露了我军的攻击点,让其有了准备。且敌军可以利用人力充足的优势在短时间内重新修复。 也有人提出挖掘地道直通城下,然后布埋火药,将城墙炸开缺口。但这个意见也被很快否决了,要知道城外挖有城壕,地道要从壕地穿过要下探三丈。而要不为敌军觉察,要从数里外开掘。不但工程量很大,需要的时间也较长,还要冒着被敌军发现导致失败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提出利用佯攻城门作为掩护,是不是可以直接在城墙上选择合适的位置开凿孔洞,然后填充火药,达到将城墙炸塌的建议。其实这也不是赵昺突发奇想,而是现代在建筑物上合理布局炸点,不但可以拆毁坚固的钢筋水泥建筑,甚至能够移山填海。 皇帝提出的意见,大家自然重视,于是他们利用一座废弃的堡寨便展开实验。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经过多次实验总结出了利用筒铲在墙上开孔,通过交叉布置炸点提高火药的效能的方法。而后又经过多次实验,计算出炸毁城墙所需的用药量和开凿孔洞的位置。 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最为熟悉爆破和擅于工程作业的工兵营身上,他们挑选出六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担任爆破手进行了突击训练,以熟练掌握整个爆破流程。所以他们能否爆破成功,就关系到整场战斗能否迅速结束。 在攻破羊马墙,驱逐了守敌之后,工兵营爆破分队便已经潜入城下,他们利用羊马墙残体搭起了掩体,防止城上敌军发现。而佯攻部队反复冲击城门也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枪炮声遮掩了开凿孔洞的声响,厚重的墙体也使城上的敌军难以感受到墙体的震动。 为了保证爆破的成功,工兵分队选择了一处墙体作为炸点,分上下两层分别在长十丈的墙体上,凿戳出二十个直径五寸,深达一丈孔洞,然后用卷成柱形的火药填满,用药上万斤。负责运输分队利用炮击的时候分了多次才运到了城下。 “指挥使,填装完毕!”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奋战,工兵分队终于完成了开凿和装填任务,各组爆破手分别报告道。 “再次检查!”葛铁山命令道。 “完好!” “完好!” “发信号,起爆准备完毕!”葛铁山得到报告后,命通信兵以旗语向后方通报。 ‘轰、轰、轰……’炮兵开始再一轮炮击,而攻城的士兵则开始向后潮水般的退去。 “点火,快跑!”看到己方部队已经撤退到安全区域,葛铁山命令点燃引信,然后大吼一声接着最后一轮炮火的掩护,率队撒腿就往回跑,眼看不及撤回本阵毫不犹豫的纵身跳进了壕沟……
第1674章 死战不退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东段城墙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下,又被一张大手暗了下去,巨大的尘烟冲天而起,墙体顷刻被震的酥碎,向城内缓缓滑了下去,城墙上呈现出一道宽有二十丈的豁口,城上的守军皆被泥土的洪流吞没。 “城破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打破了爆破后短暂的平静,瞬时又传遍了全城。 “主公,南城被攻破!”一名家将奔进藁城县衙大堂,单膝跪地禀告道。 “知道了,战况如何?”董文直拂去震落到书上的尘土,点点头平静地问道。 “少主已经指挥军卒展开反击,以刀车封堵缺口,并请主公率百姓自北门突围!”家将答道。 “覆巢之下无完卵,天下之大已吾容身之地!”董文直淡然一笑将手中的书掷于地,抓起佩刀面色一肃道,“董勇,召集所有能战的衙役、家仆与吾共同御敌,我们要让南朝每进一步皆要付出代价,街头伏满敌尸,鲜血灌满城内所有沟渠!” “属下明白,这便传令下去。”董勇起身抱拳行礼道。他清楚在城池攻防战中,要么守方优势赶跑了攻方;要么攻方击破城池,进入城内。一旦攻进城内,接下来的攻守双方很可能会发生惨烈的巷战。 “嗯,吾就坐镇在衙内,尔等去吧!”董文直点点头,向其挥手道。 “是,属下遵命,必以死报多年善待之恩!”董勇再施一礼,转身大步出衙,向聚于衙外的家兵和乡勇们分派任务,准备与入城的宋军血战。 “主公,而今还有斡旋的余地,吾愿代主公前往面见宋主!”见堂上众人散去,立于董文直身后的暮年文士躬身问道。 “凌河先生,你我在南军北上之时便以料到今日之局,若想偷生又何必待此时。而南朝皇帝早有破藁城以立威,震慑河北世家之心,且董氏自先祖追随成吉思汗灭金,父兄破宋之时,也早无回头路。当起只能与我董氏遗族和满城百姓的性命以报朝廷厚待之恩!”董文直惨笑道,“倒是先生乃是南人,以汝的才华定能为南朝所用,一展胸中抱负!” “主公拗赞了,吾本是南朝一名屡试不第的儒生,蒙家主不弃收入幕中,得以乱世苟活。而圣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吾虽不才也知其中道理,老夫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也不予再投二主,便于主公共进退吧!”凌河先生笑道。 “呵呵,既如此,我们便共对南朝刀兵吧!”董文直也未再劝,也施礼道。 “主公,县衙不利防守,还是回宅邸的好!”这时董文直的亲卫首领,也是族中子侄董煜劝道。 “吾乃是大元的官员,死也要死在官衙之中,而不是窝毙于家宅里!”董文直点点脚下道。 “主公……”董煜还欲再劝,却被打断了。 “尔等皆是忠勇之士,沙场才是归宿,而非为老朽陪葬!”董文直挥挥手道。 “主公,属下遵命!”董煜叫过守卫县衙的家兵,跪于阶下三拜之后道,“主公保重,尔等去了!” “嗯!”董文直甚是欣慰的点点头,躬身还礼道。 “主公,我们去二堂对弈一局如何?”目送众人而去,凌河先生瞅瞅空荡荡地大堂道。谷 “也好!”董文直抚须笑笑,又吩咐余下战战兢兢的众仆役道,“吾不惜金玉之物,只喜读圣贤之书。尔等将书阁的藏书尽数搬到中堂,浇上火油,便去吧!” “主公……我等虽然卑微,却也非贪生怕死之辈,愿与主公共生死!”管家意识到其要**殉国,悲戚地施礼道。 “你们皆有父母在堂,儿女尚需抚育,又是寻常百姓。南朝皇帝心中尚有仁义,非是滥杀之人,掩门闭户可保平安,内堂中遗有一箱银锭,与众人分了各自散了归家吧!”董文直轻叹口气,没有再理他们,伸手邀凌河先生移步二堂。 众仆役在管家的招呼下将阁中所藏图书尽数搬至二堂,堆满了堂中内外,又浇上火油。才与众人分了金银拜别而去…… 在城破之际,董士表作为藁城守将调兵遣将上城御敌。他虽为武将,但对南朝的火炮之犀利也倍感震惊,每次战斗结束,城上兵卒十不余一,短短几个时辰已经伤亡近万,多数皆是为炮火所伤,导致运输物资的丁壮都不肯上城,直到当场斩杀了几十人才逼的他们挪步。 更让董士表忧心的是守城武器损耗甚快,在备战之时不仅耗尽家财采购物资,打造武器,但终归缺乏铜铁,只有不及半数征募的军卒才有刀枪。而弓弩制造不易,百般征集才得步弓二三百具,后又得真定府武库存备,才勉强让凑足千具,可箭矢只有不足五万之数。 因而只能多准备滚木、礌石等这些粗苯的家什,不断加固城防来增加防御力。可月余辛苦修整的城防,打造的器械,不及宋军几轮炮火轰击便毁损殆尽,乃至后来不得不拆卸百姓的门板、寺庙的砖石来填补不足,用军卒的命来填。 只战了半日就打的如此惨烈,让董士表的信心大损,他本以为凭借城中充足的兵力和完备的城防,起码能坚守月余,再不济也能坚持十余日,等到真定、保州的援军。彼时藁城以一己之力独守孤城必然会震动朝野,自己也能重新受到起用,封拜万户侯,重振家门。 但是一声巨响,城墙上那硕大的豁口把董士表拉回了现实,也让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的老道,其认为城防难守,要他做好巷战的准备,利用熟悉地形和密集的民宅与敌周旋。可他还不想就此放弃城防,失去城墙的庇护,于是在硝烟尚未散去之际就令一队悍勇之士当先杀出。 这队军卒皆是精选锐士,他们之中既有族中子弟,家兵中的忠诚之士,也有重金招募的悍勇之徒,全部身披重甲,持弓弩配利刃,就是用在危机时刻。一声令下,百余骑当先跃马踏着扑倒下的城墙形成的漫道,杀出城外反击欲夺取突破口的宋军。 其后是在夫役协助下推着厚重刀车的步卒,该兵器就是在一部推车上放置几十把锋利的刀刃,用来堵住城门门口,敌人要是攻破,士兵死死顶住敌人就进不来,而且该兵器也可以在正面战场使用,士兵推进人群中,瞬间就能击杀数人。他们要依托此建立起防线,抵住宋军的冲击,为后续修补城墙争取时间。 最后边的是蜂拥而上的丁壮,他们抬着大木,扛着土袋,搬运柴草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豁口堵住,复建起城墙将宋军挡在外边。而他们也知道四座城门早就封死了,断绝了出城的通路,唯有重新将城墙建好,才可保住自家的性命,因此在生死攸关之际也无不争先恐后。 这数百杀出城军卒知道自己无论胜负,皆是后路已断有去无回,所以都抱着与敌同归于尽之心。在城墙倾倒之时,宋军的突击队也迅速前冲准备夺取突破口,两下在城下撞在了一起,人力终究不敌马力,顷刻被骑兵们冲散,退了下去。 但城壕与城墙间距离太短,没有纵深,先行杀出的骑军很快就陷入宋军的包围,尽管拼死冲杀,可失去了速度和冲击力的骑兵就是菜,在宋军枪击刀刺之下很快便被消灭殆尽。而他们的死也迫使宋军的突击失败,未能及时夺取突破口。 后续的步卒趁着这片刻的缓机将刀车推出,在豁口外排出车阵,形成一道防线。而此时双方在缺口纠结在一起,宋军火炮担心误伤停止了炮击,火枪无法击穿刀车厚重的挡板,车前的利刃又使其无法靠近,更无法翻越,使得宋军的突击再次失败。 眼看破城在即却被挡在外边,且突破口在夫役的垒砌下在缩小,宋军也是红了眼,冒着如蝗的箭矢向前突进,用火枪压制车后的弓箭手,甫一接近便将手榴弹雨点般的投进车阵。待冲至车前就不顾利刃加身,翻越车阵,甚至有士兵扑在刀刃上,让袍泽踏着自己的身体跃过刀车的阻碍阵中。 双方皆是不惜性命,因此战斗甚是惨烈,为了杀死对方皆是无不所用其极。守军一伺敌军靠近,便凭借身上的重甲不断出阵反击,发挥所长与敌近战。但宋军也往往寸步不退,以刺刀相搏,便是受伤不敌,也会拉响手榴弹与他们同归于尽。 这边生死相搏,而攻城的宋军此时也一改前时的惫懒之态,趁着守军注意力被吸引到突破口,城防被波及受损严重之机,在炮火的掩护下再度发起强攻。除了那些尚未损坏的冲车在不断逼近外,突击部队也架起十数具云梯抢登城头。 当南城上城下皆陷入苦战之时,其它三面围城的宋军也开始发动,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填壕架桥,向城池逼近。四面受敌之下,董士表立刻感到兵力不足,左支右挡难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