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0章 事关天下
皇帝划出了道,田忠和韩振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便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们两个都以为这是一个机会,敌将张珪统领的必然是侍卫亲军的精锐,打掉其对以后的作战极为有利。但如何在限定的时间内将这五万人聚歼却并不容易。
张珪是蒙元名将张弘范之子,自幼长于军中,亦是张氏家族后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若是行动早了,两部已经扫清了山东和河南残敌,其必不会贸然深入钻进这个陷阱;而若行动晚了,他领兵进入大名凭坚城据守,则会给攻城造成困难,甚至打成持久战。
所以最好是待张珪部进入陷阱后,两军能迅速封闭开口,并对大名府城完成合围,将其歼灭于城外,然后再集两部的力量携胜利之威攻克大名城。
这个设想很好,但是田忠二人都知道两部分散在三地作战,要想能够同时完成攻克三座城池,然后再迅速对增援之敌完成合围,并予以聚歼,而后再攻取大名城。这不仅需要两部的密切配合,还需要周密的计划,及能够连续作战的考验。
如此部署他们两位主官将承担着极大的责任,一旦失误放跑了敌人,或是导致打成持久战,不但累及声名,影响到北伐,自己也会遭到军法惩处。而遵循陛下的部署,能打则打,不能打则将其逼退,他们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和纵敌的责任。
但两人为了下一阶段战役的顺利展开,还是决定在大名聚歼来援之地。当日田忠和韩振没有折返驻地,而是经过通宵达旦的商议,共同起草一份攻取大名府的作战计划,并在次日呈给皇帝,请求得到允许。
赵昺看后没有多言,说自己只要结果,具体仗如何打,他不干涉。缺什么东西,可以尽管提,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官给官。他如此等于将指挥权完全下放,而之所以这么做,不仅是相信他们的判断,也是为以后的大战积累和总结经验,毕竟他们都是头一次组织这么大的战役,而后边还有更为艰难的战斗等着他们……
送走了二人,但赵昺脑袋更疼了,他们给各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难题。
随着西线战场的胜利,开封和洛阳被收复,也就意味着赵氏巩义祖陵已经重归大宋。田忠在收复两地后便已经派兵驻守看护,可皇陵的现状实在不乐观。
赵昺知道在大宋开国之后,于乾德元年赵匡胤命司天监赵修己、内客省使王仁赡等改卜安陵于西京巩县之邓封乡,将埋葬在东京东南的父母的遗骨迁葬到巩县西南,并开始营建宋陵,自此前后经营达百余年。
在靖康之变后,北宋灭亡,国土沦丧,大宋皇陵也是历经浩劫。首先金在中原扶植的“大齐”皇帝刘豫对宋陵进行大规模盗掘,所有陵墓无一幸免,陵上建筑被破坏殆尽,陵内珍宝被洗劫一空。
南宋建立后,有人曾在临安市场上出卖一只水晶制作的柱子,为皇室购得,宋高宗见到注子不禁流泪,说此是先帝哲庙陵寝上物。绍兴年间,岳飞部北伐收复宋陵,曾对宋陵进行修茸。但不久,岳军南撤,宋陵又沦入金军之手。
随后占据中原的女真人将宋陵建筑彻底毁坏,珍宝被盗掘一空。秘书少监郑刚中出使途中绕道至宋陵巡看,在笔记中记述:各陵上的建筑物已“颠毁大半”,有的则已被兵火焚尽,只剩下“林木枯丘”。
十余年后,南宋太常寺少卿方庭硕,出使金朝时到宋陵察看,发现各陵均被掘开,宋哲宗的尸骨露掷在永泰陵外,就脱下袍服,将哲宗尸骨包裹起来,重新置放陵中。
入元后宋陵再次遭劫,陵区已经“尽犁为墟”。为了彻底熄灭宋人心中的念想,元朝僧人杨琏真迦以极端的方式毁坏了南宋皇帝的陵寝,北宋的皇家陵园也被一把大火烧尽,北宋皇陵的地面建筑荡然无存。再后来,赵昺前世就知道宋朝皇陵被毁严重,早就成了荒冢丘土,以致现代盗墓贼都懒得去光顾,考古学家也认为失去了考古价值不愿理会。
大家都知道自家祖坟被人刨了,那可是不共戴天之仇,自高宗赵构皇帝以下皆被视为奇耻大辱,但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泪流不止,徒叹奈何。而南渡之后,也只曾借宋金和议及使臣出使之计拜祭,历代皇帝都未能亲往巩义皇陵祭拜祖宗。
赵昺也觉得自己倒霉,来到这个世界竟做给祖宗们擦屁股的事情了,为了保护绍兴皇陵他出兵江南,好歹保住了脸面,没有被杨琏真迦给挖了个底儿朝天。现在那边刚整治的安稳了,又要为老祖宗们的陵墓操心,给他们重整安眠之地。
重修皇陵之事事关皇家声誉,也关系到国家的脸面,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需要尽快加以修缮,赵昺亦要前去亲祭。但那边战事尚未结束,且他的行踪还在保密中,现下他只能让江璆携礼部和工部官员先行前往勘察损毁情况,并加以初步修缮。
如果修缮祖陵还算是赵昺的家事,那么另一件事就是事关天下的大事了。在东线攻占山东之中,已经收复了曲阜。而大家都知道曲阜乃是孔圣人的家乡,也是孔氏祖庙所在地,且孔门是中华民族两千多年传承下来,没有中断的一个家族。
这个家族繁荣到什么程度呢?不管哪个朝代他们家都备受推崇,不管哪个民族统治中华大地,他们家都能够成为文化道德的榜样。而衍圣公,正是历朝历代朝廷给老孔家官方册封的一个职位,是孔子嫡长子孙的世袭封号。
不提它朝,从宋朝开始,宋仁宗就将孔子的嫡长子孙册封为衍圣公,相当于就是给孔圣人繁衍后代的代表人物。而到了南渡之后,这个问题变得复杂了。
徽宗时期,孔子的第四十七代嫡长孙孔端友袭封为衍圣公。可惜不久就出现了乱世的局面,金兵大举南下,孔端友为了保住孔家的传承宝物,所以携带着南下,投奔在临安建立南宋的高宗赵构。
这个时候孔门还只有一位衍圣公,那就是孔端友。可是金人也想要扶植起一位衍圣公,以此证明他们才是正统王朝。当初孔端友南下的时候,他的弟弟一门是留在北方守住孔林和孔庙的,所以没有跟着南下,这就成了金人利用的筹码。
所以金人先扶植起了伪齐政权,刘豫出任伪齐政权的皇帝。让刘豫出面,将孔端友的弟弟孔端操的儿子孔璠册立为衍圣公。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南北两宗衍圣公的局面。南边是孔端友这一支,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孙系,而北边是孔端操这一系,他们是金人扶植起来对抗南方的筹码。
从身份角度来看,嫡长子孔端友这一脉当然是正统,可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孔端操这一脉驻守在曲阜的孔庙和孔林,所以他们也不能说不是正统。
要是只有南北两宗也就算了,到了蒙古人南下的时候,衍圣公的情况再次发生了转变。当时曲阜孔庙驻扎的衍圣公是孔元措。他是金人扶植起来的,可是蒙古人南下进攻金朝时,就不得不学习孔端友南下避难,他跟随着金朝政权到了汴京,而曲阜孔庙则让他的族兄孔元用来负责打理。
蒙古人到了曲阜,发现衍圣公不见了,索性就在当地改立了一个,他们将孔元用、孔之全父子俩立为了衍圣公。这么一来情况就更复杂了,在南宋有孔端友这一脉的衍圣公,在金朝有孔元措这一脉的衍圣公,后来蒙古占领曲阜又有了孔元用这一脉的衍圣公。
中华大地上同时出现了三派衍圣公,谁都觉得自己是正统衍圣公。一直到蒙古人打下了汴京城,金朝的衍圣公孔元措被蒙古人活捉了,于是他又被蒙古人立为了衍圣公,之前他们立的衍圣公孔之全就被废掉了,充任了曲阜令,可这么一来南北两宗衍圣公的局面再次出现。
令人意外的是孔元措没儿子,这下子问题又出来了,他死后没有子嗣来继承爵位,蒙古人无奈之下只好把孔元措弟弟孔元孙子孔立为衍圣公。可是孔浈这个人出身有问题,他老妈已经改嫁了老李家,孔也跟着姓了李,所以没多久就被废掉了。
事情就一直到蒙古南下灭宋之间这段时期,中原是没有衍圣公的,待灭宋后忽必烈就让江南袭衍圣公孔洙入觐欲立其为正统。而这时尚远在琼州的赵昺一气之下不仅将北狩接受蒙元封号的德祐帝及皇亲国戚开除宗籍,连衍圣公一道给废了,且没有另行敕封。
而孔洙可能出于自身考虑,觉得如果接受元朝任命,需要定居曲阜,不能南返,孤身一人在曲阜做衍圣公,肯定会受到北宗孔氏激烈的排挤和刁难,因此他选择了谢绝了衍圣公的封号。忽必烈也被此事搞烦了,索性选择暂时不立衍圣公了,实际上这时衍圣公的封号空缺……
第1601章 待价而沽
关于衍圣公的问题,赵昺清楚还是比较敏感的。为什么呢?因为天下孔门子弟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是遍布朝野。
过去因为孔门北宗是金、元异族所立,南宗又因为入大都朝觐蒙元大汗,接受敕封被废。大家还动能理解,可是这几年间居然没有传承,等于说失去了祖学之地,赵昺可以不当回事,但是天下士子却不甘心。
当然孔门失去皇朝敕封,他们也不舒服,但是过去南北二宗为争正统也闹得不愉快,甚至还因此争讼,官司打到了御前。却因此惹得蒙元大汗烦恼,把此事给搁置了,谁也没有捞到好处,圣位虚悬多年。
现下蒙元失势,南朝重新崛起,在山东被收复后,孔门两宗的人又活络起来,皆上书表示视大宋为正统,表示臣服。其中当然也婉转的提出希望皇帝遵从传统,敕封衍圣公,同时也暗示己方才是嫡传正统,心心念念的想要得到封号。
对于孔门急于站队,赵昺其实并不以为然,这不仅因为他来自前世现代,儒学已经不为过去那么受重视,孔庙都成了文物古迹,收门票的旅游地。而是在心中对他们实在是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
孔子是中国儒家传统文化的奠基人,西汉以来,儒家思想成为中国传统王朝的统治思想,孔子本人也受到历代王朝的褒崇。唐宋以后,对孔子的封赠、祭祀等级越来越高,孔子后裔也享受其祖先的恩泽,他们不仅可以免除徭役,还能被优先荐举为学官。
但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孔门能够延续两千多年历史?一个王朝覆灭以后,忠臣义士,基本上都要跟随这个王朝一起殉国。可是老孔家不一样,在衍圣公的带领下,他们为了保存家族元气,从来没有考虑过为某一个王朝殉国。
宋朝来了就跟着宋朝混,金人来了就跟着金人混,蒙古人来了,那完全也可以跟着蒙古人混。后来明朝灭了元朝,衍圣公转而又投奔了老朱家。最可笑的就是在明清交接的时候,衍圣公立刻向顺治皇帝发来贺电,崇祯的尸体还没凉透,就急着更换门庭了。
如此情况下孔门依然长盛不衰,得到统治者们的‘青睐’,赵昺以为更多还是因为政治上的需要。他们需要用儒家治国,收揽民心,也需要彰显自己是国之正朔,就不得不维持尊孔的惯例,厚待其后裔。
赵昺心中虽然多有不满,但为了维持大局,即便排出政治因素,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从五代时期开始,一些孔子后裔由于避乱、仕宦等原因,离开曲阜“祖庭”,定居江南,形成孔氏南宗。于是,孔子后裔在江南分布日益广泛。
宋元之际,江南孔子后裔除了衢州的南宗以外,还有:平阳孔氏、临江孔氏、黟县孔氏、溧阳孔氏、泰州孔氏、永嘉孔氏、建康孔氏以及江阴孔氏等。他们利用朝廷给予优待政策的有利条件,通过社会交往、婚姻等形式巩固和扩大其社会影响,争取更多入仕的机会。
江南孔子后裔还通过社会交往等形式扩展社会网络,扩大影响。元代江南孔子后裔社会地位较高,生活比较优裕。元代江南孔子后裔是江南社会中一个比较活跃的儒士群体,其社会活动对扩大江南儒士的影响、传承和发展儒学具有一定积极意义。
江南孔子后裔做官期间,一般都能平反冤狱、均平赋税、救济灾荒、惩办盗贼,做到“仕州县为良吏,师学为儒宗”,为官清廉,造福一方,对改良政治,维护江南稳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且他们对江南儒学教育的发展有特殊的责任感,一般都能尽其能力推动当地儒学教育的发展。
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即便圣人后裔也有“蠢然无学”的官吏也大有人在,但总的来看,江南孔子后裔的仕宦是成功的。他们不论是做职位较低的学官,还是做一般的地方官,都能恪守其祖孔子之训,在不同的岗位上尽职尽责,成为江南社会中一支维护儒家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念的重要力量。
赵昺知道对于孔氏后裔这支在政治可以加以利用的力量不能轻忽,却也不能受到他们的挟制,想要如何就如何。因此他决定还是要晾一晾他们,并没有立刻接受他们的投附。而理由也很好找,当下圣人后裔众多,谱系混乱,要仔细加以甄别。
这个理由充分,且不容辩驳,而请立者同样心虚,毕竟他们是蒙元所立,曾为‘敌’效力。算起来他们的地位尚不若南宗,毕竟人家在动乱之时曾追随南朝,没有当即驳回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当然选立‘衍圣公’重树儒家正朔亦是大事,赵昺专门下达一道旨意,以中书省为主成立专班对孔门现存后裔进行详细调查,严加甄选,挑选血脉纯正者继嗣,绝不可敷衍了事,坏了圣人一脉的传承。
赵昺当前已经不是事必亲躬的时候了,这种烦心事可以交给下边去做,让他们去烦吧,自己时不时的过问一下就已经是重视了。而现下北伐才是国之大事,他们越急自己越要稳得住,如此才能选出一个‘贴心’的衍圣公……
…………
张珪受命返回都城组织对南朝作战,但是他有名无权,实际上只是当个二传手,将前方传回的战报汇总整理后送往上都。进入九月后,边事愈发恶化,以他分析南朝所为已经超过边境冲突和惩罚性质军事行动的范畴,而是有组织的入侵。
按照惯例九月大汗就该从上都返回大都,但今年又如去岁迟迟不肯起驾还京,张珪和不忽木只能将自己的分析随同战报送往上都,希望大汗能尽快归京主持对南朝的战事。可送出的奏章皆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回音。
直到宋军自海上登陆登州,对山东发起全面进攻,张珪判断南朝此战所图甚多,至少要吞并山东,占据黄河以南的土地。他再次将自己的分析呈送山东,不过这回多了个心眼儿,同时将自己的判断告知安童,希望他劝谏大汗放弃幻想,尽快组织兵力增援河南和山东,将敌军赶回黄河以南。
此次不知道是前方战事让大汗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还是张珪的私信起了作用,大汗终于决定起驾回京,并下旨要张珪调集戍守京畿周边的侍卫亲军汉军诸卫准备增援河南,拒敌于黄河以南。
而张珪随后从传闻获知大汗之所以迟迟不肯回京是因为内廷占星师阿尔达姆几次占星皆是不吉,大都不利于大汗。而后据称安童私下会见了阿尔达姆,以死相挟让其作出回京有利于大汗和对宋战事的占卜,才让其下定决心还京。
以张珪对大汗的了解,他更相信后一个说法才是事情的真相,可无论如何大汗总算有所行动。此时汉军五卫的左、右两卫随同大汗前往上都担任警戒,此时正在返回的路上。而其余三卫则散布在京畿周围屯田,现在农作物收割尚未完毕,集结起来并不容易。
由于朝廷财政困难,没有那么多钱养兵,屯田不仅是国家重要的收入来源,对于卫军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保证。且一个卫万余人,又以千户和百户为单位散布在周边百里之地,此时点集要各部放弃到手的收成,从各处集中再赶赴前线,肯定不情不愿的。
但战事紧急,前方的战报不断传来,宗王军们在南朝重兵压境的情况下一败再败,不断向北败退,请求增援的信使日夜不断赴京。张珪也顾不得许多,严令各部五日内完成集结,赶到点集地,迟误者处斩。
严令之下,前、后两卫和直属张珪的中卫三卫汉军,五万余人放下锄头匆匆拿起刀枪赶到郊外,休兵一日后,张珪便率领号称十万的援军踏上南下的征程。他们出京取道真定、邢州、邯郸,进入河南,凭黄河天险建立防线,阻止南军继续北进。
南下的过程也并不顺利,由于他们是在境内行军,按照惯例应该由途径地州府提供粮草。但是大家都很穷,供应五万大军的粮草皆感吃力,于是供应不足,或是延误的事情时有发生,发生军兵劫掠百姓的事情就不可避免。加之前方军情死活,他们千里驰援,每日行军都在五十里以上,导致军兵疲惫不堪,士气不免低落。
更让张珪忧心的是前方战局变化很快,待他们行至邢州时,从逃离的百姓中获知南军已经渡过黄河,占领了封丘渡口,河南仅剩洛阳和郑州未失守。而山东方面也不乐观,宋军前锋已经抵达济南城下,自海上登陆的宋军横扫山东半岛,登州、莱州尽皆失守,正向青州进发。
如此一来,凭借黄河阻止南军北进的计划就已经落空,且张珪意识到他们继续南下还有被山东南军迂回包抄的危险……
第1602章 兵发大名
形势已经改变,构建黄河防线的设想已经失去了可操作性,张珪一边向朝廷禀告,一边派出探马向东和南两个方向探查,以期获得详实的情况。与此同时向山西方面派出信使要求他们派兵掩护自己的右翼,封锁进入山形的孔陉。
在邢州暂住三日后,各方侦骑带回的消息让张珪大吃一惊的不是南军进展的迅速,而是出动兵力之巨远超他们的估计。
现在在山东出现的宋军军号就有五个,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炮军、骑军和州军军号出现,据此计算近三十万兵力。在河北方面南军禁军军号也要三个,加上配属的炮军和骑军及地方州军也不下十五万兵力。
张珪马上意识到南朝此次动用如此多的兵力,绝非是他们预判的惩罚性战争,只是想敲诈点儿好处。而是全面发起了北侵,所求也只非黄河以南的土地。可朝廷给他的回书依然是继续南下,夺回封丘,拒敌于黄河以南。
对于朝廷的回复,张珪感到好笑又无奈。当下敌方兵力远胜于己,即便他能整合地方行省的镇军和宗王军,兵力也远逊于南军。可兵力上的相当,却不等于战斗力相当,以此前战况来看己方军队几乎都是一触即溃,有的宗王干脆就放弃野战躲进城中据守,才导致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大片土地沦丧。
张珪清楚如果自己贸然进军,就等于羊入虎口,只凭自己这点兵力不仅难以扭转局势,还有被南军消灭的危险。因而他在将实情速报朝廷外,以为不宜再按照原计划实施,而是应迅速组建一条新防线阻挡南军,争取时间调兵南下与敌会战,却不是仍抱着媾和的幻想。
所以张珪建议以济南、聊城、大名和磁州为基础,利用山川河流等天险建立一条自东向西的防线,阻断南军继续北上的通路,稳住败退的局势,再寻求战机歼敌一步,打开缺口,伺机发动反攻将敌逐回黄河以南。而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这次大汗回复的很快,大汗对其畏惧不前的行为予以申饬,令其迅速占据大名府,阻挡北进的宋军。而随旨意传来的还有不忽木的一封私信,其在信中对大汗的愤怒做了解释,并对他加以安抚和鼓励,让他勿要因此而心生不满,从而误了国事。
张珪将旨意和不忽木的信反复看了几遍,不由的叹口气。朝廷接到前方的战报称攻入河南的宋军以一部围攻郑州,前军取道滑州攻入濮阳,朝廷据此作出判断宋军意在夺取大名府从而进入河北,因此要其改道迅速前往增援大名府,击退北犯的宋军。
不忽木的信中却充满了忧虑,而今大汗已经回到大都,但是对局势十分悲观,尤其是得知南军进入河北更加惶恐不安。现在朝中众臣对于和战意见不一,有人提出南朝势大,锐不可当,与南朝开战并不明智,可与其商谈划黄河而治南北;但支持与南朝全面开战者也不在少数,他们纷纷请求大汗遣大军南下决战。
至于增派援军之事,由于随扈返京的诸军疲惫,要进行修整,暂时难以南下。而屯驻京畿周边的侍卫亲军由于大汗担心一旦前方战事不利,损失过重,那么将无兵保卫京畿,现在尚在犹豫不决。
对于张珪提出的条件,不忽木在努力为其争取,让山西宣慰司出兵河北为其右翼提供掩护,督促地方行省筹措粮草,并将地方镇军统一交由他调遣。同时劝他早日动身增援大名府,勿要忤逆大汗的旨意。
至于对张珪担心左翼空虚,可能会遭到侵入山东的南军迂回到其后的企图,不忽木也表示赞同。但他也言山东方面战事并非那么悲观,益都和济南皆是坚城,屯驻数万兵力,想要一朝破城绝无可能,只要城池犹在,他的左翼就是安全的,不必过于忧心。
言以至此,张珪知道自己不得不孤军深入,冒着被敌围歼的风险前往大名。而心中却不免感叹,他年纪尚小未能见识当年蒙古大军横扫草原,灭金降宋夺取中原和江南之战,但他也听过追随蒙古助汗的先辈们讲述过当年蒙古铁骑的雄风。
那时的蒙古军在进攻中利用骑兵的优势力主机动,采用迂回包围,攻取要害的战术,夺关拔隘。又以诱敌出城,智取巧夺的战法歼敌主力,打乱敌人的部署,使其无法相顾。面对坚城往往采用围困城池,消灭援军的战法始终把握战略上的主动。
反观当下的朝廷张珪觉得历史仿佛在重演,己方在南朝的军事压力下,始终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对南朝北伐中原在思想上和战备上不足。而自灭宋统一中原江南以后,承平日久,兵不思战,日趋腐朽。尤其是忽必烈汗后期,面对新宋的崛起,并未加重视,导致其身故后一举失去江南。
在真金继位后,被迫与宋媾和,分治长江南北,失去了江南。其虽有重新夺回江南之志,怎奈志大才疏,将帅无能,在与宋首战失败后,就惊慌失措,昏了头脑。面对宋军的强大攻势下,只有处处挨打,节节败退。
战争失败,失去两淮后,真金郁郁不得志,朝廷内部也纷争不止,各派系间自相残杀。乃至在临终之时,真金不得不挥起屠刀打开杀戒,对朝廷进行清洗,防止汗位旁落。但铁穆耳继承汗位后,对南朝全面转入防御,畏战求安,失去了对宋再战的信心。
张珪也以为正是因为战略上的转变,导致了现下战术上一系列的失败。当初真金为了应对南朝的威胁,也为了达到西北稳定的目的,将南调勤王的宗王军部署在南北分界线上,分地戍守,巩固边防。
但也正是这种策略将以快速机动著称的草原铁骑束缚在各自的封地之上,使他们失去了大范围机动作战的基础。而各方利益的纠葛,让各宗王之间矛盾重重,使他们无法聚众作乱,却也让他们不会相互配合作战,只顾个人利益,导致被宋军各个击破,或是困守孤城,直至被消灭殆尽,已经毫无战略战术可言。
反观宋军却能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以碾压之势向前推进,可以大开大阖的攻城掠地肆意挥洒,将一个个孤城拔出。同时也为他们在战术上的发挥提供了充足的空间,可以利用海上的优势实施远距离机动,以少量兵力就敢于迂回穿插到后方,截断他们的退路,实施夹击……
如此形势下,张珪即便被世人称为新一代的智将,当下也是无计可施,自觉难以改变当前的形势。而他身负国恨家仇,不可能降宋,能做的只有倾己之力挡住宋军的攻势,为朝廷做好保卫京畿的准备赢得时间。
下定了决心,张珪极力摆脱心中的沮丧,审视着自己当前的处境,觉得而今进入大名府据城坚守也许是目前唯一有利的选择,也许能在此等到战机出现,扭转形势。
他清楚大名从隋时起京杭大运河途经大名府故城,就是当时的永济渠。大运河的开通为大名府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发展条件。“开元盛世”后,大名府已经成为河北最繁华的地区、北方与江淮水运交通的枢纽和都会。
而唐末五代时期,在各魏博节度使的精心经营下,大名府成为了华北地区首屈一指的城市。北宋时期是黄河北面一座重要的军事重镇,有“控扼河朔,北门锁钥”之势,成为京都汴梁的北大门,有着特殊军事战略地位。也就是说,大名府掌控着黄河以北的大片疆土,坚守住大名,就堵塞了敌人南渡黄河的通道,反之亦然。
由于大名被立为陪都,城池亦做了扩建,既有“外城”,又有“宫城”。外城周长虽然没有唐朝时的八十里,但也有四十八里之多。即便宫城周也有三里,建设得雄伟壮丽。称它“城高地险,堑阔濠深”;“鼓楼雄壮”,“人物繁华”;“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应当说一点也不夸张。
金朝时期,大名府成为金朝藩国齐国的国都,是金朝向南方扩张的大本营。从隋到金代,大名府依托京杭大运河水运枢纽城市的地位,由中原地区的经济中心发展成为了宋、金时期南北对峙的军事战略重镇。
入元以后,中原的政治中心迁移到大都,京杭大运河的改道东移,导致大名府的战略位置下降,已然衰落为一个府城,但仍不失为一座盘踞在通往京畿道路上的坚城。
张珪考虑大名府城人口就有十余万人,经济发达,物资充足,加之城池高深广大有利于屯兵,可以长期坚守,也可适时出击骚扰敌军,待援军到来时可对敌实施夹击,不失为当下最好的去处。而现下他们在邢州驻军不足十日,已经开始吃白眼儿了,再待下去怕是就要赶人了……
第1603章 各行其是
派出的探马最远的已经深入数百里,陆续传回消息,他们探知山东宋军进展稍缓,围攻济南的宋军与济南王也只里在外围发生数次战斗,双方互有胜负,但终归兵力上处于劣势,活动范围被不断压缩,而今宋军已经进至济南府城十里外立营,挖掘壕沟封锁进出通路,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
益都方面局势尚算稳定,攻入的宋军遭到地方衙门和乡绅组织的乡兵有力抵抗,且他们自海上远调而来,对作战地域生疏,补给也是来自海上,因而不得不稳扎稳打,并派出相当的兵力保护交通线,进攻速度缓慢,尚未对益都府治东阳城完成合围。
前往河南的方向的探马回报,他们的行动并不顺利,在安阳附近就发现有宋军斥候出没,双方发生过冲突,宋军皆是一触即走,并不纠缠。而进入卫辉路后与宋军斥候遭遇的次数明显增加,且十分猖獗,见面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导致己方数队探马被歼灭。
进至辉州便可见大队宋军,其已经大规模渡过黄河。且他们行动更加困难,不敢再大路附近探查,而与他们交战的不仅是宋军派出的斥候,还遭到宋骑军的围剿,损失十分惨重,渗透也更加困难再无力向南。他们据此判断,郑州已经失守,否则大队宋军不会出现的黄河以北。
前往大名府方向的探马回报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路宋军占据滑州后并没有在冒进,开州虽然遭到宋军前锋的侵扰,但尚未发生大规模的战事。不过人心惶恐,路上到处可见逃难的百姓及官员和乡绅们北撤的车队,皆是欲进入大名府城避难。
让张珪不安的是前往怀庆路的探马一直没有回音,而据其它探马带回的消息称河内王牙思都与进入怀庆路宋军前锋与在孟州爆发大战。牙思都集中了麾下的宗王军和地方镇军约三万兵力欲将宋军前锋歼灭,激战竟日始终无法攻破宋军阵线,反而损失了大量兵力。
当晚遭到宋军骑军袭营,营寨被攻破,众军溃散南逃,宋军随后追击掩杀。大败之下,牙思都试图逃回济源入城坚守,却在入城时被追击的宋军顺势攻入,城池失守。有逃出的残兵看到牙思都领败军向卫辉路逃窜,却至此失去音讯,下落不明。
各方传来的消息有些混乱,但张珪更为相信自己派出的探马深入险境带回的信息。他从中不难分析出当下宋军已经全面控制了黄河下游,怀庆路和卫辉路大概率业已沦陷,否则宋军斥候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深入安阳,但这也表明宋军并没有打算继续北进的步伐,而是在为下一阶段的战争做战前准备。
让张珪郁闷的是朝廷方面由于对前线实际情况不明,还在不断下达不切实际的命令,说明朝廷已经对山东和河南各军失去了掌控。大名府分明就是一个坑,可朝廷还在不断催促他前往,而事实上他也已经别无选择。
如今怀庆路和卫辉路的失陷,已然让张珪奏请大汗让山西宣慰府出兵保护自己右翼的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成为泡影。这绝不是因为他过于悲观,而是基于当前的局势做出的判断:
太行山山脉北起幽州,经河北延伸到山西省东北境,向南折向河南省西南,在山西境内约长千里,绵延高耸,东侧巍峨陡峭,西侧较为和缓,是山西与河北、河南两地的天然分界线,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不过受百万年的河流与山洪冲击切割,横向形成大大小小专称为“陉”的断谷。所谓陉者,不过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也,这些羊肠小道盘桓于山腰,蜿蜒于云端,古人凿岩建道,在崖壁上悬空铺路,形成沟通山西、河北、河南三省的交通要道。
但是这些贯穿大山的孔道,大多宽处十几米,窄处仅能过一匹马,徒步行走尚且困难,兵马辎重过太行更是难上加难,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太行八陉,第一、轵关陉,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第四、滏口陉,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第七、蒲阴陉,第八、军都陉,其中的轵关陉、太行陉和白陉称为‘南三陉’。
轵关陉在济源县,可通侯马,形势险峻,自古为用兵出入之地,纵横家苏秦论天下形势时,曾有“秦下轵道则南阳动”的说法,语中的轵道就是轵关陉。而轵是指车轴之端,因通道仅当一轵车的宽度,因此关隘称为‘轵关’,距县治仅十一里。
太行陉在沁阳西北三十五华里处,经晋城、高平可至壶关、上党。陉阔三步,长四十华里。沿陉北上太行,在山西晋城之南的太行山上,有关名曰“太行关”,宋靖康时改名雄定关。形势险峻,素称天险。由此南下太行,直抵怀、孟、塞虎牢,取洛阳,逐鹿中原,是争雄天下的要陉。
白陉起自河南辉县,途径薄壁镇、横水河、平甸、陵川,至高平后与太行陉交汇,最后到达上党。为从太行山流下来的磨河冲出一条深谷,谷地的出口在河南辉县薄壁镇后,名为孟门隘口。孟门隘口山石颜色奇特,又称紫霞关。据此陉可南渡黄河攻汴,郑,东向荷泽,大名,北窥安阳,邯郸,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陉。
张珪清楚南三陉是自古往来山西与中原之间的要隘,亦是山西方面向中原遣兵必经之路,而今宋军已经控制了济源、辉县、沁阳三地,等于切断了从山西进入河南的通路。如此由山西宣慰司派兵遮护自己右翼的计划便难以实现,导致他南下途中两翼空虚,随时有被围歼于半途的危险。
但张珪仔细分析了当前形势后,以为自己并非没有机会。东线的宋军被牵制在益都和济南两地,估计在短时间内无法脱身;西线宋军主力则在卫辉路和大名府路南缘,前锋虽前出到安阳,但更多的像是在试探军情。
如此一来,在宋军东西线之间形成了一段兵力空白,若是自己行动够快就能在敌做出反应之前进至大名府城。而现在看来当下正是机会,且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因此张珪不再犹豫,下令前军当晚即刻出发,向东前往大名……
…………
张珪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到达磁州之时,严峰和关泓两部已经分两路进至益都如同一张大口将南阳城团团围住,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五日内必须破城。
当下南阳城中主持防务的镇东王合带,由于其一直将防御重点放在南部,当发现宋军从海上登陆,而南部的宋军又节节胜利,自己有被合围的危险后,其马上将兵力后撤集中于府治南阳城中,加上地方镇军及逃入城中的乡兵和强征的城中青壮,号称有军八万。
时间紧任务重,两人商议要想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依照常规肯定是不行的。若想尽快破城只能以雷霆手段一鼓作气,而不是如过去先行围城,然后填埋壕沟,打造攻城器械,再按部就班的展开攻城。
有了共识后,严峰和关泓联合勘察地形,发现城池北部为连绵的山峦,一直绵延至城外,形成天然的屏障,也正因此北部设防较为松弛。城东和城南地形较为开阔,因此也是城防的重点区域,与其它城池相似,城门更是防御中的重中之重。
两人既然不想走寻常路,再次商议后分兵两路攻城,以屯驻城北的严峰部为主攻,城南的关泓部为助攻,但当形势有利于任何一方时,角色也要随之转变,协助对方攻城。他们将主攻方向设置在北城并非是破城心切,城外的山峦在他人看来是天险,但对于宋军来说却是天然的炮台,他们可以居高临下将炮弹打入城中,直接摧毁城防。
关泓和严峰虽然是多年的伙伴,但是两人同时成为新编军的都统,过去分驻两地尚不觉得什么。而今受命参加北伐却都暗中较着劲儿,想在战争中建立功勋。可惜的是自己阴错阳差之下自己跑到城南,失去了主攻的机会,嘴里不说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次日,关泓再次勘察地形发现自己并非没有机会。南阳城看似城外壕沟深阔,但是现在北方已经入冬,河流进入枯水期,壕中的水并不深,且已经封冻,只要稍加填埋就能渡过城壕,并不能成为障碍。
关泓还发现由于城池并非方正,东西长,南北短,且筑城时随形就势城门也并非设置在正东、正南。东门设置偏东南,南门则开在偏西的位置。这样一来,导致两门几乎都开在一条曲线上,两门之间城墙漫长。而城墙比之城楼要薄弱,也较为狭窄,无法如城门正方囤积大量兵力,向城头增兵也要缓慢,在他来看这段漫长的城墙就是自己破城的关键……
第1604章 占些便宜
严峰和关泓都是帅府时期的老兵,从普通兵卒一步步的凭借战功走到军都统的位置,他们可以说参加自帅府建立一来的所有重大战役。年纪虽还年轻,却也是百战老将了,他们明白要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在有限的时间内夺取城池,只能采取非常的办法。
在议定的当天,严峰将军属炮兵旅和各师属炮团全部集中使用,按照射程远近梯次布置在北城外的山丘和高地之上。攻城部队在城前待命,突击部队离城墙不过二百余步,只待有机会便会迅速登城,或是从突破口突入,打开通路。
城外高台上,严峰端着望远镜望向城池,此时夜已深,城头上遍插火把,外墙上悬着灯盏,把城上城下照的通明,巡城的士兵清晰可见。而城中只有几处还燃着稀疏的灯火,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建筑物朦胧可见。
“开炮!”城中更鼓声响,已是子时,严峰猛地挥手喊道。
‘轰、轰、轰……’随着命令的下达,高杆上升起三盏红灯,早已装填完毕待命的各炮阵地立刻向预定的城中的府属衙门和城东北的镇东王府及城西北的镇军都指挥司。
射程最远的火箭炮射速最快,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声铺天盖地的飞向府属衙门,这里建筑格局依然是前衙后寝,衙署坐北面南、左文右武、前衙后邸、周边建有仓廪、司库等附属建筑。所以说府衙不仅是益都府路的行政中枢,也是官员们的宅邸及物资的屯集之地。
镇东王府是合带的府邸,其是城中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守军最高的军事首脑,所以此地是他的私邸,也是城中守军的指挥中枢;而镇军都指挥司则是守将的衙门,也是镇军的军营,屯驻着大量的军卒。
因此首先打击这些目标不但可以歼灭益都府的首脑人物,使得行政和军事指挥系统瘫痪,削弱了守军的力量,引发城中的混乱,也毁掉了他们赖以守城的物资,更能打击守城军兵的士气,丧失斗志。
一直被宋军称为最不靠谱,却又最吓人的火箭炮,具有威力大,射速快的特点,作为第一轮打击火力铺天盖地的拖着猩红色火焰飞向城池,照亮了没有星月的阴晦天空,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在城上值守的蒙元士兵被这突发情况吓的有些懵,当看着‘天外来客’们呼啸着越过高高的城墙流星般的坠入城中炸响,掀起冲天的火光时才醒过闷儿来,手忙脚乱的敲响了警钟,但彼时十里可闻的钟声却被淹没在其中。
更多的士兵茫然的望着身后的城市,看着府属衙门、镇东王府和镇军司转瞬间淹没在硝烟和火光之中,建筑物在爆炸声中倒塌,依稀可见有人从中逃出,却又被紧随而至的下一轮炮火吞没。而这时天空中弹道如织,数不清的火箭弹飞过、落下、爆炸,掀起的气浪犹如狂风吹过。
“救命啊!”
“救火啊!”
“都指挥使被炸死啦!”
“知府砸死啦,快逃啊!”……
城中突然大乱,人群好像炸了窝的蚂蚁四处乱窜,他们衣衫不整,面带惶恐,在城中的街道上飞奔呼喝,但有的人倒在了爆炸中,有的人被大火吞噬,有的人茫然四顾不知所措,侥幸逃出的人纷纷涌向城门和空旷之地躲避炮火。
“封闭城门,闯门者杀无赦!”值守的军将们此时反应过来,下令用刀车、栅栏堵住城门,放箭射杀试图闯关出城的人群,而这引起更大的混乱,人群往来冲突,倒下的人再没有起来,只留下一片枕籍的尸体。
在对城中的指挥中枢进行毁灭性打击后,宋军的炮火随即转向城内的屯集地和城防设施。火箭炮无差别的狂轰烂炸,火炮则对城楼、战棚和布置在城头的抛石机等重点目标集火射击。
城楼既是瞭望平台,也是指挥中心和屯兵点及战斗平台。在几轮集火射击后,护墙已经是被打千疮百孔,粗大的立柱倾斜断裂,炮弹爆炸产生的火焰将城楼点燃,如同一根硕大的火把照亮了夜空,被视为避难所的城楼也变成了炼狱。
至于战棚只不过是由木板搭起的临时建筑,根本经不起一颗炮弹的轰击,中者立刻被炸的飞上天。而投石机向来是攻防利器,但即便是小型投石机也不是几个人能够可以移动的,这时就变成了固定靶,为了彻底将其摧毁,往往是几门炮一起照顾。
城墙上狭窄,无法部署众多兵力,平日往往只会摆放少量兵力充当警戒,观察敌军动态和防备敌军夜袭,待敌军开始攻城时才会调集大队兵卒上城防守。为了能快速调兵上城,在城墙内外沿城根都会修有环路,并沿途设置屯兵点和堆积城防物资,并修有上城的马道。
由于有城墙的遮护,这些屯兵点很难遭到弓弩的杀伤。但火器不同,可以通过抬高火炮角度,将弹丸抛射入城中。即便难以对避于城根的兵卒进行杀伤,也可以破坏道路,毁坏储备物资,从而延迟敌军上城的时间,而胜负往往就在极短的时间内决定的……
“严都统这是不大算过日子了,这炮击都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了,要把家底儿全都扔在这了!”北城打得热闹,炮声惊天动地,城中火光冲天。而南城这边却是十分安静,关泓看看情形啧啧地道。
“都统,五日期限已经过去两天了,也就你还坐的住!”司马张璠撇撇嘴道。
“咱们这不是也没闲着吗?就是借了他们点儿力,前边的掘进速度怎么样!”关泓毫无形象的嬉笑道。
“让严都统知道了,看他不跟你翻脸!”张璠哼了声道,“现在已经有两条坑道挖到城下,另外几条有些渗水。”
在勘察了地形后,十三军一班人商议后决定以坑道爆破的方法破城。在过去的攻城战中,已经验证炮击对夯土城墙的破坏力差,需要长时间的炮击才能将城墙摧毁。且一旦攻击不力,很容易被敌军将缺口填补。但是坑道爆破不同,只要药量足就能炸开十几丈的缺口,敌军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封堵的。
当然实施坑道爆破所需的条件也比较多,比如土质是否酥松,地下水位的高低,城基的材质等等,且有些城池为了防止敌军从地道潜入,也会设置防御设施。比如在城下每隔一段距离就埋入大缸,用以监听地下的动静,有的还会沿城根挖掘深壕,一旦敌军挖穿城底就会被发现。
现下却是天时地利都占全了,因为中原王朝的死敌是北方游牧民族,因此主要是向北防御,所以也影响到城池的修建,北边的城墙往往要比北边厚重坚固。南阳城也是如此,北城以山峦为天险,地基也是以条石垒砌,南城就要稍逊一筹了。
当前正是天寒地冻之时,土地冻结不必担心会塌方。而护城壕缺水以致半下子晃荡,水面结冰后又不必担心渗水。且他们还可以借助城壕直接向前挖掘,连引道都省的挖了。此外为了防备敌军在城下集结,护城壕和城墙的距离都会很窄,使敌军难以架设攻城器械,也减少了工程量。
初时关泓也布置了炮兵准备干扰城上的敌军,用以掩护摸黑挖掘坑道的部队。但现在严峰那边打得热闹,将敌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熊熊大火又遮掩了挖掘坑道的动静。这让关泓省了不少力气,当然乐呵的不行不行的。
“无论如何,今晚挖好的坑道一定要填好火药,保证能够成功起爆!”关泓点点头,又叮嘱道。他知道意外因素太多,所以才决定多开掘几条坑道来保证成功率,而且打开的缺口越大,敌军填补的困难越大,而己方也可以布置更多的兵力参与冲击。
“嗯,都统不必担心此事,还是小心明天严都统知道轰了一宿,给咱们占了便宜,会找你算账吧!”张璠轻笑着揶揄道。
“咱们抢先破城,他的脸准黑的跟锅底似的。可这也怨不得咱们,是他要一力担任主攻,又选的北城,以为可以居高临下,最大的发挥火炮的威力,官司打到御前都不怕他!”关泓摊开手也笑笑道,“不过若是陛下看了战报,消耗了这么多的火药,准的挨骂!”
“陛下会怎么骂你?”张璠一听来了兴趣问道。
“陛下一定会说:这帮败家子,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一定要踹他们几脚!”关泓瘪着嘴,端着架子,学着皇帝的口气道。
“呵呵,小心传到陛下耳朵里,办你个诽谤天子之罪,将你一撸到底!”张璠听了笑的不行,指点着其言道。
“唉,说起来也怪,平日里担心会被陛下骂,而此次到福州赴职,一别数年未见,还是听想念他的!”关泓听了轻叹口气,回身眼望南方道……
第1605章 非常之时
赵昺在开封行宫每日除了处理军机大事,便是在的宫城中闲逛,寻找着大宋过去的辉煌,但是除了朽旧的殿堂和亭台楼榭再无赵氏皇家的昔日留下的痕迹,即便是徽宗皇帝倾全国之力修建的艮园早就成了一片废墟,成了城外的一座荒丘,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没了踪影。
除了感叹历史的兴衰,朝代的更迭,赵昺再无了什么兴趣,收复开封的意义更多的是政治上的,在经济和军事上的作用已经不在。也就是说再无必要花费重金重建,有这些钱还不如择地再造一座新都城。
进入十月后,天气愈加寒冷,但这与南方的湿冷还有不同,让赵昺这个前世的北方人如今也颇感不失。而宫中自然早就点起取暖的‘地龙’,又使人口鼻干燥,昨夜下起了雪,才让他感觉舒服了些。
赵昺走进过去的大庆殿,这里曾是宋朝举行大典的地方,沦陷后被挪作它用,保存的尚算完好,而今他便将整个宫殿群按照功能分割成多个区域,作为议事和随扈臣僚办公及休息之地。虽然这有些不符规矩,但集中办公有利于快速的解决问题,事急从权也就顾不上过去的陈规旧习了。
“陛下,这些是昨夜送来的战报,益都城已经被我军攻克!”几位随扈的重臣已然候在后殿,见礼后江钲先呈上战报道。
“严峰和关泓两个家伙真是不惜代价,一仗消耗了几万斤火药,把家底儿都用光了!”赵昺看罢战报哼了声笑道。
“代价是大了些,可此战战果也是极为辉煌的,俘敌三万余,毙伤敌军万余,益都行省右丞和左丞死于炮火,镇东王合带重伤被俘,宗王军属下的万夫长、千夫长或死或俘,几被全歼。而我军仅伤亡千余人,缴获盔甲和兵仗无数,府库虽被毁,却也缴获粮食六十万石,金银四十余万贯!”江璆言道。
“战果是不小,可他们几乎将城池夷为平地和十万流离失所的饥民,留下一个烂摊子拍拍屁股跑了,让朕给他们收拾!”赵昺依然不满地道。
此次攻城战两军为了速战速决,严峰指挥炮兵轰了整整一夜,将携带的炮弹几乎全部倾斜到了城中,将城墙炸开了一个缺口。而关泓更狠,为了保证爆破的效果,恨不得将炮弹发射药都填进去,五条坑道整整放了两万多斤火药,将南城墙炸开了一道近一里宽的口子。
尽管他们都竭力避开民居,但是想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府属衙门和宗王府附近的百姓皆被殃及。而两万斤火药同时起爆的威力简直就像发生了一场地震,城上、城下的敌军皆被震死、震晕,城楼都坍塌了,周边的民居啥样可想而知。
赵昺知道这在战争中无可避免,但是在这天寒地冻之时,城中百姓身无所居,食不果腹,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而更让人担心的是两军在破城后,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便将善后工作交给了接收的地方官员,赶往下一个战场。
当前宋军已经基本占领了山东全境,但是占领并不意味着有效的实际控制。只有建立起地方政权,并施政管理,纳入国家体系,才能算是归宋。可严峰和关泓两部的离开,仅凭少量的留守部队和州军,要在动乱不止的地区建立政权,这个任务将十分艰巨。
“陛下,战事紧急,他们要接替第一军和第二军围攻济南,撤出益都也是不得已。”江钲看陛下不悦,又不无担忧地道,“据信使称益都等地也已经降雪,而他们不仅要在四日内急行军三百余里感到济南城下参加围城,属下实在有些担心他们一支疲军无法按时赶到!”
“副使所言极是,十二军和十三军成军不过三年,未经历过大战,兵力和经验上弱于老军。又长期驻防在南地,军卒籍地也多是福建路和两广路,骤然北调定然极不适应北地气候,本就缺乏在严冬作战的经验,且再遭遇大雪,战斗力恐会遭到削弱。”江璆也深有同感地道。
“他们是否已经换装,粮草是否充足?”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两军北调之时在途经临安就已经全部换了冬装,补充了毡帐等物资,并在战前接受了短暂的寒地作战训练,可时间毕竟短暂。至于辎重应该还算充足,又在益都缴获了大量的粮草,可他们要长途转进,定然要轻装前进,不会携带大量的物资。”江璆答道。
“两军的骨干都参加过首次北伐,应该有能力应对恶劣的气候,我担心的是他们一旦途中被风雪所阻,济南那边兵力空虚被敌发现,他们若是趁机袭营,或是强行突围,城下的留守部队怕是难以应对!”江钲言道。
“此时我们是鞭长莫及,能做的只能静观其变,想来韩副使更清楚当下的局势,应该会有所考虑的!”赵昺沉吟片刻道。他清楚而今的通讯条件难以实时了解前方动态,就是手中的战报都是前两天的,而自己贸然行动只会添乱。
当时他对于田忠和韩振两人制定的围歼南下增援的张珪部所做的计划就有过疑虑。按照他们的计划,为了让其敢于南下,东线对益都和济南围而不攻,做出东线主力部队皆被牵制在山东的错觉,以为他们在短时间内无力进行迂回作战。
而西线的田忠部则要快速北进,并做出攻取大名府姿态。使得蒙元朝廷做出河南已经没救,只有保住大名才能阻断宋军北进河北的判读,从而改变命令督促张珪部转而增援大名府。所以这就要求两部主将能够准确把握战局,及时做出调整,才能将张珪装进‘瓮’中。
如此就出现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若是过早的结束山东战事,张珪肯定会犹豫,担心自己遭到围歼。而若是动作慢了,山东这边没有结束,却又不得不抽调部队去截断张珪的退路,那么就有两面受敌的危险,反而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所以韩振的计划是一旦发现张珪部有改道的企图,便在济南分兵悄悄迂回到敌后,切断其的后路。田忠部同时北上围攻大名,迫使张珪加快行军速度,并阻止其入城,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歼敌于大名城外。
不过由于围攻济南的主力调走,余部兵力不足,封锁线上必然会出现漏洞。而他们的计划便是要求十二军和十三军在短时间内攻克益都,然后迅速增援济南,堵上漏洞。从而保证两个方向作战的胜利。
赵昺之所以对这个作战计划缺乏信心就是因为太过繁琐,需要指挥员极具敏锐的判断力和协调能力,一旦战机出现就要迅速作出准确的决断,其间一丝犹豫都会让战机稍纵即逝。而一个地方出现失误就会满盘皆输,尤其是当下的通讯手段落后,两个战场又相隔数百里,如何协调配合皆具考验性。
但赵昺又同意了韩振和田忠的计划也是有所考虑的。此战胜了,对于战局来说好处自不必说,重要的是锻炼了队伍,尤其是将领们增加了对大战役和大部队的指挥经验,为以后的作战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败了,无外乎是两个结局。一是由于指挥中出现失误,让张珪识破己方的计划,从而放弃南下,退回邢州;另一个则是成功的诱使敌军南下,但是在各部配合中出现疏漏,导致未能围住张珪,使其进入大名府,未能完成歼敌于野外的计划。
对于这个失败赵昺觉得己方完全能够承受,张珪未能入毂,只是在战果上小了些,让其能够多些备战的时间,使以后的北进多了些障碍。而若是其入城,只是增加了攻城的难度,拖延了结束第一阶段作战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但是臣还是有些担心,当下主力趋于大名战场,山东各地有散兵游勇作乱,那些逃亡的恶吏和劣绅从中挑唆和擅动,若是不能尽快安抚百姓,恐会生出大变故。”陆秀夫这时言道。
“陆相所言甚是,山东各地留守兵力不足,主要集中于各地州府大城,导致基层兵力不足,难以对散于乡间的残敌进行彻底清剿,清算那些通敌的劣绅,摧毁蒙元的基层统治。”赵昺点头称是道。
“嗯,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接收官员尽快入驻各地州县,一方面赈济灾民,分田减税,稳定民心;另一方面,则要尽快清剿散兵游勇,打击依附于劣绅的乡兵,解除他们的武装;再有要对俘获的敌军尽快加以甄别和整训,免生后患!”陆秀夫当下提出三项建议道。
“好,行营尽快拿出一个方案,制定具体的措施,马上下发实施。”赵昺并无异议,想想又道,“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事,对于那些顽冥不化者、持械对抗王师者、作恶害民者,各地州县可不经上奏处以极刑,事后上报中枢即可!”
第1606章 布置在前
赵昺接着又与众臣商量了供应军需之事,要尽快将辎重送到济南,确保尽快结束山东战事。当下倒是不缺粮草,在战前朝廷已经在沿边存储了大批粮食,在开战后利用运河尚未封冻之时,紧跟大军的步伐设立了数个物资囤积地,以供各部就近调运。
随后,陆秀夫又说起对俘获的敌军如何处置,而今在几个战场上俘虏的蒙元军已经有数万之多,各部无法押着他们一同行军,又限于军纪不能滥杀俘虏。因此俘虏大多都分别拘禁在各地。其以为这即占用了大量的兵力,又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
陆秀夫他们先行议过,以为可以分别处置,对于那些恶贯满盈,民愤极大的蒙元官员一律处以极刑。而对于普通的蒙元官员暂时予以羁押,待甄别后再加以处置。至于蒙元汉军只要无大恶者发放钱粮予以遣散,那些汉族乡绅和士子要加以安抚,借助他们的力量稳定人心。
赵昺沉思片刻,觉得并不妥当。他十分明白战斗力再低下的军卒也是经过训练,掌握作战技能的,且具有组织性的团体,尤其是蒙元兵民合一的兵制下,更是不能小觑。若是将他们一放了之,回归民间,在当前的形势下将成为极大的隐患。
而对于那些多年来依附于蒙元的汉族士族和乡绅,赵昺更是不放心,他们有些人别的没学会,忠君效死的那一套却学的很好。甚至不惜篡改经典和圣人学说,将异族视为中原正统,却把偏居江南的大宋朝廷当做叛逆。
这种思潮自五代时期开始萌芽,正是一帮无耻士人们为迎合侵入中原的异族而编造的,流毒甚广。而宋立国后又未能真正的统一中原,此种思想又在契丹和女真统制中原时期得以成型壮大。百年间早已根深蒂固,成为主流思想,在受此教育成长的后辈士人自然视大宋为仇敌。
在首次北伐中,赵昺就已经发现那些正经八百的蒙古人在城池陷落后自杀者寥寥,反倒是那些汉族士人争先为其殉葬,这还是在宋朝失去两淮不过几十年时间发生的事情,可以想象失去统治近百年的中原地区士人对于他们是什么态度了。
所以赵昺与大家再议。对于俘虏,他以为当前正是战乱时期,俘获的敌军多还是在敌境内,若是放了,回家后没有生存之道,不是落草为寇,那就是重新被蒙元征签为兵。这两种情况对于大宋皆无益处,他建议可以将俘获的老弱遣散还乡,余者集中整训。
对此,众人以为陛下所言有理。在从前大宋早有有惯例,将俘获的敌军编入苦役营,从事重体力劳动。朝廷下辖的几个辎重师、都水军和修造营及琼州盐场皆是由俘虏改编充任的,而今巩义皇陵要修整、毁于战争中的城池和道路都要进行重修,正缺少劳动力,正可解决部分问题。
于是江璆建议成立三个俘虏营,对俘虏集中看押,由兵部派人进行整训改编,同时对人员进行甄别,再加以区别任用。后边的话其没有明说,而大家都知道那些蒙古人和色目人,尤其是其中的世家权贵下场不会太妙。
对于中原士人如何对待,赵昺只说可以让他们参加科举,入各级学府,根据需要也可征辟为官,但那些顽冥不化,煽动百姓闹事,对抗王师之徒,不但不能入仕,还要加以严惩。众人对此也无异议,还齐赞陛下圣明。
赵昺听了只有苦笑,对于这个问题刚刚的提议,其实他是有所保留的。虽然说两国对立,士分南北,双方士族各位其主,积怨甚深。可他清楚江南士林对中原士林的态度十分暧昧,也就是说打压可以,却并不想借战争之机将他们毁灭。
他们和赵昺的想法还是有异的,其以为毕竟南北士人皆是圣人一脉,还是有香火情的,也是可以加以改造的和利用的。若是强力打压和杀戮让他们会产生物伤其类的感觉,从而引发惶恐和不安,这对于统治是不利的。所以有些事情他不能,起码不能在明面上去做……
商议完手头的事情,赵昺转到后殿自己办公和休憩之所。此次亲征不仅有倪亮随行保护,还多了郑虎臣协助。他更衣后便叫其进殿问事,而殿中只留一个贴身的小黄门侍候,余者皆屏退于外。
“郑主事,城中现在还安稳吧?”赵昺喝口茶,指指其对面的座位让其坐下问道。
“陛下,城中还好。经过几日的清理,藏于城中的蒙元探子基本殆尽,漏网的暂时也转入暗处,已经成不了气候了。”郑虎臣略一拱手谢过道。
“朕听说昨日有个书生深藏利刃窥视宫城,被事务局拿下了!”赵昺点头言道。
“确有此事,经过讯问是伪朝开封府学的一个士子,其听闻宫城内有我朝高官出入,便在附近伺机行刺。被在宫城外巡视的暗探发现,觉得其形迹可疑就将其暗中擒拿,搜出藏于袖中的短刀,其倒也没有抵赖,只是觉得我朝收复旧都乃是复辟之举,心中不忿而已。”郑虎臣禀报道。
“其只是心中不忿吗,身后可有主使?”赵昺又问道。
“属下亲自问过,不似有组织的行动,而是其个人行为。但出于慎重,属下已令人将与其交好的同学、亲属暗中拿获加以询问,暂时未发现同谋者,可能只是一时意气做出的蠢事。”郑虎臣答道。
“若是只是如此,教训下便放了吧!”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其虽未得手,却也付诸行动了,如此处置是否有些草率!”郑虎臣一怔道。
“我们对士子们要宽容些,有容人的雅量,不要让中原士子小觑了!”赵昺言道。
“是,属下遵命!”郑虎臣应道。
“事务局呈上的名单,朕看过了!”赵昺从案上的文牍中抽出一本名册,递给其道。
“陛下,这些人……”郑虎臣知道这份名册上登载的皆是中原地区的所谓名儒大家和名流雅士,他双手接过,展开一看便见名单上皇帝已经圈阅过了,有些迟疑地道。
“这些人虽有名声,在士林中有些威望,但对我朝向来敌视,死于战乱之中还能保住晚节。”赵昺喝口茶轻声道。
赵昺知道有‘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一说,但是也不可轻忽这帮人。历史上的末世,国破之际往往都是这些士人们在主导抵抗运动,却非那些武人。大宋也是如此,在民间领导抗元斗争的多是士人们,他们组织乡勇民兵四处起事,抵抗蒙元的入侵。
而他更知道后世的明朝灭亡之际,许多名儒参与了抗清斗争,他们发动民间团体支持流亡政权,在失败之后又转入地下继续组织抗清。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天地会’了,直到满清建国百年之后,他们依然在活动,可见这些士人影响力之大。
“属下明白了!”郑虎臣点点头肃然道。而心中已然明了,这些被勾签的人等于一脚踏进了阎王殿,他们将在合适的时候举家为国殉节,或是死于兵匪之手,或是亡于逃难途中,总之死的会很‘安详’,甚至会得到皇帝几声叹息,朝廷的追赠。
“这其中的人朕看过了,皆是蒙元敕封的汉侯世家子弟,他们之中虽不乏杰出之人,与蒙元或也有些矛盾,但勾联过甚,纠缠不清,难为我朝所用。”赵昺又拿过一份名册道。
“属下知道如何做了!”郑虎臣接过后并没有再看,他也清楚册中人皆是靠助蒙古人打天下的帮凶,他们虽然已经失去了世侯的待遇,但已然成为世家豪门,把持着地方政权,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且与蒙元间存在着深厚的利益关系,想摘都摘不清,不将他们除去将会威胁到日后的统治。
所以郑虎臣对于皇帝的决定,他还是十分赞同的,且杀起这些人来也毫无心理负担。难的是以事务局的能力想要做的彻底,还需借助军队才能办到,而他并无调动军队之权。即便可以私调军队,他也不敢,那可是触及了皇帝的底线。
“朕会给你一道手谕,必要时可调动禁军和护军的力量参与行动,但定要除恶务尽,不要留下后患!”赵昺看出其的为难之色,笑笑道。
“属下谢过陛下体谅!”郑虎臣深施一礼道。
赵昺接着又拿出一份名册,却犹豫了迟迟没有递给其,郑虎臣见状略一施礼轻声道:“属下为陛下万死不辞,有事尽管交待!”
“此事若是泄露,朕是身败名裂,被天下人声讨,可朕能够信任又适合办此事只有汝了!”赵昺还是有些犹豫,叹口气道。
“属下即便身死也不会泄露一字,事败也不会牵扯到陛下分毫!”郑虎臣翻身跪下坚定地道。
“好吧!”赵昺这才将名册递给其。郑虎臣接过后,展开一看也是不由的愣了下,但很快恢复自然,将内容默记在心,然后把名册投入火笼之中……
第1607章 撒开大网
天阴沉的如锅底,才过了未时便如傍晚般的昏黑,磁州通往大名的驿路上,一支队伍顶着风雪行军,风卷着雪花扑的人睁不开眼,兵卒们尽管将头脸都蒙住,缩在衣领中,却依然难敌寒冷。而他们只想尽快宿营,烤烤冻僵的手脚,喝上一碗热汤。
张珪紧紧皮袍,抖落身上的积雪,在马上手搭凉棚想前张望,可雪雾中看出不过百余步,耳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军卒们沉重的脚步声和战马粗重的喘息声。路上的积雪被前边经过的队伍踩实,已经变得坚硬光滑,不时有兵丁和战马滑倒,车辆翻入道沟中。
看着缓慢的行军队伍,张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自渡过漳河进入大名路后,他就知道此时开弓再无回头箭,一路催军快行,想利用宋军仍纠缠于东、南两个战场难以顾及本部的机会迅速进入大名城,自己就可以凭坚城可战可守,拖住宋军继续北进的步伐,为形势的逆转赢得战机。
以当前的局势来看,张珪明白几座小城难以阻挡宋军进攻的势头,且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宋军完全有能力分兵急进抢得先机。因此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会太多,一旦宋军发现自己的意图,定会遣兵阻击。
这种感觉张珪知道不仅是他对战场变化上敏锐的直觉,而是近两天他派出的探马已经难以再深入战场探查,他们不只是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还遭到了宋军斥候的驱逐和截杀,十队人马归来的不足其二,侦察范围被压缩到周边五十里。
而‘两军交战,斥候先行’是用兵的基本常识,现下宋军斥候的活动范围已经扩大到大名路腹地,让张珪不得不怀疑宋军大队人马正在向大名集结。可是宋军严密的封锁,让他无法获知其它战场的消息,摸不清宋军的动向。
所以尽快进入大名城才最为稳妥,可是天公不作美,大雪拖慢了大军的行程,使得张珪心焦不已。虽然几经催促,但今天才行了不到三十里。
“都帅,前军回报他们已至魏县,回报积雪太厚,人马难行,他们准备在。”这时中军万夫长贾茂向张珪禀告道。
“他们是骑军,一日行不过五十里就要休息,让他们前出十里到瓦家寨宿营担任警戒,并遣人与大名府联络,令他们出兵接应!”
“都帅,连日大雪,前军一直在前开路,行军更为艰难。而中军和后军也十分疲惫,不少人冻伤了手脚。”贾茂想想道,“下官知道都帅的心情,但宋军皆为南人,耐热不耐寒,不适应在北地作战。而今大雪连天,不会这么快赶到的。”
“现在战事变化极快,宋军斥候就在我们周边活动,他们不会任我军安然进入城池的,所以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张珪言道。
“都帅,我军已经行程过半,距大名府城不过三日路程。且大军若在城外露宿,不仅寒夜难捱,且容易受到敌袭……”贾茂又建议道。
“也好,那就在城中宿营,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张珪轻叹口气道。
他清楚侍卫亲军虽然号称大汗近卫,但是朝廷没钱,也要靠屯田维持。而卫军同样**丛生,卫所的军户生活艰难,许多军卒举全家之力居然无法为他们制作新的寒衣,还穿着家中长辈传下的旧皮袍,且为了赶路途中不会生火造法,皆是食用干粮,一天不得热食,以致冻伤者甚众。
另一方面,如今风雪连天,行军大队集中于驿路上行军,绵延二十余里。若是城外宿营,宋军突袭则首尾难以相顾,难以应战。入城宿营正如贾茂所言可以使大军得到好好的休整,并且有城墙围护,不用担心敌军袭营……
“伙长,咱们再向前就到南乐镇了,是不是太近了!”荒野中方向难辨,行至一个岔口,几个宋军斥候停下脚步,扒开积雪露出一块两尺来高的石碑,借着雪光看看上面的字迹轻声道。
“南乐镇距大名府城只有四十五里,我们还往前走吗?”又有一个斥候道。
“我们的任务就是让敌军知道我们大军到了,当然要进行前行!”伙长张亮道。
“南乐镇是县治,凭我们这点儿人马也造不出多大声势,更难以潜入城中!”一个斥候轻笑着道。
“杀了小的,老的自然就知道了!”张亮道。
“伙长的意思是清理敌军探马,让他们有来无回!”另一个斥候道。
他们都明白,大战的爆发并非是两军见面就排兵列阵大打出手,而最先进行的都是斥候间的暗战。他们要先行打探出对方的兵力,行军路线,乃至敌军的军号和武器配置及辎重多寡,得到情报的将帅才好做出相应的动作。
当然有侦察就有反侦察,所以斥候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截杀对方的斥候,断绝他们的消息来源。所以大战之前正是双方斥候激战正酣的时候,都想消灭彼此。而有经验的将帅则也可以从己方向某个方向派出斥候返回的多寡,判断出敌军进军的方向,估算出大家的行军速度。
但是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将帅们也会利用斥候给对手下套,布下迷阵,让其作出误判。而成为斥候的人不仅身手好,胆大心细,脑子也都十分灵光,伙长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们已然猜到这是在给敌军挖坑呢!
“对,杀完人还要去南乐镇转上一圈,显显我大宋的威风!”张亮咬着牙道。他虽然只是个军中最小的兵头儿,但通过几日来的行动中也意识到己方在布一个大局。
按说他们斥候都是暗中活动,甚至要化妆成平民混入敌占区侦察,可此次他们统领下达的任务是要他们近乎名目张胆的行动,就差在脑门上贴上宋军两个字了。且今日派出的斥候并非他们一队,不仅军、师直属的斥候营,连配属的骑军也派出了数十队精锐游骑四出,简直就是通告元军——我们来了!
“伙长,前方似有敌军探马过来了!”一个担任警戒斥候弓着身子小跑过来回报道。
“有多少人?”张亮问道。
“约有十骑!”其答道。
“伙长,敌我相当,应该吃的下!”身旁的斥候眼睛发亮地低声道。
“嗯!”张亮点点头,又吩咐道,“小毛,你带两人在前方潜伏,待我们打响后将他们干掉,记住用火枪!”
“是!”小毛有些诧异,往常他们伏击敌军探马,为了避免暴露位置,遭到敌军的围杀,皆是使用弩弓,非紧急情况下并不使用动静大的火器。但他并没有质疑这个反常的命令,点了两个人转身向来路退回去五十余步,藏身于路旁排水沟渠中。
张亮则将剩下的人分成两队,潜伏于道路一侧的高坡后,断后的斥候则清除了他们留下的痕迹。几个人散开各自选了合适的位置在身下挖出一个正好容下一个人的浅浅雪坑,在用随身携带的雨布反盖在身上。而雨布的正面是草黄色,背面则是灰白色,这样即便走到近前,若不是踩上也难以看到,何况在视线不佳的雪夜。
在宋军斥候刚刚隐蔽好,就有两骑从他们身前的道路走过,他们走的不快,眼睛不断扫视着道路周边,但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毕竟他们刚刚出城不足两里,而据报宋军还在百里之外的开州。即便有敌军斥候出没,他们也不会在城池附近生事,而是远远的避开,尽量不发生冲突。
事情果如他们所料,除了马蹄踩踏积雪发出的‘咯吱’声,便是寒风的呼啸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他们行过数十息后,又有数骑进入了伏击点,他们彼此间拉开距离,并没有促成一团。如此是为了避免遭到袭击时,避开密集箭雨的杀伤,并迅速做出反应,或战或逃。
‘砰、砰、砰……’当最后一骑进入伏击点后,突然枪声大作,双方距离不过二十来步,虽然光线不好,但仍有数名敌兵应声落马。
未落马的元军探马虽然骤然遭到袭击,但反应很快,立刻一边纵马加快速度,一边抽刀向路边闪光处冲去。在他们的认知中,宋军装备的火器犀利不假,可是在开火后需要重新填充,而斥候都是小队行动,难以像大队列阵那般可以轮番射击,保持火力的持续。
所以元军探马并没有迅速逃走,而是迅速发动反击,二十步的距离对战马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一对一的情况下马下对马上几乎毫无胜算,他们自信能斩杀这些胆大的敌军斥候。可惜他们此次失算了,在他们调整马头的瞬间枪声再次响起,持续不断的密集弹雨将他们击落马下。
后方枪声响起,前出的尖兵也几乎在同时被击毙,当小毛赶回时发现伙长几个人正在朝天鸣枪,一名‘侥幸’逃过的敌骑正向来路逃去,几息的功夫便消失在雪雾中。
“割了首级,马上撤离!”张亮抽刀砍下一名尚未咽气的敌军脑袋,吩咐道……
第1608章 惊弓之鸟
张珪当夜宿营在魏县,但这一夜过的并不安生。想想一个县城不过方圆十数里,人口两三万,一下子涌入数万军卒,吃住都成问题。而连日行军的兵卒们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强占民房,强买强卖的事情就不断发生。入夜后,局面已经失控,他们沿街纵火,劫掠富户和商贾,并有城中的泼皮借机生事,衙门不能禁。
面对欲哭无泪的知县,让张珪怒火中烧,这是让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可也清楚大战在即,军中士气不高,兵卒们也是以为此行是有来无回,而过去积攒的积怨也在多日辛劳后爆发,终于酿成了今日之祸。
但事已至此,张珪也只能遣亲军弹压,接连杀了二十多人才控制住局面。他也明白事情到这也就算完了,若是再行追究,弄不好就会引发兵乱。至于被杀的百姓,遭劫的富户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可闹腾一夜自然难以按计划继续前往大名城。
到了傍晚,张珪等到了迎接的大名知府和图鲁,其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原来他们路上遭遇了宋军斥候的袭击,护送他的军兵死伤近百人,险些命丧途中。
“都帅,还请早些上路,否则大名府危矣!”和鲁图喝了碗酒压了压惊才缓过神来,开口就哀求道。
“宋军不是尚在开州一线,怎么仅仅两日就兵至府城了,还请将详情告知!”张珪皱皱眉言道。
“都帅,原本宋军攻占开州后便驻兵休整,但是昨夜有宋军前锋突然出现在南乐镇和固城镇,他们袭杀了出城的探马,天明时还在城外拎着人头在纵马鸣枪恐吓,声称若不肯献城,大军一至鸡犬不留,引得城中军民惶恐。”和鲁图又喝了口酒压惊道。
“那他们便任由敌军猖狂,没有出城追杀吗?”张珪知道在大名府城南有李固镇、南乐镇、魏店和故城镇,作为大名府城的外围屏障,修有城池,并驻军防守,总不至于被几队前锋吓得不敢出城吧!
“唉,一言难尽啊!”和图鲁未语先长叹口气才道,“按例平日四镇皆应驻有卫兵千人,可都帅也知地方上财政困难,难以养得起这么多军兵,只是有名无实。”
“嗯!”张珪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也清楚地方行省被宗王们排挤,财权被分割,还要向朝廷和封王们缴纳贡税,日子当然不大好过。衡量了下问道,“那么每镇有兵五百?”
“都帅,只有……”和图鲁听了极为尴尬的伸出三根手指道。
“三百?!”张珪极为震惊地道。他知道当下军中吃空饷已为常事,说五百已经是考虑地方更为**,才‘大着胆子’说出来的,没想到情况更为糟糕,糜烂到如此地步。
“都帅勿恼,下官知道如此有些过分,却也是无奈!”和鲁图见其脸色难看,急忙笑着解释道,“下官还是知道轻重的,在战事一起便加紧征募兵勇,而今皆已补足八百之数,也征调了乡勇和青壮助战!”
“即如此,为何还如此恐慌呢?”张珪对其所言自然不敢全信,他早就听闻地方上平日嫌养兵费钱,到用时临时征募乡勇为兵,所以以为即便其中仍有虚数,也不至于被几个斥候吓住。他有些不理解地道。
“呵呵,一言难尽……”和鲁图听了苦笑不已,沉默片刻才道,“来犯的宋军前锋皆是骑军,来往迅捷,镇军出城则远遁,而归城后他们就又在城下挑衅。且其火器极为犀利,据报镇军也曾向城下的敌军射箭欲杀杀他们的气焰,但是他们避于射程之外毫发无损,而城上的守军却反遭敌军射杀。敌兵枪法极为精准,只要露头非死即伤,乃至我军士气大跌,惶恐不安!”
“那就任由敌军往来,而束手无策吗?”张珪听了怒道。
“都帅息怒!”和图鲁更为尴尬地道,“说起来下官惭愧,束下无方。故城镇守军见敌势大,弃城而逃,遭到宋军的追杀,溃不成军,只有百余人逃入府城;南乐县知县为免遭屠城,开北门弃城而走,城中富户也随之奔府城;李固镇守军见不可战,也弃城而走,途中遇到大队宋军截杀,生死不知;三镇皆失,最为靠南的魏店镇守军开城请降!”
“什么?四镇一夜间尽皆丢失,府城屏障皆无,宋军岂不可长驱直入,不日即可抵达府城!”张珪听了大惊,一个是气这些镇军无耻,不敢接战便罢了,却被宋军前锋游骑吓得跑的跑,降得降;另一个则是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一旦宋军先于到达府城,便会将自己挡于城外,进退不得。
“都帅勿恼,大名王闻报后已经遣兵在府城外二十里设寨拒敌。但宋军势大,城中可战之兵不足三万,还请都帅早日入城,共同拒敌。”和图鲁请求道。
“看来形势恶化的很快,宋军的兵锋已经直指大名府城了!”张珪强压下怒火,他也没想到镇军竟然如此不堪,却也明白地方的关系更加复杂,自己前来仰仗他们支持的地方甚多,想想又问道,“你们前来时在何处遇袭?”
“在府城西北二十里处,先是被一队敌军斥候发现,便一直吊在后边,护军前往驱逐他们便会避开。后来跟上的斥候越来越多,便向我们发起围攻,直至途中遇到都帅的前军游骑才放弃,若非护卫们拼死相护我命休矣!”和鲁图心有余悸地道。
“敌军斥候居然敢于越过府城深入,说明宋军大队人马已经不远,不能再耽搁了!”张珪猛然警醒。
他已经接到京中新的旨意,由于宋军已经封锁了山西方面出省的陉道,且因大雪封山行军困难,当下难以出兵为他们的侧翼提供掩护。如此一来他的处境更为艰难,从河南进入河北的宋军已然开始利用侧翼从西向大名城迂回包围。
敌军大队斥候和侦骑现下已然发现己方的行踪,大队必然会加快行军速度,试图阻止自己入城增援,甚至就是设下的‘围城打援’之计。而今退兵必然会遭到宋军的追击,稍有不慎局面便难以收拾,只有尽快进入府城,凭城据守才可让敌军的计划落空,并阻滞其继续北进……
次日正午,一支宋军大队出现在大名府南四十里处,众军在路旁暂歇打尖。而一小队骑兵脱离大队越过前锋,至一片连绵起伏滩地前才驻足观瞧。
“谢先生,这里便是马陵道吗?”田忠摘下皮毛,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扭脸问都虞侯谢明道。
“都统,按照舆图标记应该是这里了!”谢明看看地形也有些含糊地道。
史载马陵道乃是孙膑万弩射庞涓之地,称‘马陵道在两山之间,溪深隘,堪以伏兵…’孙膑逐日减灶,迷惑敌人引诱追击。待魏军追到马陵险要之地,万箭齐发,全歼魏军十万,一举打败了骄纵的魏兵,魏军主将庞涓自杀。
可是眼前确有一条甬道,宽三丈有余,深却不过丈许,并无记载中的二十里甬道两侧山高耸,麓山绵延起伏几十里的的景象。只有一片低矮的沙丘散布其间,根本看不出山的模样,更无可据险藏兵的地形。
“属下已经向周边百姓问过,这里就是当年孙膑射杀庞涓之地,还看到了据传庞涓的埋骨之地。”见两位主官都一脸不信的样子,引路的斥候急忙解释道,以证实自己并没有瞎说。
“这途中可有藏兵?”田忠没有纠缠,而是问道。
“甬道中地势低平,没有办法藏兵,只是昨日大名府在前方约二十余里的地方设立了营寨,意图阻挡我军就此进兵。”斥候回答道。
“哦,兵有多少?”田忠又问道。
“约有三千镇军!”斥候回答道,“这些镇军不足惧,前日各部斥候前出探查,只是杀了百余敌军的探马,然后附近的各队汇聚城下鸣枪示威,没想到吓得他们有的弃城而逃,有的出城请降,实在是不堪一击。”
“嗯,你们做的确是不错,凭着不足千人兵马便轻取四镇,可谓古之罕见,都统已经上书陛下为尔等表功。”谢明笑笑言道。
“谢都统、谢都虞侯!”斥候喜笑颜开地敬礼道。
“哼,前段时间我们攻势猛烈,敌军成了惊弓之鸟,被你们一下便破了胆!”田忠却是笑骂道。
“我们何尝又不是,想着马陵道乃是险恶之地,还惊动都统亲临察看,谁知今日已成如此模样。”谢明揶揄道,“不过想想当年之战距今近两千年,沧海桑田天地巨变。且近百年来,黄河频频泛滥,而入元后其都城远离黄河,加之运河东移,其对治理黄河水患并不积极。导致这里泥沙淤积,加之又有历代先民在此开垦平整土地,变成如此模样也就不奇怪了!”
“呵呵,谢先生所言极是,我们过于慎重了,下令全军稍后开拔,争取在今夜兵至大名府城下!”田忠大笑道……
第1609章 迫君入瓮
在田忠催兵两路扑向大名府城时,张珪天未亮也率军出魏县向大名府急进,但是离城三十里便接到前军的报告,他们在途中遭到宋军骑兵的袭扰。
初时,前军尚只是小股的敌骑远远游弋,他们出动骑军将其驱逐,越往前行宋军的骚扰越加频繁,胆子也愈来愈大,他们甚至冲破己方骑兵的拦阻闯入行军大队,使得队伍不得不停下来交战,拖慢了行军速度。
待到巳时,宋军骑兵越聚越多,他们以百人为伍对行军大队进行尾随袭扰,己方骑兵不敢再远离大队追击,只能在旁警戒。也速该只好收紧队形,全军刀出鞘、弓上弦结阵而行,但如此一来使得行军速度大减。
而午后,前军元城遭到大队宋军骑兵拦截,其不断结队掠阵,以火枪轮番射击。己方骑兵首尾难顾,疲于奔命,未能击退宋军反而导致不小的伤亡。也速该这时发现宋军大队骑兵在前方列阵,兵力不下万骑。
当下元军的侍卫亲军每军为一个万人队,编有骑军两个千人队,步军五个千人队,炮军一个千人队,另有直属部队若干。也速该知道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行进中的队伍是难以抵御骑兵的冲击的,而队伍一旦被冲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所以他下令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待援。
张珪闻报心中咯噔一下,他立刻意识到宋军已经发觉自己的意图,试图拦截他们入城。而这股敌骑定然是先头部队,拖延他们的行程为后续的大军赶来争取时间。而今既然已经暴露,那就只有趁敌立足未稳,冲垮敌军防线尽快入城。
张珪当机立断立刻下令中军和后军的骑军立刻驰援前军,为大军打开入城的通路,同时命各军中途不得停歇,以急行军的速度开进,尽快入城。
“后军距我们还有多远?”命令下达后又行了半个多时辰,张珪回首没有看到后军追上来,问身边传令的亲卫道。
“都帅,中军和后军间相距十里,正勉力赶上!”亲卫回禀道。
“不对啊!”张珪皱皱眉疑惑地嘀咕道。因为宋军斥候出现在左右,他早已下令让各部队形保持紧密,免得被敌所乘。而辎重皆随中军而行,后军却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这有些反常。
“都帅,属下传令时发现有官员和百姓随行,可能因此耽误了行程!”亲卫低声答道。
“什么?哪里来的百姓!”张珪诧异地道。
“都帅,听下官解说!”与张珪并骑而行的和图鲁笑着接过话,低声道,“都帅,昨夜魏县知县与下官会商,当下南军大举北侵,正是报国之时,他恳请率军增援府城。下官考虑当下正是用人之时,也正需补充粮草,其既有报国之心便应允他率军援助府城。”
“那怎么会有百姓随行?”张珪又问道。
“想是征发的青壮和运送粮草的夫役!”和鲁图愣了下言道,“他们辎重众多,雪后道路泥泞,行的是慢了些,却不会耽误大军行军的。”
“镇军皆出援府城,城池至此岂不无兵可守!”张珪听了大惊道。
“都帅,敌军在北,只要府城不失,魏县便是安稳的!”和图鲁笑着道。
“这……”张珪被气着了,他清楚此时若是宋军迂回到后方占据了魏县,那么自己的后路就被断了。可其的说法又让他难以辩解,不禁张口结舌讪讪难言。
“都帅放心,下官非是不懂事的人……”和图鲁又低声笑着道。
“既如此,让他们加快脚步,不要拖累了大军!”张珪听后,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是傻子了。
他此时心中明了,定然是魏县的官员和富户们得知宋军大举来攻,心知他们自觉根本守不住城池。而大名府城号称‘基址壮阔,雉堞排密,积谷屯兵,可容十万’的坚城,加之宗王府设在城中,有兵数万,又有精锐的侍卫亲军进入协防,要比魏县安全的多。
因此魏县知县和富户们想要前去府城避难,恰好知府和图鲁前来接应大军,张珪此时用脚丫子也能明白,其是借机重贿了和图鲁以增援府城为名弃城而逃。而他们跟随大军行动也可保证途中的安全,算盘打得精着呢!
可明白归明白,张珪也清楚自己虽然位高权重,但终归是外军,对地方事务不好横加干涉,且还有诸多方面需仰仗地方衙门协助,自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除了对地方如此**忧心外,更担心的是这些人弃家而走,不仅家眷随行,还有家私细软,必然会拖累大军行军速度。
不过张珪对拦截的宋军并不畏惧,这不仅是因为自己兵力占优,而仅凭区区万余骑军是挡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的。且他们作为侍卫亲军,也列装了火炮和火枪,并经过了数年的操练。在火器装备的数量上可能不及宋军,但他以为战斗力不逊于其。
“分路齐进,加快行军速度,路上不得停留!”张珪有些后悔在魏县多停留了一日,否则自己便能抢先一步进入府城。毕竟此时敌情不明,一旦在行军状态与宋军遭遇,他们将处于劣势。
随着张珪的一声令下,各部重新调整行军序列,他们脱离行军大路散入路边的田野之中,骑军护住两翼,数万兵马排开数里宽行军排面,绵延十里的队伍如同势不可挡的洪流齐头并进向府城方向开进。
“禀都帅,大队后方约五里有大队宋军尾随!”行不过数里有探马来报道。
“后方发现宋军,那魏县必定已失,我军后路被截断了!”中军万夫长贾茂听了不禁一凛,叹道。
“可查清所部军号?”张珪问道。
“禀都帅,其打出的是田字将旗,应该是南军第一军。”斥候回答道。
“都帅勿要担忧,前时得报南军第一军尚在济南,离这里近千里,又逢大雪,如何能这么快赶到。若不是虚张声势,便只是小股宋军轻装而来。”贾茂不大相信地道。
“魏县等于拱手想让于敌,说什么也晚了。”事情虽在意料之中,但张珪没有想到宋军会来的这么快就追了上来,略一沉吟道,“传令后军万夫长唐古加强警戒,严密监视,派骑军轮流断后,但不要与敌纠缠。”
“是!”立刻有亲卫拍马而去,向后军传令。
“都帅,我们已经过了黄河故道,前方皆是一马平川,无险地可凭,没有可用兵之地。若想围住我们,则要数倍于我们的兵力,而宋军要动员几十万兵力岂是朝夕的功夫。只要我们奋勇向前,再有大名王出兵接应,定能安然入城!”贾茂言道。
“嗯,但愿如此!”张珪虽觉的其言之有理,但仍然难以消除心中的隐忧,轻叹口气道。
尽管张珪一再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可随军携行的辎重和火炮还是拖累了行军速度。午后积雪融化,大路又被前边的队伍踩踏成浆,变得异常难行,大车和炮车不时的陷入泥泞之中,尽管军卒们奋力驱赶挽马,在旁推拉也难以脱困。
而从魏县‘出援’的队伍本在队尾,可当他们发现有宋军尾随之后也变得惶恐不安,挤入行军队伍抢行,而这些人携家带口,又恨不得将整个家都搬走,导致车仗堵塞了道路,打乱了行军次序,使得大队不得不绕行,或是驻足等待通过。
不过宋军尾随的队伍却不断壮大,且在他们的左翼亦有宋军大队出现与他们相隔数里伴行,双方尽管都没有发起进攻,但皆是结阵而行全神戒备。但让张珪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驱赶入栏,待宰的羊群一般。
而更让张珪担心的是宋军出现的军号越来越多,不仅有本在山东作战的第二军、第五军的番号,还有两个骑兵师的军号出现。他虽难以想象宋军是如何在极短的时日内千里转进到此,但不能不相信宋军非是虚张声势,而是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
当张珪领大队人马终于会合了前军时,眼前的形势又让他吃了一惊,只见无数宋军在掘壕筑垒,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已经他们前方挖出了一道长有十里的弧形壕沟,筑起一道三尺高的矮墙,布置了麓角、拒马。虽未完工,但已具雏形,截断他们进入大名府城的道路。
与此同时,在左翼和后方伴行的宋军也结成一个个方阵向他们压了过来,却在离他们三里外停止脚步,布置了火炮阵地压住阵脚,派出骑军在他们左右游弋,其余的宋军则也开始就地掘壕。
宋军如此动作,张珪已然看出其不仅是想阻止自己入城,而是要将他围歼于此。他岂能坐以待毙,即刻命令前军向前突击,试图打开缺口,尽快入城。可是宋军只是凭壕据守,以火炮和火枪轰击,战至天黑也未能突破,他只能下令扎营……
第1610章 协同作战
十月十二日,雪后终于迎来了晴日,韩振策马赶到大名府城北城外的宋军大营。他自冠县一路行来,先后视察了第一军、第二军和第五军的阵地,他们利用天然的河道和人工的沟渠,因形势导连夜构筑了一道不规则的营垒,将敌军围在东西约十五里,南北约二十里的一片区域内。
“枢帅,田总管前去勘察地形,命下官在此迎候,请到大帐中稍候!”第八军都虞侯谢明在营门口迎上韩振一行人,上前施礼道。陛下虽然任命田忠为西线总管,看似与韩振同级,但其是枢密院副使兼领东线总管,所以还要持下官之礼。
“谢虞侯辛苦了!”韩振下马还礼,在其的引领下来到中军大帐。
两人落座、上茶,寒暄几句后,话入正题。韩振道:“昨夜城北枪炮声彻夜未熄,敌袭不断,吾很是担心!”第八军布置在府城南,他们以一军之力既要防止城内之敌出城接应,又要堵住来敌入城的通路,承受着来自张珪部和城内敌军两个方向的压力,一旦出了疏漏就前功尽弃了。
“让枢帅忧心了!”谢明略施礼道,“昨夜张珪部数次发动冲击,而城内的守军也出兵响应,试图接引他们入城,好在将士用命挡住了他们的攻势。田总管彻夜未眠,早晨略作休息便又前往城前督促部队加固营垒,布置防御了。”
“吾可不敢居功,若非你们故布疑阵、步步紧逼,张珪也不会冒险急进,一头扎进了咱们的口袋中!”韩振摆摆手道。
“还是枢帅指挥有方,尤其是东线主力在五日之内千里转进,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大名,封堵了张珪的后路,才得以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谢明让亲兵布置了火盆,又向韩振脚下移了移道,“枢帅在济南城下摆下空城计,尤为神来之笔,即骗过了张珪的斥候,也为严峰他们争取了时间,田总管闻知对枢帅佩服不已啊!”
“谢虞侯勿要再提此事,吾此举实在是冒险,至今想来仍然后怕不已。”韩振叹口气道,“此功其实应该记载严峰和关泓的头上,他们两部在五日之内攻破了益都,聚歼了青州之地。而后又两日之内转进到济南,才使得整个计划得以实现。”
“吾等也着实为他们捏了把汗!”谢明道,“严峰两部组建日短,尚未经历过大战的锻炼,还长期驻扎在东部沿海。此战他们达成战船远征数千里进入北地陌生地域作战,即对地形不明,又不适于寒地气候,却能够打的如此出色,实在让我们汗颜!”
“唉,吾心中十分内疚!”韩振却是面色黯然道,“他们两部的兵卒以江南人居多,骤然到江北一时难以适应,严寒导致冻伤和患病的非战斗减员比之战斗中的伤亡还多。而在自青州向济南转进的途中又逢大雪,本以十分疲惫的士卒们仍勉力前行,有不少的兵卒被冻死和累死于途中。这都怪我过于贪功了……”
“枢帅勿要难过,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想想我们从甲子镇一路到此,又死了多少人,但他们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死的其所。”谢明劝道,“下官听闻枢帅所部为了隐匿行踪皆是昼伏夜行,又在运河故道中潜伏了多日,不能举火取暖,不能生火造饭,皆是饮冰水、食干粮,也着实辛苦。我们起码还能生火取暖、吃热食,睡帐篷,与汝等又当如何自处啊!”
“说起来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去岁盱眙冬季校阅为我们长途行军、冬季作战和生存积累了经验,也锻炼了部队。所以此次行动也多有借鉴,从组织兵力、隐蔽行军、物资保障、宿营御寒事事有章可循。尤其是去岁对战中的野外隐蔽设伏演练,让他们受益良多。”韩振感叹道。
“呵呵,陛下就是圣明,事事皆是有的放矢,否则如何有此大胜!”这时帐帘一掀,田忠须发皆挂满冰霜,带着寒气进来边向韩振行礼边道。
“田帅辛苦,还要保重身体!”韩振起身回礼道。他与田忠早就相熟,且其资历不逊于己,又在御前护军中任职多年,深受陛下信任,自己在其面前也不敢托大。
“枢帅尚不顾辛苦,末将怎敢懈怠!”田忠笑着答道。
“田帅咱们之间就无需客套了,而今我们两军合兵一处,还需团结一致,协调行动!”韩振拉其坐下道。
“陛下已有旨意,此战由枢帅统一指挥东西两个集团作战,末将愿听从调遣!”田忠坐下道。
“田帅勿要自谦,当下我们虽然将张珪围在大名府城之外,但形势依然严峻。”韩振道,“当下我军面临两面夹击,无论是张珪入城,还是城内之敌突围而出,一旦让他们合流,我们受兵力所限就难以将他们全歼!”
“所以我们既要围住府城,又要抓住张珪,那就要合理用兵,先打一个,再灭另一个!”田忠在火盆上烤着手道。
“对,田帅准备如何打?”韩振点头问道。
“末将以为府城中的兀鲁带就是瓮中鳖,已经是插翅难逃。而张珪虽被围住,但他的兵力保持完整,又是蒙元精锐,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但我们的兵力分散,防线还显羸弱,其若是坚决突围,我们很难留住他,因此吾建议先打张珪,后取府城。”田忠道。
“嗯,吾也以为此为上策。”韩振道,“府城近在咫尺,似乎只要冲一下就能突围入城,吾想其当下定然难以抵御此诱惑。后打府城也让其心有所念,不会贸然突围,也就给我们留下了机会。而当下的关键就是我们能否困住城中敌军,防止他们里应外合。”
“枢帅放心,我们有信心挡住城中的敌军,不让其一兵一卒出城!”田忠道。
随后他介绍了自己的布署。当下围城的主力是西线兵团的第八军和第三军及配属的骑二师、炮三师及襄樊军和郾城军两师地方州军。而难的是大名府城周长达四十八里余,罗城便有九座城门和两座水关,以他们的兵力根本达不到兵书上言‘十倍围之’的标准,也难以将城池围的密不透风,何况还要外阻张珪,内挡兀鲁带。
当下田忠将第三军庄思齐部的三个主力师分别部署在城池的东、南、西三个方向,每个师挡一面。而第八军主力则部署在城北,建立南北两道防线,并以骑二师和两个师的地方军作为预备队。而为了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他们正在动员全军、组织夫役不分昼夜的挖掘壕沟,修筑营垒。
“以一个师防守一个方向,兵力是不是少了些?”韩振指着沙盘问道。一个师兵员万人上下,但要建立至少十五里长的防线,才能保证没有疏漏,那么兵力就显不足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城内的敌军欲接应张珪入城,因此庄思齐的压力尚小,且第一道防线基本修筑完毕,待形成体系、火力配置逐渐完备后,应该没有问题!”田忠有些无奈地道。
“嗯,我们同样面临这些问题,庄思齐这次没有偷懒吧!”韩振点点头,又笑着问道。
“呵呵,去岁校阅,庄都统营寨被攻破,在众将面前丢丑不说,还被皇帝骂的狗血喷头,岂能再犯同样的错误。”田忠立刻听出其所指,笑着道,“我也是不放心,一早便去巡察,发现这小子长了记性,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花样也很多,什么地雷、绊马索、陷坑等等一样不少,我反倒担心那些出城的敌兵会被他整的崩溃了!”
“陛下用人有道,庄思齐也是知耻后勇!”韩振言道,“我一路走过来,发现八军的防御纵深太小,一旦南北两个方面同时受到攻击,缺少回旋的余地,就只能死守一线拼消耗,很容易造成较大的伤亡。”
“田总管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谢明这时插言道,“我们已经商议过,待防线稳固之后便组织进攻,拔掉敌军在城外设置的城寨,向内压缩敌军的活动范围。并协调各部向北突击,以扩大南北防御纵深。”
“好,一紧一驰,向内压缩,向外扩张。不仅缩小了防御面,节约了兵力,还扩大了防御纵深,我们也要仿效,收紧包围圈,减少其的活动空间,让其失去回旋的余地!”韩振赞道。
接下来,两人又划定了各自的作战范围,商议了两部间如何相互联络,各部间如何协同,辎重物资如何调配等问题。鉴于前时双方各自苦战,粮草和弹药消耗较大,又因为隐蔽行军,辎重一直难以补充,两人又联名向开封上书请调辎重弹药。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正当两人的幕僚就细节问题进行商讨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他们不禁齐齐向外望去……
第1611章 气球起飞
韩振从帐中看去,只见辕门外的校场上围了一大圈人兴高采烈地的嚷嚷着,而一个硕大的如同白色大蘑菇的东西漂浮在地面上,在微风的吹拂下左晃右摆,还在不断的膨胀变大。
“枢帅,这是皇家学院的一些士子们带来的,叫作‘热气球’,说是可以飞到百丈高,眺望几十里远,前些日子试了一次,险些被大风吹走,就是一帮小孩子胡闹!”田忠看来眼笑着道。
“若真如他们所言能载人飞百丈高,就能观敌瞭阵,随时观测敌军的动向,有针对性的调动兵力应对。”韩振却是十分感兴趣,并立刻想到了在军事上的应用道,“咱们去看看!”
“既然枢帅有兴趣,咱们就去看看!”田忠见双方的幕僚仍在沟通协作的细节,左右无事便答应道。
两人在几名亲卫的陪同下,出帐前去校场,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天气晴朗稍有微风。他们快步向前喧嚣声中伴随着‘咝咝……’的啸声,而眼前那个‘白蘑菇’也越来越大,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高足有六丈,直径五丈有余,比远处的城墙还要高。
“枢帅、总管!”见两人走来,围观的军卒们纷纷立正敬礼,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这怎么像头大蒜!?”韩振走到近前仰头观瞧,才看清浮在空中的是个用绸布缝制的巨大气囊,下端还吊着一个栏筐,里边有两名士子操作着一个类似于‘猛火柜’的装置,向气囊中喷着熊熊火焰,震耳的咝咝声就是火焰剧烈燃烧的声音。
“将军!”一个带着冠帽的教谕领着在地面上协助操作的两个士子拱手施礼道。
“这个……这个‘热气球’是你们制造的,能够带人飞上天?”韩振问道。
“下官皇家学院教谕邹庆,此物乃是陛下指导我们设计制造的,我们在京中进行过试飞,搭载两人及合计两石的重物飞到百丈高,理论上还能飞的更高,但还未加以验证。”邹庆介绍道。
“哦,原来又是陛下的奇思妙想,此也是陛下让你们带来的?”韩振点点头道。朝中的老人们几乎都知道皇帝自幼便喜欢做些奇巧之物,时不时的给人惊喜,且有许多已经投入实用,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非也!”邹庆摆摆手道,“陛下经常教导我等要学以致用,院中教谕和学生们以为热气球可以登高望远,料敌于前,且可以用于校正火炮。而我等虽不能上阵杀敌,却可以协助大军作战,便奏请陛下御准,携此物上军前效力。”
“嗯,很好!”韩振颔首赞道,“那此物真的能够飞上天,又是何道理!”
“枢帅……”邹庆略一沉吟,想着如何能用最简单的言语让一个外行明白其中的道理,“枢帅应知船行于水上,是因为水的浮力大于船的重量才可。此与其的道理相同,空气亦有浮力,而空气加热后密度减小,重量小于空气的重量,便能将气囊托浮于空中了。”
“这……什么叫浮力,什么叫密度,这空气能托起重物?”韩振听了不解又怀疑地道。
“枢帅未曾学习过‘天理’,不了解万物,也就难怪了!”邹庆听了便知其根本不懂,又想想道,“枢帅应见过孔明灯,这就与其能飞上天是一个道理。”
“放肆,怎能如此同上官讲话!”田忠见其猖狂,敢嘲笑韩振无知,瞪了其一眼道。
“下官绝无此意,但其中道理非是几句话可以说清的,要经过系统的学习才能理解!”邹庆却并不畏惧,略一施礼不卑不亢地道。
“无妨,我们可否一同上天去看看?”韩振明白他们说的是实情,自己确是不懂,但看着热气球渐渐竖起,吊篮慢慢离开了地面,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毕竟从古至今除了传说中的神仙,还没有人可以飞到天上去。
“枢帅乃是三军之帅,身负重任,怎能冒险?”邹庆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
“那可否让他上去一观?”尽管内心蠢蠢欲动,但韩振想到自己身上的责任,还是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拉过自己同来看热闹的一位幕僚道。
“也好!”邹庆想想可能觉得再三拒绝实在是施礼,便答应了,他唤下吊篮中的一位士子,让其上了吊篮。
再三检查后,邹庆才下达了放飞的命令,吊篮中负责操作的士子加大火力,地面上辅助的士子放开缆绳,热气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开始升空。十丈、二十丈、三十丈……地上的系缆不断的被放开,热气球也越来越高,最终在三十丈左右停止,悬浮在半空中。
热气球在空中滞留的时间并不长,约有两刻钟后便开始在地面人员的配合下缓慢下降,最终平稳落地。韩振立刻快步上前,只见那两个操作热气球的士子还好,自己的幕僚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在众人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的下了吊篮。
“都帅、总管,真是好东西,在上面观看,城内、城外方圆三十里的情形一览无余,敌军布防和调动皆可看到……”幕僚刚刚站稳,便迫不及待的报告道。
“好好,你且将看到的绘制成图,先行记录下来!”韩振也极为高兴,他让人将其送回帐中休息。
韩振作为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明白战场上最愁的便是无法获知敌军的兵力分布和调动情况,所以他立刻发现了热气球在战场上存在的巨大价值,有此探查利器就可以对敌军的动向一览无遗,并先敌一步做出应对。
要知道当下敌我近二十大军对峙,兵力集中设防严密,战场广阔,一马平川,靠目视根本无法看清敌军纵深布置,斥候们也难以向敌营腹地渗透,探知内部详情。更无法及时发现敌军的动态,待发现后往往应对的时间极为有限。
而大名府城墙更是高大,城上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兵卒往来巡视,想要偷偷逾越入城比登天还难。即便可以搭起瞭望塔窥探城内情况,可以当下的技术水平十余丈已经是极限,勉强超高城墙,根本无法看清城内情形。
但是有了热气球便不同了,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它可以在高达数十丈的空中俯视整个战场,目及方圆二十余里,有了望远镜更能够看清敌军的一举一动。在战斗中还能够实时监察整个战场,为己方及时提供预警,针对敌军动向调整兵力,并可以检验战果。
因此他对来自于皇家学院的士子们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待收拾完毕将他们请到帅帐中叙话田忠也分赴属下将他们安置在中军大帐附近,提供最好的营帐和饮食,还调一队军卒负责他们的安全,并配合他们的工作。
回到中军帐,韩振和田忠详细的向邹庆询问了热气球如何运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希望热气球可以日夜升空,实时监视敌军和战场动态动态,为作战提供情报支持。他甚至还异想天开的设想运用热气球搭载士兵越过大名府城墙直接空降城中,或是从上面向敌军投掷手榴弹打击敌军。
但邹庆的回答却让韩振等人有些失望,其称热气球受制于风力、风向和气压等气候条件,并非可以全天候飞行,且当下无法控制航向,也难以飞临敌军上空作战。即便风向合适,当前使用的热气球最多也就能搭载三至四名瘦小的兵卒,无法实施大规模的空降作战。
更难办的是热气球加热空气的燃料是经过提炼的‘火油’,而当下火油的获得都是靠商船通过贸易从海外购得,价格高居不下。但这也非最大的难题,受制于现下的提炼设备暂时无法大量生产,因而燃料极为珍贵,导致难以维持长时间的飞行。
虽然难以满足韩振的所有想法,不过邹庆答应其只要天气条件允许,他保证每日飞两个起落,勘察地形,探查敌军动向;在战斗爆发时,他们也会延长滞空时间,为他们提供实时情报,协助大军作战。
本来就是意外之喜,韩振和田忠虽有遗憾,却也没有什么不满。双方商定由士子们驾驶热气球,而他们则配备两名观通手一起升空,负责观察敌军动向和与地面联络。可让他们觉得可惜的是当下只有两个热气球可用,难以对整个战场进行全面监视。
随气球升空的幕僚适时呈上了地图,上面标注了他新的发现,不仅有从前未知的沟壑、树林和村落,还有敌军营寨位置,标注上了辎重囤积点。还对城上敌军重武器摆放和兵力部署的准确位置进行确定,就是有多少战棚和存放的物资大概数量都点查清楚。此外,其还对己方防线在地面上难以发现的疏漏也做了标记。而这还只是在不到半个时辰内的观察所得,就已然让人振奋了……
第1612章 时不待我
被困在大名城外已有两日,眼见府城近在咫尺却无法入内,张珪昨日不断遣军向南突击,但收效甚微。而看着宋军的营垒在不断加高,防御愈加严密,心情愈加郁闷。自己百般算计,一路小心翼翼,还是掉入宋军的圈套。
现下自己六万余大军被困在不足百里的方圆之地,以临河镇和元和镇及散落的在周边的十余个村落为依托布置了防御。不过宋军只是遣小股部队进行骚扰和渗透,并没有急于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而是不断的挖掘壕沟,加固营垒。
张珪判断宋军因为面临两面作战,兵力不足,才采用只守不攻的策略。一来为增兵争取时间;二来也是想通过围困来削弱己方的战斗力。而己方只是携带了十日的粮草,这还是他一路搜刮所得;再者他们一路行来,处处被动,士气本已低落,若被围日久则士气全无难以再战。
所以张珪与众将皆认为不能够再相持下去,而是要趁敌军的营寨尚未稳固,援兵未到兵力薄弱之际,要尽快打开入城的通路,与兀鲁带合兵一处。府城高深坚固,人口众多,又囤积了上百万石的粮草,可攻可守业已立于不败之地。
计议已定,张珪亲临前线观敌,发现果如自己所想,宋军兵力不足。而且战场广阔,无险可少,战线绵长只能屯兵固守。且为了防止己方腹背,又不得不将骑军布置于外围阻援。而围城的宋军兵力也是捉襟见肘,正面之敌也不过两三万,纵深不过五里,防线羸弱,却要两面受敌。
次日,张珪以后军留守,率前军和中军出阵,而宋军也遣兵相迎,双方距两里各自列阵。他纵马登上一个土台向宋军望去,但见宋军步军居前,炮军置于后,骑军则隐于阵后,府城高大的城池遥遥可见。
“枢帅,我军向来将骑军布置于前,步卒居后,为何今日反其道而行之?”双方排开阵势,各以帅旗为基点向两翼绵延数里相对宛如两条长蛇,而己方向来是以骑军居前先行扰敌,当发现薄弱之处便集兵突破,步军随之跟进。但今天张珪却一反常态,前军万夫长也速该不解地问道。
“南军用兵向来以守为攻,临阵骑兵分张两翼,先火炮轰击,步卒分三层列队前行。遇敌前层踞地,中层微俯,后层屹立,前层先行开枪,中层继之,后层又继之。我军若以骑军先攻,马匹一经受伤,必然惊溃!”张珪解释道。他虽然没有与宋军直接交过战,但也收集了大量的相关情报,对宋军已经有所了解。
“哦,枢帅英明,我军如何破敌?”也速该点点头道。
“你部向敌中军突破,炮军在前,先敌开炮,乱其阵型。步军随后列阵向前接敌对射,打破其防线,再以骑军破阵,与城中守军前后夹击破敌入城!”张珪言道,“中军以骑军骚扰敌军两翼,使其难以相顾!”
也速该受命领兵而出,重新整军调整阵型。炮兵推出二十余门火炮行在先,后边步卒以百人队为伍,三十人手持火绳枪排成三列在前,其后又有弓手持弓挎刀在后,又有士卒手持长枪列于后,另有数组军卒配备抬枪在左右。
各队又在千夫长的号令下排成横队,形成一条攻击线。整个阵列在号角声中缓步向前,队列前的炮兵在距敌军约三百步前止步,开始架设火炮,装填炮弹。而当面的宋军并不为所动,一直保持着战列线。
“开炮!”也速带下达开炮命令,号角声再度响起。只见火光一闪,爆炸声响,烟雾腾起,弹丸从炮口呼啸而出,向宋军阵列中飞去,砸向人群中。
‘轰、轰、轰……’炮声不断,硝烟乍起,很快遮蔽了天空,其后的步军越过炮兵阵地向前突进。接近敌阵约二百步,前进的步伐停止,以火绳枪向宋军的阵线射击。与此同时,炮军阵地前移,准备为步军提供支援。
“呵呵,宋军是不是被我们的火器吓傻了,竟然毫无动作!”郑温看着己方战线不断向前,而宋军方面毫无动作,不禁笑道。
“非也,他们是等待时机!”张珪看的比其更深远些,己方的炮弹落入敌阵,但他们只是将死伤的军卒抬走,后边的士兵跨步不上,整个阵型岿然不动,其军纪之严明令人肃然起敬。
“枢帅多虑了,我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城中定然已经知道我们开始进攻,必会派兵接应。而两面夹击之下宋军担心一旦变阵,就会引发混乱为我所乘!”郑温言道。
“希望如此吧!”张珪淡淡地道。而眼睛并没有离开战场,此时面对步步逼近的元军,宋军也终于动了,前列的军卒散开队形开始对射,后阵后的火炮也开始向移动中的己方炮兵轰击,一时间爆鸣声震天。
“情况不妙啊!”暴起的硝烟中,郑温发现己方仅在几轮对射中就败下阵来。
战场上似乎只闻宋军连绵不断的枪声,己方已然几不可闻。而后方的弓手也加入反击,试图为火枪手争取喘息的机会,但他们在百步外很难对宋军造成威胁,反而不断倒在宋军的弹雨中,后边的长枪手更是毫无作为。
再看移动中的炮军在遭到宋军炮兵反击后,也试图重新架设火炮对射,但宋军的炮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在他们左近不断爆炸,火炮被掀翻,炮手纷纷逃散。而紧随其后的弹药车被击中后,轰然爆炸,不仅将未及逃离的军卒炸的血肉横飞,还殃及周边队列中的步卒。
这时宋军终于也开始动了,数队跳荡兵脱阵而出,成散兵线向元军溃乱的阵线展开冲击,他们老练的三人为组,两人以火枪快速射击,追杀逃散的元军,另一人则不断将手榴弹投向顽抗的元军阵列,很快就将他们的阵型冲的破烂不堪。
宋军跳荡队之后,大队也开始结阵,以百人为队排成两列呈一线向前压上,向他们展开反击。眼看前锋崩溃,也速该急令后方的两个千人队迅速上前。同时令在宋军右翼骚扰的骑兵千人队转为进攻,以牵制宋军中路。
宋军右翼发现有被大队骑兵来袭后,他们并没有退却,而是迅速收拢称三个紧密纵队,结成实心方阵。而本在前方负责驱逐元军骚扰骑兵的散兵依旧保持散兵队形,以冷枪射杀脱离大队的敌骑,直属的迫击炮队也开始射击,炮弹在敌群中不断的爆炸。
张珪看的转入进攻的己方骑军,在宋军弹雨中穿梭,向宋军射出密集的箭雨,试图攻破敌军方阵。他们中有人不断的被射落马下,但仍不足以让他们退却,企图靠近敌军方阵与其短兵相接,让宋军的火器上的优势无法发挥。
前军骑兵悍不畏死的进攻下,宋军阵型一度出现松动,让他们迫近到方阵不足三十步处,使得火炮难以发挥威力。但宋军还是很快稳住了阵型,射出更加密集的弹雨,并不顾自伤的危险投掷手榴弹,在马腹下不断爆炸,他们仍没有后撤。
不过在宋军两门速射炮加入后,他们接连发射霰弹将元军的攻势粉碎。眼见伤亡愈增,宋军的火力也更加密集猛烈,骑军不得不掉头后撤。尽管其后他们仍然试图冲击宋军右翼,但是攻势却越来越弱,不得不放弃继续进攻。
当这些骑军返回己方阵营损失已达三成有余,张珪看着一个个似乎从灰烬中站出来的军卒,也无法对他们加以苛责,况且这些人还按照军中习俗带回了所有的死伤者。只能让他们暂且退后休整,准备再战。
张珪的视线再度转回正面战场,此时宋军后方也是炮火连天,喊杀声阵阵,他意识城内守军已经发现自己的意图,已经出兵接应,与宋军展开激战。而正面的宋军则保持攻势与前军压上的步卒展开对攻。
两军皆保持着战列线相对而行,接近后纷纷举枪对射,枪声连绵不绝,腾起的烟雾冲天。张珪本来在侍卫亲军换装火器后对战胜宋军充满了信心,以为起码与其对战时不会一击即溃,没有还手之力。
但眼前的情景还是让张珪的幻想破灭,他发现宋军装备的火枪射距和命中率皆要高出己方,他们在两军相距近二百步时就会抢先开火,而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的火枪根本够不到,更不要说保证命中率和杀伤敌军了。
另外张珪还发现宋军此时的队形已然是两列横队,但他们的射击速度和密度要远胜于己方的三段射,在对射中丝毫不占据优势。这说明宋军换装了更为先进的火枪,即便在人数较少的情况下仍然能保证相同的火力密度。
“命令中军骑军,向敌军正面穿插,向敌左翼结合部迂回渗透!”张珪知道当前是生死攸关之际,没有时间去哀叹,但他也发现了战机,下达了命令……
第1613章 心中有底
田忠现在面临着两面作战的窘境,但也正是如其所预料,已经有针对的做出了预案——北扩南顶,也就是说向南防御,向北进攻,扩大防御面的纵深,以获得更大的回旋余地。
在双方布阵之时,第八军司马程然就搭乘热气球升空,以掌握整个战场的动态。田忠兼任东方面军行军总管后,主要精力放在统筹全局,协调指挥各军作战上,第八军的军事工作实际上由程然主持。
作为协助都统的第一军事幕僚,程然当然有着超常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能够在第一时间对战场和形势变化做出判断,为主将做出决策提供参考。而今可能要面对两个战场同时开战,田忠必须能对全局有着清醒的认知,程然自然是担任观察者的最好人选。
在战前田忠就已经从各个渠道获知蒙元侍卫亲军已经列装火器,并进行训练,但因为谁也未曾与他们交过手,其也未进行过实战,难以获知其技战术水平如何,战斗力的强弱。此次也是其第一次在战场上露脸。
对张珪他也有所了解,其父死于崖山之战,对宋有着刻骨的仇恨。且其出身将门世家,幼年受到良好的教育,未成年就袭受父爵领军,参加了平息宗王叛乱和海道之乱,勇冠三军,深受忽必烈的器重。但他并没有参加对宋后期的历次战争,无法了解其用兵的习惯和特点。
而田忠老成持重,行事果断,也是百战之将,才被赵昺委与重任,坐镇襄阳,二次北伐又被任命为东集团的总指挥。面对实力不明的对手,他首战采用了比较保守的防守反击战术,想先试试对手的斤两。
一照面,田忠看张珪部军容严整,阵型严密,便知其部训练有素,军纪严明。但看到其并非全装火器,起码有半数军卒还在使用弓弩和长刀、长枪等冷兵器,尤其是骑军仍以冷兵器为主,间或持有火绳枪时,心中稍安。
要知道在琼州组建新军,准备换装火器之初,田忠就参与组建教导队,培养和训练骨干,是最早接触火器的一批人之一。而当初小皇帝开发出的火枪也有多种型号,交由他们试用,其中就包括蒙元现在装备的火绳枪。
所以说田忠对火绳枪并不陌生,知道其射程和威力要优于弓弩,但是命中率太低,而且操作繁琐,射速低,且在雨雪和大风天气受限,尤其是不利于水上作战,火绳很容易受潮或被风吹灭,导致发火率不高。不过制造工艺简单,成本也较低。
再看对面敌军装备的火炮,田忠是连连摇头,这与宋军最初装备的重型威远炮体型差不多,个头大,重量大,导致操作不便,射速慢、行军困难。虽然射程远、威力大,但仍然不受官兵的欢迎,后来也只装备到炮兵师和军直属炮兵团,用于攻坚。
田忠从皇帝口中知道,之所以造的如此粗苯,是受制于材料,为了防止炸膛,只能通过加大炮膛厚度来解决。到了进入江南后,随着军器监冶炼和加工工艺的提高,而今早已换装更为轻便的火炮,但威力和射程不减,粗笨的威远炮只固定在炮台上做守城之用。
不过当元军的火炮发射时大家还有些紧张,毕竟不知道它的威力和性能如何。配属他们作战的炮三师都统岳斌也在观战,以期获得轻言。但是当两轮火炮齐射后,田忠还没说话,他就笑了,称不足畏惧。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岳斌是从帅府军成立弩炮队就加入其中,从一个炮手成长起来的,刚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老炮兵了,对于宋军装备的各型火炮的操作皆为精通,性能更是了如指掌。
当岳斌看到元军火炮发射后的弹着点散乱,落地后并没有爆炸,心中就对元军装备的火炮性能,甚至训练情况业已有了基本的了解。
首先元军火炮打的不准,弹着点或是落在阵前几十步,或是从己方前锋上空掠过落在两个队列之间,且两轮发射皆是如此。据此,岳斌判断其缺少观瞄设备,全凭目测和感觉判断。
其次造成弹着点散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元军的火炮不存在定装弹药,要通过调配发射药量来调整火炮射程,因此也导致射速奇慢。
再有就是元军尚使用实心弹,对人员和战马的杀伤力弱了很多,但是对集群目标还是有恐怖的杀伤力,被击中者基本就没救了。可是以元军的训练水平能否命中全靠运气,而被击中者也是霉运冲天了。
相对而言,元军的火炮对宋军造成的杀伤还不若抬枪大,功能与宋军已经淘汰的百子铳相似,这种玩意发射霰弹,一扫一片,且因为装药量大,比火枪威力要打的多。可是弱点同样明显,需要多人操作,重装速度缓慢,难以连续射击,只能作为突击火力使用。
眼见敌军的一波操作,田忠心里算是有了底。那些火炮虽然存在诸多的缺陷,但仍然是对己方最大的威胁,必须要将它们打掉,于是乎几轮炮火后蒙元的火炮尽毁,炮兵伤亡殆尽,变成了一堆破烂。
此时面对逼近的敌军步卒,田忠一反过去的战术,没有等其进入连发枪最佳的射程,而是刚进入有效射程便集火射击。他先敌开火即是迫使敌军应战,但是蒙元的火绳枪射程之外,难以对宋军造成大的威胁,又可以发挥己方连发枪射速快的优势,将其迅速打垮,避免与其近战。
事实上,元军也在宋军猛烈的枪击下伤亡惨重,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溃散,而是依然边还击,边继续向前攻击,试图打开缺口。田忠见状也针锋相对的令前军列阵向前,与其对攻,将其彻底击溃。
而蒙元这时的表现让田忠等人再度发现其的缺点,他们虽然也再学习宋军的战列线战术,但是临阵转换队形缓慢,且运转僵硬,战术运用呆板,远不如宋军队形变换流畅、灵活,显然只学得形似,却没有得到灵魂,临阵之时便成了致命的要素。
加之蒙元的将领缺乏热兵器实战经验,又对换装后充满盲目的自信,实际对宋军使用的炮兵战术和步军战术毫无概念,产生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后果。面对战场出现的变化手足无措,毫无对策,只是一味的不顾伤亡前冲,想与宋军近身相搏。
这时若非张珪调骑兵来援,只怕没有几人能活着回去。而反观宋军应对骑军的战术极为灵活多变,迅速结成方阵,骑兵面对密集的弹雨,如林的刺刀,也是难以攻破的,也只能绕阵而行,不敢硬碰硬的冲击。
而这时程然发现了城内的敌军在集结,出北门准备向八军三师的防线出击。但田忠并没有调军增援,只是向三师发出预警。因为在过去的防御战斗中,在无险可守的情况下,凭借简易的防御工事也足以抵挡元军一个万人队的冲击;若是有完备工事,且有炮兵支援的情况下,一个团就能让元军一个万人队寸步难进。
现在经过三天日夜不停的修筑工事,三师已经建立起两道防线,筑起了堡垒,布置了防骑兵陷阱,除了师直属炮兵,还得到了炮三师一个团的增援。而今部队更是列装了射速更快的连发枪,在兵力不变的情况下,能够输出更大密度的火力,田忠毫不担心其在相对‘狭窄’的战线上挡不住那些装备更差,战斗力低下的宗王军。
但是程然通报的另一条消息引起了田忠的重视。其发现正面元军大队的骑军在向己方右翼调动,有从此突破大阵的企图。田忠接到报告后马上意识到刚刚前军向前突击,阵线前移。而敌骑一直在袭扰自己的右翼,从而导致正面与右翼战线出现脱节,如此一来在防线上就出现了漏洞。
田忠当然明白骑军的机动性很强,一旦在右翼打开突破口,就会将右翼和中军分割,打开一道缺口,那么后续敌军自此突入展开混战,而三师就有腹背受敌之忧。所以他即刻命令直属炮兵旅以火箭炮向敌骑集结地轰击,打乱其部署,为填补缺口争取时间。
田忠并没有让前出的前锋军回撤,而是命令他们就地结圆阵自保,因为他知道此时后撤,敌骑返身杀回将给他们造成极大的伤亡。同时,令中军向右移动填补缺口,着速射炮团前移,插入各阵结合部的空当,实施反骑兵作战。
双方主将在调兵遣将,宋军的炮火铺天盖地的砸向集结的敌骑,而蒙元炮军也即刻前移进行反击,向宋军炮阵地进行压制射击。蒙元骑军在连天的炮火中艰难的完成集结,在贾茂的率领下向宋军右翼冲去。
宋军前锋军以营为单位结成三个圆阵,对从自己身侧驰过的敌骑开火,尽管对敌造成颇多杀伤,却也未能阻止其推进,眼看他们已经闯进两军间的空隙……
第1614章 体系压制
“陛下,大名府初战告捷!”赵昺刚进入前殿,陆秀夫便施礼言道。
“好!”赵昺点点头笑着走到舆图前,看着战场态势道。
“前日一战,第八军在大名府城外重创张珪所领侍卫亲军前军和中军,伤前军领兵主将也速该,斩首两千,俘敌七百余,缴获火枪五百余支,火炮二十门,战马四百匹。同时驻守府城北门的八军第三师击退敌守军进攻十余次,歼敌数千,夺取城前镇堡。”江钲等人随后跟过来,汇报战果道。
“嗯,此战我军已经兵至府城下,城中敌军已成困守;八军趁敌败退向北推进十里,扩大了防御纵深,第一军、第三军和第五军也趁机收紧包围圈,向敌核心区域压缩,而今张珪部围困于方圆不足八十里的不规则地带。”陆秀夫用手指点着形势图道。
“不错,一锅夹生饭硬是让他们给煮熟了!”赵昺看着地图,现下蒙元军被围困在一个近似于8字地带,将敌分割成两个区域,城内、城外隔着十数里泪眼相望,却无法会合,基本完成了两人预定的作战计划。
“此战可称经典,韩副使与田总管两人在相隔千里的两个战场上运筹帷幄,相互配合,居然成功的把张珪诱到预定战场,并将其围住,真是大出吾的预料。此战之后,河北再无坚城可守,大军便能直驱大都城下了!”江钲捋捋胡须言道。
“朕以为此战的意义不在于歼敌多少,也非夺取多少底盆,而是让他们摸清了元军的底牌,获知了他们真实的战斗力!”赵昺言道,“当初我们并不清楚蒙元侍卫亲军换装火器后,他们的战斗力增加几何,同时会开发出什么新战术;也搞不清楚那些自草原调来的宗王军实力如何,怯于其传说中的无敌,用兵时不得不保守一些,而今看皆是纸老虎!”
“陛下所言不错,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过去一直被兵家奉为圭皋,不容违背,现下却被此战打破了。”陆秀夫言道。
“此战我们共动用了禁军五个军,两个骑兵师和炮兵师,及数个师的州军,兵力约二十万人。但经过前期作战,扣除留守新收之地和减员外,基本与被困于大名的敌军兵力相当,甚至略逊与其。但我军不仅将他们围住,且有能力将其歼灭,这在过去无天险可用的平原之地极为罕见的。”
“嗯,过去常言‘歼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在前日正面对战中,我军伤亡不足五百,却取得歼敌数倍的战果,打破了前人的认知。”邓光荐也赞同地道,“敌军出动了四个万人队,而我军只有第八军一个半师,加上部分直属骑兵和炮兵结成战阵,防守宽大十余里的正面战场,就挡住了敌军的进攻,并适时展开反击,将敌击败,而损失却极为轻微,若是过去定然会认为其谎报战功!”
“是啊!过去许多困难的事情,而今已经变得十分简单!”江璆也接过话题道,“严峰和关泓两军皆是减编军,下辖两个战斗师,直属队编制也少于主力师,但他们在五日内便攻克了壕深城高,屯有重兵的益都府城,在过去是不可思议的。”
“嗯,不错。过去千年间,凭一座坚城就能固守经年,阻挡百万大军,甚至影响一国的国运。而现下在火炮和火药的威力之下皆是土鸡瓦狗,顷刻之间便飞灰湮灭,堪称奇迹。一座坚城再不能成为阻挡大军前进的障碍!”陆秀夫言道。
“其实这一切并非是什么奇迹,而古人的思想也并非不再适用,这只是科技进步的一个缩影而已!”赵昺言道,“现在我朝军事上取得的胜利,其实是源于火器取代冷兵器,这与荒蛮时代弓箭和战车的出现,夏商时代金属兵器取代石头、木棒,秦汉时期铁制兵器取代青铜兵器,骑兵代替了战车一样。武器的更新换代改变了战争的形式,促使新的军事思想产生和对旧思想的完善,而对守旧者形成了体系上的优势!”
“陛下所言,吾是深有感触!”刘洙点头道,“当年在甲子镇帅府成军,以残兵败将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众军更多的是为了能吃上饱饭而加入,对战胜蒙元敌军根本不存在幻想。但陛下暗中召集工匠造出了火箭和弩炮,在广州之战中竟然把元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凭着我们三千乌合之众居然夺占了城池,那时大家便如今日一般感概万分,觉得梦中一般。”
“到琼州之后,陛下又着手对弩炮进行改造,制定操作规程,就是制造的弩箭和弹丸也要求重量和大小相同。当时我们都极为不解,以为能够大败元军即可,何须如此繁琐和细致,但陛下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照此执行。而后我们才懂得,使用重量和形制相同的弩箭和弹丸只需调整弩炮劲力和角度就能在设定距离内准确命中目标,这大大的提高了命中率和操作的简便性,彼时即便是新兵经过月余的训练都能熟练掌握弩炮的发射。”
“大家皆知那时蒙元也有装备投石机的砲军,但是他们在与我们交战中往往被弩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就在于我们装备的各型弩炮皆是按照标准打造,以机械控制劲力,发射统一制造的弹丸和弩箭。而蒙元装备的投石机因为形制太大,移动困难,往往都是由随军工匠就地取材打造,石弹也并非形制统一,重量一致,又是全仗人力拉拽发射,所以百砲百样,命中率极低与我们的火箭炮差不了多少,以致其总是被我们先行摧毁,根本难以发挥战力。”
“去、去……我们的火箭炮现在已经相当不错了,偏差不过三十步上下了!”赵昺笑骂着为自己辩护道。
“是、是,比之从前强了不少!”刘洙也赶紧笑着施礼道,“其后,陛下将弩炮搬上了战船,还开发出来开花弹,那真是水战利器……”
“大家皆知汝统领水军多年,现在就不要提战船了,还是接着说火炮吧!”江璆见其又要跑题,赶紧制止道。
“呵呵,就听江相的!”刘洙被怼,却也不感到尴尬,接着道,“吾记的在征讨泉州蒲寿庚时,陛下乘龙船行于晋江之上,遭到蒙元炮击,将龙船的外甲砸了一个凹坑。陛下马上令人突击敌军营寨,缴获了一支铜火铳!”
“嗯,吾也记的此事,这又与今日之事何干呢?”邓光荐皱皱眉道,以为其又跑题了。
“当然有关,陛下发现蒙元已经装备了金属火炮感到了危机,才有了日后开发火枪,金属火炮的事情,也才有了今日火炮称雄战场的事情。”刘洙言道。
“唉,原来陛下早有预见,可叹吾当初还以为陛下沉迷于技巧之书,玩物丧志,多次加以训斥。”邓光荐听了脸一红叹道。
“呵呵,吾与邓相一般认为,也因此教训过陛下,现在想来十分惭愧啊!”江璆也讪笑着向皇帝施礼告罪道。
“不知者不罪,当初火器还不为人知,师傅们更是不了解,朕怎会怪罪!”赵昺摆摆手道,“但当初见到蒙元的火铳,朕确是吓了一跳。其占据着广大的地域,人才和资源无数,而我们只有琼州弹丸之地。若是他们抢先开发出火器,并大范围列装,我们在武器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在战争中难以与之抗衡,也是逼的朕不得不设法超越其!”
“陛下目光深远,看到了来日的危机。若是我朝仍以暂时的优势沾沾自喜,固步不前,即便蒙元今日装备的火器也已然超越,别说收复中原,只怕连琼州也守不住了,只能亡命海上。”陆秀夫言道,“好在蒙元君臣愚昧,没有继续优化火铳,而是仍以为弓马冠绝天下,就能天下无敌,使得我朝得以喘息。”
“也算是我朝侥幸,若是蒙元大汗有先见之明,或是朝中有识之士有心,以他们在财力和人力上的优势,不出数年就能建立起完备的火器生产体系,军队摸索出火器应用战术,我朝将难与其在战场上抗衡!”江钲也心有余悸地道。
“蒙元朝中也并非皆是糊涂之人,其实在我们收复江南之后,伯颜等人就发现了火器在战争中的优势,并开始积极仿制,在军中小范围的列装进行训练。只是时间尚短,他们还处在摸索阶段,并没有形成体系,便在上次北伐中损失殆尽了。”赵昺言道。
“我朝有幸,有圣明之君!”陆秀夫等人向赵昺深施一礼道,“上次北伐后,陛下便大规模扩建军器坊,招揽人才入匠作监,我等还不明君心,多次劝谏。所幸陛下意志坚定,没有未我等劝谏而停止,否则全军如何能换装新型火器,取得今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