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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40章 新枪定型

    在形势发展日益向好的情况下,赵昺要再度发起北伐的心思也是蠢蠢欲动。但他并没有轻动,使他按捺住自己渴望的原因不是没有借口,而是新式武器还处于研发改进阶段,并没有最后定型大规模生产。

    作为当下步军装备数量最大的燧发步枪,当初列装部队之时,赵昺就清楚的知道存在着诸多缺陷,如射速慢、命中率低、发火率低等等。而在实战中也暴露出很多问题,战场上士兵使用前装枪时通常在头几发还会仔细瞄准,在这之后,他就会被复杂的装填动作和军官不停发出的齐射命令搞得心烦意乱、动作变形。

    另外纸包弹遭到雨水或者渡河之后,里边的黑火药就容易吸潮结块,同时携行也有诸多不便,这个问题在江南多雨潮湿的环境下很容易出现哑火,尤其是在水军表现的更为突出。以致当下弹药生产都是按需生产,不敢有过多的储备,防止弹药受潮板结失效,严重的影响到了战备。

    火器发展上,不是先有枪后有弹,而是现有弹后有枪,现在发火药的合成成功,以及可以投入工业化生产,不仅使得弹药改良成为现实,武器的发展上也可以实现突破。作为装备最为庞大的步枪也成为研发的重点,赵昺选择以斯宾赛连发枪为蓝本进行制造。

    斯宾赛连发枪算是步枪发展史一种革命性的武器采用回转闭锁式枪机,当拉下扳机护圈时,闭锁机后退打开弹膛,拉出空弹壳,同时枪托里的弹簧自动将下一发弹推出供弹管;扳上护圈时,闭锁机前进,将子弹推入弹膛同时闭锁弹膛。射击动作为:扳下击锤、瞄准、扣扳机、拉下扳机护圈、扳上护圈、扳下击锤、瞄准……

    在制造上,斯宾赛枪看似结构复杂,其实部件并不多,易于制造。而且造价相对低廉,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此外赵昺知道它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军用步枪设计,比按同时代的枪型在可靠性和维护性上要好,以此作为基础枪型改良的空间很大。

    不过即便如此,从‘研发’到实用也是经历了一个比较长的时间,而难点主要还是在子弹上。限于当前的材料和加工工艺,造出金属弹壳很难,即便其有着诸多的优点,赵昺也不得不放弃,转而寻求其它解决方案。几经实验最终选择了以麻布和桑麻纸两种复合材料的弹壳。

    这种复合材料弹壳与金属弹壳相比较缺点很明显,强度要小,发射时烟雾大,运输和保存不便等等。但也有成本低,防水性好,便于加工等优点。最终不断平衡定型是平顶铅弹凸缘纸壳弹,采用平顶子弹头是为了防止意外触发,凸缘底火除了减少哑火率外,还可以在发射时利用铜受热膨胀增加气密性。

    枪也同样是在以保留优点和保证功能及便于加工间不断的妥协、平衡中进行改动。最终仍采用了八棱型枪管,木制枪托、杠杆闭锁枪机和弹筒供弹等。而对枪管的螺旋膛线改为直膛线,这个改动直接牺牲的就是准确性,但也是无奈,螺旋膛线加工困难,生产率低,不利于大规模的生产。而采用直膛线虽在命中率上有所下降,却也比滑膛枪强了许多,同时也减少了保养频率……

    这天,赵昺率兵部和枢密使一众官员来到临安城外的军器监视察工作。经过数年的建设,军器监各个工坊已经在钱塘江岸形成占地几十里规模的数个小城镇,这里不仅是大宋最大的武器生产基地,拥有五万多工匠,能够生产大到数千斤火炮,小到马具上一个铁环的能力,还有完善的生活设施,建有医药所和学校,并一直由御前护军负责警卫。

    众人参观了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全金属机械的新建作坊,枪炮作坊、火药作坊和被装工坊,在靶场亲手试射了连发枪,观看了新式迫击炮的发射,然后来到位于中心区域的一个小镇。此处不仅是军器监的办公场所,也是武器研发基地。

    “大家刚刚看也看了,也亲手试射,以为哪种连发枪适合列装部队?”众人在军器监议事厅落座,稍歇之后,赵昺喝口茶看看众人问道。

    “陛下,臣以为乙型步枪比较适合,此枪可在百步之内洞穿铁甲,杀伤力较大,且射速比之燧发枪快数倍,又容易操作,可以压制敌步骑军的密集冲锋。同时整体重量只有十二斤也便于携带,长途行军,加装刺刀后在近战时也能占据上风。”枢密院步军司主事陈凤林首先言道,“不过臣以为弹筒的容量小了些,只能装六发子弹,若是在多谢就更好了!”

    “陈主事所言极是,但若是想要多装子弹,就要减少装药,减小子弹的弹径,那么子弹的威力就要下降许多,难以击穿元军普遍列装的铁甲。所以只能尽量保证杀伤力的情况下,最大可能的增加弹容量,这已经是经过十数次设计后最佳方案了。”军器监少监陈勋解释道。

    “原来如此!”陈凤林点点头,又扭脸问道,“倪都统,护军在试用后,对哪种枪比较满意!”

    “相对说对乙型枪满意!”倪亮回答道,“在试用了五种枪型后,军卒们以为此枪设计的较好,命中率和射速最佳,拼刺时也顺手,且连续设计二百余发子弹不需要清洗枪膛仍能够射击,故障率低,且减少了保养的频次。弹容量虽然较少,但也能够通过训练快速换装弹筒解决。”

    “倪都统有何不满意,可以尽管提出来,不必在意!”周翔见其说到最后面色有些犹豫,赶紧言道。

    “嗯!”倪亮略一沉吟道,“士卒们对你们设计的弹筒携行匣不满意,里边盛放着十个弹筒,重量较大,无论是背着,还是挂在腰带上,都十分不便。不但影响战术动作,行军时也容易感到疲劳,拿取也比较困难,尤其是在戴手套的情况下。”

    “确实存在这种情况!”骑军司主事侯涛也言道,“我去过试用步骑连发枪的部队,他们也有此方面的反应,这个弹匣是圆的,不好携行。吾也亲自试过,确实如此!”

    “好,我们确是忽略了,马上会进行改进!”周翔点点头,让人记下道。

    “水军方面呢?”赵昺问水军司主事董义成道。

    “陛下,水军在试用中,也对乙型样枪比较满意,即便在海水中经过短时间的浸泡仍能射击,而子弹在船上保存一年后仍能正常使用,不需要经常更换。”董义成言道,“不过臣也有个建议,船上狭窄,长枪携带不便,可否让水手列装骑枪,陆战队则使用步枪。”

    “嗯,这个提议不错,水手用枪主要是自卫,想拼刺刀都没有地方!”赵昺点头笑道。

    “陛下,当下我禁军有步军十五个军,兵额四十万,骑军三个师二万余,水军近六万人;护军和远征军五万人;地方州军近十万人。若是全面换装,则至少需要五十万支新式连发枪,军器监恐短时间内难以满足需求,又如何分配呢?”兵部尚书陈任翁明白陛下召集众人视察,其实也是打算将选用何种枪型定下来,但是各部肯定都愿意用新枪,这就让他这个主官物资枪械调配的兵部尚书为难了。

    “周尚书、陈少监,你们全力转产一年能生产多少支枪?”赵昺听了点点头,转而问二人道。

    “陛下,当下臣可以保证每年生产十万支新式步枪及相应消耗的弹药!”周翔不假思索地道。

    “不行,相差太远,跟朕说实话!”赵昺见其答得快,就知道其说的是正常情况下的生产量,而另外一个意思也是再给自己卖好,他也板起脸道。

    “陛下,臣已经是尽力了。若是再努努力,也就能生产十五万支!”周翔沉吟片刻,咬着牙道。

    周翔话音一落,众人立刻纷纷摇头,表示太少了,赵昺压压手让众人噤声再道:“不行,明年七月前务必要生产新式连发枪二十万支,争取二十五万支!”

    “陛下,臣就是拼了老命也难以完成年产二十五万支,再说所需的铜铁材料也难以满足啊!”周翔听罢脸立刻绿了,连连摆手道。

    “所需的材料不需你担心,朕自会设法为你筹措,此外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若是还做不到,朕就罢了你的官,抄了你的家!”赵昺沉着脸道。

    “这……这,难死臣了,陛下干脆现在就罢了我的官吧!”周翔苦着脸向陈勋使了个眼色道。

    “陛下,这个任务量确实太大了,臣与周尚书商议下如何?”陈勋起身施礼道。

    “嗯!”赵昺点点头,让他们去商议。

    周翔两人随后起身出去,赵昺知道他们是召集各个工坊的主事商量去了。等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俩人回到了议事厅,周翔发了狠似的道:“陛下,臣会力保生产二十万支新式连发枪,争取三十万支!”

    “好,若是完成了三十万支,朕给你二人加官进爵,所有工匠皆有重赏!”赵昺一拍桌子道……

第1541章 朕非胡来

    皇帝发了狠,大臣们就要下死力。周翔也把逼到了绝路上,他的打算是充分发挥新工坊的潜力,将一切无关的项目停止,集中力量生产连发枪。而赵昺也表示支持,现在停止生产威远炮系列的重炮,淘汰百子铳和奔雷铳,转而加大生产工艺简便,节省材料的速射炮和迫击炮等小型火炮。

    为了弥补材料的不足,周翔还建议将几次战争缴获蒙元方面的铁制武器和甲胄重新熔炼,用于新武器的生产。同时将子弹和炮弹的生产向鄂州和建康都作院转移,以缓解临安军器监的压力。对此,赵昺原则上表示同意,当下各地军库中都存放了大批缴获的武器和铠甲,这些东西除了部分提供给地方维护治安之用和‘支援’给友军外,都放在那里吃灰。

    对于连发枪的分配上,赵昺的计划是先一线,后二线;先步军,后水军;先骑军,后步军。也就是优先保证禁军和护军,州军等地方军延后;而在禁军范围内,是先满足步军的需要,尤其是要先列装给骑兵,其后再配发给步军,这其中也要先考虑一线战斗部队,辎重和炮兵等二线部队延迟换装,仍使用燧发枪。

    在部队换装连发枪后,可以大大加强火力密度,那么奔雷铳和百子铳这些较为笨重,单兵携带不便的支援火器已无必要。而空缺的火力除了连发枪弥补外,可以通过增加都属炮兵分队和营属炮兵队的迫击炮火力来填补,而威远炮系列大型火炮则全部归属于师旅级炮兵团。

    现在迫击炮随着发火药的投入使用,炮弹也做了改进,由点火型改为击发型,这样既能适应风雪天气,也可以提高射速,且由于重量轻,便于携行,完全可以满足基层单位的火力支援要求。另外为加强单兵作战能力,威力更大,便于携行的拉发型手榴弹已经定型生产,取代瓷制点火型手雷。

    当然禁军换装下来的武器,看似是淘汰品,但对于内地那些尚使用冷兵器的州军与巡检司来说还是好东西,用于维护治安和剿匪镇乱也能满足需要。而那些百子铳和奔雷铳及部分笨重的火炮可转用于城防。所以赵昺要求换下的武器经过修理后就地封存,转给地方州军使用。

    按照皇帝的分配方案,主要先在禁军中列装,除去州军和辅助兵种,三十万支连发枪应该能够基本满足各部所需。但是见识了连发枪的威力后的各军种主官都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起码要优先配发,因此在皇帝话音一落就开始讨价还价,讲困难提优势,一时间弄得赵昺都头大。

    争了半天,大家见陛下沉默不语,看看一脸无奈的陈任翁,对谁都说‘好’的周翔,猛然意识到拍板说了算的还是在皇帝那里,也一个个的住了嘴。赵昺这时才轻咳了声,说出了自己安排。优先配发给骑军,然后才是其它兵种的,而他所说的骑军不仅是原有的三个骑兵师,还包括由降军编练而成的两个骑兵师。

    众人又是哗然,说陛下太过偏心。赵昺又等了片刻,待众人安静下来,才说出了自己的理由。首先是战场环境的改变,进入中原地区后将进入平原和低丘陵地区作战,适于以骑军为主力的蒙元军队作战。而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能够对其遏制的自然也是骑兵,所以进入中原腹地,乃至漠南草原地区,骑兵将士主力兵种。

    其次,当下大宋的骑军大家都清楚,由于受制于战马短缺,发展一直缓慢,确切的说主要承担的是辅助任务,难以独当一面。直到北伐后,夺取了蒙元设在两淮的马场,才迎来快速发展的契机,扩充到了五个师。但是与人人都是骑士的蒙古骑兵来说,还是显得稚嫩,难以独立作战。

    因此在北伐战争中,骑兵往往需要步兵和炮兵提供支援,先利用火炮压制敌骑冲锋,打乱他们的进攻队形,然后再以密集的火枪齐射杀伤冲到阵前的敌军。经过数轮火力打击的敌骑兵已然成了强弩之末,自己的骑兵才会出动,剿杀残敌,追击逃敌。

    所以北伐中鲜有发生大规模的骑兵会战,而在赵昺亲自参加的扬州之战中,他发现己方骑兵装备燧发枪和马刀的骑兵在正面厮杀中难以占据优势。而主要原因就是燧发枪在马上装填困难,他们的战术就是在对冲时先开枪击毙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人,然后以马刀对拼,混战中火枪基本没用,甚至被扔掉或者弄丢。

    反观蒙元的骑兵则在对战中占据了优势,而这其中也颠覆了赵昺的一个认识,就是蒙元骑兵装备的骑弓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大的射程,有效射程大概在四、五十步之内。但是在这几十步内,弓马娴熟的蒙元骑兵可以在快速冲击中射出七、八支箭,直到十几步之内才会换武器。

    因此在接战前这短短的时间内,宋军骑兵放了一枪后,根本没有时间重新装弹,只能承受蒙元弓骑手的箭雨,从而出现较大的伤亡。当然这也并非无解,这段距离对于马上长枪来来非常近,骑射高手和马上长枪使用者之间的比拼玩得就是心跳,在混战中顶级骑射手也经常被敌人贴脸逼近将其反杀。

    隋唐之际最顶级的骑射手李世民也经常被骑枪使用者逼近,在消灭刘黑闼的战斗中他就被一个“勇壮绝人”的“突将”堵了一个正着,几乎被对方兵刃击中,李世民反应速度更快,在敌人伤掉自己之前就用犯规级别的天策上将大箭干掉了对手。

    而在洛阳之战中李世民还被单雄信堵了个正着,那一次李世民并没有用骑射技术伤到单雄信,要不是李绩求情差点就被单雄信杀死。因此李世民才特别要求马槊骑枪技术天下第一的尉迟恭和自己组团,这才是百万军中横行的无敌组合。

    不过宋军骑兵就没有装备长枪、长刀一类的冷兵器,不是赵昺舍不得钱,而是要熟练使用需要长时间的训练,以彼时骑兵承担的任务来说也没有必要。但是现下却不同了,进入中原战场,骑军将承担快速机动,实施战略迂回的任务,如此双方正面交锋不可避免。

    若是不作出改变,自己的骑兵就是给蒙元送人头,赵昺当然不干。而连发枪的研发成功则带来了转机,在与敌接战的时候,连发枪可以连续快速射击,期间也不必重新装弹。在那么近的距离上密集对攻,不说弹无虚发,打不着人,打中马的总有可能,所以他宁愿降低弹筒装弹量,也要提高威力,确保一枪能把马撂趴下。

    如此一来,在双方骑兵接触前,宋军就能凭借密集的火力先收一波人头,打乱敌军的进攻节奏,甚至击溃他们的冲击,在近战中赢得先机和优势。同时骑兵也可以凭借连发枪的火力,在没有步军的支援下能够下马作战,承担起阻截敌军的任务。

    而步军换装连发枪就没有那么迫切,他们有火炮的支援,也可以依托阵型对敌,以当下的火力就能够碾压敌军。当然并不是说没有用,谁都清楚在箭雨中单列队形要比之多列受箭面小,减少伤亡。且装备连发枪后,一个都的火力就能够形成一个营的火力压制,可以节省大量的兵力。

    赵昺一番解释在情在理,让众人心服口服,不再为装备的数量上争执。转而在配发的先后上又起争论,谁都知道先列装就能够先行训练,早一天完成换装就能早一天形成战斗力,因此各自强调自己的重要性。被吵烦了的赵昺十分生气,一言而绝,优先配发给交通不便的川蜀禁军,其它各部则先给部分作为训练之用。

    对于那些文官,赵昺没有办法,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充分讨论后再做出决断,但在军中他就是一言九鼎,谁也不敢再多言。众人不敢再争,转而各自思量如何利用手里的这点东西能让各自所属的部队能快速形成战斗力,而这也是有章可循的,当初在琼州换装燧发枪时就是如此,先组建教导队获取经验,然后再行推广。

    在赵昺准备离开军器监时,少监陈勋悄悄对他说,经过进一步改良,他们已经发明出可以不必扳动击锤与上弹杠杆联动的枪机。如此在射击时可以减少一个动作,实现再次提高射击速度。看着其略有得意的样子,赵昺暗骂老子会不知道吗?比这还快的朕都能拿出几种来!

    若是说燧发枪齐射如同一场小雨,那么连发枪齐射就像暴雨,消耗的子弹那是成倍的增长,打出去的都是钱。现下你还想提高射击速度,那消耗的子弹将会成倍的增长。但赵昺又不能明说,只能强忍踹其几脚的冲动,还不得不鼓励了几句,让其先充分论证,作为技术储备,以便来日大用……

第1542章 不改初衷

    时间很快进入了六月流火的时节,文渊殿中即便摆着冰盆也让人汗流浃背,但是小议事厅中的几位大佬火气很大,不时传出争论声,在门外侍候的小黄门都躲得远远的。他们虽然不知道皇帝召集几位大佬商议的是什么事情,可连续三天依然没有结果,此时也知道是关系国家的大事,而这个时候还是离的远些为妙。

    “陛下,此次北伐臣以为不宜越过燕京,应在收复京东、京西和陕西止步,勿要在北进,以免重蹈昔日覆辙。”一番争论之后,陆秀夫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吾以为陆相所言极是,蒙元虽然势衰,但他们在黄河两岸集结了十数万大军,在大都周边又有十数万精锐侍卫亲军。而越过燕云将要进入草原,敌必会不惜代价纠集所有兵力力战,且大都城高壕深,又屯有重兵,又为其都城,敌军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一旦久攻不下陷入苦战,对我朝将十分不利。”王应麟道。

    “王相之意是仍坚持以收复我朝旧地为限,待巩固之后再图进取?”赵昺点点头问道。

    “正是,我朝失去中原已经近二百年,更是先后历经契丹、女真和蒙古统治,早已物是人非,而收复旧地陛下之功亦可留青史,传后世!”王应麟言道。

    “陛下,臣等明白陛下收复燕云,将鞑虏远逐塞外的大志,但此事还需谨慎,一旦失败则就是溃地千里的大败,还需谨慎!”邓光荐也劝道。

    “臣以为就当一股作气,收复中原,灭亡蒙元!”韩振言道。

    “北伐宜早不宜迟,一旦铁穆耳稳住局势,完成汉化,国力增强,彼时就已经错过良机。当下北伐虽有困难,但比之在琼州之时已经是大为改观,不要再犹豫不决!”江璆言道。

    “北伐事关国运,诸位各有权衡,但亦应以大局为重,而非抱守这半壁河山,错过良机,遗恨终生!”文天祥言道。

    “不错,此事关系重大,诸卿所虑也非不当。但北伐之事已成定议,即刻筹谋,不得延误!”对于北伐,现在高层已然达成共识,分歧在于进攻的幅度,几次会有仍争执不下。赵昺见今日又无法做出决定,也只能暂时搁置。

    “臣等遵命!”众臣起身齐齐施礼道。

    堂议结束后,众臣告退,赵昺却看着桌上的舆图标出的燕云地区皱皱眉头。何为“燕云十六州”,其大致包括今天的北京、天津地区以及河北北部、山西北部的大部分地区,主要指幽州、檀州、涿州、云州、儒州等地。其中最靠北的是武州,最西为朔州,最南为瀛洲,最东为蓟州。

    唐肃宗时,十六州名称基本确定下来。但当时并无“燕云”之说,直到宋朝才有。从地理位置上看,燕云地区就是围绕燕山和太行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具有很高的战略价值。秦汉时的长城就在此修筑,以抵御北方少数民族,后世也以此作为抵御来自北方侵略的重要防线。

    燕云问题的由来,不必赵昺多说,皆知是石敬瑭之过。但丢失燕云十六州的锅,全让大宋朝来背就不对了。早在后唐之时,石敬瑭为了自己的利益,便将燕云地区割让给了契丹,并非是失于宋朝之手。

    燕云十六州归入辽国范围,对中原王朝而言,相当于失去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侵的天然屏障。自燕云往南,即河北、河南一片平原,契丹骑兵可以肆意往来。之后的中原王朝也看到这一点,开始了收复燕云地区的努力。

    中原王朝第一个尝试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是周世宗柴荣。柴荣年轻有为,在他的治下,后周国力逐渐强大。趁契丹人内乱之际,柴荣御驾亲征,水陆两路大军齐头并进,目标直指燕云地区。最初,大军进展顺利,辽国的边关守将几乎望风而降。短短一个月,后周的军队就收复了瀛洲、莫州、易州等地,兵峰直抵幽州城下。辽国的增援部队也抵达燕山之北。就在双方马上举行战略决战之时,柴荣一病不起,最终功败垂成。

    第二位是宋太祖赵匡胤。当年柴荣北征时,他是其帐下得力干将。建立宋朝后,也一直不忘收复燕云,大臣们曾奏请加尊号曰“一统太平”。赵匡胤却说:“燕晋未复,遽可谓一统太平乎?不许。”可见他也是将收复燕云作为关系国运来看的。

    为此赵匡胤作了文、武两手准备:文的一手是用钱赎买,为此在内府库设“封桩库”,规定凡战争缴获和国家运行剩余的钱财,都归入其中,待蓄满五百万缗后,拿这些钱去找契丹人谈判,赎买燕云地区。如果契丹人不同意,就用作攻取燕云的军费。可惜他过早的驾崩,没来得及实施他的统一大业。

    继位的宋太宗赵光义在查看库房时看到积攒下来的金帛,不由得感叹,这么多钱,先皇还老说没钱花。不过也想解决燕云,但他比他哥哥果敢,钱留着自己花,燕云问题用军事解决。后来赵光义挟平定北汉之余威,打算乘胜把幽州拿下。

    但当时大部分宋军将士接连在外打了几个月仗,都想回开封城休整,所以对进攻幽州不太热心,结果数十万人出工不出力,对着幽州城狂攻多日毫无结果,士气越来越低。赵光义不得不亲自督军在高粱河畔与辽军决战,结果宋军惨败,他乘驴车逃跑,经部下崔瀚接应才稳定下来,也是此役让其车神之名流传后世。

    虽然吃了败仗,但宋太宗收复燕云的斗志并没有减弱。失败数年后,他接到密报,说大辽现在萧太后执政,政局不稳,是收复燕云的大好时机。这样的情报显然有误,辽国此时在萧太后的主政下,国力不仅没变弱,反而比之前更强。

    但一心想报仇的赵光义根本不愿意去辨别这份情报的真伪,第二次出兵北征。出发前,他召集众将领开会,指示他们“持重缓行,毋得贪利以要敌。”结果,东、中、西三路大军,东路的曹彬贪功冒进,把皇帝的“持重缓行”抛在脑后,在岐沟关被辽军截击,死伤数万人。西路的潘美拒绝了下属杨业的正确建议,与辽军正面硬扛,也是大败而归。

    辽国反客为主,主动南犯,借此彻底打击宋收复燕云地区的信心。双方主力在河北君子馆附近展开大兵团决战,宋军全军覆没,死者数万人。辽军乘胜追击,先后攻占邢州、深州、德州、文安等地,至次年正月撤军北还。君子馆一战,宋军河北的有生力量消耗殆尽,丧失收复燕云之地的能力。

    赵匡义驾崩后,萧太后和辽圣宗率大军南下侵宋。宋朝虽进攻不行,但防守还可以。宋真宗在大臣寇准的坚持下,御驾亲征,抵达澶州,与城外辽军形成对峙。辽军一路南下,受到宋军层层阻击,仗打得并不顺利,军中悍将、先锋官肖挞凛被宋军射杀,士气大受影响。他们派人写信给宋真宗,表示愿意与宋重修“旧好”。

    这就是历史上的“澶渊之盟”,此后百余年,辽宋之间再未发生大规模战事。双方礼尚往来,互通贸易。辽国发生饥荒时,宋朝派人赈济。宋真宗去世时,辽圣宗也率领群臣及后宫在北方集体默哀。

    但宋朝其实并未放弃北伐燕云的想法,而是一直在等时机。澶渊之盟后,辽国日衰,后金崛起。宋朝皇帝对自己搞定辽国没有信心,就想出联金抗辽的损招。结果,宋军在辽兵面前依然不堪一击,最后还是靠完颜阿骨打灭了辽国,宋朝得到的不过是几座空城。

    不过百年进取,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败,甚至是引狼入室遭至亡国,也让大宋朝廷对于收复燕云地区成了禁忌的话题,也可以说是患了恐惧症。因而当赵昺提出一鼓作气收复燕云地区,将蒙元彻底赶出中原时,众臣要他谨慎也就不足为怪了,这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了,教训也太深刻啦!

    但是赵昺不愿改变初衷,这不仅是面子问题,也非想成全自己的武功,而是现实的问题。作为后世来人,他知道如果把燕云十六州放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历史中考察会发现,其地位的凸显,实际上与历代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东移密切相关。

    自汉至唐,西安一直是全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彼时的燕云地区,无法对中央政权构成实质性威胁。这一局面最终被安史之乱打破。随着唐朝后期中央权力式微,藩镇割据的局面得以形成,北方游牧民族逐渐壮大,成为各藩镇争夺地盘战争中所倚仗的重要力量。

    这些游牧民族看中了幽州优越的地理位置,遂在此定居,经宋、辽、金、元数百年的经营,中国政治中心居北、经济中心在南的格局最终形成。从这个意义上说,燕云十六州不只关乎南北和战,而是事关国运——得燕云,天下定……

第1543章 荒诞至极

    对于在何地终结北伐,虽然没有形成定议,但是各项准备工作已经有条不紊的展开。按照赵昺‘打大仗’的方针,粮草物资要按照两年所需消耗屯储,并以榷贸的名义通过漕运,用蚂蚁搬家的方式秘密前送,在下邳、海州、下邑、郾城、襄阳和汉中设立前进物资基地,储备的粮草以今年湖广和常熟地区夏秋两税的半数为准。

    军器监的生产自不必说,户部所属的都作院加大生产军需物资,尤其是冬季作战所需的野营帐篷和棉服等御寒被服。通过贸易和增加矿场开采力度,保证军工生产所需的铜铁、木材和硫磺、木炭和火硝供应。太医院及所属医药院和制药坊也增加药物的储备和对军中医士的培训,筹备开设前进医院和建设前线医疗站的人员和物资准备。

    在军事方面,兵部在日常募集兵额基础上增加三成,建立补充兵团。而同时梯次减少老兵退役的数量,增加转官数量,保留那些经历过实战的骨干力量。各部撤出支援地方建设的兵力,加大基础训练强度,命枢密院组织各部进行冬季演习,检验训练成果和总结平原地区冬季作战经验。

    赵昺命令事务局和枢密院机宜司等情报机构加大对蒙元方面政治和经济、军事的情报收集,尤其是正面之敌军备、城防和军队调动、物资储备的情报,并利用商队绘制详细地图。而事务局行动队所属的敌后武装也要做好配合大部队作战准备,同时利用各种手段制造混乱,为开战创造契机。

    日常工作要做,又要谋划北伐之事,赵昺比往常更加忙碌,作为他的幕僚机构的秘书监自然也愈加忙碌。如今经过两年多的不断补充,机构已经逐步健全,人员也添了不少,他们中既有新晋的士子,也有熟悉公务的老吏、及抽调的在任官员,甚至征辟的白衣。

    总之现下的秘书监已经是藏龙卧虎之地,当然能进入秘书监的人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查,不仅家世清白,还要有真本事,起码要在某个方面有着超出常人的才能。同样在秘书监工作的人也喜欢这里的工作,皇帝和气,没有那么多的闲事,工作环境相对宽松,少了朝廷中尔虞我诈的争斗。

    这天,赵昺经过文渊殿外的秘书监值房,突然听到其中传来一阵争论声。宫中是严禁喧哗的,即便是走路都要踮着点脚,说话更是要轻声细语,陪着边上的王德听了不禁皱皱眉头,就要出声呵斥,却被赵昺摆手制止了,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原来是他们在审核进谕司转来的奏疏时,对是否上奏产生了分歧。

    “陛下!”赵昺推门而入,堂上的秘书监众人急忙齐齐起身施礼。

    “朕听尔等争论不休,所为何事啊?”赵昺抬手让众人免礼,笑着问道。

    “惊扰了陛下,还请赎罪!”陈识时意识到使他们的声音大了,先行请罪道,“陛下,属下等正整理今日进谕司转来的奏疏,对一本奏疏是否请陛下御览产生了分歧。”

    “哦,拿来朕看看!”御前办的一项重要只能就是整理往来公文,按照缓急和事项分门别类,需要他定决的文书要呈给陛下御批;而一些汇报类的文书则编写成简报呈上,由他根据所需来决定是否亲阅;同时也起到一个过滤器的作用,将那些废话连篇,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奏疏只做登记和留存,不会呈给他。这件事需要几个室共审,以免出现遗漏重要信息。

    “请陛下过目!”徐无难听了赶紧双手呈上一本奏疏道,“此是礼部郎中王越进奏,为北伐之事献策!”

    “嗯!”赵昺接过,自有知杂送上椅子,端来茶水。奏疏很长洋洋千言,他坐下仔细翻阅,其所奏的内容是若二次北伐收复故土,应重建‘水长城’以抵御蒙元南侵。

    赵昺知道自从宋太宗两次北伐失败后,北宋又接连在君子馆之战惨败。就此,宋军失去了主动出击信心,宋朝最终呈现被动防御态势。面对辽朝连年南下,缺乏大规模骑兵军团宋军,无法面面俱到的进行防御布局。而辽国机动骑兵经常可以出入自如抢了就跑。

    不敢出动出击使得宋军更为被动,而面面俱到的在华北平原布防完全等同于自杀,如何能够准确了解辽军主力活动区域,及时布置军队,重点防御几个军镇,集中精锐兵力击败辽军才是被动防御的最佳手段。

    朝廷经过多次讨论以为宋辽历次大战当中,辽军主要都是从白洋淀以西的地区南下进入宋境,尤其是决定宋辽命运的君子馆之战,、白洋淀以西地区基本都是平原,没有较深的河流和山川,辽军基本可以来去自如,而宋朝就显得相当被动。

    所谓失去燕云的北宋无险可守,只是相对于唐朝而言,相比之下,白洋淀以东地区都有密集的河网,而宋军则可以依靠这些河流,靠船只机动及时调拨军队,使得辽军无从下手。因此,网络上常说的华北地区地形平坦,宋军无法及时预警,组织防御的说法并不准确,在赵昺看来至少在宋仁宗以前是不对的。

    相比之下,白洋淀以西的广大地区平坦开阔,是骑兵长途奔袭的好地方,也是辽军唯一的选择。既掌握了辽军行军路线,又可以利用河网密布的优势,宋朝终于以水代兵,祭出了防御辽军的“神器“——水长城,就是东线的雄州——渤海一线的方田、斥候工程。

    太宗时期曾经在雄州到渤海一代修建方田,这些方田不是种地用的田,而是方形陷马坑,这种坑洞长宽约七尺,同时利用白洋淀以东的密集河网,宋军引中水灌入坑中,连成一片,成为了骑兵行军的噩梦。这片地区,宋军只布置了三千精兵和一百条船只往来巡逻,侦察敌情况,极大的节约宋军兵力。

    同样是在太宗朝,自从雍熙北伐失败后,就有人意识到,辽军进攻的重点地区就是高阳关——保州——易州一线,从这一地区南下突进最为稳妥,就有人提议在高阳关到保州地区实施屯田,即低处造水田,高出造旱田,一方面可以补充军粮,另一方面可以依靠水渠配合东线工程阻碍辽军南下。

    但是,这种防御工事在防御辽军南下的同时,也阻碍了宋军北伐,而宋太宗本人和一些朝臣还没有真正放弃北伐的意愿。因此这段工程在太宗朝没有修建,而是由当地军队分散把守城堡,也就显得当地防御总体水平十分单薄。

    车神死后,真宗即位,辽国就开始趁火打劫,企图南下,宋辽战争迎来了第二高峰。刚一开始辽军就在保州和威虏军碰了钉子,后来的军事进攻也曾经击败宋军,但也不过掠夺了更多财富,在领土上辽国一直没有占到便宜。

    而沧州知州何承矩早就开始利用山川湖泊,开始在雄州地区屯田,有了何承矩的经验在前,于是真宗朝便在白洋淀以西百里平原地区修建屯田水渠工程,这段也成为北宋水长城第二部分。工程旷日持久持续了长达三十年,直到宋仁宗明道年间才终于完成。

    这项工程西起保州以西的人工湖泊西塘泊,东到渤海累计四百五十里,横穿华北平原。这条防线在东部地区南北最宽处居然达到一百五十里,最窄的也有八到十里,水深一丈左右。除此之外,宋军还在西塘泊以西开始植树造林,这些树林还设立河北屯田司和安抚司管理人工林和塘泊。

    事实上,宋朝苦心经营的河湖防线,一开始就有了很大的作用,正是在这些防线的作用之下,渡河作战也不是辽军所擅长,使辽国对于防线周围地区的劫掠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宋军河北地区的粮食供应也有了保证,也正是在这条防线开始大规模修建后不久,就起了重要作用。

    到澶渊之战的时候,辽军才开始大规模的攻打宋军城寨堡垒。但是得益于防线的迟滞和告警作用,宋军的反应非常之快。早在辽军到来前,宋朝河湖防线周匝地区就做好了准备。辽军除了在深入宋境后攻克了德清军和通利军两个后方城寨之外,基本没有太多的成果。而这两个城寨在开封周围,除了威慑开封并无实际意义。

    待宋真宗御驾亲征澶州,同时大量宋军精锐一直呆在辽军后方。而辽军最终的孤军深入,也使得澶渊之战转对宋方有利,因此水长城可以称得上是宋朝防御辽国骑兵的神作……

    “此策汝等有何看法?”赵昺看罢奏疏,其言所述并没有多少新意,只是老酒装新瓶而已,但是对其优势赞不绝口,极力推荐。

    “属下以为此策荒诞至极,其不学无术,便大肆妄言,误国误民,其心可诛!”徐无难起身施礼愤愤道……

第1544章 不需多言

    徐无难言辞激烈,让赵昺一怔。按照规矩秘书监对待各方的进谏奏疏,应该持公正的态度,而不能将个人好恶掺杂其中,以免有所偏勃。但是其今日的表现已经有些气急败坏,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稳重,堂上其他人听了也是心中暗惊,纷纷示意其失态了。

    “属下有过,请陛下责罚!”徐无难也立刻意识到这非是同僚间的争论,马上施礼道。

    “你且说说!”赵昺眉头微皱了下,让其继续说。

    “陛下,当年我朝修建水长城以阻拦契丹南下,虽有当时的考量,也确保了北境的安宁百年,但实在是……不妥!”徐无难稍作沉思,但仍难以抑制心中的激愤,不过也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言道。

    “其一,修筑水长城,修方田,改河道,先后持续三十年耗资巨大不提。此举虽然阻挡了契丹南侵的路线,但也让我朝北伐燕云成为泡影,遗祸无穷!”

    “其二,从地理上而言,此举也是先天不足。彼时黄河由沧州入海,而一旦发生改道,则水长城失去了赖以的水源,导致防御力大大降低,只可作为短时间内的防御手段,而不是长久之计。”

    “其三,后续的‘三易回河’工程更是败笔,强行分流黄河入海,不但未能达到预期目的,反而毁于此举,更是导致黄河夺淮入海的罪魁,使我朝最终失去了北部防线,让女真直驱汴梁。”

    “而今,百年之后山川依旧,而沧海桑田已非昔日,早已无法恢复旧貌。其此时重提恢复水长城抵御蒙元,意在破坏陛下北伐大计,让我朝始终难以摆脱蒙元的威胁,实在是让属下愤懑!”

    “……”赵昺听了,知道其所言不假,而也是收敛了许多,没有骂他的祖宗八辈儿。

    他心知这条防线开建之始的本意就是为了切断辽军的南下的步伐,如宋太宗当年朝中大臣所说的那样,不仅阻碍了辽国南下的步伐,同时也切断了自己北上的路线,至于北伐的事情就下辈子再说了。此外,这项工程是以水为兵,导致太过于依靠自然环境,尤其是对于黄河依赖极其严重。

    此时的黄河与现在我们看到的黄河不太一样,彼时的黄河河道更偏向北。说到这里大家可能就明白,如果黄河发生改道,那么这条历经几十年修建的防线很有可能就会因为失去水源而降低防御力。碰巧黄河在那个时期改道频繁。

    因此,河北水上防线只能是宋朝防御辽朝进攻的一项暂时性手段,如果真正想把辽国的军事威胁永远解除掉,那只有通过不断地北伐,收复燕云,依靠稳固的燕山山脉、恒山、太行山管涔山一线的传统长城防线才能真正自保。

    然而,自从水上长城修建的那一刻开始,宋军就永远地失去了独立收复燕云的可能,而依赖这条暂时性工程,也说明宋朝朝廷是多么的无能,因此到了仁宗这样一位懦弱君主时代,上马三易回河这样一项愚蠢透顶的工程也就不难理解了。

    史书上记载,仁宗是个温良仁厚的皇帝,而赵昺认为这恰恰从侧面证明了其的懦弱,使得本来在澶渊之盟得到缓解的宋辽关系充满变数,让辽国居然觉得宋朝是可以再欺负欺负,进而不断向宋朝要求改变领土界限。生性懦弱的仁宗自然害怕了,如何防止辽军跑到汴梁来,就成为了其最在意的事。

    而早在真宗朝就有官员提出黄河河道太靠北,如果要是哪天改道进入辽国,那么辽国就可能顺着黄河一路逆流而上,打到汴梁了,享受过以水为兵,建设水长城福利的仁宗皇帝自然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因此就开始了对“水长城“加固维护”——三易回河!

    时任宰相文彦博建议以一个名叫六塔河的小河去分担黄河的流量,意在维持黄河在北方的入海口,避免再次泛滥,也避免流入辽国。但是六塔河是个流量只有黄河五分之一的小河,根本不足以容纳整条黄河,因而开工之初就存在着先天不足和巨大的隐患。

    然而上至皇帝,下至君臣在恐惧和懦弱的驱动之下,为了维护那条历经三十年修建的水上防线,这项疯狂的工程居然被正式上马。实际上,河北地区的水长城防线是建立在黄河上下游之流上的,而黄河改道直接切断了河北水长城的水源,这项工程是无法维护水上长城的!

    最终在经历曹村之溃和内黄口之溃后,黄河最终夺淮河入海,其结果是“宋朝塞商胡北流,入六塔河,不能容,是夕复决,溺兵夫、漂刍藁不可胜计”,让河北军事重镇损失惨重,不但未能达到阻敌南下的预期效果,反而自毁‘长城’。

    导致这个结果的责任由谁来付,皇帝身为天子向来是‘圣明神武’,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错误都是臣僚的罪过。

    作为‘三易回河’工程的提议和执行者文彦博,肯定是最好的背锅者,但是其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任将相五十年,声名闻于四夷,世人尊称为贤相。谥号忠烈、恭烈,可谓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按照世人的观点,其行为瑕不掩瑜,不能因为这等小事而承担责任。

    所以结果是没有人负责。但赵昺明白仁宗才是祸首,他其作为最高统治者因为本身的懦弱,导致了宋仁宗一朝已经到来草木皆兵的地步,即便是面对不擅长水战的辽国,一国之君居然会被“逆黄河而上,直捣开封“的蠢话吓得魂不守舍。

    另外自太宗后的历任皇帝患上恐北症,他们不仅缺乏战略眼光,先辈的失败也让他们丧失了进取燕云的精神,因而从根本上来讲,自从修建水上长城的那一刻,宋朝就已经把自己永远锁在了消极自守的圈子里,妄想单纯依靠临时性的防御工程进行消极防御。但是保守永远不可能保全自己,最终这条“水长城”防御战略乃至“联金灭辽”的失败皆是注定的结果。

    赵昺想想,尽管在讨论北伐时尽管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是省部相关人员还是不少人知晓的,而期间他与众相间存在分歧的消息也在各个圈子中流传。他们私下里亦有争论,有支持直捣蒙元龙庭,也有支持稳扎稳打,缓缓图之的,争来争去没有结果,也各自上疏给皇帝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所以这段时间受到的类似奏疏为数不少,这位礼部郎中王越献重修‘水长城’之策,赵昺以为应该是出于支持众相缓图的观点,以此来阻止蒙元的反扑,赢得巩固中原的时间。但让人迷惑的是这位郎中是个草包,还是孤陋寡闻,居然炒起了二百年前的冷饭。

    且不说当年的水长城早已被证明是失败的决策,而百余年后的黄河已经改道多次,在此影响下地形改变,河流淤塞,没了重修水长城的基本条件。如此而言,王越的献策纯粹就是胡说八道,毫无常识,除非是另有目的。

    赵昺手指在案上敲了两下,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从案上拿过一支笔,在鲜红的朱砂中沾了沾,在这份奏疏上笔走游龙写了朱批,然后起身在众人的施礼声中离开了值房。

    “荒诞至极……”陛下刚刚离开,陈识时急忙拿过奏疏,只见上面批了四个字,正是徐无难的激愤之言。

    “陛下这是何意?”几个人面目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往群臣献策其中也有荒谬不堪的,但是陛下对此往往十分宽仁,要么批上个‘阅’字以示鼓励;要么就将之束之高阁吃灰;最多也就是不置可否,原路退回,暗示上疏者勿要再废话。而如今日激烈之言,还是头一次。

    “陛下既然已经亲笔批红,那便依规办理!”陈识时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但他并没有明说,也不能说,其中意思想看到的人不需多言便知其味……

    不久,有消息传来称被陛下给予恶评的这份奏疏出现在堂议之上,众官传阅之后皆面露苦笑,陷入沉思。而紧接着朝廷几次召开堂议,争论依然激烈,但风向已转,支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朝臣占据了多数,已经压倒了止步于旧土的声音。

    到了七月中旬,北伐之事尚没有定论,但传出陛下北巡的消息。很快传言变成了现实,朝中颁布通告皇帝定于月末北巡,仍由太后留守京师监国,首辅陆秀夫随扈出行。

    月末,皇帝出巡的队伍出城后,戒严解除,等候已久的人群涌出城门,夹杂其间的一辆马车过了桥停在路边。车中的张越并没有下车,而是撩开轿帘看看巍峨的城楼,叹了口气,又看看前方御驾行过尚未散去的尘埃,吩咐车夫上路。但他心中不免黯然,此一出京前途渺茫,不知尚否有归期……

第1545章 一路北上

    赵昺北巡选择了水路,乘船比之坐车和骑马要舒服,且要方便的多。此次随扈的除了陆秀夫,还有门下省右相邓光荐、兵部尚书陈任翁,枢密院副使江钲及各部的随员。另外伴驾的还有皇后吴曦及皇贵妃陈淑,由倪亮领御前护军水师和亲卫旅一个团及骑兵旅两个团随行护驾。

    御前水军出动大小战船五十余艘,多数为新式江海两用战船,搭载亲卫一团和陆战团沿运河北上,骑兵则沿运河大路伴行。尽管比之其他帝王出巡显得寒酸了点儿,但也是浩浩汤汤,十分壮观,行过之处其它船只纷纷避让,各地官府确是如临大敌一般,小心侍奉。

    这天清晨船队天一亮便离开嘉兴码头继续北上。赵昺已经窝在临安城已经差不多四年了,除了每年祭陵连出城的机会都少。而今虽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但是回到曾经熟悉的水上生活,仍然有些逃离樊笼兴奋,他也早早起身来到船艉甲板,听着水手们在号令下升帆、转舵,驶入水道逆流而上。

    “陛下依然保持着在军中的习惯啊!”这时陈任翁也出舱来到甲板上,笑着言道。

    “陈相也是如此吗?”赵昺看看自己正牌的老丈人,也笑笑道。

    “唉,属下久不在军中,早就荒废了!”陈任翁摸摸自己的将军肚,颇为沮丧地道。

    “呵呵,这御前水军当初还是你训练出来的!”御前水军最早就是水军的摧锋军,赵昺指着御船前后的战船言道。

    “是啊,想想当年恍如昨日。”陈任翁感慨地道,“当年我们只有十几艘商船改造的战船,兵卒也皆是义勇和收编的散兵,却能够随着陛下连败气焰正盛的蒙元水军,占据了琼州,又有几人能想到有今日的气象!”

    “当时朕也不敢,只是想着能占据一地,让大家吃饱穿暖,有个容身之地,保住国脉不断。”赵昺也颇有同感地道。

    “陛下圣安!”陆秀夫与邓光荐等人也起身了,看到陛下在此忙过来请安。

    “陆相、先生,休息的还好?”赵昺还礼道。

    “臣真是老了,当年海上行朝,以船为家,狂风巨浪皆是平常,也不觉如何。现下这运河水波平稳,居然难以适应,晚上睡不安稳了!”陆秀夫苦笑道。

    “吾还好,初时几日尚觉的不舒服,现下也适应了!”邓光荐道。

    “我也是如此,窝在京城之中,马也跑不的,骨头都锈了,想当年连续行军数日,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乏,闲下来却是哪里都不舒服了!”赵孟锦也苦着脸附和道。

    “汝等还抱怨?朕要出京一趟,你们还要百般阻拦,朕案上的谏议折子都有两尺高了!”赵昺看着众人也抱怨道。

    “陛下是万金之躯,岂能轻动!”陆秀夫连连摆手道。

    “唉,如今形势愈来愈好,而朕是越发不自由。过去在琼州,朕在府城还可以随意出宫转转,现在迈出宫门一步都要前呼后拥,先行清街,一点儿乐趣都没有了。”赵昺叹气道。

    “正是,巨舟行于海上,乘风破浪是何等的畅快,看看当下这运河就如小河沟一般,船走的还不若蜗牛爬的快!”倪亮在旁哼声道。

    “你都统,你知足吧!”在旁侍卫的御前水军都统张浩,指指避在两岸的船只无奈地道,“我们这还是行驾,可以优先通行,每日逆水还能行四十里,看那些商船他们月余都无法入江!”

    大家看看张嘴结舌不知如何分辨的倪亮不禁莞尔,赵昺也知道张浩说的是实情。运河的主要功能是漕运,而漕运为军国重计,京城所需的北货皆有漕船带运,而北方的也需江南物产,故漕河管理备受重视,涉及漕粮、钞关、仓储、堤防、闸坝、夫役、物料、钱粮、船只、土宜等多个方面。

    每年通过运河北上的漕船最多达万余艘,此外还有贡鲜船、商民船等,其数量更为可观。加之船只通过河道的重要节点,如过长江、淮河、过徐州洪、过闸、盘坝等,不可能集中于几天内完成,往往需持续几个月的时间,这种情况下,制定适当的行船次序是非常必要的。

    为确保漕粮的正常北运以及回空船只的及时南下,规定“运舟过尽,次则贡舟,官舟次之,民舟又次之”,其本意是在考虑漕运优先的前提下,力保皇家船只和商民船只的通行,但在实际运行过程中,往往大打折扣。为皇家运送时鲜贡品的贡鲜船,可在运河上畅行无阻,其它船只都要避让,是运河上的特权船只,何况皇帝的行驾。

    即便御船勿需盘查,缴税、装卸货物,可以不用等待随时通过船闸、江口。其次由于这个年代没有灯光,通航船只又多,晚上一般是禁航的。再有航道也并非皆是一条直线,而是随着地形弯弯曲曲,宽窄不一,水位也有差别,尤其是江南河网密集,过河口的时候受到水流的冲击,有的地方还需牵拉才能通过。

    此外,运河上行的多是帆船,还受到风力大小的影响。而顺水和逆水也是决定行船速度关键因素。现在正是秋风起,夏秋汛的时候,否则如御船这样的大船是难以通行的,需要无数的夫役纤拉才能逆水行舟。种种原因叠加,行船速度当然快不起来。

    当然在极端的情况也有办法,例如在北伐之役时利用运河调动在扬州的大军,便是除了选用熟练的水手驾船外,还在航道上布置浮标船,建立调整哨,并禁止其它船只占用航道,保证水道昼夜畅通,如此才能将数万大军送上战场。

    “这是八郎吧?”赵昺忽然发现陆秀夫身侧一个年轻人,想了想问道。

    “拜见陛下,学生陆正!”那人听到皇帝问询,连忙上前施礼,面对拘谨地道。

    “陛下,犬子此次伴行,照顾臣的起居。”陆秀夫也赶紧解释道。

    “哈哈,想当年你与淑儿将朕在船上追得鸡飞狗跳,如今怎生还生分了!”赵昺拉过陆正笑着道。

    “陛下,那时学生年幼无知,冲撞了陛下,至今想来也是十分惭愧!”陆正连连施礼,不好意思地道。

    “诶,那时候朕也巴不得有几个玩伴儿,可惜的是回到琼州后就分开了,身边尽是些无趣的人,再也没有彼时的欢乐了!”赵昺看看邓光荐和江璆,满脸幽怨地道。

    “想想陛下当年年仅六岁便需操心国事,领兵作战,而吾等又每日要陛下习经史、为君之道,难有闲暇。这也是臣等无能,让陛下辛苦了!”江璆叹口气言道。

    “是啊,那时烽火遍地,没有安身之地,陛下还要时常亲领众军作战,甚至是亲临锋矢,现在想来还觉不可思议!”赵孟锦也唏嘘地道。

    “当日七洲岛之战,陛下亲自指挥龙船截击刘深部水军,乘坐的正是吾的座船。面对十数倍于我们的敌船,我都胆寒,可陛下却镇定自若指挥我们冲阵,击沉、击伤敌船十数艘,生生将刘深打得弃船而逃,让众军视为天人,哪里敢看做孩童!”张浩言道。

    “那时朕却不怕领兵冲阵,最怕的确是几位先生,尤其是邓相,动辄叱责、怒则是戒尺,真是让朕胆寒啊!”赵昺嬉笑着道。

    “一样的,吾与陛下一别,便被父亲送进家塾中读书,每天习字诵经。我又愚笨,几乎每日都受到责罚,哪里还有嬉戏的功夫。多年之后,还时常梦到与陛下在御舟上嬉闹,真是怀念那几个月的时光啊!”陆正也满是同病相怜地道。

    “八郎不得无礼,尔怎能与陛下相较!”陆秀夫见了黑着脸斥责道。

    “父亲教训的是!”陆正立刻俯身退到一旁道。

    “你们真是好生无趣,朕与旧友说几句话都不能痛快!”赵昺却是不高兴地道。

    “陛下赎罪,犬子无知……”陆秀夫赶紧施礼道。

    “好了,你是他爹,想怎么教训都对,却也不能事事皆要约束,那岂不都让你们教成了呆子!”赵昺无奈地道。

    众人听了无不尴尬,可又不敢反驳,正在此时王德过来言道:“陛下,用膳了!”

    “好,大家便一起用膳吧!”赵昺言道,可看到陆正要避开,一把也将他拉住同去。

    随扈的众臣皆是跟随赵昺的老臣,一同经历过最艰难时候,所以并不特别的拘谨,也知道皇帝的脾性,稍加推辞也就通往。赵昺吃的向来简单,早膳更是如此,无非是肉粥、馒头,几样小菜。几人也不计较,能与皇帝同桌进膳就是无上的尊宠了。

    大家也知道,皇帝叫大家一起吃饭,也并非只是吃顿饭,而是要借机商议朝政,做出决定。并提前安排下一站的事务,要在那里泊船,会见那些人,问些什么事情都要通气,好早作安排,避免出现疏漏,只有陆正插不上嘴,埋头吃饭……

第1546章 一言为定

    吴曦自入宫已经多年未出行,在宫墙内过着循规蹈矩的日子,此次伴驾北巡原本以为可以透透气,但上船后却极为不适应。在摇摆不定的船上吃不下,睡不好,每日病恹恹的,连船舱都没有出过。

    “娘娘今日感觉可好些?”吴曦刚梳洗完毕,陈淑过来请安问道。

    “还好,就是身上没有力气!”吴曦努力挤出些笑容道,她实在有些羡慕其,上船后并没有任何不适,依旧如常。

    “娘娘不要总闷在舱里,常到舱外走走,便很快适应了。”陈淑接过宫女送上的茶水,呈给其道。

    “我也想看看沿河的风光,可是一动便头晕的紧,恶心的厉害。贵妃可有什么好法子?”吴曦无奈地问道。

    “官家说晕船也是因人而异,除了体质之外,还与什么神经系统有关,药石也只能缓解,主要还需适应船上的生活。”陈淑言道。

    “唉,看来我是天生的毛病,比不了贵妃!”吴曦叹口气道。

    “我也并非如此,当年官家奉旨前往琼州开府,率众军征战那些日子几乎天天就在船上。海上的风浪比之这运河要大许多,若是遇到风暴,浪头比房子都大,船颠簸的更加厉害,人都站不住,就是那些常年在海上的老水手都无法避免晕船,却也得一边呕吐,一边操船。”陈淑摇摇头道,“我那时也是吐得稀里哗啦,还遭官家取笑。”

    “官家就从不晕船吗?”听了陈淑的话,吴曦心中似乎舒服了些,却也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见过,但风浪大的时候他也是脸色难看的紧。不过官家要指挥船队作战,不断的发号命令,现在想来官家也是强忍着,他若是表现出丝毫畏惧,就要影响众军的士气!”陈淑言道。

    “不会吧?官家晕船也会影响士气!”吴曦觉得有些好笑地道。

    “娘娘没有亲历过行朝面临的危局,才会感到难以想象。”陈淑轻笑道,“我那时虽小,有些事情是亲眼看到的,也有些是听父、伯所言。那时在蒙元大军的追击下,行朝接连战败,军心士气低落,别说军将,就是朝中臣僚叛逃也是时常发生,一夜之间整营的军卒逃走也不鲜见!”

    “娘娘想想,官家当时虽贵为卫王,但也只有六、七岁,麾下军队只有拼凑千余散兵游勇,盔甲不过几十副,且缺钱少粮,一顿饭吃不饱就可能溃散。官家费劲心思筹措粮饷,将能变卖的东西全数买粮,也只能同将士们以白饭、鱼干充饥,正是靠着与大家同甘共苦才得以渡过最艰难的时刻。如今官家几乎天天与鱼干佐餐,并非是因为有多美味,而是为了不忘当年的艰苦。”

    “原来如此!”吴曦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

    “彼时官家在朝中毫无根基,可以信任之人寥寥无几,而皇子皇孙惨如狗,还要提防身边人哪日将他献给蒙元领赏。但官家最终获得了众臣的信服,将士们的敬重,不仅是靠着自己的身份,还有悍不畏死,敢于领军陷阵的勇猛。因此他的一举一动皆关系的民心士气,稍稍表现出胆怯和惊慌就会影响全局,如此他怎敢流露出丝毫!”陈淑言道。

    “哦,官家真是太难了!”吴曦对于皇帝的事迹皆是来自臣僚们所说,可他们绝不说出背后的隐情,这还是头一次听闻,不禁感慨地道。

    “官家从小鬼心眼儿就多,可如今想想也是被逼的。想他生母早逝,蒙太后庇护才得以存身,而行朝之中众臣也是各有心思。后来江相为救景炎帝被海浪卷走,陈宜中逃往占城,张世杰拥兵自重把持朝政,陆相也只是苦苦支撑,可谓是外有强敌,内有忧患。官家要想在其中存身已经十分艰难,而继位后前往行朝,形同软禁,可他最终还是扭转乾坤,收服了众臣,架空了张世杰,掌握了军队,挽救行朝于灭亡之际。”

    “但是官家进入江南后,为何不善待士人,反而极力打压,又是为何?”吴曦点点头,又问道。

    “这些朝中的事情,我也不曾过问。但是江南那些世家和乡绅确实该死,亡国之际他们不思报国,反而背叛朝廷,接受伪职助纣为虐,或是暗中与蒙元勾结谋利,欺压良善。而后那些世家大族又与陈宜中勾结刺杀官家,意图谋反,官家没有将他们一一灭族,只是小惩,已是开恩了。”陈淑知道皇后对陛下打压吴氏一族一直心有怨,而对她们陈氏一族圣恩不断也是不满,她想想解释道。

    “有些人说官家寡恩,可那些当年追随官家复国的那些臣僚、士子,哪一个不是封官进爵,即便无所建树也一一妥善安置。而皇家惯例是与武臣勋贵联姻,但官家却选择与士族婚嫁,也是意在依靠儒家治国,绝非是弃文崇武。官家对娘娘的家族施压,也并非只是针对吴氏,而是为大局着想,无功封赏难以服众啊!”

    “官家这是在笼络人心!”吴曦此时心里其实已经默认了其的说辞,但还是冷哼声道。

    “娘娘,官家与他人想法迥异,他继位已经十数年,内库中堆满了金银,但他日常还是一身旧衣,吃的依然简单。仍能够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卒,田间的一个老农蹲在地边聊上半天,这绝非只是笼络人心,而是他觉得天下人没有高低贵贱,皆应平等对待,不因出身不同就享受特权。”陈淑言道。

    “……”吴曦听了一愣,猛然醒悟自己为何与陛下隔心,原来根节在于此。

    “娘娘,你看官家与船上的水手都能谈天说地,在一起嬉闹,世上的君王有几人能做到,那些军卒又怎能不为他甘愿牺牲!”这时陈淑指指窗外的甲板,皇帝正与水手们一起下网捞鱼,嘻嘻哈哈的玩闹成一团。

    “嗯,你说得有理!”吴曦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点头言道……

    出巡在外,赵昺一下觉得轻松了许多,现下京中由太后监国,并非紧急公务,或是必须要他批阅的奏折皆由太后做主了,这极大的减轻他的负担。而即便有公文送到,还有随扈的陆秀夫等人协助处理,使他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

    “励哲,过来帮忙,否则中午没有你的鱼吃!”天气不错,赵昺看到水中有大鱼游过,命水手们寻来渔网捕鱼,收获甚丰。他看到陆正在旁看热闹,丢过一条鱼喊道。

    “这……好!”年轻人有几个不喜欢热闹的,他整日待在船上,也闲的难受,陆正虽然想上手,又担心被父亲训斥,犹豫了下还是将衣襟掖在腰间跑了过去。

    运河勾联众多湖泊和河流,水中自然不缺鱼鳖,接连几网都不落空。船上的军卒们纷纷过来帮着拉网,最后连几位老大人都惊动了,跟着在旁凑趣。一时间甲板上热闹非凡,好像过节一般。近午时分,捞上来有数百斤鱼,赵昺命将五斤以上的大鱼留下,小鱼仍放归河中,这才罢手。

    船上有伙军,也不缺人手,很快就将鱼收拾干净,就在甲板上支起大锅,赵昺亲自指挥着兵卒添火烧水,伙夫们下料烹煮,功夫不长河上就飘起鱼香。而陆正显然不在行,但也跟在陛下身后忙乎,弄得衣衫沾满污渍,却也乐而不疲。

    “陛下,喝口茶!”船上的伙长煮了茶,端过一碗道。

    “好!”赵昺双手接过转递给陆正,又端过另外一碗喝了口道。

    “这位是……”老伙长看向陆正问道。

    “他是陆相家的八郎!”赵昺介绍道。

    “这茶粗鄙,陆公子怕是喝不惯吧!”老伙长笑着道。

    “还好!”陆正喝了口茶,这茶不仅没有香气,苦涩之中还带有股菜汤的味道,显然就是用做饭的大锅煮的,他勉强咽下后笑笑道。

    “朕此次乘船北巡,又劳烦你们了!”赵昺就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喝了几大口茶笑着道。

    “诶,陛下哪里话,你看这些小子们乐得一个个的跟吃了鸭子屁似的,大家都盼着陛下上船呢!”老伙长不满似的道。

    “老胡,你明年也该退役了吧?”赵昺拍拍身边,让其坐下说话道。

    “是啊,我是祥兴四年入伍,本应在征江南那年退役,但赶上了战事,又有微功升了职,可以多服役几年。”老伙长道。

    “退役后想好干什么了吗?”赵昺又问道。

    “退伍后朝廷自有安排,不过咱们御前水军多数都去了商队,可我不想在海上漂了,想着回琼州老家开个酒铺,听说那边往来商船越来越多,不愁没生意做。”老伙长道。

    “嗯,琼州是老地方,朕常常还梦到那里,也想回去看看!”赵昺也有些向往地道。

    “陛下日理万机,琼州又远隔万里,再去也难了!”老伙长也叹口气道。

    “待北伐成功,朕定要回去看看,到时就到你的店里喝酒!”赵昺又道。

    “好,老胡就等着陛下前去,定要备些好酒,也请船上的兄弟们喝个够!”老伙长立刻应承道。

    “那怎么就一言为定,到时朕可不给钱!”赵昺伸出手掌道。

    “一言未定!”老胡也伸手与陛下击掌大笑道……

第1547章 是自己人

    运河贯穿南北,沟通了有无,也富庶了沿岸的城镇,但是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口远逊于现代,一个县有十几万人口就已经是上县了,州城的人口不过两三万人,如临安这等百万人口就是特大型城市了,而按照现代的标准勉强能进入八线县级市的行列。

    现在也正是南货北运的高峰期,码头上皆泊满商船,而行驾就有了扰民之嫌。因此赵昺依照惯例,下旨沿途州县不必劳民迎驾,无旨不得上船请安。这道旨意让沿途官员们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失望,毕竟见驾的机会难得,失去了讨好的机会。

    不过如此安排让船队有时不免错过宿头,也让他们下船的机会并不多,但船队每天都会派出辎重船打前站,采购物资之余,也安排好宿营地,并按照机会召见地方官员上船应诏。因此初时尚有些兴奋,但几日过去就会觉得船上生活枯燥无味。

    赵昺对于这种日子却是很享受,他每日利用早膳的机会与众臣开个‘早餐会’,听取汇报,商议国事,而后处理昨日送到的公文,一般上午就能完成。接待觐见的官员则是安排在傍晚宿营之后秉烛夜谈,若是谈不完,也会让他们随船走上一天,而后自行返回,却也不会因此多做停留。

    总之,船上的闲暇时间多了起来,赵昺不喜歌舞,也没有吟诗作赋的雅兴,但也不寂寞,可与随扈的臣僚们烹茶下棋,谈论国事。也会在甲板上依舷钓鱼,和船上的兵将们论武谈兵,聊些家常。有时宿营城镇,还会带着媳妇在几名侍卫的陪伴下偷偷出营,看看繁华夜景,体会人间百态,品尝当地的小吃。

    但也并非是谁都适应这种生活的,陆正就觉得很难受,江景早就看腻了,而船上也不是可以随便走动的,而在父亲眼皮底下也不敢造次。而曾经的‘头领’已经是贵妃娘娘,两人虽不生分,但身份和地位皆已有别,不能在如幼时那么放肆了,天天听陛下与众臣们谈古论今反倒是最为享受的事情。

    时间稍长,陆正就觉得船上的日子难熬了,而他也很快发现陛下才是最会玩儿的,有吃有喝不说,还知道那么多趣事,更有数不清的花样打发时间,于是乎便弃了旧主,转投新主。船上的侍卫皆知他是陆相的公子,又与陛下‘有旧’,看着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却也没人拦他,而更让他高兴的是父亲仿佛乐于让与陛下亲近,也不会为此训斥,至多就是叮嘱他要清楚君臣之别,不可做出僭越之事。

    船上的年轻人不多,赵昺也缺玩伴,陆正这孩子小时候看着傻乎乎的,如今却也长得一表人才。而他也知道当下的权贵子弟虽也有纨绔,但也是少数。大多人家皆是家教甚严,这不仅是防止影响到自己的官声因子获罪,也是为了家族兴旺绵延不衰,因而比平常人家更注重教育。

    陆正自幼便在家塾中启蒙,与父兄一起读书,而后入琼州府学,进入江南后并没有走蒙荫入太学的路子,凭着自己的本事入了三甲,考取了进士,当下在太学中学习,待考评合格后就可入仕为官。其在赵昺看来,虽学问不如陆秀夫惊才绝艳,但也不是草包,缺的是历练和社会的毒打,所以也不讨厌其做了自己的小尾巴。

    清晨,天刚蒙蒙亮,陆正就已经起床。他没有惊动父亲,而是鬼鬼祟祟的来到船艉,看看拴在船舷上的绳索还在,大松了口气。昨夜船队夜泊一个河畔的小胡中,陛下说现下河蟹正是子满膏肥之时,便拉着他从膳房中‘偷’了两块生肉,在船艉下了两个蟹笼,让他清晨开船前早早收了。

    “空的!”陆正先拉上一个蟹笼,向里边一看只有坠笼的石头,并没有捕到一只蟹,皱皱眉头喃喃道。

    “公子,再看看另一支有没有?”御舟之上戒备森严,昼夜皆有侍卫警戒,看陆正失望,值哨的侍卫凑过来轻声道。

    “不对,定是你们先一步偷了去!”陆正虽有些书生气,跟着皇帝做了几次这样的勾当,也知道怎么回事,笼子中的肉没有了,却没有捕到一只蟹,显然是有人提前下手了。

    “怎么可能,陛下的东西谁敢动!”侍卫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

    “哼,你们又不是头一次,等着陛下责罚吧!”陆正是一百个不相信,他们的猎物又不是头一次被偷了。

    他也有些想不明白,皇帝想吃螃蟹,恐怕说一声就有无数人献上,偏偏其愿意自己动手去捉。而那些本应保护皇帝的侍卫们却常常去偷,次次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在船上追着他们打。可那些侍卫们不知是有偷东西的恶趣味,还是喜欢看皇帝恼羞成怒的样子,他们下次还会去偷。

    “陆公子切不能冤枉我们,也许那支笼中就是满的!”侍卫自是死不认账,也不恼,目不斜视的怂恿其去拉另一支笼子。

    “嘿!”陆正白了其一眼,伸手再去拉另一只蟹笼,刚一用力就觉沉重,急忙两手轮番发力将笼子拉出水,拽上甲板。

    探头一看,里边果然有多半笼河蟹在笼中挤来挤去,想要逃回水中,而这也让陆正更加笃定被侍卫们偷拿了另一笼,否则相距不过十步左右的两只笼子收获相差这么多。可他也清楚自己没有抓住现行,那些侍卫们定然是打死不认的,而又拉不下脸来‘仗势欺人’,只能将坠笼石解下抛入水中,悻悻的拎着两只笼子回去交差。

    “呲……陆公子有些意思!”御船防守严密,可以说是被侍卫们无死角监控,陆正的表现全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见其离开,从暗处走出一个侍卫笑笑对同伴道。

    “别高兴太早,这家伙会不会找官家告状?”明哨却是言道。

    “不会,陆公子是个淳厚的人,否则当场就发作了!”暗哨摇摇头道。

    “哼,那这小子有福了,估计会留在内廷任职啦!”明哨点点头道……

    在甲板上晨练的赵昺看到陆正取了蟹笼,看看收获了有三十多只肥大的河蟹,他是其中老手心知肚明,而陆正也没有解释,只是说就捉到了这些。他也没有再多问,只让送去膳房,中午蒸了吃。

    其实赵昺在船上捕鱼捉蟹也就是图个乐儿,顺便吃个新鲜,并不在意收获多少,而对侍卫们‘偷’自己的鱼获心里更不在意。之所以每次‘大发雷霆’,因为他清楚当兵的日子枯燥,而船上的日子更是无聊,年轻人又闲不住,偷他的东西也只是找个乐儿,并没有什么恶意。

    因此在赵昺看来,这就如同在前世的那些工友蹭了老板一顿饭,在其办公室里顺了两盒好烟,并没有多大区别,就是多了些吹牛皮的谈资。而老板即便发现了也只是板着脸训斥几句,根本就不在意,转脸就当个笑话说。

    这些‘偷’东西的军卒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回忆起自己的军旅生涯,当年自己可是从皇帝手里偷过东西,气得皇帝直跳脚,却毫无办法,这牛都能吹一辈子。而赵昺发怒其实也只是更好配合他们演戏罢了,让军卒们觉得更加刺激而已。

    否则也不会出现被抓了现行也只是被罚洗甲板,整理帆缆,没有因此有一个人被打军棍的事情了。而老兵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军官们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地里怂恿新兵们去干,实际上就是一场皇帝与兵卒们心照不宣的‘汤姆和杰瑞’间的游戏而已。

    午膳的时候,赵昺的桌上就多了到蒸蟹,做法很简单就是加了姜片清蒸。陆正出了力,自然有资格陪陛下用膳,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可见皇帝并没有识破也就放心了。而皇帝也是先挑了几只大的给皇后和贵妃送去,又让小黄门给几个老大人们送了十几只,还贴心的赐了坛黄酒。

    午膳就摆在陛下御用的小餐厅中,陪坐的还有倪亮和张浩及今日不轮值的陈识时,此外就是两个小黄门在旁侍奉。陆正很快就被两位将军的吃相给吓住了,案上虽然放着专门吃蟹的工具,但是他们根本不用,都是直接下手掀开蟹壳用咬开硬壳,上嘴啃的。

    陆正愣神的功夫,便见盘子空了一半,王德先给皇帝抢了两只大的放在盘子中,而陈识时也很有经验,也伸手拿了两只,还不忘提醒他道:“励哲,快吃,要不就被这俩憨货啃光了!”

    “千万别客气,快吃!”倪亮与陆正算是旧交,给他拿了只放到盘中贴心的道,而嘴里还叼着根蟹腿。

    “陆公子,这也不是朝会大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这般斯文会挨饿的!”张浩喝了口烫好的黄酒,也指点陆正道。

    “励哲也别介意,他们说的没错,若是赶上事情多,或是军情紧急,吃饭都是见缝插针。且这顿饭吃完,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所以大家都养成了习惯!”陈识时点点头证实其所言非虚。

    “哦,受教了!”陆正说着也伸手抓向盘中还剩下不多两只的螃蟹,众人先是一愣,又大笑起来……

第1548章 尚还嫩点

    船队走走停停,离京师愈来愈远,陆正发现皇帝在船上并非是每天除了公事外,就是钓鱼、下棋。他会常常定定的观察运河两岸,有时还会在舆图上勾勾画画,并在上面标注一些他看不大懂的符号;有时宿营后,也会下船在营地周边转一转,让随行的侍卫用刀枪在地上戳几下。

    “陈兄,陛下出巡不是应该接见地方官员,召见当地耄老名士了解民情,或是微服暗访体察民间疾苦吗?”这天看到陛下又站在甲板上端着望远镜欣赏沿岸风光,他好奇地问陈识时道。

    “励哲,你是话本看多了!”陈识时听了轻笑道,“陛下出巡早在数月前就开始安排,昭告沿途所经州县,他们若是想有所隐瞒,早就做好了准备,处理干净了,即便亲眼目睹的也许都是事先演练过的。”

    “既然如此,陛下出巡劳民伤财岂不是毫无意义了?”陆正惊诧地道。

    “唉,公子好歹是出身相府,怎么这点事情都看不透?”陈识时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唉,家中兄弟诸多,不需我操心府中之事,只要跟着师傅好好读书学经。父亲为了避嫌,从不在府中接待访客,也极少谈论公事。而又恐家中子弟生事,也不准随意出府,交的朋友亦只是几个同窗而已,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陆正也叹口气道。

    “同是可怜人啊!”陈识时拍拍陆正的肩膀同情地道。他对此也是感同身受,他们这些世人眼中羡慕的高门子弟,其实活的并不轻松。

    陈家因为是陛下的潜邸之臣,在陛下为继位之时就入帅府追随,常伴君王身侧。而今已经是人人眼红的新贵,一门之中出了两位尚书,掌管国家财富和兵权,又出了一位皇贵妃,实在让人眼热。但也正是如此,也让他们行事愈加小心谨慎,甚至战战兢兢,唯恐被人抓住错处,从而对家人约束更是严厉。

    陈识时少年时候就随着父叔前往琼州,那时地位尚低,但家中同样皆由年长的兄弟打理,他们年幼的兄弟姐妹除了读书学武,并无长事。难得见父叔一面,也是板着脸教训他们要忠君报国,不准生事。直到进入江南后,年长的兄弟才开始入仕,他也得到皇帝的赏识入了御前办做事,也如陆家八郎一般的‘淳厚’。

    “还请陈兄指教!”陆正过去苦处自知,当下遇到了同病相怜之人,施礼请教道。

    “谈不上指教,咱们闲聊几句!”陈识时不敢托大,还礼道,“陛下六岁开府,八岁监国,十七岁亲政,并非是养于妇人之手,长于宫闱之中的皇家子弟,而是凭着自己一刀一枪力挽危机,重新复国的明君。”

    “正是,吾幼时在崖山与陛下曾同乘一舟,经历了崖山之战。对战事虽说是懵懂无知,却也领教过陛下的聪慧,彼时吾与皇贵妃娘娘及数位同龄稚子常与陛下一同嬉戏,人多势众却每每被陛下戏弄,从未沾过便宜。”陆正苦笑道。

    “励哲原来与陛下还有如此渊源,怪不得陛下对汝青睐有加!”陈识时笑道,“陛下正是因为长于危难之时,所以也深知官场的错综复杂,民间的疾苦。虽然如今长居于京师,可若是外臣想糊弄陛下也非易事,隐藏的再好,也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汝看陛下看似在欣赏两岸风光,但看到庄稼长势,便能估算出当地粮食大概的产量;观察道码头上停泊的商船多寡,就能判断出当地商贸是否兴旺,治安是否良好,也就可推测出牧守的官员治理的能力如何;而偶然下船买些小物件,便能了解当地的物价如何,就便知晓民生疾苦,再与官员奏疏和那些觐见的耄老口中所言做出对比,管中窥豹也能获知不少内情。”

    “哦,受教了!”陆正听了不免心惊,原来陛下看似走马观花,其实却是体察入微。

    “客气了,这些只是常识而已,其中门道只要细心体会就能获知。”陈识时摆摆手道,“当下陛下做的才是大计,这运河可谓是国之命脉,一旦北方战事又起就关系到战局的胜负!”

    “吾并未看出陛下有何举动啊?”陈识时看看陛下与平日并无特别,纳闷地道。

    “这个吾不便多说,出巡的日子还长,励哲慢慢看吧!”陈识时这次却没有多说,只是笑笑道。

    “哦,难道陛下此次北巡意在考察江南民生和军备,这是要对蒙元二次北伐了吗?”陆正当下虽显得幼稚,但毕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而相门之中耳濡目染也比常人多了见识,见其不言略一思索道。

    “我没说!”陈识时连连摆手道。而心中亦是暗赞这位陆府公子也并非笨人,稍加提示就能想到此点,加以时日打磨也不失一块好玉……

    听了陈识时一番见解后,陆正愈加好奇陛下在做什么,他在陛下看完‘风景’后凑到跟前,看其又在舆图上勾画,又令人拿来一本册子翻看,“可看得懂?”见他好奇,皇帝问道。

    “舆图倒是看得明白,只是这标注不明白!”陆正老实地回答道。

    “呵呵,最好你看不明白,否则让陆相知道必将你禁足于府中!”赵昺将图册合上,拍了拍笑道。

    “……”陆正听了不禁愕然,转而就明白自己窥视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瞬间冷汗冒出。

    “别怕,我不会跟你父亲说的。”赵昺见其吓得不轻,又笑着道。

    “谢陛下恕罪,学生自会禁言!”陆正赶紧施礼道。

    “好了,反正你也看不明白!”赵昺给其斟了杯茶,示意其在几边坐下。

    “谢陛下!”陆正再次行礼后,才心中稍安挨着皇帝坐下。

    看陆正惊魂未定,吓得不轻,赵昺又与其说了会闲话。清楚了皇帝真的并无怪罪之意,陆正才放下心恢复如常,提了一个藏在心里多时的问题道:“陛下,我实在不明白,咱们这一路乘舟走了七、八天,才行了不过三百里,何时才能到达应天府?”

    “这个主要是乘船比之走陆路舒服,其实乘车走陆路也快不了多少,也免了沿途州府铺路迎奉的麻烦!”赵昺喝口茶言道。

    “陛下,陆路乘车可能要慢些,可若是骑马慢行也能日行百里,岂不快了许多啊!”陆正有些不服气地道。

    “你怎知骑马就可日行百里?”赵昺问道。

    “我学经史之余,也读过些兵书,也曾与同窗论过兵。”陆正有些自豪地道,“五胡乱华时,梁晋争霸,后唐李存瑁轻骑九日奔袭汴梁,不到十日纵横数百里兵临城下,梁帝自杀亡国;《三国志》中也有记载,曹军轻骑追击刘备,日行可达百里余;而蒙元骑兵更是有千里长途奔袭破敌,日行二百里的战例。”

    “你所言不虚,但可知大队行军最怕什么?”陆正所说在赵昺看来不过是士子纸上论兵,实在太小儿科,但还是没有出言打击,而是反问道。

    “当然是最担心遭到敌军袭击!”陆正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为什么最怕敌袭呢?”赵昺又追问道。

    “因为大队行军遭袭首尾难以相顾,又无法迅速结阵抵御。”陆正言道。

    “你所言也不错,但并不全面!”赵昺点点头又道。

    “哦,还请陛下指教!”赵昺言道。

    “嗯……”赵昺略作沉吟,想想如何与其解释,指指伴行的骑军道,“你看那些骑兵是否皆是全副武装的行军?”

    “不是,只有那些值守的骑兵盔甲齐备,余者只是身着常服,带随身兵器!”陆正看向岸上的骑军道。

    “不错,他们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节省马力,行军时由副马驮载行囊武器。而步卒行军也是如此,他们的负重更大,即便是我军只装备轻甲,加上随身行囊、武器、弹药、饮食,也有四十斤上下。因而长途行军时军卒们一般不穿盔甲,通常由牲畜或民夫驮着。至于兵士,则需要尽量节省行军中的体力以保证在肉搏战中有足够的体力作战。因此遭遇突袭时,没有身着甲胄的军队往往面临着衣甲齐备的敌军单方面屠杀,结果自然是大败亏输。”

    “原来如此!”陆正点点头道。

    “即便是单纯的骑军长途行军也是如此,在一般情况下也只能携带数日的辎重,因此依然无法脱离大队作战,也就是说他们的行军速度受制于辎重运输的速度,也就是行军中最慢的一部分。”赵昺又说道,“行军辎重的运输一般使用车辆、驮马,位于军队的后方,当辎重部队行进时,道路已然经过大部队踩踏,更加崎岖难行,势必会拖累行军的整体速度。除此之外,行军路上的各种防护、探查等必要措施,也延缓了军队行进的速度。行军时尤其防止敌军偷袭,这对于行军速度就有很大的影响。”

第1549章 传言难信

    陆正一副真心受教的样子,让赵昺有心‘点化’下这个童年伙伴,当然也有栽培之意。要知道陆秀夫虽然贵为国公,身居相位,但是也终有致仕、离世的一天。而其子嗣众多,儿子就有九个,可能够袭爵的也只能是嫡长子,其余的儿子在析产后就要各奔前程。

    因此这些世家高门家族也存在危机,当然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设法让其他子弟博取功名,进入仕途,不仅能兄弟间能相互帮衬,也能让家族长盛不衰。而此次陆秀夫让曾与赵昺有旧的陆正随行,其中也不无为其的前途着想的念头。

    赵昺当然也不会什么人都用,而他培养新贵除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外,也有利用他们打压传统世家的意思,以此来推进自己的革新。但他也不想做前门去虎后门进狼的事情,任他们坐大,以致朝中门生子弟遍及官场,从而形成新的利益集团。陆正现在的表现尚让他满意,也就不吝点拨一二。

    正所谓“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在先秦时期的兵法著作《尉缭子》中,记述了那个时代真实的行军速度,步兵日行仅为三、四十里的速度。但赵昺经过实践也意识到虽然军事科技和道路条件在历经千年的不断发展,,除了现代化的机械部队以外,对于步兵、骑兵而言,历经千年并没有长足的进步。

    所以自秦汉到明清,关于行军速度这一方面,《尉缭子》中提到的行军速度,也是古代军队普遍的速度,而在急行军的损耗问题也没能很好的解决。在近现代的马匹耐力赛中,无负重的最优秀赛马可以在接近一天的奔跑中保持每小时接近二十公里的速度,一天下来,在大量马匹掉队的情况下,部分马匹也能跑到一百多公里。

    在《解放战争时期内蒙古骑兵》一书中,记载了解放军四百人左右的骑兵奔袭两百公里,花费了四天时间,最终只有四十名骑兵抵达,且保持了较好的状态,剩余的骑兵全部掉队,由此可见,在纪律性和组织性远超旧时的近代军队身上,骑兵奔袭作战尚且如此困难,损耗率接近百分之九十。

    所以在古代,运用这种轻装简行的追击战术,对于骑士和马匹的损耗,只会更加的惊人,也就需要古代将领慎重考虑。且早在春秋战国成书的《孙子兵法》就强调:“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

    倍道,也就是用加倍的速度行进、兼程赶路的意思。也就是说,每天一百里的强行军,只有体力好的士卒可以跟上,体力差的只能落在后面,高强度的急行军只会导致大量的士卒掉队。在种种制约下,古代军队的“常行军”不过三十里到四十里左右,而一日行军一百多里,几乎是丢弃物资、轻装简行之后所能达到的行军速度极限。

    赵昺也明白换在当下,如果敢于面对大量骑兵掉队、到达的骑兵马匹无力冲刺、事后大量马匹残废报销,无法再充当战马等种种损耗情况,宋军的轻骑兵是同样可以做到以如此速度的急行奔袭,只不过付出的相应代价也颇为惨烈。

    而在骑兵作战运用中,马匹的耐力十分有限,依仗的是马匹奔跑时的冲击性,人马俱疲的情况下,能否继续作战,这都是难以解决的矛盾,因此当付出的代价和不可预知的战果难以判定时,即便是盖世名将不敢轻易使用,更多的是在赌

    因此,避免行军后作战,是古代军队的重中之重,即便是以耐力颇佳闻名的唐末五代第一强军“沙陀鸦儿军”,身上同样无法免俗,鸦儿军的最高指挥者李存勖就对此十分重视。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遇上某些特殊情况,轻装上路的军队也可能达到日行百里。赵昺就知道历史上诸如嘉靖时期仇鸾部众一昼夜的行军速度达到一百五十里的倍道行军并不鲜见,但能在急行军之后,像仇鸾军一样保持战斗力的却不多……

    “如陛下所言,《三国志·诸葛亮传》中记载了曹操在当阳时急行军追击刘备的情况:曹操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那张翼德在长坂坡上独挡曹军十万,并非是因其之勇,而是曹军疲不能战!”听了皇帝的一番讲述,陆正若有所思地言道。

    “正是如此。在此次追击战中,曹操轻骑兵一天一夜急行军三百里,事实上,曹操军能达到这样的行军速度背后,极有可能是一支舍弃了辎重、一人多马的顶配轻骑兵。即便是轻骑兵,但武备方面还是要配备基本的甲胄、弓箭、武器等等,加上骑士本身,对于马匹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而后军也难以支持后续作战!”对于陆正能够举一反三,赵昺十分满意,又解说道。

    “所以曹军长途奔袭过程中,不得不一方面舍弃了补给辎重,另一方面也是人马困乏,正是所谓的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诸葛孔明如此评价也并非是贬低曹军。而具正史载,张翼德只率二十骑兵就敢在长板桥拦住曹军,敌皆无敢近者或许并没有过分的夸张。”

    “再者经过星夜兼程赶路、已然无比困顿的曹军在高强度行军之后,战斗力急剧下降亦几乎是必然,而在长坂坡上遇到了横刀立马的张翼德尽管身边只有数十骑士,但无奈于其占据了有利地形拦截,又是以逸待劳,体力充沛,曹军虽然数量众多但却怯于一战,面对未知强敌的阻击,只能逡巡不前,那也不奇怪了。”

    “陛下分析的极是,想来这便是真相了!”陆正点点头,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皇帝所言在情在理,比之那些同窗论兵要客观可信的多,想想又道,“学生听闻蒙元骑兵常常作战时会千里奔袭,突然出现在对方腹地,且仍能战,除了鞑子悍勇、坚韧之故,皆言蒙古马耐饥渴,可以草根树皮为食,不需消耗粮食,又善长途奔跑有关,若我军皆以蒙古马为骑,是否也可千里奔袭呢?”

    “蒙古马确是可为战马,但也并非传的那么神奇,有此传言以讹传讹者有之,有鞑子故意散布、夸大以震慑敌军有之,不可尽信。”这个传言其实流传甚广,到了现代还有人深信不疑,当然也包括赵昺,但是到了这个时代后,他才发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才是正理。

    “根据朕所知,我军在配备大批蒙古马后发现其的速度不高,耐力其实也比不上西域马,甚至在健康方面也没有太大优势。至于蒙古马会自己找吃的,这也不是专有,许多马也会自己寻找食物,这是放牧马匹普遍都有的本事,算不上特别突出。而且在马匹长期徒奔跑期间是要喂饲料的,蒙古马也不例外!”

    “即如此,蒙元骑兵为何可以千里转进,万里迂回,难道也是传言吗?”陆正有些迷惑了,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是!”赵昺摇摇头,又道,“蒙古人擅于牧马,因而在马匹数量上有很大优势,即可以多种选优,又可一人多骑,这样就以数量优势弥补了短处;另外,为了补充在外作战战马的损失,他们其实就是走一路搜刮一路,只要马好,无论那种马都要,如此可以频繁换马,保持马力,使其可以长途行军后尚有余力!”

    这也并非赵昺胡说,在与蒙元交战中,他们缴获了大量的战马,其中既有蒙古马,也有中亚、西亚的阿拉伯马、波斯马等优良马种。即便在分裂为四大汗国之后,中亚的伊儿汗国也经常搜刮阿拉伯马,甚至把阿拉伯马送到了元朝宫廷。在蒙古各大汗国往来中,察合台汗国能够从山西的封地得到丝绸,伊儿汗国还给忽必烈家族保留了大量草场资产,马匹的往来流动也在情理之中。

    “蒙古马不挑饲料,但不是绝不吃粮食饲料。在蒙古人进入中原农耕地区时其也会大肆征收粮食,甚至派出一部分老弱部队在围城期间种地,保证战马的饲料供应。而占据中原后,蒙元大汗也下旨在大都路大兴、宛平、良乡、永清、宝坻、昌平六县,涿、霸、通、蓟、漷、顺、檀、东安、固安、龙庆十州,每年征集十余万石粮食充当饲料,还要求农户给漠北马场的马匹提供杆草,粟米和盐,并专门设置了苜蓿园,为草原上的蒙古马提供苜蓿!”赵昺言道。

    “这……这与理不通啊,即如此蒙元铁骑又怎能纵横四方,灭国无数呢?”固有的观念被打破,让陆正更加难以接受大宋如此不堪一击。

    “当然不是,蒙元的骑兵胜在其训马的秘法上,如此可以让战马保持最佳状态,在战场上占据优势!”赵昺看看有些恼火的陆正,轻笑着道……

第1550章 怕人笑话

    蒙古马作为本土马种之一,早就为为人类驱使利用,已经知道在马匹长期徒奔跑期间是要喂饲料的,在汉代匈奴人就在行军中给蒙古马的祖先投喂小米,唐代更是规定蒙古马在行军时就规定每天都要投喂粮食,按说在契丹人强盛的时候,蒙古马就该扬名世界了。

    在梁晋沿黄河对峙时期,晋王李存勖在训练士卒和行军时,为了保证作战时马匹的持续作战能力,甚至还曾经下令,“骑兵不见敌,不得骑马”,并严格约束士卒,对违反这一军令的军士最高惩罚可以问斩。非是李存勖不想利用马匹提高行军速度,而是为了保证骑兵发挥在作战中有足够的冲击力。

    由此可见历朝历代以蒙古马为主力的骑兵都难以做到蒙元骑兵可以连续多日不惜马力进行长途行军,而蒙古人又如何让各方面并不突出蒙古马得到了超常的发挥呢?

    赵昺其实也不知道,到了这个世界后起初也不明白,还坚信着前世固有的观点。可是随着在战斗中俘获的蒙古兵增多,尤其是在上次北伐中都哥和拔都等蒙元高级将领被俘获,才获知了其中的秘密——蒙古人独特的训马技术。

    蒙古人是上马为军,下马为民的全面皆兵的游牧民族,普通蒙古士兵被大汗征召后,他们就要从牧民变身成战士,长期与蒙古马共同生活的他们也自然十分知道自家马匹的忧缺点。因此采取了吊马技术,让蒙古马在征战中爆发了所有的潜力。

    所谓的吊马法就是合理安排马匹的食物摄入量和运动量,蒙古马要是不听话就直接把它们吊起来,然后以二十多天为一个周期进行排汗、长途奔跑训练:

    在第一天内,蒙古士兵只让马匹进行十几次遛马,在次日内会进行近距离奔跑训练;第三天则进行吊汗,也就是让马匹大量排汗,能一天让可怜的蒙古马出汗数斤到十数斤;第四天后慢慢进行近距离遛马,第五天、第六天慢跑和奔跑训练相继进行。

    直至第七天才让马暂歇一天,恢复体力,第八天继续吊汗。然后维持数日持续吊汗过程,在第十多天后进行慢跑训练、奔跑训练、长距离奔跑、休整的混合训练法,在二十多日后经过短暂休整后,恢复缓跑训练,此时战马的体力达到了巅峰,就能够进行长途奔袭。

    这种调理马匹的办法是蒙古人皆必保守的机密,所以才给了西方人蒙古战马耐力强的错误印象,从而引申出诸多的想象,又以讹传讹的流传开来,使得蒙古马牛逼了几个世纪。乃至当下‘揭秘’后,气得倪亮险些将一直善待有加的百家奴给宰了。

    百家奴作为蒙元大将唆都的儿子,长期随父征战,成年后更是参加了突破汉江的诸场战役,是不可能不知道吊马的方法的。而其在泉州之役被俘获后,倪亮可是一直将他当做师傅一般的优待,向其学习骑射技艺和骑兵战术的,其也是倾囊相授,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倪亮。

    因而即便宋军在收复江南后组建了数支骑军,在北伐之役中也曾与敌骑对战,且在战斗中尽管蒙受一定的伤亡后,仍能保持完整的建制和不错的战斗力。但也只敢派出一支规模不大的骑兵部队舍弃辎重,在小范围内为了某个迫切的目标进行奔袭,而没有能力进行大规模,整建制的长途急行军。

    现下宋军已经获知蒙古训马术,但是也同样处于保密状态,只在骑军内部进行推行试训。因为一旦消息走漏,蒙古人就会知道宋朝骑兵已经具备了长途奔袭的能力,从而又所防范;另一方面,吊马术实施的周期需要月余,被蒙古探子获知就能推断出宋军在做战前准备,导致失去突然性。

    陆正虽然淳厚,可毕竟长于相府之家,清楚什么当问,什么不该知道,见皇帝无意对此多言,也就未在此多做问询。转而询问大队行军的相关知识,赵昺对此倒是不吝赐教。就以他们的行军队伍为例进行解说,告诉其他们虽然在国内行军,但是依然按照战时进行部署。

    水军自不必多言,他们除了会派出辎重船打前站采购物资,安排营地外。同时会派出快船先行侦察,探测前方水道、水情变化,选择宿营地,遣兵搜查复杂的河道,清出潜在的危险,并布置警戒。而同时会对沿途可能存在威胁的船只登船检查,排查一切不安全因素,保证船队安全通过。

    在陆路上伴行的骑兵同样要防止来自陆上的偷袭,而防备敌军的偷袭十分考验古代将领的能力,通过游骑、侦骑等散布四方,从而来侦察敌情是否有埋伏成为防范偷袭的主要手段,斥候营就是专门执行防范偷袭、探查敌情、汇报信息这类任务的。

    当军队开拔离开营寨之前,侦骑就要外出侦查,他们以伍为编制,每伍有五人,这五个人在侦查时不能离开彼此的视线。同时,每人都要装备信炮,以便遭遇突发事件时给大军报警。在行军时,不管军队兵分几路,每一路都要设置多路侦骑,这些侦骑每伍之间相距一里,广泛散布遥相呼应,最多可散布二十余里。

    侦骑作为军队的眼睛侦测四方,行军前方的道路情况、水源情况等问题也需要探查了解,同时游骑再将探查到的情况再汇集给大部队,确保前路没有敌军的埋伏。在做到这些后,大部队才可以加速行军。不过游骑、侦骑的探查确保了大军行军路上的安全,却也迟滞了大军整体行军的速度,亦是拖累伴随的骑兵速度的原因之一……

    行驾在运河上又行两日到达平江府。平江是江南重镇,屏蔽着临安的安全,同时也是税赋重地,尤其是丝帛重要的产地。且后日便是中秋节,行军多日也需休整,赵昺下令登岸,在平江军政官员的迎接下入驻行宫。

    次日赵昺会同随扈的臣僚召见平江官员,听取了他们的汇报,查问了物资储备情况,检阅当地驻军,并视察了新建的棉纺工坊及冬装的生产情况。次日大宴,与军民同乐,共度中秋,又与当地名儒、士子赏月唱和,畅谈,直至戍时结束。

    一日至此赵昺才得闲,洗漱之后与家人赏月,在座的除了皇后吴曦、贵妃陈淑,还有陈任翁和陈识时叔侄二人。在京中即便赵昺对此管得松,但碍于规矩,后妃一年也难得出宫与家人团聚。而当下陈淑与家人共乘一舟,可君臣有别也难以见面,所以赵昺特意请他们一同赏月。

    “明月何时照我还?”赵昺虽是皇帝,没有人敢强劝他喝酒,但是今日宴饮免不了饮酒助兴,晚上说着闲话不免又喝了两杯,他看看当空皓月,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多年了,却不知还能不能回到那个花花世界,也不知父母过的怎么样,自己监造的那艘大船是不是已经出海了,微醉之下不禁感叹道。

    “官家才离京十数日,就想家了吗?”皇后吴曦听了轻笑道。

    “家国天下,哪里皆是朕的家?”赵昺扭脸看了其一眼也笑笑道。

    “中秋团圆之时,官家准是想孩子们了。”陈淑却打趣道。

    “呵呵……”赵昺听了也无法做解释,只能讪笑不语。

    “被臣妾说中了吧!”看皇帝的样子,陈淑又笑道,“官家对孩子们真是好脾气,闯了祸也不会有句重话,更像个孩子王,有了空闲就领着大的,抱着、背着小的疯玩儿,没个当爹的样儿……”

    “不得无礼!”陈任翁见女儿说话‘轻浮’,赶紧出言喝止道。

    “今日佳节,又都是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都随便些!”赵昺却是摆摆手笑道。

    “贵妃娘娘自小就顽劣,官家也不要过于纵容,还是要多加管束的。”皇帝宽容,陈任翁却不敢,施礼言道。

    “陈尚书说的是,官家对于孩子们也过于骄纵了,我教训几句,他都要护着!”吴曦借机抱怨道。

    “官家可能是幼时颠沛流离,尝遍了其中的苦处,才对殿下和公主们过于溺爱了吧!”陈任翁知道皇后与陛下不甚和睦,自己即便是国丈也不好插手皇帝的家事,只能解释道。

    “唉,陈尚书说的是,我常常以官家幼时的经历教育璟儿,可其满脸皆是懵懂,毫无官家当年之风范!”吴曦无奈苦笑道。

    “官家,属下也一直好奇官家那么小便能统驭大军,总揽全局,挽大厦倾倒之际。又立志收复旧土,远逐鞑子于漠北,可见官家自幼便有胸怀天下的志向!”陈识时言道。

    “呵呵,朕可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更不敢妄想复国,若是告诉你们当时朕的理想,只怕都要笑话朕!”赵昺听了喝了口酒,看看众人贼笑道……

第1551章 不过是贼

    众人看向赵昺都觉有种不妙的感觉,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妥的话语,可不待他们出言劝谏,便见皇帝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以箸击盏哼唱道:“人人说做皇帝好,其实皇帝也烦恼;宰相权大睡不好,选才选官更难搞;要是官吏选不好,贪污**治不了;最怕地方造反了,身家性命也难保……”

    皇帝的歌声诙谐幽默,又满是凄苦,众人听的皆是一愣,王德欲给陛下斟酒,被他一把推开,抓过酒壶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用袍袖抹了抹嘴,以壶击案接着唱道:

    “穿上这龙袍,坐上这御轿,看不完的折子上不完的朝。懿旨要钦奉,事事要禀报,繁文缛节虚礼谦辞一样不能少。宫外烽火烧,宫里乱了套,忙不完的朝政睡不稳的觉。忠奸都是理,到底谁可靠,真假对错是非曲直如何见分晓。”

    “朕的烦恼,没有人知道。佳丽三千,没有一个相好;文武百官,勾心又斗角。只羡黎民百姓,想笑就笑!朕的烦恼,没完没了,不如浪迹江湖自在逍遥,江山美人都不重要,做个布衣男儿一样自豪……”

    听着陛下的俚语小调,几个都惶恐不安,却又不知当如何相劝,待歌声稍歇,赵孟锦、陈任翁、陈识时、倪亮及两位后妃皆急忙起身施礼请罪,“陛下,臣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王德赶紧挥手让堂上的内侍退下。

    “你们也是为声明所累,比朕也好不了多少!”赵昺摇摇晃晃的起身相搀嬉笑着道。

    “陛下醉了!”王德赶紧扶住皇帝道。

    “朕是醉了,醉的都忘记了自己来自何方,忘记了归途,不知将走向哪里?”赵昺一手搂住王德的脖子,将酒壶掷于地道。

    “陛下……”吴曦眉头微蹙,想要劝解道。

    “皇后娘娘,朕若是弃了这皇位,舍了这江山,你可还愿跟随于朕?”赵昺扭脸看看吴曦,见其犹豫不答,笑笑又道,“你舍不得,舍不得这高高在上的宝座,丢不下这滔天富贵,放不下锦衣玉食!”

    “陛下若是皇帝当的辛苦,臣妾愿随陛下归隐民间,漂游四海,看遍这浩瀚天地!”陈淑却是施礼道。

    “好,来日朕与汝携手乘舟出海,游历天下,看看那世界之极!”赵昺拍拍她的手点头笑道。

    “娘娘还请慎言!”陈任翁向女儿施了一礼,可眼神却凌厉起来。

    “陛下,我们还没有收复中原,远逐鞑虏!”倪亮在旁瓮声瓮气地施礼道。

    “你知道当初我们初次相遇时想的是什么吗?”赵昺拍拍倪亮的肩膀,见其摇摇头又道,“当时朕刚刚逃离泉州,途中与大队人马失散,偏偏又遇到唆都的铁骑追击,身边随侍的小黄门一个接一个的被射死,轿子被敌兵的战马撞翻,那时后想的就是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可老天有眼,你与众乡勇赶来护驾,但寡不敌众,倪武举率众死战断后,你背着朕杀出了敌群,逃出了生天,朕想的是活着真好!”赵昺给倪亮斟了杯酒,他一饮而尽,“两天后,朕与你才遇到寻来的大队人马,乘船逃离泉州。可在靠岸补给之事,遇到了陈宜中那混蛋,他公报私仇将你骗上了疫船,欲置你死地!”

    “若非陛下不顾生死上疫船寻我,可能我也早就抛尸于茫茫大海了!”倪亮憨厚的笑笑道。

    “上了疫船后,倒是有吃有喝,朕就想这样漂流下去也好,总算躲开了鞑子的追击,若是飘到海外好歹能保住性命!”赵昺轻笑道。

    “陛下那时候个子真小,连椅子都爬不上去,还要属下抱上去。可是陛下不仅治好了刘相和满船兵勇的病,还将追击我们的敌船引入礁盘,让其搁浅,救下了众人的性命。我就想陛下准是天上的神仙,否则怎能预知风雨,不费一矢就将鞑子尽灭!”倪亮搔搔头皮嘿嘿笑道。

    “陛下动动嘴就灭了鞑子,救下了上千人,当时吾与众人亦是以为陛下定是真龙天子,可驭使鬼神呼风唤雨,又将缴获的金银赏与众军,便下定决心追随陛下了!”赵孟锦这时在旁插嘴道。

    “呵呵,朕当时见那么多的金银想着有了这些钱财,就可以找个地方当个富家翁,而若自己独吞了,又怕你们贪图金银将朕给杀了,所以分钱的时候朕心疼的紧啊!”赵昺干笑道。

    “属下怎敢,却不知道当时吓着陛下了!”赵孟锦也笑道。

    “不过当尔等发誓追随朕的时候,我又想咱们虽然是散兵游勇,可有船有人,若是寻不到大队,便去做海贼干那没本钱的买卖也不错!”赵昺叹口气道,“可惜的是又碰到了行朝船队,被他们寻了回去!”

    “以陛下的雄才大略,即便做了海贼肯定不出数年,也能纵横四海,吾等也跟着发了大财!”赵孟锦笑着给陛下倒了杯酒道。

    “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不出几年我们就能成为最大的海盗,抢钱、抢货、抢女人,那日子过的是逍遥自在,才是神仙般的生活!”赵昺与赵孟锦碰了下,喝下杯中酒道。

    “不行,你去了海上过那逍遥日子,不肯收复广州,我怎么会遇到陛下!”陈淑却是不甘了,拉住皇帝的衣襟道,好像他马上就会抛弃自己而去。

    “呵呵,打广州其实也是无奈,与什么收复失地,拯救百姓无关,实在是穷得过不下去了,听闻广州富庶只好壮着胆子去刮刮地皮,好养活手下这万把号人马!”赵昺露出个无奈的眼神道。

    “这……”陛下说法与外界的传言大相径庭,足以让人震惊,吴曦不敢相信地道。

    “娘娘有所不知,当年陛下到了甲子镇,朝廷只拨给了些陈粮和些废纸一样的纸钞,我们每天只能以霉米、鱼干充饥,就这也只能维持数日。”王德回忆起自己初到陛下身边的事情也不禁叹气道,“那会有粮就是王,没有饭吃转眼就会跑个精光,陛下每天都要为粮食发愁。后来还是陛下将太后的赏赐及府中所有积蓄,全部交给庄主事前往广州筹粮,才让大家吃饱白饭!”

    “即便如此,当时张世杰那厮还要抢我们的粮食,其当时权势滔天,根本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但最终陛下亲自带兵护粮才没有让其抢走,可也自此与其交恶,事后更是处处为难陛下。”赵孟锦不无恨意地言道,“但是陛下为了大局都忍了下来,还封其为太尉,位极人臣!”

    “唉,都是没钱闹得!”赵昺摇头苦笑,扭脸对倪亮和王德道,“还记得咱们在广州夜探的事情吗?”

    “当然记的,咱们从赵若冈府中搜出了几千两金银,偷偷运到御船上,被应相他们发现陛下偷偷出府,若不是陛下聪慧给藏了起来,好悬被他们看出来!”倪亮没有吭声,显然还在保守着当年的秘密,王德只能应声道。

    “陛下将金银藏在了何处,才没有被应相发现?”陈淑极为好奇地问道。

    “不可能啊?当年是我亲自带兵查抄的赵若冈府邸,他早已在城破前逃走,可掘地三尺,连池塘里的水都放干了,也只找到几百两散碎银子,哪里有那么多!”赵孟锦难以置信地道。

    “秀王殿下也幸亏你没找到,否则我们也不会发了那笔财!”王德嬉笑道,“赵若冈那狗贼也是极为狡诈,他将搜刮的金子铸成了四口莲花缸,外边镀铜;而那银子砌在了影壁之中,被陛下识破寻了出来。而后连夜将金银皆重新熔炼成金砖和银砖,就铺在御船的寝宫的床底下了!”

    “娘娘,咱们回宫一定要先查看一下陛下的床下,看看是否还藏有金银!”陈淑听了看看吴曦揶揄道。

    “那些钱早就花完了,也正是靠着从广州抢来的这些钱财,才使得帅府在琼州立足!”赵昺轻笑道,“其实朕当了皇帝依然还是干的强盗的事儿,为了稳定朝局,养活行朝十几万人,朕抢了泉州,抄了蒲寿庚的家,又灭了他满门,杀了上千的人!”

    “那时朕还想,只要稳住了行朝,有了自己的地盘就可以收税养官养军,但琼州太穷了,掏空了朕的家底儿,依然填不满,只能打回江南。又想着地盘大了,物产也极为丰富,朕再不用为钱发愁,谁想到还是深不见底的坑,朕省吃俭用每年上千万两的银子丢进去,连个响也听不见。”

    “此是陛下圣德,为民为国着想,只是苦了自己!”陈任翁由衷地道。

    “当下朝廷财政虽有改善,可还是不够花,只能再去抢中原,说起朕不过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强盗,你们两个就是贼婆娘!”赵昺叹口气,又指指两个老婆笑道。

    “陛下,你醉了,臣妾扶你安歇吧!”吴曦听了也是哭笑不得地道。

    “不用,朕就是觉得这个皇帝当的太累了,太憋屈了,也有些烦了,不想再干啦,我要回去,就是再到船上待一辈子,也再不干这个没滋没味,劳神费力的皇帝啦!”赵昺言道。

    “陛下,正是中秋佳节,不要扫了众人的兴致!”吴曦无奈又劝道。

    “狗屁佳节,这月亮不过是窃取了太阳的一丝微光,就自以为可以照亮大地,其实它就是个小偷,有何脸面接受世人的祭拜!”赵昺指着月亮骂道,而后一头栽到案上……

第1552章 无风之波

    皇帝中秋家宴上突然失态,面露颓废,心生退意,又口出无妄之言,而大家虽然皆以为陛下说的是醉话,但皆心觉不妙。他们不敢怠慢,王德当即下了封口令,严令当夜值守的内侍、宫女所听所见不得吐露一字,更不准私下议论,若有违背立时杖杀。

    但赵孟锦觉的仍不妥,担心有变,禀明皇后后遣人通知陆秀夫和邓光荐、江钲等几位首辅大臣前来商议。几人很快赶来,看陛下只是酒醉昏睡不醒,心中稍安,可听了赵孟锦和陈任翁讲述经过后,大感意外之余,心中皆是一紧。

    在场的几人皆是行朝老人,追随陛下十余年,对当年之事皆十分清楚。想想陛下尚在幼年便经历国破家亡的大变,踏上颠沛流离的逃亡之路,其中又数次经历生死危机,而受命前往琼州开府时也不过六岁。想想一个孩子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领着数千老弱残兵,乘着几艘破船,兜里空空如也前往那荒蛮之地,皆深感凄凉。

    赵孟锦等几位亲信最清楚,虽然有应节严等三位师傅辅佐,但是大主意皆是小皇帝做主,苦心谋划,且又造出弩炮、龙船、火箭炮这些攻守利器才得以击败蒙军,攻下广州掠得钱粮,使他们有了经营琼州,重新整军的本钱,也才有了连败蒙元追兵,经营琼州,结束海上行朝的后话。

    那时面对机智百出,身先士卒、精心布局的小皇帝,大家往往都忘记了其还是个孩子,把他当成了主心骨,遇到难事想着有陛下在,便觉得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大家却忽略了一个孩子面对重重危机,要付出多少远超常人的辛劳,而今已经十余载,他已经功成名就封王养老,可陛下却仍在日夜操劳,怎能不累?

    邓光荐此时却是另一种心情,他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一心要勤王护国的士子,正是书生意气的时候,现在想来除了提出些不切实际谏议,根本无益于危局。当让他入卫王府担任翊善时,心中还隐隐不忿,觉得是大材小用。

    进入帅府后,应节严和江璆大部分时间忙于府中事务,教导小皇帝的任务大多落在了自己身上。而其给邓光荐的印象就是顽劣不堪,对经史毫无兴趣,只喜欢读那些野史笔记,摆弄技巧之物,且常常质疑圣人之言。彼时他向来是严加惩治,罚其抄书可谓是家常便饭,戒尺更不知道挨了多少。

    不过那时候小皇帝对于自己的惩罚,也皆是甘心接受,可气的仍是屡教不改,依然我行我素。而邓光荐现在想来,小皇帝不仅要考虑如何生存,如何整军练兵,如何谋划布局扭转形势,还要面对欲除之后快的蒙元和纷乱的朝局。

    邓光荐自己在自己逐步进入官场,接触实务的时候,也才感到其中的繁杂和艰难,自己却偏偏忘了这些事情本不该是一个孩子应该考虑的,也不是其该承担的,可形势逼的小皇帝却不得不肩负起复国的重任,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学那些枯燥无趣的经史。

    回想起小皇帝彼时面对自己的逼迫无奈又可怜的眼神,邓光荐此刻心中就感到阵阵刺痛和懊悔,若非当年他的过于严苛,小皇帝也不会活的那么辛苦,乃至今日连皇帝也不愿意干了。

    陆秀夫听过后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初识小皇帝还在行朝初立的时候,而那会儿又会在乎一个母亲出身低微,在朝在野皆无根基的庶出皇子。加之其年纪尚幼,根本就没有引起他的重视,哪怕遭到张世杰的刁难,陈宜中的恶意陷害,他为了维持朝廷的局面,只当不知。

    小皇帝再次进入陆秀夫的视线,其已经在琼州开府,并屡败元军,在蒙元站住了脚,却孤身前来行朝奔丧,继承大统。而那时朝中已经有朝臣提出在这危难之时,应从宗室中另择成年的皇子,以便尽快担起复国的重任,却不是再立一个懵懂无知的儿皇帝。

    虽然朝中争执不休,最终还是在杨太后坚持立先帝亲子为帝,加之掌握部分军权的江钲力保才使得小皇帝在充满争议下继位。可即便是陆秀夫也只当其是一个傀儡,面上恭谨,内心还未将其当做皇帝对待,直到行朝转移到崖门之后,小皇帝在倾巢之际,力挽狂澜亲自率军击败元军,阵斩张弘范兄弟,才让他刮目相看。

    但让陆秀夫承认其皇帝的地位还是在行朝移往琼州之后,他可以说机智百出,利用报泉州血夜的由头,破泉州、杀蒲氏一族,将泉州富户及府库抢劫一空,解决了朝廷开支的问题,使得行朝免于崩溃。而后又收复诸俚,借助海贸敛财,海盐走私等手段解决了财政问题,保证了军费开支。

    种种手段才让陆秀夫以为小皇帝是天纵奇才,乃是上天派下拯救大宋的救星。而后小皇帝连败讨伐琼州的元军,连阿里海牙也兵败琼州,死于荒滩之上,使得蒙元不敢再犯琼州。但即便如此,小皇帝依然没有急于复国,而是韬光养晦十年才发动收复江南之役,一举攻陷临安,恢复大宋……

    “陆相,陛下今夜说的虽是醉话,但下官总觉哪里不妥?”沉默良久,江钲突然轻声附耳言道。

    “江副使觉得哪里不妥?”陆秀夫皱皱眉问道。

    “陆相可曾听闻陛下幼年之时梦仙之事?”江钲言道。

    “曾有耳闻!”陆秀夫点点头道,“刘相曾言陛下在疫船之上梦到陈抟老祖点拨,又受到太祖传艺,并留下了几句偈语!”

    “千里独行险,逢柳花又明;七星拱斗日,穷途也有路;管鲍亦分马,江断水自流;蚯蚓降龙时,华夏满朝日。”江钲吟后又道,“陛下当时误上疫船,本是必死之局,却与刘相相逢后又发生了转机,不仅死里逃生,还促成了琼州开府之事。而柳与刘同音,是不是可以做此解释!”

    “七星拱斗,应该是意指行朝携景炎帝避难海上,本是穷途末路,但陛下开府后又带来了转机!”陆秀夫点点头,又对下一句做了解释道。

    “管鲍分马,应该是指陈宜中以探查占城态度之名,背离行朝,导致行朝分裂之事。而江断则是指吾父未救景炎帝溺水而亡,水自流意指行朝在两件大事后不得不随波逐流,没有归处!”江钲言道。

    “这几句偈语,现下想来皆有所指。而最后一句是不是将陛下喻为蛰伏于泥下的蚯蚓,待其登基继承大统就会一飞冲天扭转乾坤,远逐鞑虏,定鼎中原,重现汉唐盛景呢!”两人的轻语也将众人吸引过来,邓光荐对最后一句进行了解读道。

    “嗯,邓相所言应是正解,陛下继承大统之后先复江南,又收复两淮、夺取川蜀和大理。而今又欲再度北伐,看来陛下所为皆顺了天意,此战必胜,定鼎中原指日可待!”赵孟锦言道。

    “陈抟老祖是天上的神仙,向陛下泄露了天机,并借太祖之手传授技艺,江副使以为哪里不妥?”陆秀夫问道。

    “陛下乃是天子,顺天承命拯救大宋,救万民于水火。而四句偈语也是天机,陛下年后便不顾群臣反对筹划北伐,急于收复中原,这是为了什么?而陛下过去从未醉酒,今日月圆之夜,不仅醉了,又说出那些令人沮丧之语,还指月大骂。陛下是否是有所预感啊?”江钲欲言又止地言道。

    “你的意思是陛下感知到了天机,有所不祥?”邓光荐眉头紧锁地道。

    邓光荐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偈语只有四句,三句已经得到验证,只剩最后一句尚未得到验证。而陛下突发抱怨更是十几年从未有过的事情,是不是表明小皇帝已经耗尽心神,待定鼎中原功德圆满之后就要离开凡间,重归天庭。

    陆秀夫心中同样掀起波澜。历代圣贤皆言皇帝皆是上天之子,位列仙班的神仙,派到人间管理子民,而陛下也当如此,否则又怎能解释此前之事,现在陛下要发起北伐,也应是有感功成之后在人间的时日无多,才有愤然辱骂月神之言。

    “天妒英才,上天不公,为何如此对我大宋啊!”赵孟锦悲愤的长叹一声道。

    “老子不管是什么兆头,不管是天帝,还是什么狗屁鬼神,只要对陛下不利,我就遇鬼杀鬼,遇神杀神,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带不走陛下!”一向憨蠢的倪亮突然起身冷哼道。

    “不会,陛下年不过二十,正当壮年,怎会有那无妄之灾,陛下只是喝醉了,说的酒话!”陈任翁面带悲戚地喃喃道,眼睛看向众人,希望大家能认同自己的想法。

    “陛下受万民敬仰,福缘深厚,老天也会怜悯!”陆秀夫忧郁的看向寝宫轻声言道。却不知道是在安慰众人,还是安慰自己……

第1553章 回水之法

    次日醒来的赵昺发现众人看见自己都怪怪的,而吴曦和陈淑更是红了眼睛,他想想自己昨晚不过是喝多了,怎么这么兴师动众的,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想了片刻,实在喝的断了片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叫过王德问了问,其也是支支吾吾,只说他指着月亮骂了半天。

    月亮在中国古代也算是位神袛,尤其在民间有着很高的神格,自己骂它似乎也算是大逆不道了。可他知道月亮不过就是个毫无生气的死星球,别说人就是真有神仙恐怕也活不过半天,骂它算个屁,不高兴了自己连太阳也一起骂。

    当然喝醉了酒皇帝一样会很难受,赵昺难免精神有些萎靡,‘早餐会’上也就没什么食欲,但在众人眼中仿佛是件很大的事情,甚至提出是不是结束北巡返京。他被搞得莫名其妙自然是一口拒绝,但还是在平江多休息了一天,而出巡一来身体有佯的吴曦与陈淑则同去城外的枫桥寺上香祈福。

    八月十八日,在平驻跸五日的行驾再次上路,在常州短暂停靠后继续北上,运河也将自润州入长江再进入古邗沟进入淮东地区。行至瓜洲渡口,船队又不得不降帆停泊,由于中国地理原因,长江的水位要高于运河,形成水位差,导致行船困难,为便利航运,古人就在人工运河河段上建造堰埭,而后又出现船闸,他们也要排队等候过闸。

    早期船过堰埭时,要用辘轳或牛,甚至用人力牵引,这种办法虽简单易行,但效率低,对舟船损耗亦大,运舟所过多罹复溺,远远不能适应宋代运输事业迅速发展的局面。直到宋代在唐代用单闸节制用水的基础上,创造了复闸和澳闸。

    船闸代替堰埭,既克服了运河地形上的限制,减少了水耗,调节了一定的水位差,平水过船,又减免盘驳牵挽之劳,从面大大提高了漕运能力。而赵昺前世虽然学的是船舶制造,但是对航运也有相关课程,此时他站在甲板上等待过江,也审视着这项航运史上的开创性工程。

    这时的船闸,是由上下两道闸门和闸室组成,闸室长一般约一百米左右,闸门多采用叠梁式。船闸的工作是利用“水涨船高”,“船随水落”的道理,当上游来船时,上闸打开,使闸室与上游水位齐平,来船平水进入闸室。随后关闭上闸,曳起下闸,起闸室水位与下游平,来船又平水出闸室,驶向下游,下游来船时,过闸程序则相反。

    “周司使,江口船闸如今能通行多大的舟船!”为了管理运河上的船闸,朝廷设置了澳闸司官,此时行驾船队过江,司官周梁上船迎奉,而赵昺也借机将其叫到身边询问其相关事宜。

    “禀陛下,旧法舟载米不过三百石,闸成始为四百石船,其后所载浸多,官船至七百石,私船至八百余囊,囊二石。前岁朝廷下旨整修运河,提高运载量,工部会同都水司对关闸进行改造,现在可通行千石的大型船只!”周良觉得自己能登上御舟就已经是万分荣幸,又得陛下召见更是战战兢兢,不免紧张地回禀道。

    “御舟可载千五百斛,如此说来仍是难以通过江口了!”赵昺听了皱皱眉问道。

    “陛下……也可通行,只是费些周折!”周良见陛下似是不悦,颤声回答道。

    “哦,不必紧张,朕并没有责怪之意。”澳闸司使不过是七品刚刚入流的小官,若非机缘巧合一辈子可能都没有面圣的机会,见其虽极力保持镇定,但仍然额头见汗,听其声音发颤,赵昺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吓到了他,连忙缓声安抚道。

    “陛下,卑职得知行驾要乘舟经运河北巡,知晓御舟载重超过千石,较平底漕船吃水要深,便在过江船闸以南二百步紧急加建了临时木栏闸板,使河道变窄,以抬高水位!”周良长舒口气,缓和了下心情答道。

    “这个办法很巧妙啊,通过人工制造狭河,加大水流速度将河道淤泥冲走,使航道变深,且只要关闭临时闸门,又起到了二级船闸的作用,使得大型舟船可以通过!”赵昺听了赞道。

    赵昺知道人工制造狭河起初是用于水道清淤攻城。在北宋时期,因为开封的物资运输要仰仗运河,所以朝廷对汴河的清淤工作相当重视。采用的第一种疏浚方法,是直接进行人工清淘,但是工程量很大,每年要驱使数万夫役进行,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处理汴河淤积的另外一项技术措施是狭河工程。所谓狭河,就是采用木桩、木板为岸束狭河身,就是让河道变窄,加大水流速度,使运河利于行舟,同时,泥沙更多地被带走,减缓了淤积的速度,且在技术上具有简单易行,而又能就地取材,方便灵活等优点。

    宋代的船闸在当时是十分先进的,在赵昺看来已经具备了当代船闸的雏形。而在此基础上又出现了二级船闸,其的作用相当于两个船闸并用,便于调节,并且更为节省水量,常在坡度较陡或落差较大的河段上建造,可视为船闸技术的进一步发展。

    “陛下对此也十分熟悉!”周良听了心中一喜,他最怕的是不懂行的上官,根本不懂如何调度关闸,保证通航,却要不懂装懂的不顾实际一味的要求自己加快通航速度,增加通航船舶的吨位,还动辄以降职罢官相威胁强行通过。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口舌进行解释,而皇帝更是一言可决自己的生死,若是以此怪罪都没处说理去。

    “朕只是略懂些皮毛,谈不上熟知和了解。”赵昺谦虚下又问道,“如此解决了大型船只通过河口的问题,但枯水的冬春时节怕也困难,而今即便水量尚显充沛,但若想快速通过是不是要用澳闸补水啊?”

    “陛下这哪里是仅知皮毛,而是精通了!”周良这回简直是惊喜了,皇帝说的尽管只有几句,却是内行话,绝非外行所能了解的,“陛下,在运河距河口百步利用一道河汊建了澳闸,长有二百丈,宽狭不均,广至五十余丈,狭亦有十余丈,深约丈五尺,可以补入运河,但是回水较为缓慢,整个船队通行完毕约要一个白日!”

    赵昺明白在创建了船闸后,显然在运用上比堰埭具有许多优越性,但在每次过船时,水量损耗仍然无法避免,特别是对缺水河段,水源的补充供应仍然是个很大的问题,这就要求采取一定的工程措施来减少水量的损失。而后期出现的澳闸,就是为解决这个问题而创造的。

    所谓澳闸,就是在闸旁建有蓄水池,又称船闸的澳。使用时,将闸室放出的水量储入水澳,当运道来水不足时,则将水澳的水用水车车回闸室使用。“嗯,若逢枯水期,这点水量还是不足以保证漕船快速通过!”赵昺端起望远镜顺其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简单运河西建有一道水闸,拦截了上游来水。

    “陛下,岂止是难以保证,到了冬春就要封闸,只有皇船才能过闸,商船和民船基本就要断航!”周良回答道。

    “有何办法能够在枯水期过闸北上,能否通过增加澳闸的回水速度加以改善呢?”赵昺点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道。

    “陛下所言甚是,当下只有通过增加回水量的速度来加以改善,但是水车补水速度有限,百余年来都未能解决!”周良叹口气回答道。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赵昺想想又言道,“鞑子南下往往选择在秋后战马膘肥体壮之时,而我军补给物资全仰仗运河之力,一旦战事较大,前方积蓄的物资不足就要加以补充,若是运河断航对我方战事极为不利啊!”

    “陛下所言极是,但是这极为困难,非是卑职所能够解决的!”周良一听就苦了脸,自己也不是神仙,有能够搬山移海的神通,就是把他扔到河里也做不到。

    “呵呵,汝不必担心,朕不会因此而责怪你的,这也非汝力所能及的,但是若朕想出了解决回水速度的方法,尔等可不能因为调度不利误事!”赵昺看其窘迫的样子笑道。

    “谢陛下体谅卑职,若是有了回水良策,卑职若是误了陛下的大事,自己砍了自己的脑袋奉上!”周良言道。

    “一言为定!”赵昺大笑道,而后便与其趁着待渡的时间商讨解决之策。在他看来办法很简单,就是再重新挖掘一个蓄水池,在丰水期可以轮流使用增加过船速度。而枯水期则两个澳闸同时向运河补水,以达到可以行船的水位;至于解决回水速度,他则打算利用蒸汽机驱动水泵来解决,而这些在当下所需的条件都能达到,实现起来并不难……

第1554章 摸索试探

    由于船队的大型船只较多,过闸的时间很长,进入长江后要重新编组然后再过闸进入运河,尽管船队享有优先过渡的特权,也难以改变漫长的等待。

    入夜后,御舟进入长江,船上除了警戒的侍卫和值班的水手皆已入寝,而赵昺却躲进船上的工作室。他白天已经了解到枯水期船只过闸缓慢的症结,而也有了初步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他觉得应该尚有更为容易和简单的方法。当下他想到了两个方案:

    一个是利用‘倒虹吸’原理将长江水直接引入澳闸补水。这种方法就是利用物理上水往高处走的现象,当渠道与道路或河沟高程接近,处于平面交叉时,需要修一构筑物,使水从路面或河沟下穿过。与虹吸管一样,它在立面上也呈弓形;不同的是,其弓弯向下。而加以利用是一种水利工程的技巧。

    这种方法在现代已经普遍使用,而在中国历史上也早就已经有成功使用的先例。而且,虽然倒虹吸管和虹吸管的输水原理相同,即都借助于上下游的水位差,但倒虹吸在开始工作时不需人为地制造管中的真空,因而更为普及。

    另一种方法就是利用‘水锤泵’扬水入澳闸。这是一种以流水为动力,通过机械作用,产生水锤效应,将低水头能转换为高水头能的高级提水装置,将动能转换为压力能的一种简单机械。

    水锤泵的结构简单,没有运动的工作元件,结构简单,而且不需要外部动力源,也无须专人看管。使用寿命很长,可使用三十年左右,平时维护费用也很省,不需要建机房,不需要专人值班管理,只要适当时候进行检修维护即可;此外水锤泵细水长流提水量大而且提水扬程高。

    赵昺以为这两种方式都比较适合,但也各有优劣。建造倒虹吸管引水,工程量很大,工期长,而且要‘破坏’江堤,这就在防洪上存在隐患。此外就是需要经常进行清淤,以保证水流畅通。同样优点也明显,因为有成功的案例在前,只需按图索骥就能上手,工程成功率有保证。

    至于水锤泵则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毕竟这个时代还只有赵昺明白原理,没有成熟的案例。但一旦成功,这种方式具有投入小,节省人力,且可以因地制宜进行安装,并进行全面推广普及,用于多种行业,解决灌溉和水利设备的汲水问题。但此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水源必须具有流动性。

    赵昺经过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将两种方案都做为备选方案,以便因地制宜的加以选择。而水锤泵对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只能有劳他进行发明创造了。他首先大篇幅的对水锤泵的应用和原理进行了论述,而后又绘制了图纸,写出计算公式。

    但赵昺想想自己这片论文若是放在现代也许就能通过了,但是对于皇家研究院那帮自己培养的研究员来说肯定还过于抽象。而解决的办法就是制造出一个模型,以让那些学生们能直观的看明白,并加以仿制和实验,如今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亲力亲为了,虽然他很喜欢自己动手。

    一夜之间赵昺完成了模型的设计图纸,并罗列出所需要的材料,然后第二天在过渡后让打前站的人员尽快准备后,又从船上抽调了几个技术好工匠当助手。皇帝有命,底下的人哪里敢怠慢,要的东西有的要立刻备好,没有的也要设法准备好。

    而被抽调的工匠更觉荣幸,况且大家也都希望看看陛下这次又会鼓捣出什么新东西,上次北伐小皇帝‘发明’的洗衣机,如今还再造福整个船队,免了大家的洗衣之苦。因此对皇帝的新发明也是十分的期待,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两天之后,当随扈的众臣看到顺着水槽留下的水,不需水车,不用人力被皇帝发明的那个东西成功的送到高于水槽两尺的水桶内无不感到惊讶,而众人更是被皇帝的奇思妙想所折服,感叹这非是人力所能及。在成功进行展示后,这套东西就打包好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师皇家学院,同时一道旨意也到了工部,要求他们对运河澳闸进行升级改造,以便提高通航能力,保证枯水期船只依然能够通航……

    再有一日行驾就进入扬州,陆秀夫十分感慨,他的仕途就是起步于扬州,被当时的淮东制置使李庭芝赏识,收到幕下,成为其的僚臣,最终做到了淮东机宜文字,后又受到其的举荐入朝为官。李庭芝可以说对其有知遇之恩,但没有想到当日一别成为永别,自己进入行朝为右相,而其却战死在扬州。

    “陛下,当年北伐战扬州,麓战数月,破了扬州,为李相建祠设祭,臣十分感激!”陆秀夫施礼道。

    “李相乃是大宋的忠臣,朕拜祭他也是有感其对国的忠贞,重兵压城之际率军死战,不惜性命,理应褒奖,青史留名!”赵昺言道。

    “嗯,此实是吾等的楷模,不愧当朝名士!”陆秀夫感叹道。

    “其实蒙元之中也不乏忠贞之士,当年朕领军破城,蒙元行中书左相马绍便自尽于府衙之前,也是令人唏嘘!”赵昺看着河面轻声道。

    “嗯,中原历朝重儒,不乏名士,待陛下收复中原便能将天下士人尽收手中,多了他们的运筹谋划,我朝必然兴盛!”陆秀夫言道。

    “朕却不敢!”赵昺轻笑道。

    “陛下何意?”邓光荐听了有些惊诧地道。

    “当年中原儒学兴盛不假,但自我朝失去中原之地已经有二百余年,留于北地的儒士早已非当年,他们先投女真,后侍蒙元,早无儒士的风骨,也再无什么大儒可用。”赵昺冷哼声道。

    “陛下担心他们即便投靠我朝,也毫无诚意,只是迫于无奈。一旦我朝失利,他们依然会转投他人?”邓光荐言道。

    “嗯,不错!”赵昺点点头道。

    “中原儒士也并非皆是如此,其中也有学问深厚的名儒。陛下还是要有容人的气度,要加以善用的。”陆秀夫劝道。

    “朕对此并不否定,也非无容人之量,但连衍圣公都可以投靠蛮夷,为他们述功颂德,这些所谓的毫无风骨的名儒朕信不过,更不敢用!”赵昺面露讥笑道,“而今蒙元儒士皆以投靠世家门阀为荣,受其庇护,为他们出谋划策,当年蒙元南下灭宋,又有多少百姓间接死于他们之手。”

    “陛下,儒学传承有道,他们如此也算保住了中原儒学一脉,留下了儒学的种子。”陆秀夫再劝道。

    “哼,中原儒学已经为无良儒士把持,传承的已是伪学,必须要消除其学说影响,重树新儒学,而不是让他们再散播余毒!”赵昺哼声道。

    “陛下要如何做?”陆秀夫急问道。

    “灭世家,除门阀,让天下寒门学士得以一展才华!”赵昺沉声道。

    “陛下,如此不妥,这岂非是要断绝儒家传承!”邓光荐一听大惊道。

    在收复江南后,皇帝一力打压江南世家,将他们排斥在权力圈之外。当初他以为是皇帝在报复那些在国破之际叛国背信的士人,而其后朝中又爆发了学说之争,陛下大力支持‘功利’之学,加强法家学说。当下邓光荐也知道蒙元统制之下,士人得不到重视,且将儒学列入宗教之列,可以说那些士人只能依附权贵和世家才能得以生存,而陛下若是这么一闹,就等于断了中原儒家的命脉,这对于士人并非是件好事。

    “陛下,最近是不是在读《荀子》?”陆秀夫却是没有再劝,而是略一思索问道。

    “嗯,这段时间朕是在看,也有所得!”赵昺没有否认,点点头道。但他也知道宋儒以降,荀子一直被认为是对儒家思想的偏离,将其视为异类,一直受到自认正统的儒家排斥。

    赵昺来到这个时代后,虽然在军事和经济上,甚至是科学技术发展和传播上自以为有所建树,但是在政治上觉得力有不逮。他不否认士人治国,毕竟一个国家可以靠着武夫打天下,但是无法依靠他们治国,而这也是后世的共识。

    不过赵昺也知道自己并非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也没有本事开创一个思想体系,现在就像一个修补匠,东家摘点儿,西家偷点儿,古代的用点儿,现代的也拿点儿。所以他就是以实用为标准,什么管用,就用哪些,弄得政治观念不免有些不伦不类。

    他也知道这种治国之道,在开创初期能够取得不错的效果,但终归不是长久之道。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也需要不断的革新,但同样需要有一个主体观念,而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导致国家的思想混乱。但是当下没有一种现成的学说可以利用,他更不敢照搬现代制度,那对于当下的社会就是自寻死路,因此他也在摸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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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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