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环环紧扣
“暗三。”
容璟突然朝着虚空叫道。
身后一道黑影凭空出现,立于他身旁。
“孙承嗣去了哪?”
“回公子的话,孙承嗣已和武卫营的人离开了普济寺。”
“荣阳王是怎么回事?”
那黑影沉默片刻,这才道:“荣阳王之事属下不知,属下之前便已探查过普济寺,却丝毫未曾发现他的踪迹,也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荣阳王的下落,不知怎的他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方才荣阳王离开时,属下前去追踪,却被武正之发现,差点交手,属下怕惊动了外人影响了公子大计,便先退了回来,公子,要不要属下再去探探?”
“不用了。”
容璟站在雪地之上,紧紧皱眉。
荣阳王的出现实在太过意外,而薛柔刚才那抹隐约的笑意更是让他心生警觉,容璟仔细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时,隐隐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薛柔与孙家有仇,这是毋庸置疑的,从她之前处心积虑的利用薛家人给孙家下套就能看出来,可若是单单毁了孙承嗣的名声却并非是什么能让孙家伤筋动骨的事情。
孙安虽然宠爱嫡长子孙承嗣,可膝下还有嫡次子和两个庶出儿子,孙承嗣哪怕真在今夜被毁了声誉,去了官职,最多也是不能继承孙府家业而已,根本对孙府没什么根本性的伤害,再说待到几年之后,此事被众人淡忘之时,孙承嗣仍然能靠着孙安的关系再度出仕。
薛柔大费周章的用薛家母女引出孙家,又刻意在长公主府激怒杨氏和孙月茹,并在普济寺中大费周章的布下此局,岂会只是图谋一时之快?况且若是真如此行事,等到孙家回过神来细想之时,未必就不能猜到这一切是她所为,到时候孙家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如此吃力不讨好,还可能将自己陷入极端被动的事情,绝非那般聪慧女子会做出来的。
更何况,二十余年不问大周朝政,辞去军职归隐无踪的荣阳王怎会这么巧的隐于普济寺中,而且刚好就那么巧合的遇到了今夜的事情。
今日之事若无荣阳王出面,霍景琛虽然依旧会名声有误传出流言,但并非没有办法补救,以月妃的手段,必定能将今日之事掩埋于尘埃之中,他原本也还计划着推波助澜一把,将三皇子的事情传扬出去,可是荣阳王突然出现,却已经不需要他再做任何事情,荣阳王那一顿毫不留情的杖责,还有极端愤怒下的怒斥,直接将事情推到了无可转圜的境地。
而且方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直紧随着薛柔的另外一个婢女却一直未曾现身。
容璟眼色变化不断,随即嘴边带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
被那女子利用了!
此时细想他才恍觉,怕是早在他当初主动找上薛柔之时,就已经踏入了薛柔的算计之中,她知道如今南楚形势堪忧,也必定能猜到他急于回归南楚,料定他会做一些手脚,以搅乱京中局势,而她只不过稍作布置,便借了他的人手势力,还不用承受任何人情,他这一趟看似赢了一局,却分明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让薛柔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孙家置于无可翻身之地!
容璟兀然的低笑出声来。
“公子?”
“暗三,你在京中时间已久,可有听闻孙家这些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是与什么人结下过死仇?”
“回十三爷,孙安一向恪守本分,不好财势名利,在朝中也不曾站队依附于谁,一直忠于大周皇帝,是为纯臣表率,也正是因此,正德帝才会让他任大理寺卿一职,对他宠信有加,属下从未曾听说过他近年来与何人结过仇。”
容璟摸摸下巴,眼中神色未明,片刻后才道:“让延陵派人去调查孙家底细,一定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还有,让人去注意薛柔的动向。”
他越来越好奇,这个女子到底为何这般针对孙家,费尽心思的想要置孙家于死地。
“姑娘,你在看什么?”
芹兮端着一碗素菜粥踏入厢房时,就见到薛柔望着已经闭合的窗户,好像隔着那里望向远处。
薛柔眼色清幽,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低声道:“芹兮,快过年了……”
“是啊,快过年了。”
薛柔笑着转身,看着之前放在小榻上的佛经,那上面水墨浸然的檀香悠然,她却只是将其扫落在一旁,她再未去看那佛经半眼,她眉眼清冷,斜倚在榻上,抿嘴而笑。
“快到年节,京中也该热闹了…”
翌日一早,薛柔几人还未启程回京,京中就已是一片哗然。
三皇子之事不过半夜,就已传至京中,而且似乎有人刻意扩散流言,昨日在普济寺中发生之事被人言之凿凿的叙于市井之间,流传于百姓之口,所有人私下说起此事之时,就好像亲历当场一般。
据传三皇子霍景琛秽乱佛寺,与男子苟且于寺中,被隐居普济寺二十年,带发修行的荣阳王亲自抓在当场,荣阳王大怒,当场便差点打死了三皇子,而那三名与三皇子苟且的男子也被他谋害了性命。
早朝之时,御史中丞林孝廉当堂怒斥,将弹劾三皇子的奏折呈于正德帝龙案之上。
正德帝大怒,立即派人前往普济寺将霍景琛带回。
当时御前侍卫到达普济寺之时,薛柔和沐恩侯夫人以及林夫人、林楚楚正登上马车,准备回京。
看着重伤的霍景琛被人用软轿抬出普济寺,又扶上马车后一路疾驰而去,沐恩侯夫人哭丧着脸。
“这下子京中怕是要乱了,陛下这么快就知道了事情,三皇子定还未有所交代,此次回京必定凶险,只盼望千万不要波及我等无辜之人……”
她深深后悔为何昨夜一时冲动率人去了三皇子房外,若非如此,她怎会陷入这泥沼之中,三皇子经此事必定会大受打击,甚至会断了皇路,而她若真是因此被霍景琛和月妃记恨,怕是会连累了侯爷和侯府众人。
薛柔望着已不见了踪影的马车,回首安慰道:“夫人不必如此担忧,昨日之事自有荣阳王担着,那三皇子就算记恨,也是记恨荣阳王,或是那陷害他之人,我等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好心办了坏事也并非有意为之,若夫人实在不放心,大可回去将此事告知沐恩侯爷,他必定会有所定计。”
“是啊沐夫人,昨日之事我们都在,错本就不在我等,就算三皇子是被人陷害,我等事先也不明真相,冲撞了他也属无意,若三皇子执意寻事,我家老爷必定会上书陛下,况且还有我和一众香客亲眼为证,他应该不会针对侯爷。”林夫人也在一旁安慰。
沐恩侯夫人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安慰宽慰多少,依旧是苦着一张脸,心中百转千回。
林楚楚因伤了腿脚不能动弹,此时靠在马车最边上的绒毯之上,她看着眼前三人都是一副愁容,一时也不敢说话,只能偷偷的拉着薛柔的手,将一枚香囊塞进了薛柔手中,临回府之前,还拉着薛柔的手让她一定要去府上做客。
沐恩侯夫人匆匆回了侯府,而薛柔则是转了马车,回了荣华巷。
030 惊慌
“你这个孽子,孽子!!”
孙府之中,孙安一巴掌扇在孙承嗣脸上,手中原本拿着的东西全数甩到他身上。
今日早朝听闻三皇子的事情时,他还在疑惑,那霍景琛虽不如大皇子霍景凌心思深沉,也不如五皇子霍景云懂得收揽人心,但是他也不至于蠢的犯下如此大错,不只带着男子在普济寺行苟且之事,还被人堵在了床上抓了个正着,惊动了二十余年不现世的荣阳王不说,更是连带着被无数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就算想要解释都无从说起。
后来听人说起昨夜在普济寺时,还有一众武卫营将士亲眼目睹事发经过时,他就察觉了不对劲。
武卫营和普济寺虽然同在西山,可是之间距离少说有数十里地,怎可能这般巧合那些人为了抓贼就刚好到了普济寺,还偏偏撞上了此等秽事,亲眼目睹了三皇子丑事发生的全过程?
他回府后连忙就想派人去武卫营询问长子,却不想听府中下人说,孙承嗣昨天夜里就回了府中。
孙安心里一疙瘩,顿觉不好,连忙就招来孙承嗣询问。
刚开始孙承嗣还咬紧牙关不愿承认,但是等到孙安发了一通火,连哄带吓的说完后,孙承嗣这才说了前因后果,孙安顿时气得恨不得杀了这个儿子。
“父亲……我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那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去了三皇子房里……”孙承嗣捂着脸道。
“你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你闯下了弥天大祸了!”
孙安气得面色铁青,孙承嗣却还不自知,他只是犟道:“父亲,三皇子又不知那人是我送到普济寺的,再说之前我也并未在寺中露面,那个假僧现在也死了,就算查到什么也是死无对证……”
“蠢货!”
没等孙承嗣说完,孙安就猛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巴掌扇在孙承嗣另外半张脸上,直打的他两边脸都肿起来。
“你以为你做的很隐蔽?你以为没人会查到你身上?你知不知道被你害的声誉全毁的人是谁,他是皇子,是天子的儿子!你只要有半点纰漏,让陛下和三皇子的人查到蛛丝马迹,你就完了,我们孙家也得跟着你一块完蛋!”
孙安怒不可遏。
霍景琛是皇子,哪怕再不得皇帝喜爱,他也不同于普通官员之子或是平民百姓,更何况这京中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皇帝的眼睛的,就算孙承嗣行事无人知晓,手脚也做的干净,可是此番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借了他的手去陷害三皇子,那人既然能如此拉孙家下水,又怎可能不会制造别的证据让人查到孙家身上来?!
孙安这些年小心谨慎,绝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不仅仅是他清楚当今陛下的为人,更是因为想要保府中众人平安,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惹出如此滔天的祸事出来。
孙承嗣原本还满不在乎,他之前本就是为了陷害薛柔那个女人,才去南风馆找的那个男倌,事情做的自然很隐蔽,虽然昨天莫名其妙的在雪崩的时候昏了,后来又被人当成贼人差点抓住,可他已经问过营里的人,当时他的面巾没人揭开过,也没人真看到过他的面容。
所以后来知道霍景琛出了事情,那个原本该身败名裂的人从薛柔变成了当朝三皇子,他也并未太过惊慌,毕竟他没有“出现”在普济寺中,也没人知道那个男倌是他找去的人。
可是此时见到一向稳重的父亲怒火滔天,却是让他真正害怕起来。
孙承嗣连忙说道:“父亲,那该怎么办,要不然孩儿去把昨日知情之人全部……”
“你个蠢货!”孙安看着孙承嗣做了个灭口的手势,脸色铁青,“你还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是你干的是不是?你要敢去灭口,不出半刻钟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孽障,还不将你所做之事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孙承嗣吓得脸色泛青,连忙把之前母亲和妹妹受辱,表妹和他商议如何报复薛柔,他又怎样去南风馆找人,如何安排武卫营众人暗中下手给侯府拉车的马下了药,然后晚上让武卫营的人以捉拿贼人的名义前往普济寺,当众抓住秽乱佛寺的薛柔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孙安越听,脸色越难看,“去南风馆找小倌的事情是谁说的,你表妹?”
“不,不是,表妹原本的意思是让我找个人在半道上截了她们的马车,然后毁了那薛柔的清白……”
“那怎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何又会去了南风馆?!”
孙承嗣面色有些难堪,“那日我与表妹在茶楼相见,刚巧听到有人说起南风馆的事情,后来那人还说谁家的姑娘被人当众毁了清白,还抓了个正着,那姑娘自己忍不了流言蜚语跳河死了,表妹一合计,觉得让薛柔那般在野外太过便宜她了,便与我商量去南风馆找个男倌扮成僧人,然后和那个薛柔行苟且之事,之后再让武卫营的人以抓贼之名当场揭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孙安面色泛青,身子摇晃着差点跌倒。
之前听孙承嗣说带队前往普济寺时,无缘无故的碰上了雪崩,而他也昏迷不醒差点被人当成了贼人的事情后,他就已经察觉到是有人在坑害孙承嗣,如今再听着他这番话,他便已经能肯定,是有人早早就设好了套摆好局,而孙承嗣和薛素婉就这么一头栽了进去还完全不知道。
他狠狠地朝着孙承嗣心窝上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出去。
“你个孽障,你知不知道你从头到尾都被人给算计了,你以为你能从沐恩侯府之人的手上逃出来是你的本事?你知不知道,你若真出现在普济寺中,此事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
那不知道是谁的幕后之人,是想害死他们整个孙府啊!!
031 晚了一步
孙安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孙承嗣,转身快步朝着书房外走去。
孙承嗣脸上巨疼,却还是紧张叫道:“父亲……”
“你给我滚回武卫营里,之后哪里也不许去,把武卫营里昨日的知情人全部看紧了,千万要留住那些人的性命,我现在就去南风馆,只希望还能赶得及!”
若南风馆无事,此事尚且能遮掩,若南风馆出事,留得武卫营那些人也能在关键时刻能舍小保大,哪怕让人知道孙承嗣陷害薛柔,毁了孙府名声,也比他陷害三皇子来的强,前者了不起是被判个牢狱之灾,去了官职,可牵扯到皇室,那就是整个孙家满门的事情!
孙安匆忙出府,杨氏原本还想过来给孙安请安,询问一些府中事情,却不想迎面撞上孙安之时,被暴怒的他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老爷……”
杨氏傻了眼,刚想哭闹,却不想孙安就已经冲着府中下人说道:“将夫人和三小姐带回月祥院,找人封了院门,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放她们出来。”
“老爷,妾身做错了什么……”
“做错什么你自己清楚,即日起府中诸事交由兰姨娘一同处理,你滚回月祥院闭门思过!”
杨氏整个人都傻了,没等她回过神来,孙安已经带着人匆忙出了孙府,独留她和一府被吓傻的下人。
孙安带着人出了孙府后,就急忙乘车前往南风馆,马车一路疾驰,惊吓到不少京中百姓,然而一向稳妥的孙安却丝毫顾不得此番行为可能会引起御史弹劾,他只希望能赶得及。
然而马车行至柳巷街口时,那边却有许多人堵住了街头,马车被拦在外边进不去。
“孙力,外边出了何事?”
赶车的随从连忙跳下马车前去打听,片刻后才回来,朝着孙安说道:“大人,听人说这柳巷里的南风馆不知道犯了何事,半个时辰前被人封了馆门,馆内**掌柜一应人等均是被人带走了,据说当场有个男倌胡言辱及皇室,被活活打死了,外边这些人都是看热闹的。”
孙安面色瞬间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手中紧紧拽着马车帘子。
皇宫之中,御书房内。
正德帝高坐龙椅之上,容颜早有了岁月的痕迹,这些年积威之下,就算不说话,整个人也散发着无比强势的威压。
此时御案之上,摆着几分奏折,而正德帝一双厉眼中满是怒火。
霍景琛跪在下边,身后不远处分别站着几名皇子,此时均是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出声。
“好,好,你果然是朕的好儿子!”正德帝突的一把将桌上奏折朝着霍景琛摔了过去,“你给朕好好看看,看看外边人是怎么说你的,无耻无德,你简直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霍景琛半点不敢动弹,任由那折子砸在他脸上,散落一地。
当他看到那奏折上言之凿凿的说着他昨日在普济寺里的事情,并要求皇帝严惩他时,整个人眼睛都红了,他一把匍匐在地上,痛哭出声。
“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你倒是说说有何冤枉!你与那假僧在寺中苟且,被人抓了个正着,还被你七皇叔亲眼所见,当众打了个半死,在场亲眼目睹之人不下五十,你倒是给朕说说,你冤枉什么?”正德帝怒声道。
“父皇,儿臣是皇子,怎会做出如此事情来,是有人刻意构陷儿臣,儿臣是在迷糊间被人下了药,这才中了别人的圈套做出如此事情来。”霍景琛说到这里额头触地,猛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上已是鲜血淋漓,他双目含泪,看着上方的正德帝,“父皇,儿臣就算再不堪,也断不会如此胡来,儿臣是皇子,是父皇的儿子,怎可能做出如此畜生之事,还请父皇明鉴!”
正德帝看着霍景琛鲜血流了满脸,阴沉着脸并未出声。
大皇子霍景凌见到正德帝虽阴着脸,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眼中的怒气散去了一些,眼中一闪,连忙两步上前跪在霍景琛身旁,“父皇,三弟一向谨慎懂事,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况且那普济寺远在京郊,近日来连连大雪,父皇又吩咐了儿臣等人筹备除夕前祭天事宜,三弟怎会为了此事专程出京?这其间必定有什么误会。”
霍景凌的话一落,霍景琛非但没有半丝感激,反而满脸隐怒,手掌更是紧握成拳,死死抵在双腿旁边。
霍景凌这是想要害死他!
果然,正德帝听完霍景凌的话后,方才还稍有和缓的怒火再次升腾而起。
“误会,你倒是给朕说说有什么误会,时至祭天大事,你不在京中筹备却去了西山,若不是行那苟且之事,你倒是告诉朕,你去普济寺做什么!”
“儿臣……”霍景琛额头触地,想要辩解却无从说起。
他去普济寺是因为南楚那边有人送消息过来,但是最近京中严防,那人身份特殊不宜入京,便去了普济寺,此事事关重大他又不能交给下属,所以才不得不亲身前往,谁知道这一去却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
这种理由他根本没办法说给正德帝听,否则若是让他知晓自己私下同南楚之人来往,那才是真正的捅破了天了。
正德帝看着儿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不由怒哼出声,“你不是说是被冤枉的,怎么不出声了?!”
霍景琛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
九皇子霍景青见一直因为月妃深得父皇喜爱的三皇子落得这般狼狈,当场便想上去落井下石一把,然而却被站在他身旁的二皇子霍景瑞死死拽着。
二哥?
霍景青无声诧异的看着霍景瑞,却见脸庞方正神色稳重的霍景瑞冲着他摇了摇头,又暗中指了指身旁其他几位皇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在霍景瑞拦住九皇子的时候,大皇子霍景凌再次出声,他满脸担忧地望着霍景琛说道:“三弟,此处除了父皇便是我们几个兄弟,有何事不能言明,你这般不言不语岂不叫人误会?”
霍景琛兀的扭头狠狠瞪着霍景凌,霍景凌却面色丝毫未变,仿佛他真的只是个担心弟弟的兄长。
032 心思
霍景琛的沉默让所有人都察觉出猫腻来。
他若真的是被人算计,怎会不辩解?
除非……他去西山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晓。
正德帝虚眯着眼,眼中闪过阴沉之色,这个三儿子,到底瞒了些什么不敢告人?
“老三……”
“三哥,事到如今算了吧,你不用顾着我的脸面把什么事情都扛下来。”
正当正德帝准备发怒时,一直站在后方的五皇子霍景云突然出声,他几步走了出来。
“五弟……”霍景琛怔住。
“三哥,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替我隐瞒,一人做事一人当。”
霍景云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双腿一弯重重跪在了大殿之上,仰着头梗着脖子,满脸羞恼道:“父皇,大哥,你们不必逼问三哥,他之所以去西山都是为了我,他不想告诉你们原因也是为了我,是我做错了事情,三哥是为了替我善后,才在这种时候去了西山。”
“替你善后?”正德帝和大皇子同时怔愣。
霍景云咬咬牙,“都是儿臣不好,儿臣月余前去西山狩猎,却不想迷路深山,后来遇到一猎户,儿臣便在那猎户家里住了一宿……”
说道这里霍景云顿了顿,看着霍景琛满脸的血眼中闪过不忍,仿佛豁出去了似得继续大声道:“是儿臣一时糊涂,当夜喝了酒着了猎户家女儿的道,和那女子……前几日那女子寻到了京里,闹着要入府,儿臣怎可能让一来路不明又算计过自己的女子进府,此事恰巧被三哥得知,他怕那女子的事情传出被父皇知道后,父皇会责罚于儿臣,这才给了银子送那女子回西山,想要将他们一家送出京郊,儿臣不知道三哥为何会突然留宿普济寺,但是昨夜的事情必定是有人借机陷害,三哥他绝不是那种人!”
“五弟!”
霍景琛整个人呆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霍景云。
他从未想过,在大皇子落井下石,其他兄弟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的时候,一向和他无甚来往的霍景云居然不惜自毁来替他解围,他张嘴就想说话。
霍景云一瞪眼阻止了霍景琛想要出口的话,大声道:“三哥,错的是我,我知道你是怕我被父皇责罚,可是我也不愿意你因此替我受罪,让父皇误解。父皇,这一切起因都是为我,求你责罚儿臣,恕了三哥,并且彻查陷害三哥之人!”
正德帝看着霍景云,眼神停留在他那张和自己极为肖似的脸上,想要看出真假来。
霍景云心内隐惧,却紧捏着手掌毫不侧目地回视着那高高在上的父亲,谁也不知道,他宽袍之下的身子已经在隐隐发抖,双股间甚至有些发软,但他却必须强撑着。
明九方说过,这一关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撑着,一旦露出半点怯弱,不仅帮不了三皇子,还会连自己也搭进去。
所有人都被霍景云这幅神态给惊住了,包括霍景凌。
他死死看着霍景云,想不通一向乖戾的老五为何会突然跑出来替老三解围,白费了大好的机会!
“五弟,你可知你说的什么,三弟的事情父皇自有处置,你何必……”
“大哥,你无需多言,我的错就是我的错,用不着三哥来替我抗!”
霍景凌还未出口的劝告被霍景云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气得吐血。
霍景琛深深的看了一眼霍景云,心内某处柔软被击中,眼中闪过几丝动容。
他咬咬牙,然后猛的再次叩头在地上,“父皇,五弟也是一时糊涂才着了别人的道,儿臣本该以此为警惕,却不想在西山耽搁太多时间不得不留宿普济寺,是儿臣自己蠢钝才会中了别人的算计,和五弟无关,求父皇不要怪罪五弟,一切罪责儿臣愿意承担!”
霍景琛连磕几下头,每一次都落在实处,额头上的伤势更重,血染的地面也开始泛红。
霍景云见状连忙拽着霍景琛,大声道:“不是的父皇,这一切都和三哥无关,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要责罚也是责罚儿臣,求父皇宽恕了三哥……”
“够了!”
正德帝看着下方两个儿子争相揽责,怒喝出声。
霍景云两人齐齐噤声。
“你们以为这是好事?还争相抢着来,是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两兄弟做下的烂事?!”
霍景云抿着嘴唇,满脸倔强地看着正德帝,“父皇……”
正德帝眼中闪了闪,沉着脸道:“好了,今日之事还且不明,待到查清之后再跟你们两人算账,老三,你虽是为了替老五隐瞒,但做错事就是做错,罚你在家中闭门思过半月,罚俸一年!”
“谢父皇。”
霍景琛心内松口气,担心地看着霍景云。
正德帝转向霍景云,呵斥道:“老五,你不修私德,不仅丢了皇家颜面,还连累了你三哥,来人,将五皇子拖下去杖责三十,就在外边给朕打,好让他长长记性!”
“父皇!”
霍景琛连忙就想求情,霍景云却拉着他胳膊,早他一步重重磕了个头,大声道:“谢父皇责罚!”
侍卫带着霍景云下去,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噼里啪啦的棍棒声音,还隐隐有霍景云受刑时的闷哼声,他疼的钻心刺骨,却只是死死咬住牙,没发出半点叫声。
正德帝眼中有种奇怪神色一闪而逝。
霍景云受了杖责,血淋淋的被府里的人抬了回去,霍景琛也受了伤,额头上破了口子,却轻易的揭过了原本会让他受到重责的事情,只是被罚在府中思过和半年俸禄。
大皇子霍景凌满脸阴鸷的退出了御书房,而其余的众皇子紧随其后,却都还如在梦中,亦或是若有所思。
今日的事情实在太出乎他们的意料,父皇的脾性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最重声名,若是以往出了霍景琛这样的事情,必定会重重责罚,甚至被革了玉蝶黄带都有可能,可是今日却被轻易揭过,虽说霍景云最后也因此受了三十棍的杖责,但是相比起正常该有的责罚来说,这简直是不值一提。
所有人离开之后,都是匆匆回了府,今日之事他们急需有人商议。
待到所有人离开后,正德帝突然出声道:“陈元,你说朕这几个儿子,是否真的蠢钝?”
一直站在他身旁半垂着头的太监总管陈元心里一颤,连忙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陛下乃真龙天子,几位皇子都是天资聪颖上承天佑,何来蠢钝之说……”
“得了吧,他们有几斤几两朕心里清楚,老三此次的确是被人陷害了,老大出来落井下石朕不意外,那几个儿子袖手旁观朕也半点不奇怪,不过老五不惜让自己蒙污也要替老三解围,倒真的出乎朕的意料。”
“陛下的意思是,五皇子所言之事是假的?”
正德帝冷然一笑,“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巧合,老五性子乖戾,但不是蠢货,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个猎户家的女儿就算计了,如果真有这事,那女子哪轮得到老三送回去,怕早就没了性命,老五不会平白让自己留个把柄在外头,他不是那么蠢的人。”
陈元跟着正德帝二十余年,早活成了人精,正德帝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他心里跟明镜似得,但是表面上却装的一无所知,连忙装作诧异的问道:“既如此,五皇子为何要如此,这般可平白为他留了污点了。”
正德帝闻言突然笑起来,眼中难得的有了点温度,“他若不如此说,又怎么能替老三求情?这个老五这一年来倒是突然开窍了……”
陈元默不作声,他听出了正德帝话中的怀疑,但是却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保持沉默。
过了许久,正德帝才对身旁的陈元说道:“派人送两瓶雪域芙莲膏去老五府里,然后传旨礼部,今年的祭天事宜全权交由大皇子操办,二皇子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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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帝心难测
圣旨下后,无数人咬碎了牙。
霍天凌喜不自胜,匆忙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全心筹备起祭天的事情。
京中各处都能见到快要过年的热闹场景,而柳巷中的南风馆已经开始重新营业,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姑娘,叶无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大皇子的人知道,可是等他引着那些人过去的时候,南风馆的人早已经被五皇子府的人带走了,而且当天夜里就被灭了口,尸体连夜送出了城,现在南风馆里再无一人知晓当日孙承嗣在那边寻了小倌,也没人知道,普济寺里死掉的那个假僧是南风馆的人。”
长青刚从外面回府,便直接来向薛柔禀报。
不远处正磕着瓜子的芹言诧异抬头,“那武卫营里的那些人呢?”
“凡是那天夜里在普济寺的人,都死了,不过孙承嗣也受了重伤。”
“孙承嗣也伤了?是谁干的。”一身红裙的芹兮从外面走进来,将手里的吃食递给长青后随口问道。
长青接过东西,憨厚朝芹兮咧咧嘴,黝黑的皮肤衬出一口白牙来,然后才说道:“武卫营的人是南楚那位下的手,至于孙承嗣,是被孙安打的,我之前见他的时候他是被人抬着进京的,整个人遍体鳞伤,而且还被打断了双腿,那伤势怕是没有一两个月是别想下床了。”
芹言乍舌,“那个孙安倒是狠得心来,对自己亲儿子也能下得了手。”
薛柔闻言却是淡淡道:“只是打断了孙承嗣两条腿,就能保得住他一条小命,孙安为何下不了手?”
“这倒也是,孙安能爬到现在的位置肯定不是个蠢人,弃车保帅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懂。”芹兮说完有些皱眉,“可是姑娘,孙安原本态度中立,这些年也从未与任何一位皇子大臣有过私交,然而昨天京中里却传出五皇子有意求娶孙安之女为侧妃的消息,孙府也没有回绝,依奴婢看,孙安怕是靠向了五皇子了,而且孙承嗣至今在家中养伤,三皇子好似完全没有过问这次的事情,今日还派人送了许多补品去了五皇子府。”
她实在没料到,他们之前算计那般周密的情况下,却突然杀出来个五皇子搅了局面,三皇子轻易放过了孙家,而正德帝对于普济寺的事情居然也是高拿轻放,只是罚了三皇子闭门思过而已。
薛柔望着芹兮,嘴边浮现淡漠浅笑。
孙家没这么容易倒,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事情,她本也没希翼凭着普济寺的事就能置孙安于死地。
孙安毕竟是朝廷重臣,又因为一些原因深得上面那位的帝心,普济寺的事情就算查了出来,孙安只要狠狠心让孙承嗣咬牙揽下所有过错,孙家依旧能够安然无事,只是薛柔最初的算计便是,无论孙安最后怎么做,事后他都会交恶与三皇子和月妃一系。
三皇子性情无常,与五皇子霍景云一样属于睚眦必报之人,那孙安至此绝不会安生。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事到临头了,五皇子却突然插了一脚进来,让她所有的布置都为他做了嫁衣,霍景云虽然在宫里挨了打,但是却换来了三皇子交好,还用南风馆的人通过孙承嗣拿捏住了一直以来中立的孙安,不得不说,他那三十棍的杖责,简直是替他赚回了天大的便宜。
“传言里那个五皇子暴躁冲动,也不像是这么有心计的人,这一次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而且还用这种方法替三皇子顶罪,他就不怕真惹得皇帝生了气?”芹言不解的嘟囔。
薛柔笑笑:“他不是不怕,只是他摸准了皇帝的心思。先帝当年有十余个儿子,可是等到正德帝登基之时,能够活下来的,就只有一个手握重兵皇帝不敢去动的荣阳王,还有一个当初年少时便被放逐出权力中心,皇帝根本就不屑去动的福王,其余的皇子不是惨死就是意外而亡。当时大位之争激烈,下狠手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德帝能登上帝位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是如今对象换成他自己的儿子,就算知道皇室争斗的残酷,他也总归还是会有一丝希望儿子都能安好不是?五皇子这一次赌的就是皇帝心中那仅有的一丝温情,而且,他也赌对了。”
“可是正德帝不是当朝打了他三十大棍吗?”芹言纳闷道,为什么听姑娘这意思,好像五皇子还得了正德帝的心似得。
薛柔只是笑笑没说话,倒是芹兮无奈的看着脑子一根筋的芹言,恨不得戳她一指头,“正德帝打他,那是告诉他他老子并非不知道他是在撒谎替三皇子解围,这顿打只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皇权的威慑,否则以五皇子所述的罪过,何止只是挨一顿打就能罢了的?而且在皇室之中,皇帝肯打骂你,那也是一种福分,若是真的不理不问,那才是遭了厌弃。”
这其实跟在寻常人家里是一个道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父母只有在真正在乎儿女疼爱儿女的时候,才会计较你行为对错,也才会认真去管教,希望儿女能够成才,若是心里半点都不在乎了,谁管你是生是死,只要丢弃在一旁自生自灭便是,谁还会废那番功夫。
长青在一旁吃着东西,闻言点点头有些含糊道:“芹兮说的对,之前宫里边就传出来消息,五皇子虽然挨了一顿打,但是他才刚一回府,宫里就送去了西域那边进贡的疗伤圣药,据说是正德帝亲口吩咐下的。”
薛柔闻言杵着下巴笑起来,“这正德帝倒是意思,打一顿再给个甜枣,那厢大皇子怕是还在高兴祭天的事情,丝毫不知道五皇子凭借这一次反而收拢了正德帝的心了。”
屋内几人都是低笑出声。
皇室之中勾心斗角从未断过,但是谁输谁赢岂能光看表面?
这一次三皇子犯错,五皇子也受了责罚,大皇子一人承包了祭天事宜,表面上看好像他得了正德帝的看重,殊不知就算他做的再好,正德帝对他再委以重任,也抵不过他让人给五皇子送去的那两瓶疗伤药吧。
自古皇家争斗,帝心在谁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姑娘,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咱们府外鬼鬼祟祟的。”长青突然说道。
薛柔浅笑,“那些人应该是五皇子府或是孙府的人,孙安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必定会细查当日在普济寺中所有的人事,我们被怀疑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五皇子能想出这么个招来乱中得利,身后必定有高人,他们若是不来查我,我倒是才要真的担心了。”
说到高人的时候,薛柔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日在宝华楼外,看到的那个站在霍景云身边的白衣男子,那双温和但却犀利睿智的眼睛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就让他们这么看着?”
“看着就看着,又不少块肉,还白得了人帮忙看家护院了。”
薛柔无所谓道,当初的事情做的隐秘,更何况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们的人经手的,就算孙安他们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那姑娘,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孙安靠拢了五皇子,三皇子承了五皇子的情,怕是便不会再动孙安了。”芹兮有些皱眉。
谁知薛柔却是笑着摇摇头,“那可不一定,这次的事情矛头全在孙承嗣身上,正德帝虽然没有严惩三皇子,但是他的名声却挽回不了了,而且从没有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子是能够正常登上帝位的,被人设计陷害到如斯地步,难道他心中就一点不怨恨?”
“姑娘的意思是?”
“不要小看了那张龙椅在那些皇室中人心中的地位,孙安就算靠拢了五皇子又如何?三皇子如今忍了下来,那是因为没有人戳到他痛处,若是有人在他伤口上撒上一把盐,他可不一定会那么在乎五皇子对他的兄弟情分,芹言,你且去见见方先生,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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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寿筵
昭容长公主的寿辰赶在除夕之前。
薛柔早在接到邀请之时就备好了礼物。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的赏梅宴,因为正德帝看重昭容长公主这位皇姐,特意嘱咐司礼监的人替长公主大办寿筵,并且还亲自赏赐了许多东西送到了长公主府,有了皇帝的旨义,下边的人自然高捧着长公主府,所以这次前去祝寿的不只有各府女眷,还有诸位皇子和一些朝中官员。
薛柔去到长公主府的时候不早不晚,长公主府内已经是宾客云集,她将装着礼物的盒子交给了管事之后,便有下人领着她去了花厅。
刚一踏入花厅之时,不远处的林楚楚到她就小跑了过来,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高兴和兴奋,“柔姐姐,我就知道你也会来!”
薛柔捏了捏林楚楚的脸蛋,笑着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好全了,只是我爹娘总束着我不让我出府,今天好不容易才带着我出来透透气。”林楚楚不满的嘟着嘴。
“夫人和林大人也是担心你,若换了别人谁愿意理会?”
上一次在西山的意外着实吓着林夫人了,更何况在之后的事情也的确能看出来林孝廉夫妇真的十分疼爱林楚楚这个女儿,否则也娇养不出来林楚楚这种天真善良的性格来,单就这一点就不知道被多少大宅内只讲利益不讲亲情的人羡慕。
薛柔和林楚楚说着话,一边扫了一眼厅内,发现今日来的人实在不少,而且在靠角落的地方,她还见到了孙家的杨氏母女,还有薛家那边孙氏也领着几个女儿。
她对于这几人还能来参加长公主的宴会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对上薛素婉、薛云蓉,还有孙月茹那恨不得将她吞下去的目光时,嘴角略勾起回了个讽刺的笑容,孙月茹顿时气得俏脸通红,想要过来,薛素婉和杨氏却是死死拽着她,两人更是满脸警告的瞪着薛柔。
见孙月茹被两人拉住,薛柔有些无趣的撇撇嘴就想移开目光,却不想站在薛素婉身旁的一个秀丽女子突然朝着她示好的笑了笑,薛柔见到后倒是一愣,半晌后似笑非笑的朝着她点点头,这才收回了目光。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向她示好的女子,是薛家二房的薛嘉慧吧?
远处正在招呼客人的秦白雅见到薛柔后走了过来,笑着道:“我就说楚楚之前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朝外看呢,原来是在等你。”
“郡主。”薛柔笑着福了福礼。
“别叫什么郡主了,叫我白雅或者雅儿就行。”
薛柔也很喜欢秦白雅的洒脱,从善如流的说道:“白雅,你怎么没陪着长公主?”
“姑母在忙她的事情,我闲着也无事,所以就和聂嬷嬷一起过来招待客人了。”秦白雅笑道。
薛柔了然的点点头,秦白雅又和薛柔浅谈了几句,带着她和林楚楚找着了位置后,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这过程中,不论是和谁说话,她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完美的好像已经练习过了无数次一样。
“白雅姐姐好可怜。”林楚楚突然说道:“她以前其实是不爱笑的,那时候她的脾气比安定还坏,经常提着鞭子和京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打架,可是自从樊郡王那一年打了败仗,被陛下贬斥去雁山关后,郡王府在京中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白雅姐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你不喜欢她现在这样?”薛柔淡淡问道。
林楚楚摇摇头,“她这样子就像带了面具,我瞧她笑得一点都不开心。”
薛柔抿抿嘴,寄人篱下,本是郡主之尊,却要依靠长公主的余威才能保住那点郡主的尊严,秦白雅能笑得真心才奇怪了。
见林楚楚满脸苦恼,薛柔揉了揉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你们府上今日给长公主送了什么寿礼?”
林楚楚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被薛柔随便一打岔,便忘了刚才的不开心,反而拉着她娇声说起他们给长公主准备的寿礼来,另外一边的林大人夫妇见女儿和薛柔说的开心,也摇摇头干脆随了她。
过了一会儿,花厅外才传来声音。
“昭容长公主到!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到!”
花厅里的人连忙噤声,纷纷朝着厅外走进来的几人行礼。
“起吧。”
昭容长公主今日梳着如意高髻,头顶斜插着一支丽水珍珠金步摇,一袭烟罗紫的暗花细丝褶缎裙显得她整个人格外华贵,她丹凤眼一扫下方众人,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笑容来,“今日劳烦诸位在百忙之中来替本宫贺寿,本宫实在是欣喜,各位随意即可无须约束。”
众人连称不敢。
昭容长公主笑着走上上方空着的坐席,而三位皇子和安定郡主也紧随其后,纷纷落座。
三皇子和五皇子坐下后便小声说起话来,看样子关系十分要好,而二皇子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显得十分老成。
昭容长公主随意说笑了几句后,厅内便响起了恭贺之语,一时杯盏交替好不热闹。
薛柔手中把玩着酒杯正和一旁的林楚楚说着悄悄话,却不想就在这时,厅外再次传来通报声。
“南楚十三皇子到!”
昭容长公主颇为诧异地看向厅外,厅内也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均是抬头看向外面,就看到一身标志性墨色长衫,一边摇着扇子脸上挂着慵懒笑意的容璟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璟目不斜视走过了众人身前,朝着昭容长公主略带痞气的笑道:“长公主寿辰,十三不请自来,公主可别见怪。”
昭容长公主显然是知道容璟的脾气的,这些年这个充当质子留在京中的南楚皇子没少惹出是非,但是正德帝却从来未曾责斥责过,甚至还处处为其照顾,宫中但凡有宴会,也必定邀请容璟参加。昭容长公主心里很清楚,只要南楚和大周一天没有真正的撕破脸面,这个容璟表面上就不能怠慢。
她笑着对着容璟说道:“十三皇子说的哪里的话,你能来本宫寿筵,本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见怪?”
“那就好,十三还怕扰了诸位的兴致。”
四周一片讪笑。
容璟笑容淡淡的扫了一眼殿内诸人后,这才呈上了寿礼,然后也不等长公主府的人安排,便自顾自的找了个空地坐下,而让薛柔颇为头疼的是,容璟挑选的地方就在她正对面,她分明看到容十三坐下的时候,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桃花眼促狭的冲她眨了眨。
薛柔无语的抽抽嘴角,扭头不去看他。
却没想到她这一侧头,目光却对上了不远处一身赭色织金锦长衫的明九方。
明九方察觉到了薛柔的视线,温和的朝着她笑了笑,倒是坐在他身旁的另外一个古香缎绸衫的男人淡淡扫了她一眼后,本欲说什么,却在听到长公主说邀了水玲珑献舞后,立刻将目光落在了从外面走进来的绝色女子身上
035 心中冰凉
花厅内歌舞渐起,水玲珑的舞姿妖娆而妩媚,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面孔上带着撩人的笑意,一举手一抬足皆是风情,吸引了厅内大多数男人的目光。
女子则是又羡慕又嫉妒的看着水玲珑。
她们即不屑水玲珑浮于表面的妖媚,却又羡慕她所到之处皆是裙下客的姿色。
“柔姐姐,你认识明公子吗,我看到他对你笑了。”林楚楚却没太留意水玲珑,她被明九方刚才的笑容煞到,小脸红扑扑的格外惹人爱。
薛柔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样子,不由失笑,“怎么,难不成你喜欢他?”
林楚楚顿时不依搂着薛柔的手臂撒娇,嘴里却说道:“柔姐姐你才来京城没多久,所以不知道,这京中有三大美男子,一个是南楚的十三皇子容璟,一个是大理寺少卿郎子衍,另外一个就是明九方了,这三人里面,容璟浪荡不羁,郎子衍又冷的跟冰块一样,只有明九方不仅长得好看,性格更是出奇的好,这京中不知道有多少闺秀暗中喜欢着他呢,只可惜明公子家世不好,要不然怕是想要嫁给她的女子都排到城门外去了。”
薛柔听着林楚楚的话,瞧了一眼厅内,果然见不少贵女闺秀都美目含春的悄悄朝着容璟和明九方那边看去。
“其实明公子挺好的,可是我娘说这种男人只能远观不能亵玩,更不适合领回家里当夫君。”林楚楚临了了又补充了一句。
薛柔闻言低笑出声,实在是林楚楚说这话时那小表情幽怨的特别好玩。
林楚楚仿佛说上了瘾,拉拉薛柔的袖子小声道:“柔姐姐,你看到明公子身旁的人了吗?”
薛柔挑眉,“怎么了?”
“那是沐恩侯家的大公子沐炀,据说他喜欢水玲珑,也是因为有他,水玲珑才能卖艺不卖身,却仍旧在京中屹立不倒,寻常人根本不敢去寻她的晦气,而有能耐去的人,也多少会给沐炀几分面子。”
薛柔闻言不由多看了沐炀几眼。
整个寿筵就在林楚楚的小声咕囔中渡过,薛柔也没有半点不耐,一直到了筵席结束,长公主回去更衣后,没人约束的安定郡主才拉着秦白雅和薛柔林楚楚三人去了园子里。
“真是憋死我了,看到他们一个比一个笑得假,我就累得慌!”一出到外边,安定郡主就大大的松了口气说道。
薛柔三人都是被她这话逗笑了。
“姑母要是听到你这话,非得教训你不可。”秦白雅笑着点点她额头。
安定郡主皱皱鼻子不满道:“才不会呢,母亲本来连寿筵都不想办,都是皇帝舅舅多事,要不然今天母亲该带着我去城外别院泡温泉的。”
“安定,不许议论陛下。”秦白雅见她口无遮拦连忙说道。
安定郡主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怕什么呀,皇帝舅舅又不会生气,再说皇帝舅舅最疼我了,那温泉山庄还是他赐给母亲的呢!”
秦白雅无奈的笑笑,正德帝宠爱安定郡主,对昭容长公主敬爱有加的事情,这京中无人不知,也正是因为这样,所有人在见到昭容长公主时,无不恭敬有礼,而她每次见到这般率性而为的安定时,都不由打心底里羡慕,羡慕她能有个好母亲,也羡慕同样身为郡主,她要活的小心翼翼,安定却能活的这么恣意。
几人在凉亭内坐着,便立刻有下人送来了炭盆和手炉。
安定拉着他们说说笑笑许久,才被急忙寻来的下人叫了回去,秦白雅也一同离开,过了一会儿,林夫人也找到了林楚楚,说是要带她去见几位夫人。
三人走后,薛柔便一人留在了凉亭里,望着外面飘飞的大雪,她嘴边的笑容渐渐隐没,眼中反而浮现出些冰凉之色。
想着刚才安定郡主说起正德帝时的随意亲昵,再看看今日昭容长公主远高于宫中贵人的寿筵规格,原来,昭容和正德帝关系居然这么好了吗,好到连先帝赏赐给正德帝的温泉山庄,正德帝也转赠给了她?
“柔柔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赏着雪景怎么还赏出了杀气?”
一股子带着调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薛柔不用回头也知道出现在那里的人是谁。
她淡淡瞥了眼那道颀长的身影道:“我倒是不知道十三公子什么时候这么闲了,以至于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你。”
容璟面上浮现出些幽怨,不高兴的鼓着脸,“还不是因为柔柔不来找本公子,本公子只好送上门来找柔柔。”
“找我什么事?”薛柔直接问道。
容璟几步凑到她跟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深情说道:“当然是想柔柔了,普济寺一别,本公子对柔柔可是牵肠挂肚茶饭不思,你瞧瞧,本公子脸上都瘦了……”
薛柔面无表情的看着容璟,脸上连最初那点应付他的笑容也没了。
容璟讪然的摸摸鼻子,发现薛柔心情是真不好后也不再逗她,稍稍退开几步后说道:“我只是好奇柔柔接下来会怎么做罢了。”
薛柔看着容璟,半晌后才淡淡道:“十三公子,你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有我想做的事情,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好吗?”
“有什么好的,柔柔想要他们倒霉,本公子想要京中热闹,大家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何不能精诚合作?况且本公子还能替柔柔做到一些你想做但是又做不到的事情。”容璟腆着脸说道。
薛柔摇摇头正欲拒绝,容璟就突然上前两步揽着她的腰。
“你干什么?”
薛柔一惊,容璟却快速用手捂着她的嘴巴,脚下一点便抱着她跳出了凉亭,一闪身躲在了凉亭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有人来了。”容璟见薛柔瞪着他,附在她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拂在薛柔耳后,她白玉似的耳朵瞬间就染上了丝丝红晕,看得容璟一呆。
薛柔察觉到了容璟的目光所在,羞恼的抬腿朝着他脚上狠狠跺了一脚,容璟吃痛之下立刻松开了捂着她嘴唇的手,闷哼了一声,不过腰上的手却是下意识一紧,反而将她更揽紧了几分,薛柔瞬间便整个人都扑在容璟怀里。
036 “信物”
容璟的手有些冰凉,让薛柔觉得很不舒服。
她正想挣扎,外面就已经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她不得不停下了动作,生怕惊动了外边的人。
“说吧,你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找本皇子出来?”
“三殿下,探查长公主府的事情今日不能做了。”
薛柔听到说话的人提到三皇子后,连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借着容璟的力量略微倾斜身子朝外看去,就见到霍景琛和一个身着公主府仆役衣裳的人站在外边。
霍景琛闻言皱眉,“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个和他说话的人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属下在府中看到了乔装后的宫内侍卫,他们守在公主府所有内宅之处,三殿下若是照着之前和五皇子商定的计划过去的话,怕是会直接被那些人抓个正着。”
“宫里面的侍卫怎么会在公主府里?”霍景琛惊怒。
“殿下无须担心,陛下的人想要找的应该不是咱们,前几日属下便听闻有人在暗中打探皇库的事情,也查到了长公主身上,上次长公主出府时还差点被人劫持,这次陛下怕是想要借机将那些人都揪出来,五皇子府的人早在得了消息后就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属下怕三殿下被蒙在鼓里,这才不得不现身相告。”
霍景琛听到那人说五皇子府的人已经退了,他自己却半点不知情,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阴沉。
皇库的事情是霍景云告诉他的,若不是母妃交代他在行事之前一定要防老五一手,暗中安排了人进了长公主府,怕是这一次他真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
上次因为普济寺的事情他已经失了帝心,如今若再被父皇知道他觊觎皇库,还打了长公主的主意,怕是父皇的怒火就足以将他撕成碎片!
想着刚才还和自己兄弟情深满脸关切的霍景云,三皇子恨得咬牙切齿。
“好一个老五,好,好的很!”
“三殿下,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霍景琛满脸阴鸷道:“有什么话就说。”
那人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说道:“之前坊间就有传言说,当初在普济寺里发现的那个假僧是南风馆的人,后来是被孙承嗣赎了身带走的,属下看那日武卫营的人之所以会那么快就赶到了普济寺,怕是孙承嗣早有安排,否则一切怎么可能那么巧合?事发之后,南风馆的人全没了下落,武卫营的更是被灭了口,一向和您无甚往来的五皇子可居然不惜得罪陛下替您求情,如今想来,这一切不是太奇怪了吗?”
霍景琛阴沉着脸,眼中全是狠厉之色。
“三殿下,您仔细想想,五皇子之前所做的那些与其说是替您求情,倒不如说是在保护孙家和孙承嗣,月妃娘娘让属下转告殿下,让殿下不要太过轻信于人,还望殿下莫要忘了一句话,自古皇家无亲情。”
那人说完之后,便朝着霍景琛行了个礼后快速离开,其身形敏捷灵活,显然武功不低。
霍景琛抿着嘴站在原地许久,嘴里一直喃喃说着那句自古皇家无亲情,眼色从阴沉到仇恨,从仇恨到狠毒,直到一切都恢复平静后,这才转身离开了外边,只是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他整个人和之前相比,多了一丝狠绝。
薛柔看着霍景琛离开,眼底终于是有了点笑意。
她虽不知道正德帝所防备的到底是谁,但是她却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其实京中关于孙承嗣去南风馆找人的流言早就已经有了,更为不堪的流言还有许多,只是无论是三皇子也好,还是五皇子也好,他们都没有放在过心上,可是如今一旦遇上让两人关系崩裂的事情,那流言便成了压死两人之间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两人之间再无回旋的余地。
好一句自古皇家无亲情,那月妃倒是看的透彻。
等到霍景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园中,容璟才啧啧嘴,“想不到居然能在这看到这么一场好戏。”
薛柔抬头看着容璟说道:“那戏看完了,十三公子可以放手了吗?”
“真舍不得啊…”
容十三深深一嗅,快速低头在薛柔的额头上碰了碰,然后在她即将发怒之前松开了她,整个人弹射出去老远,让得薛柔狠狠的一踹落了空。
容璟见状不由幽怨,“柔柔可真是心狠,这一下若是踹实了,踢坏了本公子,柔柔可要心疼的。”
薛柔唯一的一点耐心完全消耗殆尽,抓着腰间的香囊就扔了过去,满脸寒霜地瞪着容璟。
“容十三,你给我滚!”
“哈哈!”
容璟长臂一伸,便将薛柔砸过去的东西抓在了手里,他看了看手中绣着墨竹的香囊,直接一把塞进怀里,然后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准确无误的扔进了薛柔怀里,大笑道:“这就算柔柔给本公子的信物了,本公子也还你一个,柔柔可要好好收着哦。”
“滚!”
薛柔满脸羞恼,拿着玉佩就想再砸,谁知道容璟却是大笑着一晃就没了影儿。
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被容璟碰触时他唇上的冰凉,还有之前他搂着她纤腰时的温热,薛柔狠狠瞪了一眼容璟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玉佩,举着手想要摔了,可是临了了却又收了回来,紧紧拽在手中嘴里骂道,“这该死的臭男人!”
话一出口,连薛柔自己都怔住了。
她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玉佩,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
她有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撩动过情绪了?
薛柔神色间有些莫名,却也歇了丢掉玉佩的想法,这玉佩她见了容璟几次,就有几次挂在他腰间,显然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她若真是这样丢了万一真惹恼了那人,还是回头再找个机会还给他吧。
薛柔想着事情从假山后走出来,绕了一圈准备回花厅,谁知道刚走到小湖边就撞上了孙月茹。
“我当你是不食人间仙火的仙子,没想到也能干出这种下等人才会干的和男人私会的事情?”
037 落水
孙月茹穿着一袭浅黄色夹棉柔绢曳地长裙,桃色流苏的头饰映衬的肌肤如雪,一双本该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却泛着得意。
“我以为你是不食人间仙火的仙子,没想到也能干出这种和男人私会的事情?”
她刚才路过假山附近,就听到有男子调笑的声音,还说到什么信物,孙月茹原本以为是长公主府的哪个丫鬟下人在假山后私会,本想着说不准抓个正着还能借机讽刺一下昭容长公主御下无方,谁知道她还没走进去,就见到薛柔迎面走了出来。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孙月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薛柔的把柄,忍不住就出声讽刺。
薛柔瞧见孙月茹兴奋的样子,淡淡道:“孙小姐说什么,薛柔听不懂。”
“什么听不懂,我刚才明明听到你在假山后面和男子私会**,还说什么互赠信物,现在又装出这么一副高洁无双的的样子给谁看?”
孙月茹看不惯薛柔这幅模样,当初在赏梅宴上,她就是这样笑的一脸清浅的得了长公主的好,还借机陷害她和素婉,让她们两人和母亲还有姑母都遭了长公主的斥责,结果父亲将她和母亲禁足在月祥院里,大哥更因为替她报仇结果被父亲教训打的遍体鳞伤,府里原本被母亲压得死死的兰姨娘掌了中馈,处处给她和母亲脸色看,若不是后来五皇子突然到府里求亲,父亲还不会放了她和母亲的自由。
如今好容易抓住了薛柔的错处,她怎肯轻易放过?
薛柔看着孙月茹那恨不得她倒霉的样子,忍不住就露出笑来,“孙小姐,就算我和男人私会,就算我们互赠信物,跟你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吗?我姓薛你姓孙,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是准备告诉人家你们孙家的女儿喜欢偷听人家墙角吗?”
“你饶舌狡辩,我要将你和人私会的事情告诉大家,让长公主他们瞧瞧你的真面目!”
“呵呵,那你去说啊,你说我跟人私相授受,你亲眼瞧见了吗,再说我跟人私会,总得有个男人才成吧,那孙小姐不如跟我说说,你都瞧见谁跟我私会了?”
薛柔微挑着眉笑得开怀,她此时几乎可以肯定,孙月茹刚才应该只是听了一些容璟的只字片语而已,之前的事情她半点都没看见,否则以她的脾气,早就闹的天下皆知了,还跟她在这废话什么?
孙月茹气得脸通红,之前她离得远,中间又隔了假山,她的确是没有瞧见和薛柔说话的男人是谁,就连那人的声音也听的不太真切,此时让她说出那男人是谁,她怎么可能说的出来?
薛柔笑得满脸真诚,“孙小姐,俗话都说捉贼拿赃捉奸成双,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拿出来说了,省的让人笑话,要是遇到心里阴暗点的,指不定人家还以为孙小姐是思春想男人了,恨嫁恨得大白日里都能想到和男人私会的事情,要是传扬了出去,损了孙小姐大家闺秀和孙府上下的名声还是其次,就是不知道五皇子听到了这些,还愿不愿意再娶你为妃?”
说道这里,薛柔顿了顿,好似想起什么似得补充道:“哦,对了,是我说错了,你如果能嫁的过去,也应该是侧妃才对。”
“薛柔,你!!”
“孙小姐叫薛柔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和薛柔探讨一下孙小姐想男人的事情?可是薛柔很忙,孙小姐慢慢想着,薛柔先走了。”
薛柔见孙月茹快要气晕过去的样子,心里之前的闷气消散一空,忍不住又调笑了两句这才转身离开,却不想身后的孙月茹猛的朝着她扑了过来,嘴里大骂道:“薛柔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薛柔早防着孙月茹会动手,感觉到身后劲风时,身子一歪便朝着一旁躲了过去。
孙月茹却收势不及,直直一个扑噔就摔在了冰面上,然后顺着冰面就冲进了前边正在凿冰的湖里。
“啊!!救命!!”
一声尖叫之后,孙月茹顿时扑腾着大喊着救命,一边想要抓住东西,却不想湖面那些刚凝住的薄冰一抓一个碎,她不仅没借上力,反而从湖边扑腾到了湖中央,还连连呛了好几口水,求生的**让得孙月茹不得不满脸祈求的朝着薛柔大喊,“薛柔,救我,救我!”
薛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可没兴趣下去救人,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孙月茹真死在了这里,所以等看着孙月茹已经呛了不少水,挣扎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后,这才装模做样的扯着嗓子叫道:“快来人啊,有人掉湖里了!”
两人的动静不小,不过一小会就惊动了旁人。
先是长公主府的下人围了过来,见有人落水,立刻就有下人跳下水去救人,等着人救上来后,听到消息的昭容长公主也率着一众宾客赶了过来。
孙月茹此时哪还有半点之前的仙气儿,那身黄色的棉裙湿漉漉的裹在身上,梳成髻的长发也散落了大半贴在脸上,一头的流苏坠子散了满地,好在冬日的衣裙厚实这才没露出肌肤来,可尽管如此,仍旧看得周围的众人纷纷侧目。
五皇子见到孙月茹这么狼狈的样子,特别是那张被水晕花了妆容,像是颜料盘一样的脸,顿时生出几分厌恶。
杨氏却不管那么多,一见到落水的是自家女儿,顿时扑了上去,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孙月茹身上,哭的一塌糊涂。
“月茹,月茹,你这是怎么了,你快看看娘啊,呜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女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要害我女儿?!”
昭容长公主被杨氏的话说的眉头一皱就想发火,安定郡主更是忍不住怒目而视。
“孙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人害她?!”
孙安顿觉不好,连忙瞪了一眼杨氏,对着安定郡主说道:“郡主还请息怒,贱内也是担心月茹安危才会一时乱了分寸。”
“乱了分寸就能胡言乱语?我长公主府里有谁会害她区区一个大理寺卿的女儿!”安定郡主大声道。
孙安顿时满脸无光,把求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皱了皱眉,“好了安定,孙夫人也是担心孙小姐才会一时失言,孙大人已经解释过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皇姑母,孙小姐怕是被冻着了,不如先将她送去后厢,再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其他的事情等一下再说可好?”
昭容长公主不耐的点点头,“来人,将孙小姐送去客房,然后准备些热水姜汤过来,再去请个大夫。”
038 凭什么
孙月茹被送到了厢房里,杨氏陪着她一起入内,而去请的大夫也匆匆赶来。
等到诊治完毕后,那花白胡子的大夫这才来了前厅。
“秦大夫,孙小姐可无碍?”昭容长公主问道。
“回长公主,孙小姐呛了些水,之前落水时又受了惊,所以才会有些神智不清,老朽替她开了方子,服食之后就会无碍,只是冬日湖水寒凉,她落水时间又太长导致寒气入体,之前在湖中挣扎时小腹又撞上了湖底的礁石,老朽担心,孙小姐经此一役后也许会损了身体底子,说不准还会落下后遗症……”
秦大夫并没有明言会落下怎样的后遗症,但是厅内的人都不是傻子,撞了小腹,又寒气入体,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会怎样才也能猜的到。
孙安脸上瞬间铁青,五皇子更是阴沉了脸。
他是想要孙安心甘情愿的靠拢他,所以才会求娶孙月茹为侧妃,可若她真的以后生不出孩子,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这个女人入府的!
就算只是个侧妃,他五皇子府也不能背了这个名声。
孙氏站在一旁,听到嫡亲侄女居然落到这下场,不由抹了泪,抽噎着道:“月茹好好的怎么就会落了水,她这是,以后可怎么办啊?”
薛素婉看了一眼薛柔,突然开口道:“长公主,月茹表妹自从上次遭长公主垂训后,一直都是谨言慎行,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掉进湖里,况且素婉也看过,那湖面虽然正在凿冰,可边缘地带全是冰层,表妹不可能那么傻走到前面掉下去,还望长公主明查!”
薛素婉的话一出,周围不少人也反应过来,他们之前去到湖边的时候,可是有看到那一处明显人体摔过去滑了一段的痕迹。
孙安看清了五皇子眼底的厌恶,心知这桩婚事怕是不成了,想起之前去的时候就听人说是薛柔和孙月茹在一起,自己的女儿掉湖里了,薛柔却安然无恙,再想想之前也是因为这个女子再三挑衅,孙承嗣才会干出那等糊涂事情,害的他不得不靠向五皇子,孙安心里就涌起一阵怒火。
他不是没怀疑过普济寺的事情是出自薛柔之手,可是他查探了许久却半点证据都没有,但是也不妨碍他迁怒于薛柔。
孙安一双眼阴沉沉地看着薛柔,言语间更是逼迫:“我记得刚才一直是薛姑娘和月茹在一起,不知道薛姑娘能否告诉大家,月茹怎会好好的掉进湖里去?!”
薛柔闻言一挑眉,“孙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早前你就和月茹表姐妹几人不和,月茹先前有所得罪,今日相见月茹掉湖里你却安然无恙,难道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薛柔听到孙安这话,顿时笑起来,“孙大人,你这话的意思是贵府小姐掉湖里了,我没一起掉进去所以我就有过错了?那我是不是能认为,以后但凡和孙小姐见过面或是说过话的,都得娇护着你家小姐,否则她要是有个磕着碰着摔着绊着的,都得怪别人没有事先摔倒给她当人肉垫子?”
屋内众人闻言均是一脸古怪。
孙安气青了脸,“薛姑娘何必巧舌如簧,你和月茹不和大家都清楚,上次的事情月茹已经得到了教训,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迁怒于她一个女儿家,她落了湖你不思相救,害的她落到如此境地,你居然还讽刺于她!”
“孙大人,若我真不想救孙小姐,贵府此刻就该准备办丧事了,而不是处处在这里指责我这个“救命恩人”,还是孙大人觉得,我没有第一时间跳下湖去救你女儿,只是叫了人过来救她,所以我就错了该受你指责?”薛柔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安,“孙大人,贵府千金的命值钱,薛柔的命也并非廉价,凭什么你觉得我应该搭上自己的命去救跟我非亲非故还想害我的孙小姐?”
“你!”孙安怒目圆睁。
他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为何自家女儿和一向处事清明的夫人都会被这女子气得乱了方寸。
实在是她这一张嘴太过厉害!
他已经多少年没被人说的这般哑口无言,偏偏薛柔还句句站理,哪怕只是歪理,也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话去反驳,就算他心里认为自己女儿比薛柔的命昂贵千百倍,可这话他却怎么都不能宣之于口,否则他孙安的名声至此便烂了大街了。
孙氏见嫡亲哥哥被薛柔当众说的脸面全无,顿时气恼道:“你说你没害月茹,那为什么你会和月茹在一起?”
薛柔看了孙氏一眼,挑挑嘴角道:“这就要问孙小姐了,薛柔本好好的赏着雪景,是孙小姐自己冲上来拦着薛柔,非要冤枉薛柔和男子私会,还说什么之前普济寺的事情让我躲过了,等她嫁去五皇子府后,下次就不会再让我好过,薛柔也正想问问孙大人,孙小姐说的普济寺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孙安瞬间面色铁青,五皇子也变了脸色。
二皇子神色未变,好似完全没有听到。
三皇子眯着眼看着薛柔,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孙安身上,眼里划过一抹暴虐。
容璟一挑眉,眼底满满的笑意,他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嘴里却很是缺德的说道:“普济寺?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让本公子想想在哪里听过,哦,想起来了,那什么普济寺不就是三皇子前些日子和男人一夜风流,事后誉满京城的地方吗?”
“容璟!”霍景琛猛的起身瞬间大怒。
容璟却半点不惧,依旧懒洋洋的说道:“三皇子叫本公子作甚,难不成本公子记错了地方?”
霍景琛气得身子发抖,紧咬着牙,他恨容璟在此时提起普济寺的事情,可是他更恨的还是孙月茹和孙安!
屋内众人皆是噤声,然而心思却都在急转。
孙月茹怎会好端端的提起普济寺的事情,难不成那日三皇子在普济寺的事情跟孙家有关?
039 上钩
“好了,孙大人,孙小姐落水只是意外,大家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不要随意冤枉好人,薛柔若是真想害孙小姐,又怎会呼救叫了府中下人过去救人?至于她没亲自下水救人,或许是因为她不善水,况且她一个弱女子就算下了水怕也只能白白把自己搭看进去,孙大人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昭容长公主见事情闹的越发不可收拾,还牵扯出了普济寺的事情,不由板着脸说道。
她这话相当于把孙月茹落水的事情和薛柔撇的干干净净,而且话里的意思不容置喙。
这就是个意外,谁也怪不得。
孙安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再提此事,怕是会逼得薛柔追问普济寺的事情,他不确定是薛柔是一早就知道了孙承嗣企图害她,还是真的是孙月茹嘴里得知的,这事情眼看着才平息下去,若再次提起,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他咬咬牙阻止了还想出声辩驳的孙氏后,深深看了薛柔一眼,眼里满是警告和威胁。
薛柔却只是无所谓地回视他,面上丝毫不惧。
昭容长公主今日寿辰,却白白被孙月茹的事情坏了兴致,这般闹了一场后,大家都没了玩笑的心思,好在最重要的寿筵已经过了,该说的吉祥话和祝词也一早就说过了,所以大家都是在长公主府里呆了没多久,就各自散去回了府。
薛柔离开的时候,杨氏带着孙月茹回了府,而孙安却是匆匆跟在她身后,两人从长公主府里出来一直到了正阳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孙安刚想上前截住薛柔,却不想旁边冲出来一个乞丐,直直的撞在他身上,孙安被撞了一个趔趄,待到他站稳后再去寻找的时候,前面早没了薛柔的踪影。
“该死的!”
孙安猛的咒骂出声,在四周找了找没找到薛柔的下落,只得黑着张脸回了府。
等到孙安离开之后,一旁的拐角处才走出两人来。
“多谢三皇子援手。”薛柔笑着朝身旁的男人道谢。
霍景琛看了薛柔两眼,见她丝毫没有惧怕,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不由若有所思道:“就算本皇子不帮忙,薛姑娘也不见得怕了孙大人吧?”
薛柔笑了笑没说话。
霍景琛也没有追问,他只是说道:“不知道本皇子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薛姑娘喝杯茶水?”
“荣幸之至。”
薛柔早知道霍景琛会来找她,如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转身出了正阳街,去了京中最大的茶楼凤仙居,而他们身后出入茶楼之人络绎不绝。
霍景琛熟门熟路的带着薛柔上了二楼,那里早有人备好了临街的房间,还有用小炉火煮着的上好茗茶。
薛柔进了房间后,才发现房中已经有一人在等着,那人穿着藏蓝色袍子,留着打眼的山羊胡,一双不大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精明,薛柔刚一跟着三皇子进去,那人就将目光直直的落在薛柔身上,眼底里有着几分探究。
霍景琛无意介绍那人,薛柔也当没看到他。
“今日在长公主府内,薛姑娘可真是让本皇子大开眼界。”
薛柔笑笑,她自然知道霍景琛说的什么事情,不由淡淡道:“三皇子过奖了,薛柔这人脾性不太好,不怎么受得气。”
霍景琛点点头,他能看的出来,当初她刚进京城就能因为薛家的怠慢愤而砸门,后来更是当街打了薛云蓉,若说她是个好脾气的,怕是没一个人会信,不过薛柔这般直来直往的性格,倒是让一贯见得女人说话扭扭捏捏的霍景琛有些好感。
“薛姑娘快人快语,既如此,本皇子也不拐弯抹角,今日请薛姑娘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三皇子请说。”
“我想知道,你之前说的普济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薛柔皱眉,看了眼霍景琛身后的男人,霍景琛皱眉道:“他是自己人,薛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薛柔抿抿嘴,“三皇子,那日你在普济寺出事的时候,薛柔也凑巧在现场,之前我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三皇子是被外人陷害,可是刚才我在长公主府见到孙月茹的时候,和她吵了几句嘴,孙月茹脱口而出说当日她大哥曾送了人去普济寺,想要毁了薛柔清白再公之于众,薛柔私下打听过,那日孙承嗣送去普济寺的人,就是那夜毁了三皇子名誉的那个假僧,薛柔一时气愤便和孙月茹起了争执,所以她才会掉进湖里。”
霍景琛紧紧捏着拳头,手上的青筋直露,他一字一句道:“果然是孙家!”
谁知道薛柔却是叹口气道:“三皇子怕是误会了,孙家想要害的人是我,他们是绝对没有胆子去害三皇子的。”
“什么意思?”
“三皇子你想想,孙大人这些年一直不曾站队,也从未对任何皇子示过好,他一直效忠的都是当今陛下,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去陷害当朝皇子,而且还用这么拙劣的计谋,三皇子府内并非庸人,只需稍稍细想便会怀疑到他身上,如此得不偿失,三皇子觉得孙大人会这么蠢吗?”薛柔直言道。
霍景琛下意识摇头,孙安怎么可能会蠢?
他可以说是朝中的一个另类。
孙安并非文臣出身,反而是从武将入仕,当初他只是一个从九品的京畿守备营的副校尉,手中只掌管十余个守备营士兵,可是这些年里,他一步步晋升,先是从校尉改迁进了文官行列成为了最低等的书记郎,随后这些年里每隔两三年他便会向上挪一挪,愣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坐上了正三品大理寺卿的位置。
正三品在朝中并非很高的职位,可是对于一个当初的守备营副校尉来说,他能走到现在,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种人,怎么可能是蠢人?
“所以说,说到底,孙家的人也是被人算计了。”薛柔清浅道。
霍景琛紧皱着眉头,直直地看着薛柔,“被谁算计?”
“谁获利最多便是谁了。”
霍景琛猛一拍桌子,获利最多,除了老五还会有谁?!
040 挑拨
房内的桌子晃了晃,上面的茶水也撒了一地。
薛柔却只是静静坐着,一双眼好像半丝情绪也没有。
霍景琛好半晌才压下心中怒火,然而当他再次看向薛柔之时,眼中有了些阴鸷,“你知不知道,本皇子受了你的连累?”
薛柔笑得勾起嘴角,“三皇子蠢吗?”
“你说什么?”霍景琛大怒。
薛柔却只是依旧带着笑,神情间却多了一丝隐含的嘲讽:“自古皇家为了大位之争,不折手段铲除异己,彼此构陷阴害的事情还少吗,难道没有普济寺,就不会有报国寺泽恩寺?这天下的寺庙多了去了,只要有心算计,普济寺事情迟早都会发生,只不过到时候会换一个方式换一个地点罢了,三皇子不会天真的以为若是没有孙承嗣陷害薛柔一事,您就会安然无恙吧?”
霍景琛脸色阴沉。
薛柔却只是继续道:“三皇子算起来是如今几位成年的皇子中最有机会角逐帝位的人选,不只有不少朝中大臣支持,身后更是有月妃娘娘和南楚为后盾,这天下盯着你的眼睛多着呢,那些人希望你倒霉的数不甚数,况且三皇子不会真以为陛下不知道这次事情的原委?”
“你什么意思?!”
“陛下也是从你们如今的这种争斗中走出来的,当年先帝在时,皇子们之间的厮杀争斗比起现在要惨烈的多,就是因为陛下够聪明够狠辣,所以成了最后的赢家登上了皇位,他既然能从那些人里脱颖而出笑到最后,怎么可能会看不穿五皇子这么拙劣的计谋?可为什么他只是打了五皇子三十棍便将这件事情轻易揭过,而且从未提起过要为三皇子寻找陷害之人的事情,就连外界的谣言也从未派人平息过,难道三皇子就从未想过这些事情?”
薛柔说完之后,手指撑着茶杯在桌上打着转,发出骨碌骨碌的声音。
“三皇子和月妃应该适时的少和南楚来往了,或是来往也要更加谨慎一些,否则下一次,怕是不等其他皇子动手,陛下怕是就会先忍不住动手了。”
霍景琛手中茶杯“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脸上已经铁青。
而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山羊胡此时也是脸色大变,他豁然起身看着薛柔,声色俱厉道:“你到底是谁,如此挑拨三皇子与陛下的父子关系,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薛柔看着山羊胡,笑得清浅,“薛柔就是薛柔,只是喜欢有话直说而已,况且三皇子和陛下之间的关系,用的着人挑拨吗?”
山羊胡和霍景琛眼中同时闪过阴狠之色,这个女子知道的实在太多,而且他们此时也发现,这女子之前在长公主府中的一番言行,怕针对的根本就不是孙安,而是三皇子本人。
这般狡诈的心思,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这女子绝不能留!
两人刚起了杀意,准备挥手叫暗卫之时,却见薛柔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来,放在手中把玩着。
那玉佩玲珑剔透,上面雕刻的花纹十分奇特,仿佛一条螭龙,玉佩圆润光泽,一看就知道是随身佩戴养了许久,而在那玉佩之上的正中心,还刻着一个“璟”字。
山羊胡顿时大惊,眼睛差点凸了出来,惊声道:“十三皇子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
霍景琛也是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玉佩是容璟日常挂在腰间从未离身的那一枚。
他满脸震惊问道:“容十三怎会把玉佩给了你?!”
薛柔把玩着玉佩浅笑道:“玉佩在我手中,自然是十三公子赠的,今日原本是为了防着孙安,才约了十三公子让他替薛柔护佑平安,却不想会遇到了三皇子,薛柔也是不忍见三皇子蒙在谷中才会忍不住直言相告,薛柔向来心直口快,若之前的话有什么得罪了三皇子的,还望三皇子见谅。”
霍景琛心中恼怒异常。
他身后的山羊胡眼中的阴狠也变成了无奈,他本就是南楚的人,自然比别人更清楚南楚内部的事情,别人会以为容璟是被南楚皇帝遗弃才会留在大周,可是他却是很清楚的知道其中另有内情,而且那位十三爷的性子实在是太过随性善变,从股子里就有着一种嗜血和冷酷。
当初在南楚境内之时,一言不合他便能指使暗卫杀了其他皇子,如今他连代表他身份的玉佩都给了眼前这女子,如果他们真的动了这个人,怕是那位爷绝对不会介意在这大周盛京里也开了杀戒。
他只是个幕僚,就算容璟让人杀了他,也根本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正德帝不会为了他轻易处罚容璟,以致和南楚交恶,而南楚皇帝更不会为了他一个已经成了半个大周人的南楚人去跟容十三计较。
霍景琛和山羊胡两人都是一时无言,薛柔却是站起身来。
“今日多谢三皇子盛情款待,薛柔还有事情,先行离开了。”
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回头对着霍景琛道:“作为第一次见面的礼物,薛柔提醒三皇子,下一次想要往茶水里加东西的时候,记得吩咐下人找一些无色无味的,这里头的飞燕草和生川乌成分太重了,略懂岐黄之术的人稍微一闻便能闻出来。”
霍景琛瞬间默了,脸上有些扭曲,他只觉得今天面对薛柔之后,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薛柔也没管身后两人,直接朝外走。
刚走到门口时,霍景琛却突然开了口,“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薛柔顿了顿,她知道霍景琛问的是她,她却只是头也没回的说道:“以彼之计,攻彼之要害,五皇子既然能用孙安来害你,你也同样可以用,孙安为官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污点都没有,就算是真的没有,想必对三皇子来说,想要弄点污点出来也并非是难事。”
“可是,孙安能有那么大的作用?”
“三皇子,薛柔奉劝你一句,不要小看了孙安,他能从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副校尉走到今日的高度,你以为他凭借的是什么,我告诉你,是帝心!”
薛柔说话时候神色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若论揣摩帝心,没人会强过孙安这种人,而且朝中只忠于陛下的纯臣可不只孙大人一个,这些人从不站队和偏向谁,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揣摩出陛下的心意,如今孙安的站队说不定就会成了那些纯臣的风向标,你若不想他日朝中五皇子一人独大,最好还是收起你心里头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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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目的
薛柔说完后,直接打开房门就想离开,外边守着的人却是拦着她看向屋内的的霍景琛两人。
霍景琛点点头,那人才侧开身子放行。
薛柔回首朝着两人笑了笑后,这才下了楼离开了凤仙居。
房门再次关上,霍景琛和山羊胡都是一阵沉默。
薛柔刚才的那些话,撕开了他们一直不愿意去直接面对的事情,而且也点醒了他们,虽然血淋淋的让人难堪,可是谁也不能否认,薛柔的那番话的确是给霍景琛敲响了警钟。
“广轩,你觉得薛柔之前所说的有几分是真的?”霍景琛沉默了许久才问道。
聂广轩想了想,“她分析的那些话的确是真的,陛下这些年表面上虽然对殿下不错,可是暗地里却不断扶植大皇子和五皇子,特别是五皇子,他的母妃不仅晋了一阶成了贵妃,如今比月妃娘娘还高上一等,他手中的势力更是一日胜过一日,你们对上也是迟早的事情,而陛下明显是偏向五皇子的。”
霍景琛握紧拳头,脸上出现愤恨之色。
聂广轩见状却是继续道:“不过殿下,那薛柔来历不明,出现的太过古怪,这皇家隐秘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而且她对朝中诸事的见解,对人心想法的揣摩,还有在谋算他人之时的智慧谋略都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若她真是云州薛家人,薛家早该名声大震了才对,绝不可能这么多年只出了一个薛侍郎,要不要先派人去查查薛柔的底细再做谋算,免得不小心被她借了手利用了咱们。”
薛柔之前的那番表现太过出乎聂广轩的意料,那已经不仅仅只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连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薛柔。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谨慎,如此聪慧有才又有谋略的女子,又如此恰好的出现在京城,还掺合进了皇子之间的事情之中,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谁知道霍景琛闻言后却是摇摇头。
“不用了。”
“殿下?”
聂广轩一怔,就见到霍景琛满脸阴沉道:“薛柔就算有所谋算,她一个女子能和咱们有什么冲突,她怕是知道了孙承嗣害她,所以想要报复而已,况且她说的话没错,皇室之中,大位之争,从来都是不折手段铲除异己,我不去害人,迟早也会被人陷害,与其如此,我倒宁愿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
“那殿下准备如何做?”
“从孙安下手,薛柔的话倒是提醒了本皇子,原本我还在奇怪老五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收服孙安,如今想来,他所图的居然这般大,薛柔倒是点醒了我,本皇子之前的确是小瞧了孙安,既然老五这么看重他,那就直接从他下手,本皇子倒是要看看,老五处心积虑的收服了一个孙安,到底能不能担得起相应的后果!”
“可是殿下……”
“好了,就这么定了,待到年后便对他下手,这一次就算是母妃也会觉得我做的是对的。”
聂广轩看着霍景琛一意孤行,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话,心里不由对薛柔多添了几分骇然。
之前他还没想明白那女子的一番话中隐含的深意,可此时却猛然惊觉,薛柔就是明知道霍景琛的性格,看准了他心底对于孙家的恨意,才会加以撩拨。
普济寺的事情虽然是出自五皇子的谋算,孙家也为此不得不被胁迫依附了五皇子府,说到底孙家也是被陷害的,但是霍景琛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他心里,早就认准了这些事情是孙承嗣一手而为,哪怕是如今知道他想害的是薛柔,霍景琛仍然会觉得孙承嗣该死,而身为孙承嗣的父亲,孙安就成了他急于对付的对象。
之前之所以压下了这心思,是因为碍着五皇子在其中,如今没了这顾忌,孙安就成了他第一个想要对付的人。
而他之前那几句话,更是间接的让三皇子下意识觉得薛柔的话是正确的,等到他反应过来再想反驳之时,一心想要报仇的霍景琛早已经听不进去。
聂广轩想起刚才薛柔的一言一行,心里猛的一颤,眼中满是忌惮。
那个女子,对于人心的揣摩居然可怕到如此地步,连他也不知不觉被她诓入了局中……
……
薛柔从凤仙居出来时,脚下走的轻快,面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直到走出凤仙居,又走过了大半条街道,确定身后不会有霍景琛的人跟着后,薛柔这才猛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苍白之色,而后背上的冷汗早就浸湿了衣裳。
之前在长公主府见到霍景琛的时候,薛柔就已经料到了他会来找她,也料到了他会询问普济寺的事情,她原本计划的是想把一切都推到孙家身上,让霍景琛起了怨恨从而下手对付孙安,可是刚才一进到房间里,看到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时,她却是瞬间歇了这心思。
那个男人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听方孟提起过,他是南楚十分出名的谋士聂广轩!
她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那个人,而她原本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在面对比狐狸还精的聂广轩时,却是一句都不能再说。
以聂广轩的心智,怎可能看不出孙家是被人陷害的,说不定早已经知道之前那些事情,她若再按照心中所想去故意误导霍景琛,怕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她心思急转之下,狠了很心思不得不冒险说出了之前那番话。
天知道,当霍景琛两人对她露出杀意的时候,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那时候她心思转了无数道,莫不是想着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当摸到袖中之前容璟随意丢给她的玉佩时,不得不堵了一次。
没想到,她赌对了。
而且更让她高兴的是,她临走时霍景琛的那一问。
若是霍景琛不问,那就代表她今日的那一番话全部白费了心思,说不定还会引起霍景琛的忌惮和怀疑,可是他问了,就代表他已经对五皇子起了杀心,而作为曾经陷害过霍景琛,让得他身败名裂,如今又依附于五皇子的孙安,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薛柔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042 入宫
长公主寿宴后不久,便是除夕。
依照往日规矩,除夕夜宫里会设宫宴,邀请所有的皇室宗亲参加,除此之外,朝中但凡三品以上的外放官员和四品以上的京官,都可以携家眷入宫参加夜宴。
容璟作为南楚十三皇子,自然也受邀进宫,只是此时在他的马车上却多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穿着一袭月白花素绫袍子,长发被金色发带绑在脑后,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唇红齿白,端是俊美无斯。
容璟眼巴巴地看着少年,少年也扭头看着他。
“十三公子,自打方才你就一直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想让人误会你喜欢男人吗?”薛柔问道。
容璟啧啧嘴,他实在是无法把眼前这个不论是说话声音还是容貌气质完全不一样的温雅少年,和之前那个笑起来温婉的女子重叠在一起,寻常人若是女扮男装或是男扮女装,身上多少会有种怪异和格格不入,可是薛柔身上却半点都看不到,好像她天生就该如此。
她男装的模样比起女装看上去要小一些,原本挽髻的长发束在脑后,整个人显得更加精致温雅,那一身的气质却绝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女子。
“柔柔这幅打扮,真教人认不出来了。”
若不是他亲眼看到她进屋,又亲眼看到换完装扮的她走出来,怕是一时间也不敢相认。
薛柔扬起好看的嘴唇,若真的那么容易认出来,她便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入宫了。
皇宫之中,往日总是宁静的宫里今日显得热闹非凡,因是除夕,整个皇宫里张灯结彩,宫女太监逢人便说着吉祥祝福的话儿,就连宫墙和四方的宫门前,也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薛柔随同容璟入宫的时间不算早,大臣们和女眷们早已经聚集在了宴会举行的大殿上。
宫内淑贵妃、月妃、容妃都已经坐在了靠上首的位置,而其他位分足够出席夜宴的嫔妃也纷纷依次坐在殿上,在她们不远处,则坐着众位皇子。
薛柔一踏入殿中,立刻就感觉到殿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落在了容璟身上,而相对于站在容璟身旁的她,也得到了不少注目。
许多人都是诧异的看着容璟身旁的温雅少年,心中纳闷着这人是谁,而各家闺秀们更是目泛溢彩的看着薛柔,甚至忍不住和闺中密友窃窃私语起来。
她们都在吃惊京中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这么俊美的小公子,这少年容颜虽不及容璟出色,但是一身白衣的他站在身着金绣云纹黑衫的容璟身旁,竟是半点也没有被他掩去风华,两人之间行走时偶尔谈笑的模样,画面美的让人心折。
三皇子、五皇子和孙安看着走进来的薛柔皱皱眉,总觉得那个少年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十三,今儿大好的日子,你怎的又来晚了?”月妃看到容璟后笑着道。
容璟看了眼月妃,颇有些不耐道:“本公子本就不喜欢参加这唠什子的宴会,周皇陛下却次次都不愿意放过本公子。”
话里的潜意思就是,本公子能来就不错了,还期待他准时?
月妃脸上的笑容微僵。
一旁的淑贵妃笑道:“月妃妹妹不必如此,陛下也是知道十三皇子受不了拘束的,只是总想着今日是除夕夜,才想让十三皇子进宫里热闹一番罢了,来早来晚无甚大碍,况且陛下和皇后娘娘也还未到,十三皇子来的也不算太晚。”
“淑贵妃姐姐说的不错,这宴会还没开始呢,月妃姐姐,是你太心急了。”容妃坐在一旁捂着嘴笑的开心。
月妃在宫里一向强势,向来得理不饶人,淑贵妃虽说品阶较高,但是却很少有盛气凌人的时候,所以容妃最是看不惯月妃,此时见她吃瘪自然高兴,无视她微沉的脸凑趣道:“十三皇子,你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这次从哪骗来个俊俏小公子的?”
容璟眼中笑意一闪,“他是本公子当初在南楚时结识的好友,此次特意来京中探望本公子的。”
淑贵妃三人闻言都是诧异的看了薛柔一眼,容妃更是问道:“是南楚人?”
薛柔浅笑着回道:“回娘娘,在下宁子清,并非南楚人士,只是年幼时曾随父亲做生意时曾在南楚待过一段日子,便在那时候认识的十三皇子,这一次在下正巧来京中办事,就来见见故交好友。”
容妃这才点点头笑道:“十三皇子的朋友果然也和十三皇子一样,一表人才。”
“那是自然。”容璟闻言很自然的将手放在薛柔肩上,“子清和别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对于越来越爱对她动手动脚的容璟,薛柔无语抽抽嘴角,不着痕迹的让了开来。
正在这时候,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原本小声说着话的人顿时噤声,纷纷下跪,等到正德帝和皇后踏入殿中之时便纷纷高呼起来。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参见父皇母后!”
正德帝常年肃冷的脸上难得带着些笑容,同皇后一起走到正位上坐下之后,这才说道:“平身。”
“谢陛下(父皇)!”
众人齐齐谢了恩,这才起身。
容璟原本和薛柔就站在殿前,他并未向正德帝行大礼,而薛柔也只是行了弯腰礼而已,等她起身之时,便正对上了正德帝两人。
当薛柔看到那张时隔二十年,已经染上了岁月痕迹的脸时,心中的恨意差点压抑不住。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流露出半点不同,否则会被正德帝发现,然而当她目光落在正德帝身旁一脸端庄高贵的皇后身上时,眼帘却还是忍不住猛的一缩。
是她?
怎么会是她!!
043 竹林佛堂
正德帝面对容璟时,脸上的肃冷淡了些。
“十三皇子,难得你会肯来宫里参加宴会。”
容璟懒洋洋的回道:“周皇陛下盛情相邀,容璟怎敢不来,只是容璟没跟陛下招呼,就带了朋友进宫,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正德帝闻言笑了开来,他的目光落在容璟身旁的薛柔身上时,见那温雅少年正抬头看着他,清亮如水的目光隐约让他觉得好像在哪见过,正德帝不由皱眉,方才这人就并未向他行大礼,此时又这般无礼注视,他不由问道:“你是?”
“在下宁子清,见过周皇陛下。”薛柔见状拱手回道,面上并没太多尊敬之色。
姓宁?
正德帝眸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收回目光说道:“今日宴会本就图个热闹,即是十三皇子的朋友自然无碍,你们且过去坐吧。”
“谢陛下。”
容璟谢恩后转身就走,薛柔紧跟在他身后。
等到在一侧的席位上坐下后,薛柔面上如初,一双手却放在袖中紧握成拳,身上冰凉的如坠冰窖,脑海中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仿佛已经被她遗忘的记忆。
……
“阿皖,你瞧这个小兔子可不可爱,这是父亲给我的,有一对呢,我给一只给你好不好,以后我们一起养。”
“阿皖你快看,这是我做的锦绣莲蓉糕,真的很好吃的,我照着冯嬷嬷偷学来的,你不信我先尝一个……啊,呸呸呸,怎么是苦的呀,哎呀,我把盐当成糖了……”
“阿皖,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即俊朗又风趣,而且还好体贴,他还跟我说,他过些日子就来府中下聘求娶我,可是阿皖,我心跳的好快呀,好想马上就能嫁给他。”
……
薛柔手掌紧紧握着,指甲都陷入了掌心之中,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薛府满门被灭,她却还活着?
为什么她会嫁给了正德帝为后?
容璟原本斜靠在榻上,鼻尖却突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低头朝着薛柔看去之时,发现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子清?”容璟出声叫道。
薛柔缓缓抬头,眼中清明一片,只是神色间有些复杂。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薛柔垂着眼帘,仿佛随意的问道:“十三公子,你知道皇后娘娘的事情吗?”
“皇后?”容璟挑眉,他想了想后才说道:“这个周皇后姓伊,据说以前是个小吏的女儿,在正德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出外游历时相识,当年正德帝登基之后,就力排众议将她封为了皇后,这些年也一直盛宠不衰,虽说大周皇宫里进了不少美人,但是皇后的位置却从未动摇过,不过奇怪的是,这个伊皇后的娘家却没在京中落户,而且就连亲生父亲也只是被封了个中州太守,这些年极少回京,本公子在这里呆了三年,也从未见过他一面。”
“中州吗……”薛柔眼中闪过些莫名意味。
容璟见状好奇凑近些,眼睛却落在她手掌之上,“子清怎么突然对皇后感兴趣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薛柔淡淡道。
“真的?”
“那不然你以为呢?”
薛柔睨了眼容璟,才突然发现他离她坐的太近,此时几乎和她是脸贴着脸,她不由隔着衣袖一巴掌拍在容璟脸上,将他推远了点。
容璟在她手靠近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眸子里一闪,下一刻再次凑上去小声道:“子清,这宴会忒无趣了,要不然本公子带你去皇宫里转转如何?”
“我能去?”
“为何不能,这宫中除了太玄宫、朝露台和东西六宫外,没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太玄宫内设御书房,是正德帝和大臣议事的地方,朝露台则是他日常就寝的地方,而东西六宫泛指皇后、妃子所居住的那些宫殿,这些地方是宫内禁地,不允许外人踏入,但是其他地方对于容璟来说,想要逛逛却并非什么难事。
正德帝为了彰显对他的宽容,允他出入宫无须通报,无须腰牌,自然不会因为他逛逛宫内的园子就拿他怎样。
薛柔想了想就点点头,她也想看看,时隔二十年,这里到底有多大的变化。
两人低声说着话,再加上平日里容璟跟她闹惯了,说话时动手动脚薛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是他们这幅浅谈而笑的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容璟不知道说起什么,鼓着脸颇为幽怨的瞪着薛柔,而薛柔却是带笑将他再次推远一些,这颇为亲昵的动作放在外人眼里,让原本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人不由倒抽口冷气,再看向两人之时,那些人神色间多了些古怪。
昭容长公主和安定郡主就坐在两人身旁不远处,安定郡主见状不由瞪大了眼,而昭容长公主却是轻咳了两声。
“十三皇子,陛下还在。”
潜意思就是你就算喜欢这宁子清就不能收敛些?
容璟斜睨了她一眼,当没听到,倒是薛柔感觉到昭容长公主怪怪的目光后终觉不妥,一抬头就发现容璟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跟前。
她满脸黑线的将他推远一些,容璟顿时委屈的瘪起了嘴。
“子清~”
昭容长公主听到那缠绵悱恻的叫声脸皮一抖,简直是不忍直视,干脆扭头眼不见为净。
宴会开始不久后,正德帝陪着众人赏了会歌舞,又与群臣饮乐,容璟和薛柔从一侧退了出去,正德帝看了两人一眼,身旁立刻就有人跟了上去。
这皇宫对于薛柔来说,半点都不陌生,而容璟显然也没少来,两人提着半瓶子酒就在宫中到处游逛起来。
一直到了夜宴快要散时,两人才准备往回走,谁知道容璟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咦,这里居然有个佛堂。”容璟奇怪道。
薛柔皱皱眉,这个地方……原本是个墨竹林,和各宫各殿都相距甚远,而且现在都半夜了,佛堂里还亮着灯,也太奇怪了点。
她抬腿就准备上前去看看,谁知道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任由他们去往各处都未曾阻止过的宫中侍卫却突然快速闪身到了薛柔前方,躬身对着容璟说道:“十三皇子,此处乃是陛下平日静心之所,从不允人踏入半步,十三皇子还请止步。”
薛柔和容璟同时挑眉,正德帝居然会弄个小佛堂当静心之所?
“本公子也正好想要静静。”容璟说着就想上前。
那人却是一闪身挡在了容璟身前,右手拇指已经扣上了腰间的剑鞘。
薛柔微眯着眼,望着不远处隐隐灼灼的佛堂灯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让正德帝这般看重?而且这个侍卫明显是正德帝身边的人,他这架势,怕是容璟再上前一步,他便不惜动武也不允人踏入此处半步,这佛堂里到底有什么,这么怕被外人知道?
她拉着容璟的胳膊,将他拽回来点,“十三皇子,咱们也出来许久了,先回去吧。”
容璟撇撇嘴,倒也没再强求着进去,瞥了那侍卫一眼后就薛柔返回了殿上,那侍卫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松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