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一
“我不想!”
“但是……”
“我不要!”
“可……”
“反正我就是不干!”
冬无可奈何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艾薇缩在房间一角的椅子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但是……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您的东西也都已经搬过去了。这里的房间比较小,那边更宽敞、更明亮、树木更多,而且去皇宫各处都比较方便……”冬慢吞吞地说着,就好像售楼小姐一样地、竭尽所能地历数着新住所的种种优点好处。
“我就是不要,我不要搬到法老的住处附近。”艾薇好像在闹脾气一样地,手里玩弄着自己银色的丝,小小的身体蜷成了一团,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地撅起。
“殿下,”冬大大地叹气,物质战术失败,他打算采用心理战术,他扬起语调,白皙的面孔上堆起温和的微笑,“殿下,这是一件好事啊,陛下一定是因为您即将要出行古实,希望能在这段时间多与您见面、关照您,才要您搬到那边。这说明陛下心里是很关心您的!您可不要让陛下失望啊!”
艾薇轻轻抬起头来,透明的灰色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冬,“真的吗……会是这样……?”
“是啊,会的!”冬连连点头,想乘机展开攻势,将艾薇顺利地带到新的住所。
可突然,艾薇的表情一下子又沉了回去,“你就知道开玩笑,法老要我搬过去,一定是为了方便他监视我!”她看着冬,“我上次跑出去被他抓到,他一定很生气。我作为一个政治工具,不好好地待在宫殿里,乱跑个什么。”
“但是……”冬连忙在脑海里组织如何劝慰眼前闹脾气的小公主,想了片刻,他有了主意,“对了,但是,如果陛下真的很生气,完全可以把您关到地牢里,所以说,陛下一定还是很关心、很疼惜您的。”
艾薇瞥了冬一下,“你以为他不想,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但陛下也有不能的事情吗?”
“当然有——”
她不以为然地开头,每个君主不管如何八面威风,总会有不可以做的事情,而当地位越高,收到的束缚反而会更多。她本有很多例子想反驳冬,但,在要开口的那一刻,她骤然停止了说话,片片曾有的记忆好似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一般飞进了脑海。其中,有一句十分小孩子的话,就好像刀锋一样,猛烈地从心头轧过,使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那个人,确实这样说过,
“我,已经是埃及的法老——”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那样不负责任、不讲道理、不顾国家的话。
“如果是合理的东西,你要一,我给二。”
一句完全不像是,君主应该说出的话……
“如果是不合理的……”
瞬时甜蜜和痛苦席卷而来,错乱的情绪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让她说不出话来。重重地垂下头去,浓浓的睫毛深深地挡住了她的眼——不愿分享,亦无法分享,这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快乐,与悲哀。
沉默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强压着心底的情绪,轻轻地转移了话题,“这次他没有将我关起来,是为了给别人一个假象。”
艾薇看向窗外,慢慢地解释给冬。
“一个假象,让别人以为法老很疼爱自己的妹妹,让别人以为我这次出行努比亚确实是本着增强两国友谊的目的、达成结盟的意向,与努比亚国王联姻……”她轻轻叹气,“所以不管再怎么厌恶我,再如何不想见到我,这种做给别人看的事情,还是不得不忍耐。”
突然她语调一扬,她仿佛用尽全力一般地笑了起来,“不过我也不想见到他,不如我来找个理由拒绝他吧,做足所谓‘感情好’的戏份,也不落给旁人把柄。毕竟是法老啊,他的命令我还不会那么直接地违抗啦~”
但是,那开心的语调却如此做作,如此虚假。冬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二
“是不可以违抗吧。”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打断了屋内二人各自的思绪。艾薇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所幸冬敏捷地站到她的身后,双手轻轻一托,将她扶稳。
没有带任何侍者,拉美西斯慢慢地走了进来。几近透明的琥珀色眸子轻轻地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恭敬地弯下腰去的冬和一脸尴尬的艾薇。
反应了片刻,艾薇还是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下来,乖乖地对法老行了个礼,然后就没精打采地垂头站在一边。
轻轻挥手,示意冬退下,他走到艾薇的面前,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从窗口满溢进来的午前的阳光,他将她完全地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下。
“不愿意?为什么。”语气平淡,声调冷漠,他沉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屋子里显得有些寂寞。那一刻,在她心底,仿佛有什么被轻轻地触动了,她小心地抬起自己浅灰色的眸子,试探地看向那双熟悉却陌生的琥珀色双眼。而他也正垂下头,没有感情的视线划过她的脸。
冰冷、却透彻。
那一瞬,她仿佛要从那清澈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了。
那一瞬,她想,或许……他是真的……?
“既然清楚要你搬过去的原因,为什么不照办。”
呼……就知道怎么可能。艾薇一愣,紧接着就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她泄气一样地垂下头,银色的丝轻轻地从脸颊两侧划过,她转过身去,略带赌气地说,“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了,你不用监视我也可以。”
“你说什么。”手腕被狠狠地扣住了,他强迫似的让她又转回了身来。“你这是什么口气。”
你这是什么口气?
这倒是她想问的问题。他的口气,就好像是主人对仆人的训斥,又好像是哥哥对妹妹的教训。一股无名的怒气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胸口。是的、不错,她愿意为他做很多很多事情,她不愿意为别人做的事情。但是,就算如此,她也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自己是她的仆人、或妹妹。
不愿意住到他的附近,不愿意听到他如何称呼他的其他妃子。他是怎样看着奈菲尔塔利的?他是怎样抱起在这个历史中他的爱人的?这些事情,就算只是想想,都让人难过得无法呼吸。
“那就是——”艾薇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纤细的眉毛用力地踅起,心中一时冲动,她大声地回答,“不想见到你的语气。”
突然,他的表情凝滞,眉宇间划过了一丝不悦的犹豫。趁着这分犹豫,艾薇用力地挣脱开了他的桎梏,洁白纤细的手腕上隐隐地出现一道淡淡的血痕。她退后几步,灰色的双眼戒备地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等待着他的话语。
他垂下眼,轻轻地扫过她手腕上的红印,紧接着又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开。
脑海里闪过了奇怪的画面,思绪偏离控制,溢出脑海。
银灰色的少女站在正午的阳光下,刺眼的光线笔直地倾落下来,将她如同瀑布一般的头染成淡淡的金色。洁白的肌肤被光照得宛若透明,她哭着,眼角渗落的大颗泪珠仿佛带着点点的钻石光辉。
不管他对她说什么,她都不曾回答
不管他怎样摇晃她,她始终不曾将眼神汇聚到他的脸上
她只是轻轻地呢喃,轻轻地说——
“不……你不是他,他是,只叫我,薇的……”
——
他的眼神一紧,转向艾薇,看着她有些惊恐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心中更是不加控制地烦躁了起来。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三
他的眼神一紧,转向艾薇,看着她有些惊恐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心中更是不加控制地烦躁了起来。
“我答应过你三件事。”
艾薇只楞了一秒,紧接着就犀利地反驳,“你是帝王,说出的话不可反悔,你要……”
他却径自说了下去,慢慢地迈出脚步,一步一步向艾薇逼近,“第一件,让朵荣华余生;第二件,让你的母亲保有第一先知的名衔;第三件,传说的秘宝荷鲁斯之眼。”
“那么,怎样……”艾薇用手紧紧扣住裙摆,轻轻咬住下唇,柔软的背脊尽力挺起。
“怎样?”他将她逼入墙角,双手撑住她头部两边的墙壁,结实而强壮的身体将她紧紧地固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看着她略带惊慌却故作镇静的脸,嘴边微微掀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你不要忘记,这三件换取的条件,就是你乖乖地前往古实。你擅自出行,对自己的人身造成危险,已经是毁约在先,若你不想失去我对你的承诺,便不要随意试探我的耐心。”
他太过接近,使她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了出来,稍稍后退,身后微冷的石壁挡住了她的去出。而背脊凉的坚硬触感,一下子让她清醒了不少。脑海里迅地划过几个念头,她鼓起勇气,将灰色的眸子再一次对上他的眼睛。
“好。”
他一愣,为这出乎意料的干脆而一时迷茫。她刚才确实说了好,他确实得到了她的承诺!他就好像小孩子一般,心里没来由地一喜。强压着即将显现出来的笑容,他没有表情地看着她,硬是扳出一张冰冷的面孔,“那么,就搬去中庭的房间。”
“可以。”她乖顺地点点头。
“以后也不许随便乱跑出宫去。”不许找机会去见那个人,那个叫她“薇”的人!
“……好。”
猛地开心,他看向自己手臂环绕下娇小的她,白皙的脸庞竟然有了几分可爱。心里突然有了柔软的感觉,突然很想轻轻地抱抱她。念头刚出,他立刻收回了自己放在她两侧的手臂,转过身去,快地平息自己略带紧张的呼吸。
“那个,陛下。”她乖乖叫他“陛下”的时候,一般都没什么好事。但是一时心里的迷乱,没有让他察觉艾薇心中打起的盘算。“陛下,我表现了我的诚意,那么,陛下的诚意呢……?”
他转过头来,看到眼前的少女展露淡淡的笑容。窗子外的阳光洒入空阔的房间,映得她银灰色的长好像钻石制成的瀑布一般美丽。浓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眶,挺立的鼻子,小巧的嘴唇。在这一刻,他并没有看到半分宛若阳光的淡淡金色,或是宛若尼罗河水的蔚蔚蓝色;但那曾经被认为是苍老的灰色,在这一刻出了如同月光周围的雾气一般美丽的奇妙光环。
他移不开视线,亦不想移开视线。脑海里静若无声,却又好像万马奔腾。
直到她再次开口,清晰的字句拉回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我要见朵,”她脸上灿烂的微笑已经收敛,凛冽的语调仿佛不是出自她口,
他尚未回过神来,她已经将话锋犀利地扔回了给他。“既然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交易,那么便给我看到你的诚意。”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四
底比斯城的郊外,炙热的太阳地照射着沙粒铺成的小路,将强大热力由下而上地转送到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风,空气仿佛要凝固一般地闷热沉重。侍者列队整齐地站在一架华丽的马车前,两名年幼的侍女搀扶着一位年老的妇人颤颤巍巍地向车上走去。
“去孟斐斯的路程不近,我们还是早点启程为妙。”小侍女恭敬地催促着老妇人说,“陛下命我们早晨出,现在已经耽搁到了中午……”
老妇人落寞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任这小侍女将她往车子上扶。
“朵大人自出生就一直呆在底比斯,这次离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不如就多让朵大人再看看这座城堡。”另一个侍女笑盈盈地提醒道,“朵大人,您看这样好吗。”
苍老的妇人闻言,正向车上走去的苍老身体缓缓停住,她转过头来,看向眼前繁盛的百门之都。这让她度过了大半生的熟悉城市,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竟看起来是这样遥远。拉美西斯在饶她不死之后,下令将她送出底比斯,赐予贵族之位,落户于孟斐斯。但是……她微微颤抖,因为年迈而青筋爆出的粗糙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但是,她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的事情。
她不想离开底比斯。她不想去下埃及啊!
“喂,快看,那边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小侍女突然叫了起来,慌乱地将手指伸向不远处城门的方向。
众人闻言,都纷纷将注意力转移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沙地上扬起了暗黄的尘土,耳边听到快移动的马蹄声,敲击在坚硬的地面上仿佛隐隐阵雷。侍者训练有素地从两边走上来站到朵的面前,将这名老妪围在中间。
马蹄声接近了,尘土的中央隐隐现出一位少女的身影。她一袭白衣,娇小的身体和谐地配合着高大骏马的动作,银色的头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闪现着钻石一般华丽的光芒。
朵慌忙拨开眼前的侍者,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行人的最前面,认清来者的面容,她的脸上立刻挂满了忧愁,嘴里喃喃地念着,“殿下,这是殿下……这怎么可能?”
那位瘦弱的公主,是从来不懂任何运动的
“朵!”清脆的声音里面混合着急促的呼吸,“朵,先不要走!”
“是,是!朵在这里。”仿佛本能一般,老妪立刻恭敬地弯下身去,非常自然地回答着马背上女子的命令。
“朵!呼、呼……”艾薇在朵的队伍面前用力勒住骏马,马蹄高高扬起,然后重重落下。“朵,太好了,呼、呼……你还没有走……”
追上了朵,艾薇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十分不顺畅,心跳的度时而快地好像要蹦出胸膛,时而跳骤然极降,仿佛要就此静止。她紧紧地盯着朵,支撑着从马上爬下来,走到朵的面前,一下子抓住她苍老的胳膊,“呼……呼,朵,朵,先等等……我有事问……”
话语静止,她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紊乱的呼吸与心跳,身体一阵冰凉,冷汗顺着她洁白的脸颊滑落。她只能狠狠地抓住朵的手臂,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这样的症状……这样的症状,难道——
“殿下,快坐下。”朵焦急地扶着艾薇冰冷的手,引着她向地面落去。
艾薇却如同顽石一般站立着,灰色的眸子竭尽全力盯着朵苍老的脸,她强压着心中阵阵闷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直孕育着的问题脱口而出,“缇茜,告诉我,缇茜是谁——”
“缇茜……”朵苍老的视线骤然紧绷了起来,她专注地看向艾薇,“你是真的知道这个名字……”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五
“缇茜……”朵苍老的视线骤然紧绷了起来,她专注地看向艾薇,“你是真的知道这个名字……”
话音刚落,尚未反应过来,艾薇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双脚离开地面,身体凌空横起,整个人被卷进了一个未知的怀抱,却只听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声音恭敬而又整齐:“陛下——”
“你怎么了!”拉美西斯紧紧地将艾薇娇小的身体揽在胸前,看向她的脸庞。那张脸虽然如常精致,但是却异常苍白,细密的汗珠隐隐出现在她额头两侧,灰色的眼睛漂浮不定、无法聚焦。她呼吸凌乱,双手紧紧扣住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她不舒服,他们应该回宫。心中一慌,他迅地转身,大步地向自己毛色亮丽的棕色坐骑走去。幸好他有跟着她一路冲过来。不然……
不然会怎样,他竟然不愿去想。
“不行……呼、呼,你放我下来……这样……呼……不、不行,我还有问题……问题要问。”艾薇拼命地拒绝,但是他的手臂却宛若铜墙铁壁,就是不肯将她放开。
“陛下,这样是不行的。”朵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她尽力直起自己年迈的身体,对拉美西斯说,“艾薇公主的情况很危急,请您快些将她放到地面。”
“危急……?”拉美西斯的视线冰冷地扫过眼前严肃的朵,然后又落回怀里痛苦地微微颤抖的娇小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朵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上,“陛下,您多有不知,艾薇公主的症状已经持续了数年,近年来不断加剧。此时应将她放置于地面,半扶起上身,松开衣带,保持安静才能稍有缓解。艾薇公主现在的情况,万万不可由奔跑的骏马带回宫中!”
琥珀色的眸子里扫过一阵令人难以察觉的焦急,脑海里已经是空白一片,不知该做何回应。感到自己失常的紊乱,语气里不由带上了几分急躁,“全部给我转过身去!”
侍者、侍女们齐齐地转身过去。拉美西斯一把扯下自己身后烫金滚边的洁白披风,扔于沙地之上,竭尽温柔地将怀中之人小心地放到上面。他半跪下去,轻轻地拖起她的上身,让她倚着自己膝着地、屈起的腿。
“好了,上身半立起来了,然后呢!”拉美西斯带着几分怒意地问着眼前同样转身回去的朵。
她的身体有这样严重的病吗?为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
“需要微微松开衣带,不可压迫心脏。”
面孔一热,低头看向怀中痛苦呼吸的小人。平时充满活力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上,俊秀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精致的嘴唇苍白得好似一片轻薄的纱。要他松开……她的衣带吗?
“陛下……?”久久没有回应,朵想要转身回去,但是头刚稍微一偏,冷肃的命令就又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谁都不许回头,不然,杀无赦!”
众人连忙噤声、屏息,跪在地上,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让自己的脑袋再轻举妄动半分。
他扶住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胸前的带子,双手慢慢地将上身洁白的衣服松动,白皙的肩膀从衣服的包裹中跳了出来,被阳光的照射映衬得纯洁又几近仿佛透明。心中一紧,他猛地将眼用力一闭。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他松开了碰触她的手,小心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尽量挡住恶毒的阳光攻击她的身体。
心底翻涌着一丝诡异的躁动。
若她不是这样虚弱,若她看着自己。他会忍不住抱住她,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住她——
为什么?
他看着她,银色的长流泻出他的阴影,在光辉的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金色。
对了……或许就是这样吧,是那个错觉。那天在荷花池畔的奇怪错觉,他竟然将她看成自己梦中最珍视的少女。
金色的头,蔚蓝的双眼。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最想见到的人,最想好好保护的人——
所以,他才会产生最近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吧。因为那纠缠自己太久的梦迷乱了心智。是这样,一定是的!
他轻轻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她的脸颊。
精致、冰冷。
……这苍白的银灰色,异族的相貌。
她只是他的妹妹而已,那个胆怯、懦弱、可悲的妹妹。他从心里鄙视与不屑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吧,但是,他在过去的数年内,从未将她与那个人看错……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六
但是,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的面貌吧,他在过去的数年内,从未将她与那个人看错。她只是他的妹妹而已,那个胆怯、懦弱、可悲的妹妹,他从心里鄙视与不屑的人——严格说来,她与那个女孩子,其实并不相像,但是他已经无法否认,近日来她的眉宇间总是飞扬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色彩,言谈间不经意透着令人惊讶的智慧,他对她的看法、感觉,已经在自己未觉之前生了微妙的变化。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好像以前一般毫不在意。
虽然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这种莫名的悸动,究竟是来自于她令他迷茫的外貌,还是她令自己出乎意料的种种其他……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他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将视线换为一贯的淡漠。只见她几近透明的灰色眼睛缓缓地眨了眨,干涸的嘴唇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
艾薇痛苦地闭上眼,然后又用力地张开,呼吸虽然已经逐渐平缓,但她的声音依然气若悬丝,“朵,我有话问她……”
“你都这样了!”拉美西斯看着怀里的人,心中不禁一阵恼怒。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现在问,难道一定要他杀了朵,她才能安静吗。手里一紧,眸子里染上一阵寒气,冰冷的琥珀色眼睛骤然变得不再透明。
突然,冰冷的小手盖在了他炙热的大手之上。艾薇看着他,浅灰色的眼睛里带着强烈的坚决和一丝担心,好像看透他的心思一般,嘴唇轻轻地动,做出一个“不要这样”的口型。
他一愣,心中突然出现一阵非常强烈的不和谐感。她……
“朵……”艾薇喃喃地说,“告诉我,缇茜是谁……”
朵背着身,不敢转头回来,只能听到她的苍老的声音,恍惚地穿过滚热的空气,飘进她的耳朵里,“殿下……缇茜就是您的母亲,伊笛殿下啊!
衰老的女奴又间隔了一会,犹豫着是否应该这样继续。但最后,她还是说了,“只是……缇茜这个名字,只有老奴才知道,其他人、包括您都不应该会知晓……难道是伊笛殿下在失踪前和您说了什么吗……”
伊笛殿下……?
缇茜a伊笛?
果然!数千年后递给自己毒药的老妪的脸猛地从眼前划过,就好像一片七零八落的拼图,在这一刻突然被放上了重要的一块。她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一旁朵的背影。
难怪自己会有灰色的眼眸,与缇茜a伊笛一样的眼睛
难怪自己会有白皙的皮肤,与缇茜a伊笛一样的皮肤
难怪自己会有欧罗巴人的相貌,与缇茜a伊笛同属一个人种的相貌
难怪自己会被叫做艾薇,
艾薇艾薇艾薇
不属于这古老国度的音节,不属于这远久时代的名字
这具身体果然属于缇茜的女儿——
散落的信息在这一刻结成了一串明晰的情节,看似荒谬的碎片在排除一切不可能后,组成了唯一的可能:
同为现代人的缇茜a伊笛因为某个原因回到了古代,与拉美西斯二世的父亲塞提一世相爱并产下一女,之后在这个世界尽职地扮演祭司的职位。然而,后来因为某种力量回到了未来,仅仅留下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她的女儿。
那么,之所以让她寻找荷鲁斯之眼,唯一的理由
应该就是为了带给她“希望”,
回到这个令人难以忘却的过去的希望
会是……这样吗。
那么,既然如此想回到过去,为何当时要返回未来呢?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七
既然如此想回到过去,为何当时要返回未来呢?
“伊笛大人虽然在先王死去后莫名地消失,虽然她的身世被很多人怀疑,但是这一切都不影响、也无法掩盖她对您的爱,”朵颤颤巍巍地说,“老奴相信她在离开的时候,依然是最惦记您的身体的,像这样处理您疾患的方式,也是之前她教给我的。”
这样的处理方式,确实在现代社会也是通用的。
也就是说,缇茜知道自己这具身体会患有心脏病。
这样年轻便得有心脏病,多半是源自遗传。难道是塞提一世……?不、不会,塞提一世并非死于这样的疾病,而他的父亲拉美西斯一世是军人,年轻时死于非命,他的儿子拉美西斯二世也是长寿的范本,死亡原因是牙周炎。
那么是缇茜吗?她本人可真的不太像是有心脏病的样子,即使已经上了年纪仍然可以那样气势逼人地对着自己说三道四。那么……艾薇轻轻地按住心脏,已经不是那么疼了。那个时代里,自己的母亲也是死于心脏病,但是她却十分健康。或许此处的心脏病是缇茜家族里的某个基因倒霉地显现在了自己身上。应该是这样的。
“呼……”艾薇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但是,还有很多问题不清楚。
当年身为第一先知的缇茜为什么会不知道荷鲁斯之眼的下落;为什么她说落回这久远的过去,是莫迪埃特家族的宿命;还有,为什么她回到了过去,却落在了这具本应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身体之上;最后,为什么这具身体的名字竟与自己的名字不谋而合,英文的名字avri1来自她中文的名字艾薇,读音相似,但是缇茜是如何偏偏选中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这一切中间暗藏的联系和不协调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再次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一旁的拉美西斯将地上的白色披风轻轻一提,将她包住,一下子揽进自己的怀里。
“啊,我自己可以走……”脸一下热了起来,脑海里刚刚浮现的种种线索一下子变成白雾一片。艾薇轻轻地拍打将自己抱得紧紧的拉美西斯。
“不行。”他不看她,只是径自抱着她转身向一边的坐骑走去。
她便缩在他怀里,用偌大的斗篷遮住自己的脸,小小声地说,“谢谢。”
那声音太细小,她抬头看看他依然没有表情的面孔,想也许他并没有听到吧。
“殿下!”突然朵用尽全力地大声一叫,虽然她仍然背对着二人,自己的身体却紧紧地匍匐在地面,行至尊大礼,“殿下,老奴……”
拉美西斯没有停下脚步,沉稳的声音淡淡地抛下一句冰冷的回复,“你已经说了够多了,还是你以后也不想再说话了?”
老妪骤然噤声,颤抖地不再敢出声。
艾薇用力抓住拉美西斯抱住自己的手腕,冰冷而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他被阳光晒得热的小臂。
“停下,请你停下——”
声音清脆而坚决,全然不带有半分的不自然与恐惧。拉美西斯微微垂下头,深棕色的丝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阴影使得他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章 缇茜 之八
感到他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她从他的身侧探出头来看向背对自己的老侍女,“朵,你说。”
朵顿了一下,然后便慢慢地抬起身体,紧接着她的背脊僵硬地直起,她的话语带着几分哽咽再次响了起来,苍老的声音里饱含着几分带着苦楚的情感,“殿下,朵不能再留在您和陛下的身边尽忠了!请您在古实一切多加小心!不要……不要像我的女儿一般……”
“你的女儿……?”
艾薇楞了一下,朵的女儿怎么了吗。艾薇突然想要问什么,但是拉美西斯却俯下身来,轻轻地对她耳语,“我已经满足了你的第一个要求,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确实,第一个要求只是让朵荣华此生……与地点并没有关系。
“够了,快些启程吧。”拉美西斯冷漠地打断了朵恳切的话语与艾薇的思绪,他紧紧地抱着艾薇,不再给她问的机会,小心地跃身上马。“你们快些送朵前往孟斐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轻易回到上埃及。”
周围的侍者们依然背对二人伏地,整齐地回应法老的命令。
拉美西斯轻轻一夹马匹腹部,棕色的骏马就慢慢地走动了起来。他温柔地抱着怀里银灰色的小人,好似保护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尽力不让她感受颠簸。
侍者扶着朵站起来,鉴于法老的命令与压力,不再给她任何机会开口,将她半押送一般地架上马车。一行人慌慌张张地启行,甚至连必要的礼节都加以省略,就这样仓皇地离开了底比斯。
艾薇缩在拉美西斯的怀里,慢慢地从心脏剧烈的疼痛与缇茜真实身份的双重震惊中回过神来。从将自己紧紧裹住的披风里探头出来,小心翼翼地看向拉美西斯的脸。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抿起,几近透明的琥珀色双眼轻轻抬起,没有表情地看着前方,略古铜色的皮肤,深棕色的丝随意地被束在脑后,微微垂下几根丝被微风吹拂,在他英俊的脸庞两侧轻轻飘扬。
他的面孔是这样地清晰而真实,这是,从现代回到这里来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将他看得这样清楚。一定要与他距离很近,才可以从这个角度看到的他的脸。就像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他从未厌恶过她,从未忘记过她,不管生什么时候他也愿意保护她一般。
心中暖暖的。
她伸出洁白的双臂,紧紧地环绕他的身体,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银色的丝流淌过他的手臂,被热风地吹起,在阳光下显露如同钻石一般的美丽色彩。
他的身体微微地紧绷了一下。
他会将她推开吗?或许不会吧,至少现在是没有的。
艾薇这样想着,然后确实什么都没有生。马匹继续有韵律地慢慢向前奔跑着,她稍稍放心下来,紧接着一种铺天盖地的困意却开始将她包围,眼皮骤然变得很重,很重。
“——”
这时他说了什么。宛若耳语的声音却被吞噬到了风里,她的耳边只听到了规律的马蹄声。于是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询问,只是继续舒服地靠在他的怀里,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柔呵护。
然后,最后,一切都安静了。
眼前一片黑暗,只剩下他抱着她的臂弯,
这样有力、这样炙热。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一章 宫中骤变 之一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
这是一间宽敞华丽的屋子,屋里的家具制作精良,多半镶嵌着金质的王家纹章。身旁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华丽的花瓶,上面的雕有古巴比伦的花纹,里面放着新鲜的、娇嫩欲滴的淡粉色莲花。似有似无的淡淡香气溢了出来,使人仿佛置身于荷花池畔。
她躺在一张洁白宽敞的床上。并不是那么舒适柔软,但多半是因为在古埃及没有弹簧的技术原因。可以看出这张床被仔细地整理过,上面铺着的席子编织精细,甚至有金线镶边作为装饰。她躺在一个并不舒适的枕头上,那种典型古埃及枕头,高高的支架上有一个弧形的托,将脑袋枕在那里,她的脖子就不得不高高地架起。很难受。
不知是谁把她放成这样的,她抬手将那奇怪的枕头撤了下来扔到一边,自己将胳膊弯曲起来暂时当作枕头。银色的长从她的手臂间倾泻出来,静静地挂在床铺边侧。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没有玻璃的窗子,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植物,遮挡了阳光,不远处可以看到荷花盛放的水池,虽然并不是上次她不慎闯入的那个。
大约楞了三秒钟,她好像渐渐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自己早前在拉美西斯的怀里睡着了,然后应该是被带回了宫殿。这里就是她的新住所,位于底比斯宫殿的中央,法老住所的附近。
“殿下,您醒了。”
转过头去,冬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恭敬,静静出现在她旁边。他的身后跟着侍女,手里端着水、水果还有其他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
艾薇支起身来,那几个侍女就走了上来,微微行礼之后,便分两侧站开,列于她的身旁。
“殿下,您不用活动,需要什么,就让她们给您吧。”冬笑着对艾薇说,“这里有放在阴凉之处的甘甜的泉水,有新摘下来的蜜果,喝过草药以后,您就可以随意享用了。”
“噢……草药?”艾薇现冬故意淡化和掩饰的一个重要话题,“草药是做什么,我又没病。”
冬的表情稍微划过一丝丝变化,然后又恢复了平静,“陛下吩咐您要喝。”
艾薇看了看侍女手中的各式瓶罐。古埃及的医学十分达,内科、外科、妇科等均有涉猎,眼病、胃病、心血管疾病、囊肿、疗疮、骨伤等病患的研究和治疗也被留载于莎草纸书之上,其科学性、广泛性,即使由现代的眼光评判,依旧是令人惊叹的。况且在那个世界大半地区都处于原始状态的时代,这样的研究不可不说是领先当时世界不知多少光年的程度。
但是……她抱着怀疑地态度又看了看那群大小不一的泥土瓶子。上面都是些奇怪的古埃及图腾。
强迫自己喝这些药水,多半是因为先前在朵面前展露的心脏病吧?他一定是不希望她在出行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才让人准备了这么多药过来。
坦白讲,若自己现在是骨折、或者是扭伤之类的毛病,她真的非常放心交给古埃及的医生来处理,他们本着客观、实用的方法加以治疗,而且——她抬起手看看自己在卡尔纳克神庙前被刺伤的手臂,包扎得十分仔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而且十分有效。
但是,如果去到心脏这样的事情,就说不准了。她早有耳闻,心脏是古埃及人最重视的器官,认为它是人的生命和智慧之源。因此他们在制作木乃伊时,才把心脏留在体内。医生也同样重视心脏的存在,古埃及文本上有记载,医生秘诀的根本,就是心脏运动的知识,血管从心脏通过人体各部,因此任何医生在触到头、手、手掌、脚的时候,到处都会触到心脏。因为血管是从心脏伸向人体每一部分的。
这样的理论给她的感觉是颇有一番神化的意味。即使在当今社会仍属于相当复杂、具有极高难度和颇为微小的治愈率的心脏疾病,她实在无法相信三千年的人们能靠自己的摸索,从这些不知名的草药中找出什么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况且,
这些草药一定会非常、非常地苦,不然刚才冬为什么一直不停地强调“甘甜”还有“蜜果”这样的话语。
想到这里,她果断地做了决定。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一章 宫中骤变 之二
这些草药一定会非常、非常地苦,不然刚才冬为什么一直不停地强调“甘甜”还有“蜜果”这样的话语。
想到这里,她果断地做了决定。
“我不喝。”她探身,从侍女端着的盘子里拿过一个椰枣放到嘴里,然后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反正我就是不喝。”
仿佛早在意料之中,冬轻轻叹了口气,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改变。他向侍女挥手示意,几名侍女立刻整齐地将手中的各色水果、水瓶、药品放到艾薇床榻不远的桌子上,然后齐刷刷地退出了房间。冬从中捡出一个金色的小型容器,走到艾薇面前,单膝点地,半跪在了她的床榻旁边。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少年的身上,照射得他的皮肤宛若极薄白瓷,他淡淡的浅棕短柔软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飘动,深胡桃色的眼睛里映出了艾薇娇小的身影。
“陛下很关心您的身体。”少年关切地说。
“我、不、喝。”艾薇将头拧到一边。
冬犹豫了一下,然后身体又向艾薇靠了一点过去,有点好像哄小孩子一般,“冬请侍女在里面加了蜂蜜,不会苦。”
真是令人心中一暖的体贴话语,艾薇鼻子一酸,回到古代来,大家对自己都是视而不见、冷言冷语的样子。一直以来只有朵对自己忠心不二,现在朵还走了。若不是还有冬在自己身边……虽然冬是拉美西斯派来监视自己的,但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却是如此地细致。
但是,她还是不想喝……虽然身体不是自己的,但是她也要对它负责,乱喝东西万一损失更多的寿命该如何是好。眼珠一转,她转过头来,对冬说,“谢谢,但是我真的不想喝,不然我们偷偷把它倒掉,然后假装我喝过了好吗?这样你也好交差。”
冬看着艾薇,为难地笑笑,然后说,“殿下,那么请至少喝一半好吗?冬……”他顿了一下,白皙的面孔染上了一丝粉红,他腼腆地说,“冬希望殿下可以一直健康。”
艾薇看向他,深胡桃色的眼睛却在四目交接时下意识地逃离。他只是恭敬地将药水双手递给艾薇,视线停留在其他的什么不相干的地方。艾薇接过药水,凑过来闻了闻,好像确实有蜂蜜的味道。又看了看冬迫切的样子,亦确实是希望她能够喝下去的。她叹了口气,象征性地嘬了一小口,然后就又递回了冬。
“我真的不想喝……这身体的情况,我最清楚,你不要担心。”
“但是殿下”
“还有啊,”艾薇转过来看向这个腼腆的少年,“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艾薇,没关系的。”
“啊?”好像没有见过如此大大咧咧的人,冬愣了一下。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一章 宫中骤变 之三
“反正这样叫就好了。”艾薇懒洋洋地躺回床上,面对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我要睡一会儿,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再来找我。”
虽然这样说,她也早有心理准备。目前想要随便跑出宫去已经不太可能,而自己身为一个政治工具,也无法期待在离开埃及前往古实的这段时间会生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目前她唯一的期待,就是拉美西斯可以履行他的承诺,尽快将荷鲁斯之眼给她找出来。若是如此,或许从某种意义上,她就可以感到更多的安全感。
然而,身体的四周仿佛还残留着先前他怀抱的温暖。那熟悉的胸膛,让她有种回到另一个时空的错觉。
或许,就是这样渺茫的希望,便可以让她舍不得、也无法离开这里吧。
她想着,意识就慢慢淡去了。
看着艾薇渐渐地睡去,冬拿着金色的小容器,尽可能安静地退出了艾薇的房间。这金色的容器里,放置着底比斯最高明的医师调制的草药,据说拥有增强心脏力量,及安缓神思的奇效。想到可能会很苦,为了让艾薇公主饮用,他亲手在里面调放了上好的蜂蜜,但即使如此艾薇还是浅尝辄止,丝毫没有要喝完的意思。
看着这个精细的瓶子,冬犹豫了片刻,然后将瓶口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蜂蜜的甜味混合着草药的苦涩味道一并进入了他的口中。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以前喝草药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有这次,他感到了不同的味道。或许这种带着苦涩的甜对于那个女孩子来说还是太难以下咽些,或许下一次他应该在里面放更多的蜂蜜。
在艾薇房间的门口,他停下了脚步,阳光洒在他浅棕色的头上和白皙的皮肤上,可能是阳光太强了些,面颊有些热热的。
是不是女孩子都会像她一样柔弱和敏感,还是因为她是公主的缘故,所以格外需要别人保护。那么,会不会每一位公主都好像她一样善良,可以不顾危险地去保护一个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外国小孩。他轻轻勾起嘴角,深胡桃色的眼睛里映出了不远处荷花池的景象。
“冬大人。”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那一瞬,少年收敛了脸上温和的表情,精致的面孔转瞬如同极地的冰被,与依旧当午的炙热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等他回过头来看向身后恭敬下跪的金色服饰的武官,他已经完全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视线里隐隐射出冰冷的光芒。
男人手中抽出一管细小的莎草纸书,快地递给冬。
“次日,正午前。”
冬微微点头,男人便快地行了一个礼,从冬的眼前消失了。
冬回头看了看艾薇所在的屋子,将手中的药瓶小心地收在怀里,随后快步离开了她的寝宫。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一章 宫中骤变 之四
在后来的几天,埃及一如既往地在瑰丽无比的晴日中度过。尼罗河水依旧蔚蓝如昔,雄壮却平缓地向地中海流去。在等待涨水之际到来的这段日子,农民们被法老征来修建工事,虽然辛苦,但不失为农闲之时赚取生活费用的好方式。同时,西塔特村的保镖们也护送着外国的商团源源不断地通过吉萨进入孟斐斯,继续着日常的交易。而作为政治宗教中心的底比斯,虽然见不到与下埃及相同的繁华商事,各种祭祀活动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不时会有衣着风格不同的使者队造访,为平淡的日子算是增添了几道靓丽的风景。
底比斯王宫里的生活一如既往地令人烦躁。在冬的陪伴或者说是监视下,艾薇百无聊赖地在她新的住所里度过了几个风平浪静的日子。但与此同时,在看似平静的底比斯王宫里,生了一系列从政治上或许说是相当敏感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当,也许会引起诸多繁杂的后续效应。
先是一件非常小的后宫琐事,生在皇后奈菲尔塔利与法老的侧室卡蜜罗塔身上,二人在一次普通的遭遇时的礼节问题生了争执。当时奈菲尔塔利带着自己的妹妹舍普特以及部分侍女从法老的书房出来,在回到自己寝宫的路上,遇到了正匆匆走来的穿着妖艳暴露的卡蜜罗塔一行人。卡蜜罗塔在遇到这位法老唯一的正妻时,并没有作出应有的、恭敬的拜礼,而是颇具有挑衅意味地稍微一欠身,说,“陛下今天请我过去,怎么,殿下也是吗?”
这让刚刚丧女的奈菲尔塔利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原本法老的书房是只允许奈菲尔塔利一名妃子出入的,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特权,然而卡蜜罗塔当日的所作所为分明是暗示自己也可以出入法老的书房。奈菲尔塔利虽然有各种特权和加封,但是法老对她并非真正宠爱一事,却是后宫尽人皆知的。如今,在失去女儿之后,连这份特权都岌岌可危,让她的内心不由无法保持一如既往的淡定。
但是真正将她的不满爆出来的却是她的妹妹舍普特,当时这位娇小的埃及少女激动地站了出来,大声地对卡蜜罗塔说,“放肆!见到皇后殿下还不下跪!”
卡蜜罗塔一愣,紧接着却皱起了眉头,偏偏不理舍普特,就这么要从奈菲尔塔利身边走过去。舍普特内心一急,伸手就推了卡蜜罗塔一下,当下这位穿金戴银的侧室一个不稳就摔到了地上,将手腕扭伤,就地大哭了起来。
这本来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先奈菲尔塔利的想法只是一个误会,拉美西斯叫卡蜜罗塔过去完全只是因为她的舞技天下闻名,想要她为来访的使者展示一番,在前厅——这更说明了其实法老对她并不在乎。所以卡蜜罗塔的不恭与挑衅其实都是源于对奈菲尔塔利特殊待遇的妒忌,自己本身就有错。再次,就算卡蜜罗塔非常不爽,动手的是舍普特,此时只要将舍普特关起来或者杀死,事情就可以轻易解决。
但,如果考虑到奈菲尔塔利与卡蜜罗塔各自身后的背景,事情就不这样简单了。虽然不乏身份各异的情人,拉美西斯在继位两年后总共迎娶的妃子并不是很多,并且,这些妃子的存在几乎全部是出于政治考虑。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一章 宫中骤变 之五
于数年前嫁给拉美西斯的卡蜜罗塔,是三朝老臣西曼的小女儿,生得美丽动人,而且舞技也是非常地好,曾被称为上埃及第一舞姬,当年由塞提一世指给了拉美西斯。此外,西曼的二女儿是塞提一世的侧室之一。借由自己的女儿,西曼在朝中的地位日渐稳固。即使没有这椿联姻,从另一方面考虑,王室对西曼的存在也多有顾及。虽然表面上对王国忠心耿耿,西曼在朝中拥有一大批死心塌地跟随他的党羽,若是触动其一,则会牵连过半的国家中枢机构。
西曼在暗地里的势力不浅,刚登上王位仅仅两年的拉美西斯在诸多方面自然要让他几分。况且西曼做足了面子上的事情,其对王室表现出来的有些夸张的忠心,任谁都无法挑出半分不是。于是在暗地里一种微妙的平衡就这样达成了。
为了维持这脆弱的平衡,这次卡蜜罗塔的手被扭伤,看似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严惩舍普特。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舍普特也并非可以妄动的角色。
奈菲尔塔利在成为拉美西斯二世的皇后之前,是一名神殿的女祭司。虽然如此,这并无法抹杀其身上高贵的底比斯世袭贵族的血统。甚至有人考证,奈菲尔塔利是图坦卡蒙之后的法老的孙女,具有纯正的王族血统。然而,第十九王朝的开朝法老拉美西斯一世并不是王族的后裔,而是第十八王朝的末代法老军队里的一名将军,来自尼罗河三角洲地区的统治者。对来自下埃及的拉美西斯家族来说,娶一位家世辉煌的上埃及名门之女,才可以得到大多数的底比斯贵族拥护,因此与奈菲尔塔利的结合,是保证拉美西斯家族地位的有力背书。这也是当年塞提一世将其精挑细选呈送至拉美西斯二世面前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奈菲尔塔利的家道已经中落,但是她的存在是底比斯众多贵族身份与地位的象征与报障,从而得到了世袭贵族团体的大力支持。
舍普特身为奈菲尔塔利唯一的妹妹,自然也受到姐姐的全力保护,虽然在此事后被关入了底比斯的秘狱,然而对其的处决依旧久久无法定论。因此,原本是一件十分渺小的后宫琐事,在这种背景下,渐渐演化为了西曼势力与支持奈菲尔塔利的世袭贵族团体的两大势力的暗斗。
与此同时,就在几天前,卡尔纳克神庙的大祭司被不明杀手暗杀。
高官被暗杀本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生的时候十分不巧。这名大祭司是西曼势力中核心的一位,生这样的事情,气得那名三朝老臣在家里跳脚,一口咬定大祭司的死亡是世袭贵族暗地操作,从而三番五次地向拉美西斯进言说世袭贵族的势力实在太过猖獗,要求立刻处死舍普特。虽然废掉奈菲尔塔利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是看西曼七窍生烟的样子,不难想象只要是谁提起了这件事情,他就敢站起来尽全力支持。
另一方面,在西曼公然的挑战之下,朝中力挺奈菲尔塔利的世袭贵族团体,以掌管农业的大臣欧姆洪德为,开始从全力保护奈菲尔塔利的地位和权威。不仅公然弹劾卡蜜罗塔的不恭敬,甚至要求卡蜜罗塔向皇后道歉之后,将舍普特释放。
两大团体对峙的局势逐日升级,导致双方在议事厅里经常为一个小小的提议进行来来回回的争执。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十一章 宫中骤变 之六
“或许,这对拉美西斯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冬把宫中生的事情讲给艾薇时,她只是不以为然地将一个椰枣送进嘴里,对冬不冷不热地说,“我只能猜测,之前西曼的势力已经相当强大,西曼团体的提议多半得不到反对与弹劾。如今生这样一件事情,其实是激起了世袭贵族团体的团结与反抗情绪。当权者,也就是法老其实是希望看到自己朝中出现权力的平衡,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一方的权力对其造成威胁。”
这一点颇像中国的皇帝,举明朝为例,为了平衡权利,皇帝赋予宦官相应的势力,从而使宦官、文官和皇帝三者间维持微妙的平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起云涌,其实皇帝的地位却更稳固了一筹。
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名娇小公主即兴对局势的点评,即使她说得非常正确且观点犀利,冬也不会如最初一般花费时间来感叹,只当这一切的生理所应当。听艾薇说完,他已经自然地接口过来,“不过,因为这样的情况,法老打算在三日后举行一场晚宴。”
“怎么?”
“陛下在这场盛宴中会请皇后殿下、卡蜜罗塔以及一些重臣到场,应该是为了调和日前生的诸多事情,或许也是想借此机会对舍普特的事情做出一个了断。”
艾薇又拿起一个椰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其实对这些宫中的事情,她很有信心拉美西斯可以轻易处理干净。然而从冬的只言片语中,令她十分不快的却是在这个历史里,他所迎娶的诸多妃子。
虽然是出于政治考虑,虽然历史回归了应有的正轨,但是听说他的妃子这样与那样的事情,只会往她心中的伤口狠狠地撒上一把咸涩的盐。她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过去身为他宠妃的种种甜蜜回忆与自己再不相干。
如果说还有一丝担心,便是舍普特的处置问题。虽然她对现在的自己百般憎恶,但在另一个时空里,她纯洁的笑容与对自己直白的忠心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所以,就只好麻烦您也一并出席。”冬的最后一句话将艾薇的思绪打断,她愣愣地抬起头,看向眼前俊美的少年,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
冬无奈地一笑,又将刚才说过的话简短地重复了一次,“因为宴会比较重要,身为王室的重要成员,陛下希望您也一并出席。冬已经吩咐下人为您准备出席晚宴的服装等,届时请殿下务必到场。”
闻言,艾薇不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如果有半分可能,她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想见到他的任何一个妃子。更何况还是要以妹妹的身份与那群女人共坐一席。然而,或许只有自己去了,舍普特的命运才会有那么万分之一回转的余地。这个时候,他那看不出明显目的的邀请,反而帮助她消除了心中反复的犹豫。
她思忖了片刻,最后终于抬起头来,展露了应承的笑容。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自然,我去。”
猎鸭 之一 二
王家盛宴。
顾名思义本是只有王族的家宴。然而随着王朝制度的展,到了拉美西斯时期,在王家盛宴里受到邀请的人员已经不仅限于王族血统,却是扩张为在朝中颇有地位的人士,比如王室后裔、朝中重臣、得宠王妃等等。同时盛宴也不仅仅是晚上的欢庆活动,还会掺有一些户外的休闲活动,最终演化为了一场王朝中颇有地位的人群的宫廷式娱乐庆典。
对于在如此庆典中受到法老邀请的人来说,得到出席的权利代表了莫大的荣誉,对于请帖的法老来说,在如此敏感的政治时刻,对于选择参与王家盛宴的人,自然也是要格外小心。
当然,有礼塔赫的帮助,最后的到场者名单非常地讲究。
西曼这一边的当朝重臣、欧姆洪德那一侧的世袭贵族、以梅和孟图斯为代表的中立派均被平衡地邀请;在拉美西斯的妃子之间,皇后奈菲尔塔利、侧室卡蜜罗塔是唯一被邀请的两名女眷;此外还有一些在朝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王族后裔,拉美西斯的姐姐提雅公主以及其妹妹艾薇公主均收到了请帖。
庆典从下午的猎鸭活动开始。
猎鸭是古埃及宫廷式娱乐的典范,用曲型飞镖猎取野鸭是当时社会的特权阶层——王族、朝臣和其他当政要人——行使的特殊权力。虽然这样的效率十分低下,并且古埃及的人民早就明了猎网这样方便的东西来捕获野鸭,但从捕猎者的角度来讲,自己亲手打下鸭子却是十分有乐趣的一件事情。经常可以见到古埃及的贵族携着自己的妻女来到尼罗河畔,男人抛出飞镖,妻女则坐在草杆捆成的小船上,笑盈盈地采摘睡莲,或者捡拾鸭子的尸体。
拉美西斯选择了这样一个保险而轻松的活动作为庆典的开始。
对于艾薇来说,能够走出底比斯王宫,见识一下这种古代贵族式的生活,是一件很令她兴奋的事情。于是一大早起床,她便穿戴整齐——公主出行的服装而不是她日常简单随便的短衣——乖乖地吃过早饭,在屋子里面等着冬将她带去会场。
但少年是带着一脸的歉意来到她身旁的。
今天的冬不同于往日,俊美的脸庞平添了几分英气。这与他的穿着有着密切的联系。日常的冬总是一身淡色的亚麻单衣,或是白色或是米色,带给他几分文官独有的安静气质。而今日,或许是因为户外活动的原因,他选择了一身颇有武者风范的休闲宫衣。白色的短衣上有烫金的边纹修饰,赤金的扣饰上镶嵌着象征勇气的荷鲁斯之眼的纹章。
少年额头上戴着金色的饰,上面精细地刻印着艾薇看不懂的象形文字,精致的黄金映衬得他白皙的肌肤更加剔透。
“陛下说,您的身体或许不能承受猛烈的阳光,因此请您下午尽量休息,到晚上的时候冬会带您前往夜宴。”说这话的时候冬面露难色,以他对艾薇公主的了解,猎鸭这样的活动对她的吸引力大大过一次寻常的宴会。因此当拉美西斯将命令传达给他的时候,他几乎面露难色地想要反驳。
果然,艾薇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那么……”当时进入冬脑海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尽快脱身,于是他匆匆行礼,对艾薇说,“冬先告退了,今天下午就请侍女先服侍您的起居——”
起身,刚要迈步后退,艾薇猛地抓住了他硕大的披风,精致的脸庞上带着一副奇怪的神情,苍白的嘴唇边上勾起一些邪恶的微笑。
“我要去。”
“可是……”冬的脑上一片黑线,本能地有些埋怨交给他这样一个苦差的人。
“反正我就是要去,”艾薇恶毒地笑着,“你总是需要侍者的吧,冬、大、人。如果我不能跟你去,我就自己跑出去,然后告诉别人是你把我丢在那里。”
“但是……”
“放心,我会乖乖的。”艾薇义正言辞地就这样保证下来了。
但是,事实证明,艾薇如此信口拈来的保证,是根本不具有任何参考价值的。
下午,底比斯东岸,生长着茂密芦苇和睡莲的尼罗河岸一角,上埃及最为高权重的人们正汇聚一堂,有说有笑地进行着一场热闹的猎鸭活动。西曼、欧姆洪德等人均带着自己的儿子出场,而另一边,奈菲尔塔利和卡蜜罗塔也都分别入席,在法老的座位两侧的草船上落坐,彼此互相不理睬。
法老尚未到场,却扔下命令过来允许各位大臣先行开始娱乐,礼塔赫还传令过来,猎鸭技术最好的人,可以得到法老丰厚的赏赐,于是朝中年轻的男子们纷纷跃跃欲试起来。
在礼塔赫的又一次提议下,一场猎鸭挑战赛就这样展开。
由一名男子先上前来扔镖猎鸭,以三枚为限,看可以猎到几只,紧接着由另一名男子上前挑战,同样以三镖为限,如果猎到的数量多于前者,则成为下一个被挑战的人,反之则有猎到比较多的第一个继续接受下一个人的挑战。这样的车轮挑战赛将会持续到法老到场,而留到最后的人,便是猎鸭最准确、最具耐力的人。
为了节省时间,侍者提前准备好了鸭子(本是担心当日周围没有鸭子而提前捕捉的),现在将会一只一只地放生出来。
西曼和欧姆洪德二人就好像小孩子一样,居然在这种活动上暗暗较上了劲儿。双方分别派出自己的儿子、或党羽内年轻的朝官上前挑战。好似感到两位大佬的明争暗斗,扔飞镖的年青人都十分卖力,挑战赛十分精彩,引起连连地欢呼声。但是如此一来二往下去,双方有输有赢,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冬与艾薇一起坐在距离法老座位不远处的阴凉里的小船上。
应承了冬要“乖乖地”、“不引人注目地”,艾薇又重操自己最擅长的易容术——扮男生。今次她又戴回黑色的短,穿上侍者的短衣,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躲在冬的身旁。
虽然是白皙的皮肤,但因为在冬的身边,所以即使是外族的侍者也不会引起太多瞩目。二人在华盖的遮挡下,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中猎鸭活动的进行。
“冬,你也去试试啊!”艾薇兴奋地撺掇着冬,双手不由抓着他的披风轻轻摇晃。
少年腼腆地笑笑,并不反感艾薇的举动,“殿下……冬对这样的事情一窍不通,还是不去丢人了。”
艾薇脸一沉,撅起了嘴,“叫我艾薇,我们说好的。”
“但是……”
“你曾经答应过我的呀,”艾薇颇有几分无赖地说,“如果你不这样做,我可就大叫一声说你要参赛了。”
冬连忙伸手堵住她的嘴,年轻的声音连连说,“是是,好的,艾薇……”紧接着他现自己的行为太过失去礼节,连忙将手撤回身后,迅地退到一边。
场中猛地一片欢呼,艾薇转过头去,现是西曼那边的官员又赢一场。这次是连赢三场了,西曼那个老头子笑得十分灿烂,脸上就好像要开出花来一般红光满面。
虽然此时的西曼与那个历史中的不同,但是艾薇始终对他抱着极为糟糕的印象。
在另一个时空里,西曼的小女儿卡蜜罗塔被指婚于十王子,对权力有着极为强烈兴趣的老头,为了能使自己的女婿有机会争夺王位,竟然私通赫梯,出卖埃及情报。今次,因为卡蜜罗塔被塞提直接指为拉美西斯的侧室,所以使得西曼成为内奸的动机已经不存在,他或许并不会成为一个叛国的人,但性格不会变化,他或许变成了一个对权力颇有兴趣的忠心的老头子。
艾薇轻轻地咬了咬指甲。似乎这个时空比起自己去往的历史,其中的变化和出入比自己想象的要多。看来在那个虚幻的过去里,虽然自己只是间隔地出现了数个月,但她对历史的影响,就好像一枚投入宁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向四面八方扩大的水纹,不仅改变了拉美西斯的未来,同时也将其他人的未来、甚至过去一并影响。
愣神之间,场中草船上西曼的官员十分嚣张地叫着,“如何,还有谁敢挑战我!”
艾薇抬眼望去,这确实是一名十分彪悍的男人。挂着汗珠的深棕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亮,四肢的肌肉结实而大块。他蓄着十分豪迈的络腮胡,光头,穿着橘色的武官礼服,应该是法老四大军团中的一位高级将领。此时他手中拿着木制的曲型飞镖,嚣张地摆动着。另一方面,刚刚与他对峙下场的欧姆洪德一方的年青人,额头上留着鲜血,十分没有面子地由侍者划着船,退到了一边。
艾薇微微皱眉,显然那伤口是被这粗野的男人故意打出的。
转头来看看一旁的冬,少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平静地给艾薇倒了一杯水,笑眯眯地对她说,“殿下……艾薇,坐过来喝口水,天气很热。”
再回过头去,那个男人嚣张的脸庞和西曼得意的笑容好像重叠在了一起,或许是天气太炎热的关系,艾薇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筋“啪”地一声就这样断裂了。
所以,当那个男人又一次高喊“有谁,敢来挑战!”的时候,艾薇“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