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六章 条件之二
尚未抬头认清来者,艾薇已经被狠狠地推了一下,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跌到了站在后边的冬的怀里。
她狼狈地抬起头来,看到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看来是一个典型的埃及少女,整齐的短,古铜色的肌肤,稚嫩的脸上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与想法。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地涌进了脑海,她不假思索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舍普特……”
脑海中的记忆出现了错乱,身体本能地等待着听到一声略带紧张,但是却又极尽恭敬的一声回应。但是现实来得猛烈,轻而易举地将假象彻底毁灭。
“呸!你还好意思叫我的名字!都是你,害死了姐姐的小公主!”少女稚嫩的脸庞因为忿怒而扭曲,她双手握紧拳头,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双目炯利地死死盯着艾薇,“陛下饶你不死,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你最好死在古实,永远不要回埃及!”
看着她愤怒的样子,艾薇就好象从未见过眼前的这名少女。她曾经是她最喜爱的小侍女,她在这个世界牵挂的朋友,她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但是眼前这憎恶的样子是为什么,耳畔这愤怒的语气是为什么?
她这样憎恨自己这具身体,因为由这具身体操控的曾经生过的事情并不能受她控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让自己在这个世界珍视的人们全都受到伤害、全部憎恶她。
这种无奈与无助的感觉混杂在一起,使她无可避免地开始犹豫、开始动摇。
她慢慢地低下头去,手握成小小的拳,指甲狠狠地扎入自己的掌心。
她为何要执意回来,她回来的仅是为了确认自己失了朋友、失了爱情、失了在这里生存的所有意义吗?
这并不是她的风格啊!
那么,她究竟要什么呢……?
“舍普特,”温柔而庄重的声音缓缓响起,愤怒的少女方才缓缓收起了不甘的表情,侧身鞠躬下去,嘴里恭敬地喊道,“王后殿下!”
那温和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沉默。但是却能感到一个哀伤的视线正在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的骨头都看透了。
她没有抬头,因为她不敢去看自己眼前的女人。
一种自内心的愧疚掺杂着几分尴尬,彻底制止了她的行动。
“如果她能长大,便也可以出落得有你这样美好的身形。”见她始终没有抬头,王后叹气一般地轻轻说了这样一句,随即缓缓地从艾薇身边走了过去。莲花的清香混合着黄金饰叮叮当当的声音,渐行渐远。
她始终没有抬头,即使舍普特从她旁边路过的时候,狠狠地推搡了她一下,她依旧默不作声。
幸好冬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牢牢地扶着她。
不然她一定会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在这个历史里,之前所有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出她可控的范围。但是只因错入了这具古怪的身体,只因又一次逆反时间顺流的真理,一切就好象副作用一般,全部打回,落到她的身上,沉重地让她喘不过起来。
她回来,真是个莫大的错误。
只为了自己能自私地看他一眼,只为了自己能在同一个时空再与他共呼吸一口空气,她竟将自己迷失在历史无情的洪流中,无法脱。
连自己,也不像自己了。
她咬了咬牙,支撑自己站直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黄金头纱。平缓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她安静地转头,看向略带担心的冬,灰色的眸子流露出冷静的光芒,仿佛刚才尴尬的场景从未生、从未出现。
“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六章条件 之三
法老的书房足足有三个艾薇的寝宫那么大,金黄色的基调,精心砌成的墙面上暗刻着象征王权的王家纹章。灯火充满活力地燃烧在房间四周,使得没有电力支撑照明的房屋内部依然光线充足,明亮非常。莎草纸为载体的文书、信件被整齐地置于一排排神色的木质书架上,金色的装饰被灯照反射出华丽的光亮。宽大的桌子后面摆放着一张国王沙,椅背上雕刻着展翅即飞的秃鹰。
那是这间偌大房子里唯一的椅子。在这个房间里,即使是作为非正式的议事场所,依然只有法老可以就坐。
拉美西斯端坐在国王沙之上,安静地阅读着手边的莎草纸。他身着白色的长衣,棕色的长随意地落在肩上。房间里还飘着淡淡的莲花香气,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色饮品。大厅里面传来了女人的脚步声,鞋底轻轻地落在青花石的地板上,出规律的踢踏声。他微微踅眉,并不停下手中文书的阅读,只是淡淡地甩出一句,“不是叫你回去吗?我说过晚上会去你那里。”
脚步声嘎然而止,房间里骤然安静地宛若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殆尽。
他不抬眼,亦丝毫不介意是谁人站在自己面前。
只过了数秒功夫,一个清脆而明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陛下,我是艾薇。”
他一?,随即抬起头来,视线里骤然出现了一名娇小的少女。
她依然是一身朴素的白衣,不带任何饰、不着任何胭脂,就好象在荷花池那日见到的一模一样。灰色的眸子里面闪着几分灵动的光芒,丝毫不避讳地看回他,让他不由一时难以移开视线。
她在面前数米站定,微微抿起嘴唇,奇妙的气氛瞬时带有几分僵硬。
他的视线划过她的身影,在她的脸颊上慢慢凝结,琥珀色的眸子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孔——苍白的面孔、深邃的眼窝、挺立的鼻子、精致的嘴唇,最后落在了她戴着金色头纱的银上。
“摘下。”
他冷冷地抛出了那么一句。
“什么?”艾薇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并没有任何特别的饰,那么究竟是让她摘下什么?
他快地走到她的面前,修长的手指不带任何怜惜地拉住她头上金色的薄纱,停了一秒,紧接着便用力地扯了下去,连那枚簪子都被拽落,摔到青花石的地面上,出冷冷的声音。
他眯起眼睛,带着几分专注地看着她银色的长散落了下来。
因他莫名的举动,艾薇几乎呆住,张着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她尚未让声音回到自己的掌控时,他已经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又一次拿起了莎草纸文书,“念在你答应为埃及远行的份上,我不追究你擅自进入我的书房,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她一顿,看似涣散的双眼骤然汇聚出锐利的光芒,清脆的声音淡淡地答道,“我是来和你——谈判!”
谈判?她刚才说的两个字是谈判吗?他眉毛一扬,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几近透明的眸子紧紧地锁住眼前的少女,他的妹妹!虽不出声,但是询问已经透过他的眼神表达,
质疑、嘲讽?
不去深究他眼里可能的任何信息,艾薇轻轻地抚了抚自己银色的长,嘴角掀起了一丝苦笑。“以我,一个足够诱人的饵的身份,来向你,一个迫切想要征服努比亚的人,谈判。”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六章 条件 之四
鹰庙门口的鹰,荷鲁斯神的化身。可惜此庙建筑年代较晚,是在拉美西斯时代之后近一千年建立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谈判?她刚才说的两个字是谈判吗?他眉毛一扬,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几近透明的眸子紧紧地锁住眼前的少女,他的妹妹!虽不出声,但是询问已经透过他的眼神表达,
质疑、嘲讽?
不去深究他眼里可能的任何信息,艾薇轻轻地抚了抚自己银色的长,嘴角掀起了一丝苦笑。“以我,一个足够诱人的饵的身份,来向你,一个迫切想要征服努比亚的人,谈判。”
她不停顿,只是快地说了下去。
“努比亚不似埃及土地丰饶,不如赫梯武器先进,不像叙利亚地理位置重要,不过是与埃及南疆相连。若如那些老臣所说的、以联姻稳固努比亚,从而没有后顾之忧,进一步攻打赫梯的说法太过牵强。最近数年来,埃及一直从努比亚征收雇佣兵,自塞提一世以来二者关系毋庸置疑,我国根本不用特意嫁一位公主过去维持关系,与其做这件事情,不如依靠联姻巩固与正在慢慢崛起的亚述之间关系,作为赫梯的邻国,亚述的意义更加重要。”
“你,若是对努比亚动了心,动的必然是吞并它的心。”
“你要快,以最快的方式、最小的损失将努比亚彻底收复,为将要来临的与赫梯间的对抗,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假借我远嫁努比亚的名义,不过是想利用我,达到某种军事目的。只有我,才是埃及名义上皇室唯一一个可以出嫁的公主,”艾薇自我调侃地说着。
他不语。
“只有足够大的饵,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惕。而所谓足够大的饵之中,只有我的生死,埃及是毫不在意的!”王室里只有她的生死,是他毫不在意的啊!艾薇的眼里掠过了一丝自嘲的哀伤,但紧接着,这份软弱的神情就又化为了硬朗的坚强。
“所以,我要和你谈判。”
“你的愿望,我来替你完成,我的愿望,则要你来替我完成。”
“你自然可以强迫送我去努比亚,但是没有我的配合,我坚信你的计划不会成功。”
宽阔的法老书房里,只有两个人。薇清脆的声音坚定地抛出这句话,如同一片透明的水晶,投入无形的池水,激起数层波纹,然后,宽阔的空间又渐渐变回如死般寂静。
年轻的法老坐在桌前,左手轻轻地持着莎草纸制成的文书,透彻的琥珀色眸子微微垂低,久久没有言语;然后他猛地抬眼,细长的瞳仁倏地锁住了眼前娇小的银公主。
艾薇并不躲避年轻的法老锐利的眼神,勇敢地与他对视、四目相接。
她知道
他正在心里评价自己
她不会退缩,亦不会示弱……
但是那眼神的交汇,是多么令人心碎。
如今才知道,爱情这种事情,原来是这样地转瞬即逝。
过了许久,拉美西斯缓缓地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艾薇,他开口,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你要……什么?”
深深地闭眼,感受着痛苦慢慢爬过心脏的每一寸角落。
她……要什么。
他的无情?他的残忍?他的毫不在意……?
那一刻,她总算明白了。不、她早就明白——
她要
她要他平安地、伟大地活下去
要他快乐。
就如她最开始想的那样,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属于他的时代里,在属于这个光明之子的时代里,变成伟大、变成传奇。
而她……
“我有三个条件。”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六章 条件 之五
“我有三个条件。”
她看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三个,”忍住宛若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袭来的闷痛,她平稳着自己的嗓音,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于快征服一个国家的可能来说,不过是些细小的要求。”
“你讲。”
“第一,你要答应让朵安全、荣华地安度晚年。”
朵保护着她,但朵也忠于法老,善待朵,不会是错事。
“可以。”他不假思索。
“第二,我可以不要祭司职,但是你要追封回我母亲高级祭司的位置。”
谢谢她生下了这具身体,不然她怎会有机会回到这里,再次见到他。
“我之前答应过你保证你王室公主的血统,这自然可以。”
她微微颔,灰色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她想让他快乐,她想让他幸福。这种心情是这样的强烈,强烈到即使自己会因为哀伤而化为一片阳光下轻轻飞舞的尘埃,她也在所不惜……
而她终于现,如果自己可以带着这具身体,按照他所想的,远远地离开他的视线,协助他完成那精心策划的政治布局,就是目前的她,可以在这个时空里,在不妨碍历史进程的情况下,带给他最大的快乐。
但是……
“第三呢?我洗耳恭听。”他双手抱在胸前,绕过桌子,向她走近了几步。
迟疑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灰色的眸子如同水一般平静,看向他,但是却好像无法聚焦。
“第三呢?我满足你!”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急躁,轻轻地在空阔的大厅里回响。
难道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她吗……
她自以为生离死别的爱情,原来在时间和空间的蹂躏面前是可以这样地脆弱不堪?
艾薇轻轻地笑了。
既然如此,那么,也允许她保留一点小小的私心吧。至少,在完成去古实的任务后,她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空。在确认他的一切都好之后,让两条划错了角度的直线越过交点,各自向前,从此二人再无瓜葛。
就这样吧!
曾经迷离的视线,在那一刻汇集成一束锐利的光芒,她终于开口,“我听说,在埃及有一个神秘的护身符。”
他一愣,她继续说了下去。
“它的名字,叫作荷鲁斯之眼。”
他扬眉,看向赶到门口恭敬待命的冬,感受到君王的视线,冬连忙点点头,“确实有这样的传说,真正的荷鲁斯之眼,是独一无二的秘宝。”
他看向她,她便也看回他
真正的荷鲁斯之眼……是真实的存在,缇茜并没有骗她。
艾薇轻轻地呼气,“就是它,我要的就是‘荷鲁斯之眼’。”
*
如果不想扭曲未来,就不要碰触过去。
“我相信,你会将‘荷鲁斯之眼’带给我的……这是你的宿命,你一定会回来的。”
与现代离别时,缇茜说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那时候,艾薇心中充满了各种的不屑,她只是抱着百万分之一的希望喝下那瓶药水,藉着冲破死亡的危险,去获取一瞬的心满意足。直到刚才,她才真正地开始缇茜的话。
“我听说,在埃及有一个神秘的护身符,叫做荷鲁斯之眼。”
那一刻,她终于清楚自己的想法。她的理智、她的骄傲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突然跳了出来,将她凌乱的心情瞬时梳理清楚。她已经决定,决不再碰触历史,多余的奢求只能使得她的冒险变得本末倒置。她的爱情,在他获得他真正想要的一切的时候,就会划以终结,然后被永远地埋葬在她心里。
不去理他会爱谁娶谁在意谁。
不去想刚才在他屋里生了什么,
不去管究竟谁可以踏入那美丽的荷花池,
不去看他的眼神究竟会在碰触到谁的那一刻变得温柔。
哀伤不会消失,但却不会再蒙蔽她的双眼。她的下一步,是无论如何,她应当找到荷鲁斯之眼,她相信荷鲁斯之眼可以解释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在古代埃及会有一个和自己同名的少女,为什么与自己的面貌有几分神似,为什么自己会一次次如此幸运却略带残酷地回到“他”的身边。
爱她的他
憎她的他
那一瞬间,脑海闪过了太多的思绪。她抬起头来,灰色的眸子格外地清澈,黑色的瞳孔犀利地锁在眼前英俊的法老身上。
“就是它,我要的就是‘荷鲁斯之眼’。”
去寻找“荷鲁斯之眼”,她借此便有了在这个世代再停留片刻的意义和理由。
找到“荷鲁斯之眼”,她至少可以在这场令人心痛的游戏里占据主动。她愿意前往努比亚,替他完成他的心愿,但那之后……她可以选择永远地离开这个伤心的时代。
“满足我这三个条件,我愿意前往努比亚,尽全力满足你的愿望。”
她咬住嘴唇,略带紧张地看向他。
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希望他点头,或者是冷酷地拒绝。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助,因为看不透另一个人的心情,而感到无所适从。
直到——
“依你。拿到荷鲁斯之眼,你就出吧!”
直到冷漠的声音不假思索地打碎她心底残留的一丝犹豫。
她重重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睁开眼,他已毫不留恋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了方才放下的纸莎草书。
他原来是这样地厌恶她……
她看着他微微垂下的棕色丝,看着他淡淡的琥珀双眸,看着他修长结实的手指。
就好象这样看着他,看了三千年。
好了,她最初回来的目的达到了,她看过他了。他依旧平安、伟大地活着。
多么好。
很久很久,她终于微微地屈膝,如同最初一般,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声音一如刚进来时那般清脆而平静。
“陛下,谢谢。请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
他没有抬头,她微微叹气,深深地闭上眼,转身走出了房门。
他听到她脚步声渐渐远去,骤然抬起头来,看到冬在门口略带迟疑地看向自己。他轻轻地颔,冬连忙转身向艾薇远行的地方跟去。
在厚重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透过那即将阖上的夹缝,他专注地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在灯火忽明忽暗的小路上,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
木门重重关上,厅内一片寂静。
仿佛这屋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人。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七章 雾 之一
孟斐斯遗址,拉美西斯塑像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微扬的嘴角却隐着不易察觉的悲哀。
深夜如同浓墨一般落了下来,笼罩住充满青葱树木的庭院。
起风了,雄厚平稳的尼罗河水声在耳边缓缓响起。
偌大的王家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莎草纸的文书,结实的关节微微泛起一丝白色。几近透明的琥珀色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好像要看穿那紧紧闭合的厚重木门。
和平常一样,处理完白天的政事,用过晚餐,坐在书房里阅读重要的文书。有时礼塔赫会参见,与自己聊聊周边数国的局势变化,有时孟图斯会来,向自己汇报埃及边境的近况,最近奈菲尔塔利也会来,借着小公主夭折的借口,来探望自己。
最近就一直是这样了。生活就好像荷花池的水,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涟漪。
从接掌摄政王子之职那天起,世界对他来说,就不会存在任何意外,帝国、敌国、臣子、后宫、子民,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所有的一切全部是全盘布局中的小小棋子,庞大的帝国在父亲塞提去世两年后,在他的操控下,有条不紊地运转,一步一步走向清晰的明天。
绝无例外。
但是,现在,在他操控的棋盘里,出现了一枚奇怪的棋子。
这颗棋原本不过是他千万颗棋子中的一枚。在过去的数年里一直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掌握在手中,那卑微渺小的存在,甚至让他一度想要将这颗棋的命运从自己华丽的棋盘中彻底抹杀。他轻描淡写地布局,想要一杖将棋子打碎。但是,这简单的举动却偏偏没有得愿,从她在他杖下幸免于难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这枚棋,他再也无法忽视这个人的存在。
她,开始变得让他捉摸不透。
依然诡异苍老的银色丝。
依然奇怪别样的灰色眼眸。
依然病态罕有的白色皮肤。
依然是情妇所生的下贱血统。
但是他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有那样的勇气,可以在法老暴怒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侍女;她有那样的坚强,在他讽刺她时却能微笑地说愿意为法老做些事情;她有那样的见识,可以在从未踏出深宫的情况下,明确地指出埃及、古实、赫梯、亚述等诸国的局势……
荷花池畔,金色的阳光和蔚蓝的池水带给了他奇怪的错觉,失控的举动让他懊恼,一怒之下决定强制改变她的命运,几近幼稚地通过这样的手段以来证明自己对这颗渺小棋子的绝对控制权。然而她平静的回复让他内心更加混乱。今次见到她,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与漠然。扯掉令人产生错觉的淡金薄纱,提醒自己那银色的丝,正是来自于在自己身边呆了十几年,自己最不屑、最蔑视的血统下贱的妹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贸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不可否认地、又一次大大地跳出了他的掌控,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这大胆的行为居然没有激起他的怒意,反而让他饶有兴味地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在他对她少得可怜的记忆里,这个令人厌恶的妹妹总躲着他、总是带着怯怯地眼神看着他、从来不敢质疑他的任何命令。
他实在想不到,她竟可以突然敢贸然晋见、自信满满地扔下两字——“谈判。”
虽然依旧是那样地略带生疏,但是她比他一直以来理解地要聪明太多、锐利太多。
礼塔赫、孟图斯,包括哪些自己身边最位高权重的臣子们,谁会与法老谈条件。这个谁,他无论如何猜测也想不到会是她——
一个女孩子,他的妹妹。
他细心隐藏,在那一刻心底划过的细小波动。他想继续听下去,她究竟要什么,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与他谈条件,条件虽然是三个,但是他清楚明白,重点会是最后一个。
第二个条件说完,她停顿了下来,娇小的下巴微微扬起,她看向他。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七章 雾 之二
那一双眸子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好像在看着其他更为遥远的地方。浓密睫毛所覆盖的眼睛里,充斥了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大雾。他极少见到雾,只有一次,在一个甜美的梦之后,他走出大殿,在太阳尚未出现的清晨,他见到底比斯被淡淡的雾笼罩了起来,那是一种令人难以明喻的虚无感,好似触手即是,却又遥不可及。只在太阳撕开云层出现後,那种朦胧的感觉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她眼中的神情,就宛若一场雾,但是却远比曾经所见的更加浓密,不管他如何去猜想,也抓不出她思想中的半分端倪。
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她出现那样的面孔。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假思索地同意满足她三个条件,是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乖乖地前往古实、帮助埃及、帮助帝国……但在那一刹,他竟蹦出了一丝古怪的想法,他希望她的第三个愿望是,说她想留下来,留在埃及、不去任何地方。
为什么。
在那一刹,一种奇妙的冲动好像凌驾于所有的分析与理智,他竟然觉得,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不管合理与否,不管可能与否。
只要她说出口,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满足。
究竟是他在下棋,还是棋子迷惑了自己?
突然急躁了起来,她眼中的雾,好像在那一刻铺天盖地地弥漫了出来,以征服性的姿态涌进了他的心里。
“第三呢?我满足你!”
他脱口而出,那一句完全不像自己说出的话。来不及懊恼,来不及撤回。迷茫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大雾却突然散去,清澈的眸子好似剔透的晶石,锐利地看着自己,却已读不出半分的犹豫。
“就是它,我要的就是‘荷鲁斯之眼’。”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她的唇边勾起了一丝微微的笑。荷鲁斯之眼是什么,答应她又有何难事!她并不是因为要帮助他,她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要他快乐”,原来——原来只就为了这所谓的秘宝,她就可以心甘情愿地离开埃及、前往古实,嫁作他人!
原来,内心如此混乱的人,只有他一个吗?
突然烦躁了起来,烦躁到自己无法控制。
“依你。拿到荷鲁斯之眼,你就出吧!”
在那一刹,他看到她重重地闭了一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满足。他狼狈地转身逃回到自己位置,再一次拿起文书,想要强迫自己的思绪能够再一次聚集在那张纸上。但是脑海却依旧塞满了毫不相干的思绪,没有办法不去在意隔着偌大桌子,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他曾经是那样地厌恶她……所以他本是那样乐意让她去扮演一颗可以远离自己的棋。但现在,他却无法再忽视她的存在,他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这样的错觉,究竟是为什么,谁能告诉他。
这样的迷茫令他烦闷,令他……惧怕。
原来,他也有怕的东西。
他重重地放下文书,仰头深深地呼吸,然后靠向椅背。深棕的丝沿着肩膀流淌下去,他用力的闭上眼睛,心中一阵阵没来由的烦闷、迷惑、不安,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底应该如何说明……那个时候,不如杀死她就好了!
右手紧紧地扣住胸前的薄衫,俊挺的眉毛重重地踅起。
但现在……做得到吗?
突然哪里也不想去,他只想入睡。在过去的一千个夜晚,他只想见到她。……唯有她,才能安抚他凌乱的心情,轻而易举地打消他所有的迷茫。
“拉神,哈比女神,请让我入睡,我要入睡,我想在梦中再次见到她……”
风吹过高大的蕨类植物,出沙沙的声音,眼前的灯光轻轻地跳跃着,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寂寞地落在空阔的地面上。低沉的声音融入深夜微凉的空气,一次又一次,那样虔诚、那样无奈。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八章 卡尔纳克 之一
“荷鲁斯之眼,到底是什么?”艾薇从地上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箱子里抽出一根金色的带,将头在脑后束起来,然后又用脚趾将放在床畔的凉鞋勾了过来。
冬有点怔地看着艾薇那种完全没有半点公主样子的行为,犹豫地开口,“殿下……其实可以叫侍女来……”
“不用了,我一向只需要一个仆人照顾,朵已经不在了,难道还叫你做不成,我自己来吧。”语气中略带嘲讽,艾薇一身轻便的洁白短衣,灰色的眼睛眨一眨,又坐回床边,双手撑住下巴,看向冬,“你知道荷鲁斯之眼的事情,告诉我。”
冬一阵莫名其妙,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你还要它做什么。但是在宫中良好的修养使得他依旧非常礼貌地回答了艾薇,“其实冬也不很清楚,只是听坊间有传说,真正的荷鲁斯之眼只有一枚,价值连城。”
“哦,”艾薇点点头,然后又笑了笑,“好,那我今天出去转转。”
“但是、殿下、那个、”看着艾薇毫不犹豫大步流星地就要往屋外走,冬一下慌了手脚,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修长的双臂一下子展开,略带腼腆地将艾薇挡在了狭小的房门前。
“噢?不是这样看,还不知道你挺高的嘛?”艾薇抬头看了一下冬,看起来俊秀的脸旁,但是却没想到已经高出了自己半个头,“让开让开,我要出去。”
“殿下,因为您很快就要……厄……嫁于古实,现在还是呆在宫里比较安全。”冬小心地选择措辞,以免不知怎样惹得艾薇大脾气,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现这个面貌古怪的公主,根本不像其他人盛传的那样软弱、内向、文静,反倒像一个一旦被踩到尾巴就会大雷霆的小老虎。他可不想没来由地被她教训一番。
艾薇歪头看了看冬,然后一拍掌,“恩,对了,我这个样子出现在底比斯的大街上是有些怪。”她转身走回那堆箱子翻来覆去地找到了一顶在当时颇为流行的深蓝与黑色假,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又走回了房门,洁白的小手轻轻推着冬的胸,“可以了,让开让开。”
冬的脸微微透出一丝粉红,他轻轻地抓住艾薇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放了下来,“陛下会担心的,艾薇殿下。”
艾薇轻快的表情在那一刻突然凝结,秀气的眉毛微微踅了起来,但只有一秒,笑容就又回到她的脸上,“他不会的,再说,”
她两手拉着冬的胳膊,硬是把他拽离了门口,“我这是出门去找荷鲁斯之眼的线索,找到了还可以加快我去古实的度,我这样配合,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是……”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趁着那个空档,艾薇就从他的身侧灵巧地转到了房门外。
“跟我一起去?”艾薇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毕竟对古代底比斯还不那么熟悉,她可不想迷了路。况且,冬好像还挺有地位的,很多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带着他就会容易不少。“跟我去,你可以看着我,而且拉美西斯也不会责怪你。”
冬叹了口气,其实她本没有这个权力出去的吧……看着艾薇转过身去快地向前走,他只好无奈地小跑跟了上去。
今天他正好也要出门,就依着她吧。
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底比斯一如既往地被刺眼的阳光笼罩着,砖土制成的房屋泛出了华丽的淡金色,蔚蓝的尼罗河上飘着数只白帆的小船,借助着悠闲的微风缓缓地移动着。街上来往的市民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他们背着自家的农作物,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向底比斯城中心的交易市场走去。
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艾薇却无暇顾及。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偷溜出来,作为一个重要的政治工具,一旦拉美西斯现,说不定从明天开始就会将她彻底监禁,所以这一天的时间弥足珍贵,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出荷鲁斯之眼的线索,然后再依情况而动。
一切比最初回来的时候清晰了不少,先,荷鲁斯之眼是确实存在的;其次,得到荷鲁斯之眼,可以大大增加她在古实之行的主动权。一旦目标明确,接下来就都简单了。她目前的要举措,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荷鲁斯之眼。虽然得到了拉美西斯的承诺,但是他的多疑、他的冷酷,当远离爱情的光环笼罩之后,渐渐显露了出来。荷鲁斯之眼是她在古代的生命线,所以她不能、也不愿意将此生杀大权交于他人掌控。
爱情固然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但盲目的送死她却不要。在古实之行里帮助他,并且自己还能活着,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荷鲁斯之眼虽然已经是当地非常流行的护身符,但若想追溯其起源,必然是直接从神庙开始追查起来更加方便。作为上埃及的府,埃及的政治及宗教中心,底比斯汇集了古埃及最为庞大且华丽的神庙,不能不说为艾薇接下来的举动创造了非常便利的条件。
“那么,就从卡尔纳克神庙开始吧。”在街边一角,艾薇有条不紊地对站在一边的冬说,“去那里找个人问问。”
冬眼前一阵眩晕,“殿下,一般的祭司不会知道像荷鲁斯之眼这种可称为秘宝级别事情的太多信息;而高级的祭司……”
“没关系,”艾薇眨眨眼,“你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吗?”
冬一愣,“冬这次出来得很仓促……”
艾薇盯着冬白色长衣下金色的护腕。
冬叹气,利落地摘下两手的护腕,向艾薇递过去,“就只有这幅护腕了,殿下如果喜欢,就拿去吧。”呜呜,很喜欢的护腕。
艾薇接过护腕,嘴边勾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份量不错,你会现这个东西在我手里会比留在你胳膊上有用的多。”
这叫……什么理论。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八章 卡尔纳克 之二
但这个护腕并没有如同艾薇所说的字面上的意思那般真正地留在了她手里,而是直接被她送进了工匠铺,被砸了个稀巴烂。
“在这个易物换物的时代,这种大型的金饰还是很能派上用场嘛。”如是说着,艾薇提着碎金子,带着脸上略铁青的冬冲进了底比斯当地的集市。
很快,艾薇变一手拿着一个在市场交换回来的略带古旧的小盒子,另一手提着装着冬那双被打碎的护腕残尸的小袋子,与冬踏上了前往卡尔纳克神庙的路途。
“殿下,这个盒子……”冬看着那个有些破旧的木制小盒子,一肚子委屈想说却又说不出来。那是一个大约有两只手宽的盒子,上面凸刻着象征着轮回的画面,而在背面则是一个荷鲁斯之眼的纹章。最为重要的是,那盒子被一把生锈的小铜锁扣了起来。等于说,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放了什么,艾薇却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冬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委婉地说,“没想到殿下对古董也有研究。”
艾薇看看冬,无辜地说,“我不懂啊。”开什么玩笑,这已经是一个属于古董的时代了,她怎么会比古董更懂古董……
冬感到一阵眩晕。但是他依旧是带着那副傻傻的笑容看着艾薇,语带暗示地说,“这个盒子的价格确实比一般的盒子贵了不少……”
艾薇白了他一眼,“你不用说了,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你是礼塔赫的人,我说到底也是一个女祭司,想要进到神庙里去,应该并非难事。关键是如何才能打探出相应的信息。”艾薇吸吸鼻子,举起了盒子,“这是我刚刚想出的一个办法,在我的那个时……那个……反正就叫做‘抛砖引玉’。换言之,人们倾向于交换信息,胜于仅仅是给予信息。我只是用一个假的荷鲁斯之眼,换取更多的真的秘宝的信息。”
她又看了看冬,径自加快了脚步。“你不信没关系,一会我们可以看一下。”
冬苦笑一下,连忙迈开步伐,紧跟在她身后。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八章 卡尔纳克 之三
走了约有半个小时,两个人到达了神庙的门口。
没有祭祀活动的卡尔纳克神庙保留着庄重的静谧。数十个公羊头的诗芬克斯列席通往正门的道路两侧,耀眼的阳光带着几分侵略性地洒泻下来,黄金颜色的石路夹杂着包着金箔或银箔的石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光。这条通路极致狭长,一边连接着卡尔纳克神庙的正门,一边通往底比斯的中央。
艾薇隐约想起,这座神庙就是她穿越回来时,睁开陌生**的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景象。
“原来她是卡尔纳克神庙的女祭司……”她站在华丽的通路前,喃喃自语。
卡尔纳克神庙是底比斯最为古老的庙宇,经很长时间6续建造起来,历经数个王朝的修葺完善。著名的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图特摩斯三世、拉美西斯三世等都在这里留下了流传千古的痕迹,更不用说是建筑的疯狂爱好者拉美西斯二世。艾薇不由轻轻笑了起来,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可以在卡尔纳克神庙的诸多位置找到拉美西斯风格的石柱、壁画。
他一定是很想让后世知道他的伟大功绩,所以才留下那么多东西吧。
“……殿下?”看着她莫名展露的笑容,冬不禁又一次变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还没来得及问,艾薇已经收敛了微笑,透明的灰色眼眸犀利地看着眼前硕大的神庙,
“带我去平常祭司出入的门。”
“难道你不知道吗?”冬真的很想这样问,但是看回眼前的少女,一袭简朴的白衣,娇小的身体饱含着难以述明的气质,清脆的声音叙述出平淡的语调,既不是命令也不是疑问,但却让他无法忽视、无法拒绝。
艾薇公主的事情,他听说过不少,多半是一些负面的话语,从没有人说过她会具有这样的魄力与影响力。那种不经意间显露的越年龄的稳重气质,使他几次三番不受控制地听从她的差遣。
冬挠挠头,看着艾薇平静的面孔,无奈地扯出一个如常的笑容,“好的殿下,这边走吧。”
向南走了数百米,前方渐渐出现了神庙的主体。平时祭司去神庙工作,并不是通过祭祀使用的华丽通路,而是另有入口,冬引着艾薇向一扇巨大的石门走去。
眼看就要到达石门,身旁突然传来了慌乱的跑步声。艾薇不由停下脚步,侧身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孩子疯也似地向她跑过来。
那个孩子衣着破烂,脸上和手臂上沾满了污泥,但是却遮不住他外族人的面孔——苍白的肌肤、浅棕色的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一下子摔跪在艾薇面前,用力地抓住艾薇洁白的裙摆,小小的关节泛出吓人的白色,大大的眼睛里堆满了恐惧的泪水,“求求……求求您,救救我!”
艾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冬。冬的笑容却突然凝结在脸上,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孩,然后又看看艾薇,眼里莫名地染上了几分难以置信。最后,他轻轻地拉住艾薇的手腕,“不用管他。”
那男孩闻言,更是用力地抱住艾薇的小腿,言语里带着声嘶力竭的祈求,“求求您!不然我会死的!求求您!”
正在犹豫间,孩子身后又穿出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艾薇一抬头,看到几个满脸凶煞气相的埃及士兵,正手持刀剑,气势汹汹地追赶上来。
男孩见状,吓得立刻躲到艾薇身后,用尽全力抱住艾薇的腿,小声地抽泣着,“求求您……求求您。”
埃及士兵站在艾薇面前,抬手用刀指着艾薇的鼻子,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奉命捕犯,将他交予我们!”
艾薇抬眼看了一下那些宛若饿虎一般的士兵,没有颜色的军服,略微挺起的肚子,显然不是五大军团的将士,却在这里耀武扬威;又垂眼瞥了一下自己脚下颤抖不已的孩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辜的恐惧。
这个孩子,连五岁都没有吧……
她没有表情地看回士兵,淡淡地说,“请问这孩子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士兵粗声粗气地说,“少废话,这是法老的命令!你若包庇,我连你一起砍了。”
她微微皱眉,拉美西斯的命令?时空怎样变,他也不会愚蠢到大肆地捉拿孩子开刀。即使是重犯的孩子,也至多是配边疆,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地要他性命吧。
艾薇正打算说什么,一旁的冬上前一步,冰冷的手稍微用力地握住了艾薇的小臂,深胡桃色的眸子里竟然染上了一丝古怪的神色,那一双眼睛是这样温柔,却又是那样冰冷,“不要管他。”
艾薇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变化,她咬住嘴唇,她偏不信。不信拉美西斯会有那样不知所以残酷的命令,她只当是这些士兵扭曲他的意思,妄自菲为。
她垂,将刚才敲碎护腕剩余的碎金子全盘端出来,轻轻地说,“这些给你们,孩子我要了。”
几个大汉一愣,紧接着就轰鸣一般地笑了起来,为的一把抢过金子,“这金子可以救你不懂法令的罪,但是却不能救这孩子,我们的命还要呢!”
什么意思?
“你瞎了不是,这孩子是希伯来人!不仅如此,他是反抗法老的希伯来人。”
记忆猛地划过艾薇的脑海,在三千年后的图书馆,记载着关于拉美西斯二世最血腥的一段传说,在他的时代,他曾下令,将全部初生的以色列男婴,一律杀死。这一切迫使幸免于难的摩西带领以色列人,翻越西奈山,逃出埃及。
以色列人在得到这个名称之前,是叫做希伯来人的!
她只当这一切是传说,然而……眼前这凶神恶煞一般的士兵,那明晃晃的刀剑,好像印证了这一切绝非虚假。
他真的可以,那样地残忍吗?他这种冷酷凶残的面貌,为什么自己好像从未见过。她一低头,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不,拉美西斯是不可能下达这种没有附加条件的命令的。他缜密的思考不会允许他这样做,即使是杀戮也必然会是建立在某种原因之上,她相信他,以她对他活生生的了解,她信他远远胜过那本破旧的历史书。
愣神之际,腿边的孩子仿佛为了支持她的想法一般,突然狂一般地叫喊了起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反抗法老,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他——”
他抽泣着,辩解的话语被吞噬到静默的空气中,停顿了数秒,他便疯一样地向艾薇身后跑去,甚至不给时间让艾薇说句“等等”。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拼命逃跑,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地软弱。但他毕竟是个孩子,不管是多么地努力,又能躲过多久呢,他怎么可能逃过这几个大兵的追杀。这几个明显是假借法老之意,想要大开杀戒的下等士兵!
“他逃了,追!”数个士兵握紧刀剑,丑陋的脸庞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展露出兴奋的神色,准备向孩子奔去的方向追赶。艾薇灵巧地蹲在地面上,抓起一把尘土,毫不犹豫地扔到了跑在最前面的大汉脸上。大汉狂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艾薇就势坐到地面上,双手撑住身体,修长的腿用力伸出去,踢向站得不稳的士兵。
正在原地跺脚的士兵不出所料慌乱地向前跌去,但是手里的长刀不受控制地挥向艾薇的脸颊。艾薇连忙抬起手,在那一刹那,冰冷的刀刃划过艾薇洁白的肌肤,瞬时在她白皙的小臂上留下了一道赤红的伤痕。
鲜红的血顺着她洁白的小臂滴落了下去,掉在黄土铺成的路面上,渐渐化为狰狞的黑色。
跑了一半的孩子停住了脚步,充满泪水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宛若根本不相信会有人挺身而出保护他。
“愣着做什么!快跑!跑出底比斯,别再回来!”艾薇冲他大喊一声,那孩子一呆,含着泪水的眼睛用力地看着艾薇,慢慢地退后几步,随即快地转头,拼命地向北方跑去。
转回身来,为的大汉眼里已经充血,他恶狠狠地将装着碎金子的布袋向地上一扔,“你今天死定了!”一挥手,几人张牙舞爪地冲上来。
“哼,来吧,怕你们不成。”艾薇轻蔑地吸吸鼻子,反正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要自己了,回去的方法八字还没有一撇,至少自己刚才还做了一件好事,而且还有一个美少年在身边,死了也有一个垫背的。
不过……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片,还是有一点怕的……
呜……逃跑吧!
夜晚的卢克索神庙,正上演着恢弘的声光秀。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八章 卡尔纳克 之四
双脚突然一下子软,她无法从地上顺利地爬起来,这具身体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背叛了她!冷汗猛地从后背渗出来,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士兵的重剑正在划破热烈的风,即将落在她的身上。而这一刹,冬用力地拉住艾薇,深胡桃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猛地一下拉起她,带着她向卡尔纳克神庙的入口处跑去。
“冬?”
他跑得好快。有他拉着,自己就好象要飞起来了。假渐渐地松开了,银色的长一下子在空中散开,好像一块美丽的丝绸,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如同钻石一般美丽的光芒。
“冬,你很会跑嘛!”原来祭司都可以跑这么快,回头看看身后的士兵竟然被渐渐甩远了,艾薇心中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若没有他,恐怕刚才……
旁边的景色因为快而紧张的奔跑变得模糊不清,看不到冬的面容,只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呼的声音。只是眨眼的感觉,二人已经站在了神庙的门口。然而巨大的石门却紧紧地闭合着,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我是冬a柯尔特!让大祭司来见我,开门!”冬紧紧地抓着艾薇的手,冰凉的手心里微微沁出些许汗水,日常恭敬的声音里骤添几分陌生的感觉。
艾薇担心地看向身后追上来的士兵,“喂,冬……”
为什么跑进了这个死胡同,如果神庙门不开,那么就会被这几个士兵追上来。冬的度很快,其实如果向其他方向跑,是不会有问题的。
“别担心。”冬低头看看薇,修长的手臂稍稍用力,将艾薇揽到自己的胸前,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同于日常的神情,“我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
靠逃跑吗?艾薇心里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只有感动地点点头。冬又一次扬,再次开口,声音更加洪亮,“我是冬a柯尔特!开门!”
几个士兵已经追上了前来,为的士兵听到冬的话语,动作间有了一丝犹豫,他嘟囔了一声,“这么窝囊,不可能是那个柯尔特!”
冬倏地转过身去,将艾薇藏在自己背后,看向那几个块头有自己两倍大的士兵们。
看不到冬的表情,艾薇小心地抓住他后背的衣衫,试探地说,“你跑得很快,我们跑吧。”
冬没有回头,声音里却没有了往日的笑意,“他们要付出代价。”
士兵们挥舞着重剑,犀利的剑锋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轰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开玩笑,付出代价的是你们——”
狂妄的宣言尚未告一段落,石门在身后轰然开启,步伐声、兵械声、呼吸声凌乱地出现。艾薇回一看,神殿的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出来,一排排地列位于冬的面前,手中明晃晃的兵器直接地指向已经呆住的士兵。后面数名穿戴整齐的祭司急匆匆地走出来,列队两侧,光头的大祭司手握蛇形法杖,一边擦着汗,一边赶上来,脸上堆满了恭敬献媚的笑容。
冬不回头,只轻轻地说,“很迟。”
“冬大人,冬大人……十分抱歉。实在不知,今天王宫里面……”大祭司拼命地道着歉,向前走来,本想要继续说什么,在看到艾薇之后,连忙会意地点点头,一转话锋,更是极尽恭敬地说着,“艾薇殿下前来,有失远迎,十分抱歉、十分抱歉。”
冬大人、艾薇殿下……?
几个士兵已经吓傻,反映了数秒之后,双腿才开始如筛糠一般颤抖不已。
“冬大人、殿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祭司肥肥的脸上堆着笑,献媚地对冬说。
冬看看艾薇,深胡桃色的眼睛凝在她受伤的小臂上片刻,然后轻轻抬手,将她额前凌乱的丝梳理至一旁,脸上又挂回了原有的笑容。他抬起头来,看向大祭司。
“艾薇殿下好像找你有些事情,这些人我亲自处理。你快接待艾薇殿下吧。”
大祭司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又擦了擦汗,紧接着连忙对艾薇大大地行了一个礼,“殿下,那么,请快随下官进去吧。”
艾薇拉住冬的衣角,担心地说,“没关系吗?”她能理解冬对这几个人的不满,但是他一点武功都不会,会不会因为动怒冲上前去,反而将自己伤到呢?冬是个好孩子,不想看到他受伤。
冬笑了,“没关系。我只是监督神殿卫兵处理这几个人而已。殿下快些与大祭司大人谈吧,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要回宫殿。而且,您的手也需要包扎一下。”
大祭司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着说,“冬大人说得是,殿下快随下官入内详谈吧。”
艾薇犹豫地看看冬,又看看周围真刀明剑的神殿卫兵,再看看门口几个抖如筛糠的士兵。觉得问题不大了。她这才微微点头,看向一旁毕恭毕敬的大祭司,“那么祭司大人,我确实有件事情是想和您谈的。”
大祭司连忙弯下腰去,一侧身,恭敬地让开道路,请艾薇向里面走去。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冬,艾薇迈开步子向里走去,大祭司也匆匆地跟着艾薇的脚步向神殿里面前行。外面列队的祭司随着退了回去,厚重的石门就此在身后轰隆一声重重关闭。
将冬,神殿卫兵,和那几个士兵隔在了外面。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九章 怀抱 之一
“殿下,今天不知您前来,有失礼节。十分抱歉,十分抱歉。”走在神殿里面的空地上,大祭司一个劲儿地和艾薇赔不是,那稍显过分的拘谨,搞得她不由有几分莫名其妙。
“不用了,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您。”艾薇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举起了手里的小盒子,“我的侍女今天贡与我这个,说是什么‘真正的荷鲁斯之眼’,我也不会打开,您是卡尔纳克神庙的大祭司,一定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帮我断一下真假。”
大祭司连忙恭敬非常地接过那个小盒子,但只看了一眼,就略带失望地又一次弯下腰去,“殿下,下官虽然不知道这个盒子究竟为何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并非是真正的荷鲁斯之眼的承载体。”
“噢?”艾薇做出一个“她竟敢骗我的”表情,然后挑挑眉毛,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看向不远处的祭祀殿,“那么请问祭司大人,究竟荷鲁斯之眼是怎样的呢?”
大祭司笑笑,“这个殿下,没有人见过荷鲁斯之眼的真正样貌,但据说它存在的时间已经长于埃及了。”
“你刚湃肥邓的憧梢钥隙ㄕ飧龊凶硬⒎鞘呛陕乘怪鄣某性靥澹绻忝患俊?
大祭司连忙躬身,“是的殿下,虽然下官没有见过荷鲁斯之眼,但是因为卡尔纳克神庙自建成起有守护‘秘宝之钥’的功能,因此下官略微了解一些。”
艾薇依旧假装不关自己事情的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盒子,“那……为什么这个盒子一定是假的呢?”
大祭司清了清嗓子,“这个,那么不如就让下官为殿下您简单地介绍一下,下官所知的、关于‘荷鲁斯之眼’的事情——”
热风轻轻地吹过神殿,大祭司挥退了两旁的祭司,将艾薇向殿内请去。艾薇微微摇,径自走到一根雕刻精细的梁柱旁靠住,灰色的眼睛轻轻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倏地聚焦在了大祭司的脸上。
“就有劳您了。”
“——正如殿下所知,荷鲁斯之眼是埃及非常流行的护身符。秃鹰与眼镜蛇守护着蓝色为基调的眼睛,荷鲁斯神的眼睛象征着勇气,是家喻户晓的图腾纹样。但是,这只是纹样而已,真正的荷鲁斯之眼的形状却没有人见过。”
大祭司继续慢慢地说了下去,“荷鲁斯之眼是神之眼,从创世之初便存在于世,越一切生命、越一切灵魂、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力。真正意义上对他的记载来源于两千年前法老残留的碑文,在王家的金字塔里曾经放置过真正的‘荷鲁斯之眼’,数年前曾有法老为了某种目的,将荷鲁斯之眼不惜一切代价取为己用,结果蒙受了莫大的诅咒……总之,自那以后,为了限值荷鲁斯之眼,我们将它‘封印’。”
“封印?”
“是的,由四个神庙分别掌管‘钥’,得到每个神庙的‘钥’,才能合其之力,取得荷鲁斯之眼。”
“‘钥’?”
“这四个神庙是卡尔纳克神庙,掌管风之钥。此外还有三个神庙,我们知道的是,考姆恩布神庙、掌管地之钥,哈切普苏特女王神庙、掌管火之钥……”
“女王神庙……那个是,祭庙吧?”
大祭司看了艾薇一眼,然后平静地鞠躬,“是的。是祭庙。”
看来命令“封印”的人一定比较憎恨哈切普苏特女王,艾薇心里飞快地掠过这个念头,然后又看向大祭司,“那么,第四个是……”
说到这里,大祭司突然停止了言语,过了片刻,他才又开口,“殿下,第四个‘钥’的事情,只有最高祭司才知道了。”
“就是礼塔赫这样的级别吗?”艾薇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之后才想起自己这具身体以前也是在祭司院里打工的,突然说出这样不尊敬的话语,确实比较可疑。
所幸大祭司并没有太注意艾薇的用词,他只是点点头,“是的殿下,关于钥的全部事情,只有第一先知才会知道,并且没有文书记载,仅通过口口相传。”
艾薇愣了一下,脑海飞快地转过。这样看,线索还是蛮明确的,并非好像缇茜曾经说过的那样毫无头绪。
没有注意艾薇的心理活动,大祭司继续说了下去,“今天早些时候王宫里也过来了命令要礼塔赫大人准备好荷鲁斯之眼的相关材料,陛下今天也打算造访卡尔纳克神庙,想必也是来了解荷鲁斯之眼的事情的。”
什么?不是和她开玩笑的吧!艾薇一下子愣住了,狠狠地瞪着大祭司。
“不过,这样看来,现在可能已经畅谈的不少时间了。”大祭司完全没有注意到艾薇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说了一半,他的眼神倏地凝结,直直地看向艾薇身后。
紧接着,大祭司深深地弯下腰去,恭敬地向艾薇身后的方向敬礼——
去听了久石让音乐会。
果然是大师之做,好听得令人感动。真希望这份恢弘的感动可以与宫崎骏的童话一起,成为心中不变的、最美好的回忆:)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九章 怀抱 之二
那种极尽恭敬的拜礼方式,让艾薇几乎用脚趾想就知道生了什么。那一刻,冷汗一下子就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她在心里暗暗诅咒,为什么越是不想生的事情,就越会生。她第一个反映就是索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作迷茫地看着眼前祭司恭敬的样子,摸摸自己的头顶,“那么我就先走了,不劳您这样大礼送了。”
话没说完,她就大踏步地从祭司身边走过去,不,甚至可以说是近乎小跑一般地向前移动。
大祭司有些莫名奇妙地微微抬头,看着艾薇,不解地说,“可是……殿下……”
然而,大祭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一句非常、可以说是阴冷的声音打断。
“站住。”
这一刻,艾薇本能地停下了脚步,伴随着一股寒气沿着自己的脊背渐渐涌上来,让她想不顾一切地向大门冲过去,但是身体却又一次背叛了她的意志,僵硬在那里,动也动不了。她吞了下口水,压下自己紧张的表情,非常缓慢、非常小心地转过身去,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双淡淡的琥珀色眼睛也正在没有表情地看着她呢!
呜……依然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艾薇连忙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平复自己快的心跳,乖巧地拉起自己短短的白色裙摆,自然地行了一个略带古怪的礼。
“不知陛下在此,多有打扰,艾薇告退了。”她看着被太阳烤得炙热的地面,心中涌起阵阵紧张。现在不比以前,在这具身体里的自己是如此地令他厌恶。想着自己这样冒失地跑出来,如果真的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会不会也被绑在某个高地拷上个三天三夜,让她和这具古代的身体一起变成*人干。
想到这里,她便垂着头,慢慢地后退、转身。好,开始跑吧!要一气呵成!
但是这项伟大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突然自己手臂就猛地被大得吓人的力气扣住了。一回头便看到了那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但是却也冰冷得可以将人凝结的脸。
他微微踅眉,嘴唇轻轻抿起,就这样用力拉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坚持了数秒,艾薇只觉得被抓住的关节疼得不行。她略带委屈地小声抱怨,“放开我再说话可以吗……我不跑……”
但是他依然不语。
“好了,你随便抓着吧……”呜呜,好惨。
但是他偏偏却松开了她的胳膊,对一旁战战兢兢的大祭司一偏头,“把医师叫过来。”
大祭司慌慌张张地将任务布置下去,嘴里一边恭敬地回复拉美西斯,“陛下,医师很快就会过来。冬大人已经在门口处理那些士兵了……”
他微微颔,但是视线却从未离开过艾薇,琥珀色的眸子好像要将她的**看穿,直接触摸她的灵魂,让她打心里觉得有几分不舒服起来。她下意识地拧住自己的手指,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带着几分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地面,不愿去看他。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他轻轻地叹气一般地呼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自己面前,在与自己不足一步半的距离停下。低沉而淡漠的声音从脑袋上传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艾薇想了想,将手里的盒子捧了出来,强忍着心里的几分挥之不去的酸楚,硬是挤出一个开心的微笑,“为了这个,你看。”
拉美西斯看着她举起的那个破旧的小木盒,眉毛不由微微踅起,头轻轻地撇开,“这是什么?”
看着他淡漠的神情,艾薇自嘲地笑笑,将盒子拿了下来,“我以为是荷鲁斯之眼的东西,我想——我想早点找到荷鲁斯之眼,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遗憾地去……”
闻言,拉美西斯又将头转了过来,视线淡淡地落在艾薇的脸上,嘴唇轻轻地抿起。
一旁的大祭司擦着汗,连连附和,“是、陛下,艾薇殿下确实是来询问一些关于荷鲁斯之眼的事情,一定是为陛下分忧……”
“安静。”拉美西斯不看大祭司,轻描淡写两个字,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喘。
“退下。”
话音刚落,大祭司立刻几乎连滚带爬一般快向神殿内侧跑去,不出数秒,空阔的通路里就只剩下了艾薇和拉美西斯。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九章 怀抱 之三
空气里如死般寂静,沉重地宛若凝固的硬质,将这直长的通道滴水不透地封闭了起来。
他们不看对方,也不说半句话。
气氛又开始变得压抑,面对着他,她感不到关心、感不到爱意,只有痛苦的忧郁、沉默还有……疼。
艾薇轻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好像被人抓住一样的疼痛。想起初次回到这个时代时,他对自己那绝情的一杖,莫不是那一下将自己这具身体弄出了什么问题。用力地吸气,竭尽全力地不去想这件事情,等到那让人要流出眼泪来的痛苦稍微减轻之后。她用力地开口,苍白的脸上却再也挤不出半分笑容,“那……我先走了……”
“等等!”还未转身,一直没有开口的他却突然地将她叫住。
她迷茫地转头过去,一刹那,只见到他透明的琥珀色眸子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微愠意。他看向她,嘴唇微微抿起,浓俊的眉毛重重地皱了起来。她不由奇怪,为什么……会生气?自从回到这里,每次面对的都是那张扑克脸,连怒的神情都见不到了……
是啊,很久没有见到了。
她用力的跑着。
活了这么大,头一次跑得这么努力。周围的士兵渐渐少了。自己究竟跑到哪里了呢?
已经有点呼吸困难了,但是她却一步都不敢停。身后宛若有洪水猛兽一般,她已经能感到某人的怒气正在渐渐逼近自己。
可是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生气啊!
为什么那个人还要这样不辞辛苦、怒冲冠地追过来阿!
到底要她怎么样嘛!
“唉唉!”艾薇终于跑不动了,就在她的步子渐渐缓慢下来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双脚骤然脱离地面,仿佛飞起来一样以一种相当快的对地度前进。“阿!不要杀我呀!”
她真是无助得只能这样叫了。
“奈"菲"尔"塔"利!”
呜……实在是不敢回头看他。
拉美西斯单手横揽着艾薇,将她一下子就拽到马上来,左手牢牢地禁锢着她的腰,右手一边抓着宝剑,一边握着缰绳,双脚用力,战马就跑得更快了。看着怀里娇小的人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琥珀色的双眸不由得更加怒气四射。如果自己能够做到,他真想干脆一刀杀了她,做成木乃伊,是不是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四处乱跑,踏踏实实地留在埃及阿!
“那个……究竟为什么生气,我这次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艾薇虽然心中有诸多不满,不过此时还是聪明地采用了温和的口气,试探性地问向自己身后暴躁的男子。“我觉得这次你应该表扬我才对……”
“你闭嘴。”
hat?居然对她这样说话!艾薇一怒,颇想转身大骂他一顿,可眼角一瞥他右手鞘上染着血污的宝剑,到了嘴边的话又那么生生吞了回去。忍耐,一定要忍耐。不然自己的生命就只好在三千年前的古埃及画一个不算完美的句点了。
“奈菲尔塔利,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老实回答,我就把你扔到尼罗河里喂鳄鱼。”好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话语,今天由他嘴里说出来却有着几分不容忽视的恐怖。艾薇不由不受控制地点起头来。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难道果然还是要屈服于强权了吗。
“你和雅里"阿各诺尔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艾薇愣住了。
见她不答,琥珀色的眼眸里添了几分冰冷。握着宝剑的手不由紧了一些,隐约地可以看到凸现的青筋。
“薇!……”
猛地,谁人扣住了她的肩膀,一阵毫不怜惜的粗暴让她猛地抬起头来。眼前一阵眩晕,视线里的那张脸带着难以明喻的怒意,那样的熟悉——
没现之前,竟然,滚烫的液体瞬间漫溢出了眼眶。
那种感情再也无法抵挡,那种委屈再也无法隐瞒。
不知哪里来得这样大的力气,她用力地伸出瘦弱的双臂,手里拿着小木盒,手臂则紧紧地拥住眼前的人。耳朵努力地贴近结实的胸膛,集中精神,她听到了心脏扑通、扑通,强有力的跳动。
就好象每一次进入他的怀里。
每一次。
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就好象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抱紧了怕她会疼,抱松了又怕她会跑……
心脏。
他的心脏总是这样强有力地跳动着,却在稳健中但着几分紧张的紊乱。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她也用力地抱回他,抱回拉美西斯,抱回她想念了三千年的那个人。
她强压着哽咽,用力地说,“谁……也不是,什么关系也没有……”
熟悉的声音模糊地从头顶传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真的非常想你,我喜欢你。”
“艾薇!”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九章 怀抱 之四
“艾薇!”
突然,这句话好像惊醒了她。她猛地抬起头来,灰色的眸子里还充着泪水,苍白的脸颊上还带着微微的红晕。看到面前拉美西斯的脸,那是一张带着不解、却又带着几分怒意的脸。
那是他的脸啊?
“艾薇!你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为什么是这样的对话……为什么要叫她艾薇呢!
那个人,不会叫她艾薇的……
“他是……只叫我‘薇’的……”她喃喃地说,手突然一松,破旧的木制盒子顺势掉到地上,哗啦地一声,碎裂了开来,破碎的木屑缓缓地飘到空中,在阳光下慢慢地浮动,最后、沉默地落到地面。
在那一刻,就好像一个华丽魔法的终结。刚才漂浮在眼前的回忆、令人心酸而又甜蜜的错觉,在木盒落地的那一刻,骤然划下停止符,好似美丽透明的肥皂泡,啪地一声碎了,消失入了空气中,再也找不到半分残余。
丢失了灵魂一般,她缓缓地垂下头去,看向那破碎的盒子,静静地躺在残旧木片当中的,一个青铜制成的荷鲁斯之眼图章。
明知这是假的,但却如此希望这就是真的。
明知即使这是真的,也无法将她带回那个时代,永远回不到他的身边——
拉美西斯在这里,但是比非图却不在了,和她一起分享过那些快乐、那些痛苦的那个人不在了!不管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哪里都没有了,那个时空就好象这破碎的盒子,早已烟消云散。不管如何付出、不管如何努力,都不会回来了,哪里都找不到了!她微微地颤抖,小小的肩膀不住地晃动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扣住自己的脸,大大的眼睛仿佛不能聚焦,嘴唇苍白得好像要死去一般。
所有的一切都不如失去名为希望的东西支撑来得恐怖,因为一旦绝望了,那么就结束了。
结束了吗?结束了?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不想离开他,不想再也见不到他……不想结束啊!
“艾薇!”
心中突然扬起难以抑制的烦躁,他用力地扣住她的肩膀。
她的丝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金色,她的眼睛里映出了旷蔚晴空的蓝色,就好像梦中的少女隐约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名数年前就不时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带着令他心动的淡淡微笑,莫名地,那成了他心里最无法放下的珍贵影像。她曾说过她在他的未来,于是他便耐心等待,在心中做出一百种假设,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环境下再一次与她相遇。
在荷花池畔,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她。怀抱她的手微微颤抖,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敲打着胸口。而现自己只是将自己的妹妹看错时,失望几乎将他推入冰冷的谷底。那一刻,他才现,自己原来是这样地迷恋这位梦中的神秘少女。即使他从未真正地见过她、从未……真实地碰触过她。
而现在,那少女的影像又一次地与艾薇的影像相互交叠,却在他的面前,伤心地说着另一个人的事情。
她究竟在想什么,她究竟在说什么,
他已分不出此时心中那份怒意究竟是因为谁,他已分不出眼前的究竟是自己奇怪的妹妹艾薇,还是金的少女。他只想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口中提起的那个“他”是谁!——
那片大雾又一次疯狂地弥漫了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乱,乱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对艾薇的迷茫也好,对梦中少女的渴望也好,全部的一切绞驳在了一起,眼前人的面孔变得模糊,他只觉得她看起来是这样地柔弱,那绝望的身影就好象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一般。
他用力地摇着她,她的视线却迷茫地无法在他脸上聚焦。
“你想要荷鲁斯之眼,我已承诺你!”为了那秘宝,他今天亲自来了这里。他已经承诺了她,为什么她还要露出如此的神情。
那样的迷茫,就好象侵入他内心的那片雾,一片不属于自己的雾。脑海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出乎意料地清晰。
这里是埃及,一切,都应该是他的!不管她是谁,是什么!
双手不禁微微用力,结实的关节稍稍泛白,修长的手指陷入她瘦小的肩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秀气的眉毛因为些许的疼痛而微微皱起,略带焦躁地等待她的视线再一次真正地落到他的身上。
但——如果她真的看向他,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九章 怀抱 之五
“陛下,冬参见——”年轻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冬单膝跪着,头垂下,任凭浅棕色的头深深地挡住了他的一切表情。
听到这个声音,艾薇仿佛猛地惊醒一样,双眼睁得大大的,略带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低头看了一眼冬,又看回了一脸慌乱的艾薇。俊挺的眉毛微微踅起,扣住她肩膀的宽厚手掌慢慢松开,在她的肩膀两侧缓缓地握成拳,停留了片刻,然后倏地收回了他的两侧。他轻轻地一带身后的斗篷,转身走开艾薇几步,站到了跪在地上的冬的面前。
少年穿着洁白的长衣,衣角沾着少许鲜血。拉美西斯微微垂,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冰冷却淡漠的光芒,“怎么?”
“结束了,”冬干脆地回答。
“恩。”拉美西斯也简短地回复了他,仿佛早就知道一切一般,不去提及究竟生了什么、经过又是如何。“起来吧。”
冬站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快地扫过了艾薇,随即就恭敬地垂下头,让到了一边。
“陛下。”
“陛下——”
熟悉的男声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后面尾随着颤颤巍巍且恭敬异常的老人的声音。几人回头过去,一位身着祭司礼服的青年带着医官走了过来。俊美的青年有一头乌黑的长,直直地垂到腰间,皮肤白皙得仿佛吹弹可破,优雅的唇型微微扬起,隐隐透出几分宛若初春阳光般柔和静丽的笑容。高挺而秀气的鼻子衬出一对深深的眼窝,长长的睫毛随着每一次眨眼而扇动,被正午的太阳照射出了影儿,打在那一对仿佛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上。
他步伐急促,但是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和,带着安静的笑容,犹如阳光、流水一般,令人不由想多看几眼。这便是被称为帝国双璧的、埃及历史上最年轻的第一先知,礼塔赫。
缓缓迈着脚步,见到法老回头过来,礼塔赫便深深地鞠躬敬礼。一旁的医官随着连忙拜行大礼,极尽恭敬地将额头贴到了地面上。
“免礼,过来吧。”拉美西斯轻轻一甩斗篷,转身背对艾薇快步地向礼塔赫走去。医官连忙站立起身,忙不迭地向着艾薇小跑过去。
礼塔赫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年轻的法老,纯黑的眸子里流转着温和的光芒,透过拉美西斯的背影轻轻地扫过艾薇。与艾薇视线汇集的一刻,那略带疏远的视线突然凝滞,他精致的笑容略微收敛,红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那一刻拉美西斯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使他又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回法老的身上。
“拿到了?”
“是的,陛下,这边请——”礼塔赫恢复了日常的样子,修长洁白的手指向神殿的内侧。拉美西斯微微颔,顺着礼塔赫手臂的方向大步走去。礼塔赫却留在原地,双眼紧紧地盯着艾薇,直到医官给艾薇拜礼,他才收敛了自己的视线。
“殿下,礼塔赫失礼了,请多保重。”美丽的青年微微地鞠躬,脸上再一次显出那宛若阳光、流水一般的笑容。他泰然自若地转身,快步却优雅地向法老远去的方向跟去。
艾薇略带怔地看着他快步疾行的样子,脑海里骤然划过另一个历史里最后一次与他相见的场景。那个时空里,这个年纪的礼塔赫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了吧,如今能见到他这样地健康真是太令她开心了。想法不由显示在表情上,艾薇看着礼塔赫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掀起一丝快乐的微笑。然而下一秒,她骤然现不远处的拉美西斯正偏头回来,淡漠的琥珀色双眼轻轻地扫过自己,在与她四目相接的一刹那,仿佛带着厌恶一般,他快地转头回去,加快了脚步。
果然,还是很讨厌她,不是吗——艾薇自嘲地笑笑,尽力不让自己的心情低落到谷底。
“陛下,刚才……奈菲尔塔利……”礼塔赫跟上了拉美西斯,轻轻地说着什么。内容虽然听不清楚,但是奈菲尔塔利的名字却清晰地传入了艾薇的耳朵里。
心情,还是无可避免地跌到了谷底呢……
“殿下,殿下——”冬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艾薇这才回神过来,硬是扯出一个微笑来看向旁边的少年。那双深胡桃色的眼睛正在担心地看着自己,看到她再一次看向自己,才如释重负一般再次充满了温和的笑意,“殿下,不要请医官为您包扎一下手臂的伤吗?”
艾薇一愣,然后就紧紧地抓住冬的衣角,十分担心地说,“倒是你,有没有受伤呢?没有关系吗?一切顺利吗?”
少年腼腆地后退了一步,洁白的面孔上染上了几分红晕。“没、没事的,殿下,您……”
艾薇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鲜血已经凝结,变为狰狞的黑色。她笑眯眯地挥了挥胳膊,“没事,我愈合的能力很强,而且好像那个伤也并不重呢!”
“不行,”冬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轻咳了一下,“不、那个……殿下,如果您不包扎一下的话,就算是您救下的小孩子,也会觉得难过的。”他摆手将示意医官过来,“不管如何,包扎一下。”
艾薇愣愣地看着冬,然后突然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直觉得冬是个小大人,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却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可就刚才的话来看,确实是个年轻的小孩儿呢。她连忙点点头,将手伸出来给医官,“是是~那么就包扎吧。”
她一直忍不住微笑着,弄得冬尴尬地站在一边,却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我说冬,”艾薇心情愉悦地看着天空,“你一定很受礼塔赫重用呢。”
“礼塔赫……?”冬的声音里有几分不解。
艾薇低下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冬,“是啊,你不是礼塔赫的人吗,我看祭司院里除了你之外,根本就没有这样可爱的人嘛。”她又忍不住笑了笑,冬真是个好人,她有些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回到古代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少年。
“包扎好了就回宫殿吧,冬。”
“啊、是、是。”
看了一眼被自己快转变的话题搞得有点糊涂的少年,艾薇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仰头看向晴朗而高远的天空,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炙热的空气一下子涌入了她的身体。滚烫的沙粒摩擦着她的呼吸,强大的光线让视野缩小、再缩小。
脑海里的思绪变得狭窄。一个简单的词汇不停地重复着。
秘宝之钥。
秘宝之钥。
秘宝之钥。
也许它是真的存在,也许它真的可以,让她回到未来……
但是,如果她得到了荷鲁斯之眼,她会就这样……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