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一章 第一百次转世 之三
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自那一日,转眼过去了数月。本以为现世已经没了交集,但是他却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这里。
他与他并非完全相同,但是却挡不住那令人惊讶的神似。透明的琥珀色双眸、直挺的鼻子、宽厚的嘴唇、结实的身体,那淡漠的声音让她不禁产生了一波又一波奇异的错觉。
但他不是他,他是安卓瑞亚,他是现世摩洛哥公国的王子。
大名鼎鼎的王子,俊美的外表使他获得了与国家实力不符的名气。多少少女为之尖叫,多少名嫒趋之若鹜。祖母是著名影星格蕾丝a凯莉,自己又是王族的嫡系血脉。anetpierrecasiraghi,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和仅存的童话。
但是……
不管是多么地高贵、多么地英俊,与那个人比起来,他却总好像少了什么。
“殿下,您在到访前完全可以告知一声啊?我们也可以相应地依外交礼节加以准备。”依礼节都应该是如此吧,以摩洛哥王室和莫迪埃特家族的地位,第一次相互间的拜访和会晤,必然应当遵循一定的礼节流程。以前双方从未建立任何交往,这次王子却如此随意而突然的造访,并使用了非正式而且随意报上的名字,正因此,艾薇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怎么?我已经通报令尊了。”冷淡口气混合着略带武断的态度,宛若昨日一样令人熟悉。艾薇不由得想笑,但是心中却好像堵着什么,如何也笑不出来。
“怎么有空造访伦敦?”
“你不是说有美丽的蔷薇给我看吗?我便过来看看。”安卓瑞亚转身,随意地坐在了会客室的椅子上,看向窗外绿色的田野。“在哪里?”
这其实真是个不高明的借口,其实已经是初秋了,蔷薇早该凋零,稍微有点常识都知道这个时候见不到那娇嫩的花朵。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只是想来见见她,因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经过了三个多月,他依然忘记不了她。忘记不了她的相貌,忘记不了她的声音,忘记不了她哽咽着请他来伦敦一见。随着时间的流逝,本应模糊的面孔竟然变得更加清晰,百日前匆匆一会,竟然让他可以记住她相貌的每一个微小细节。
深邃的眼窝,浓密卷曲的睫毛,水蓝透彻的眼睛,小巧挺直的鼻子,精致粉红的嘴唇,冰雪般白皙的肌肤,阳光般耀眼的直。
就好像有很多年很多年,他都在想着她、在怀念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当闭眼的时候,这幅美丽的容颜就会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见过的、交往过的、拥抱过的女人有那么多,多到记不得名字,记不清相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喜好——身材高挑、**惹火、略带成熟,每一个都是如此,逢场作戏宛若家常便饭。但是,这个女孩子,眼前的这个身材瘦小、面貌略带稚嫩的贵族小姐,一位本应该与其他名嫒没有任何不同的女孩子,竟让他不知所措,无法释怀。
他并不认为自己爱上了她,但是思想却好像越了他的控制,直接辖管他的一举一动一思一绪,让他根本无法将这个人从脑海中挥去——他居然为这个人反常了,他居然莫名其妙地为一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变得不像自己。这就是他为什么来这里,以私人的身份暗访伦敦。他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他只是想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的,殿下,那么请随我来吧。”一回神,那个在思绪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女孩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请让我带你去看看全伦敦最美丽的蔷薇。”
“你……”
他一楞,艾薇已经按动门边的按钮,管家的声音正以适中的音量从墙上的微型话筒里传出来。
“是的,艾薇小姐。”
“准备一下车子,我要与殿下前往温室。”
“小姐……请问,应该准备哪辆车子呢……”
通话的另一方传来了犹豫,艾薇斩钉截铁地接口道,“我平常用的那辆就可以了。”切断通话,艾薇对着安卓瑞亚微微一欠身,水蓝的眼睛宛若天空一般地透彻,清脆的嗓音带着几分愉悦,“我们可以出了。”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一章 第一百次转世 之四
他们走出刚才所在的城堡附楼的时候,一辆小车就已经静静地停在了那里。原来那并非是一辆严格意义上的“车子”。清洁能源动力的太阳能小型车,嫩黄色的车身,上面架着十分可爱的遮阳蓬,车体斜后部还刻着一朵十分精细的蔷薇,旁边用金粉勾勒出了类似翅膀的形状。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估计是给艾薇专门在花园里面作近距离的交通用的。
于礼数这可能是不太合,所以刚才管家才会犹豫一下子吧。年轻的王子正想着,艾薇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灿烂的笑容映着明黄的小车说,“殿下,委屈您一下了。”
那笑容是如此明媚,竟让他透过这张笑颜仿佛看到了耀眼的阳光,那璀璨的样子,让他几乎有些睁不开眼、无法直视。心脏开始强而有力地跳动了起来,一股情感猛烈地敲击着他的胸膛,呼吸竟然开始有些不通畅了起来。
“殿下?”她只是坐在那个小小的车子里,微笑着看着自己,他就好像一个初尝爱恋的少年,竟然紧张地不知所措。这种令人无措的情感,究竟是来源于何处?安卓瑞亚略带犹豫,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摆出一幅自然平静的样子,走了过去。高大的身体略带不适地挤坐进那辆小车,肘部不慎微微地接触到少女略带冰凉的白皙手臂,瞬间就好像有股火焰要从那里燃烧起来了。
“请注意,我们要出咯。”艾薇只是笑着,并没有注意到安卓瑞亚脸上略带不自然的表情。车子安静地开起,平稳地向城堡后方的大片绿野开去。修剪整齐的草坪,可以在一年四季都保持着富有活力的绿色,略带湿润的风吹在皮肤上,十分舒服。
“殿下,如果可以站得高一点,就能看到更大片的绿野了。”
安卓瑞亚微微点头,但是这空旷的地带,如何站得“高”一点呢?他把头撇过去,看向远方,“你叫我安卓瑞亚就可以了,不用以殿下相称。”
艾薇闻言,身子突然轻轻一抖,她好像刚刚意识到什么似的,骤然抬头看向身旁的安卓瑞亚。风正轻轻将他的及肩的头吹起,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陷的眼睛在天空的映射下显现出清澈的琥珀色。一时间,她迷茫了,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是谁呢?而她刚才一直在说话的对象,又是谁呢?
怎么一时间,她竟连自己都迷失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看着这双令她心痛的眸子,她无法叫他安卓瑞亚。
她宁愿一直叫他殿下,幻想自己在叫另一个人,另一个古老国度的年轻继承人……
“……艾薇?”略带冷漠的声音让她一惊,飘到很远去的思绪在那一瞬间又集中到眼前的人身上。万分之一秒,不等他问,她按动了手下的一个刻着蔷薇花纹的按钮。
他一定会问她在想什么,她却无法启齿,告诉他她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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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黄的小车倏地展开了一双金属制的羽翼,车体下方喷射出气流,那以太阳能为动力的小车子竟然平稳地飞了起来,以离开地面大约一米的高度缓缓地飘浮着。虽然只是微小的高度,但是却足以望见更远的田野了。安卓瑞亚愣了一下,接着便看向了身边的艾薇。这辆小车绝对是价格不菲,不仅是定制,而且使用的全部是最先进的能源与汽车技术。他听过这个艾薇并非莫迪埃特世家的嫡系子女,但是依照她所接受的待遇来看,莫迪埃特侯爵一定是非常、非常地宠她的。
“你知道吗?”艾薇轻轻地偏过头来,金色的丝掠过白皙的肌肤,水蓝的眼睛映出了安卓瑞亚的样子。“之前说过的话,是真的。我是真的想带你看看我喜欢的蔷薇,看看我居住的城堡,看看我大片绿色的田野,想和你一起飞翔,我想……”
“呆在我的身边吗?”他接过话来,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无法说明的情感。酸楚的感觉骤然从艾薇的心底涌了上来,她微微地咬住下唇,却迟迟无法点头,只是用力地握住眼前的控制盘,直直地看向远方。
“殿下,那蔷薇所在的地方就在前面了……”她虚弱地说着,想要把那话题岔开。
他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用尽一切力量伪装的想法,熟悉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冰冷的语调仿佛来自于深海的底部,“你究竟在透过我的眼睛,看着谁呢?”
她一震,握住控制盘的手失去了力气,小车歪歪扭扭地向地面落去,他立刻将手伸了过去,温暖的大手隔着艾薇冰冷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控制盘,用力扳住,才让车子慢慢地平稳地停落在了地面上。
“实在……对不起。”艾薇抱歉地说着,想要将手从他的控制下抽出来。
但他却一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那略带冰冷的柔软触感是这样地熟悉,好像在许久以前,他曾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这样凝视着她,对她说出那句世界上最甜蜜最真挚的话语……
他的行为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
不管她在看的人是谁,他很想吻她……
“艾薇小姐?”
就在此时,几分苍老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漂浮在二人间浓厚的暧昧气氛。两个人突然由梦中醒来一般地看着仿佛突然出现在一旁的白老妪,她在庄园已经工作了数十年,这几年因为年迈,所以就被派过来专门负责打理蔷薇园。此刻她微陀着背,带着担心地匆匆赶来,想要伸手去扶艾薇,“您没事吧,刚才看到您的车子好像——”
可在视线接触到安卓瑞亚的那一刹,老妪的声音骤然停止了,她呆站在那里,略带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卓瑞亚扫了她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聚集到艾薇的脸上。他缓缓地放开了手,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礼貌与生疏,“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顿了一下,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金色的丝,语调再次变得温柔,“你的生日之前,我会再来看你的,艾薇。”
艾薇想开口说什么,安卓瑞亚却已经翻身下车,快步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回去,艾薇愣了一下,紧跟着跑下了车去,对着他的背影连忙说,“殿下,那蔷薇……”他轻轻地挥了下手,打断了艾薇接下来的话语,并不停止脚步地向前面快地走去。
艾薇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却始终无法迈出脚步追赶上去将他拉住。
那一刹……他是要吻她的吧,她会躲开吗?如果这个老女佣没有出现,
或者,她会……接受吗?
“那个人不是拉美斯。”
什么?
言语间听到了一个古老而熟悉的名字,艾薇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向了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佣人。她也正难以置信地看回艾薇,略带混沌的灰色眸子里竟然闪出了几分奇异的光芒。艾薇刚想张口,她已经更快一步说话了,“不用怀疑,那人并不是拉美斯,他应该是他的后代吧,或许是……他的第一百次转世。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二章 荷鲁斯之眼 之一
“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老妪的声音竟然染上了几分哽咽,她拉住艾薇的小臂,因为衰老而粗糙的掌心摩擦着她左腕的红色疤痕,竟让她感到了些微的疼痛。“果然在莫迪埃特家族、果然啊!我等了几十年,终于找到你了。你一定回去过的吧!你是刚回去到那个古老而神秘的年代的吧!”
艾薇强压住心里的惊慌,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故作镇静地说,“缇茜?;伊笛,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虽然在莫迪埃特家族工作了几十年,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对我这样不尊敬!”语毕,她就好象要逃跑一般地转过身去,想要快步坐上车子离开。
她想逃离的,是在心底隐隐燃烧起的希望。她早就不该有的荒谬的希望。
可是那个叫缇茜的老妪不知如何可以那样敏捷,竟然一下子赶了上来,以更大的力气扣住艾薇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苍老的声音里面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是那个年代吧?不是吗?漂亮的少年礼塔赫、威武的军人孟图斯,而你!你是与那个人在一起吧,看你的表情,一定是的!那个俊美的王子!拉美斯!那个能够空手驯服公牛的少年!是他吧!”
礼塔赫、孟图斯,熟悉的名字好像穿越了无尽的时空,隐隐地呼唤着她心底最珍贵的回忆。拉美斯、拉美西斯,她说的人会是他吗?真的吗!艾薇直直地看着缇茜,水蓝色的眸子摇摆不定,手心里竟隐隐地渗出了汗水。
缇茜又逼进了一步,嘴中喷出的气息全部洒在了艾薇的脸上,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是的!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美丽眼睛啊!那来自于图雅皇后的高贵血统!那睿智深沉的心智!一定是见到了他!不然你不会对那个名字有如此反应,不然你不会和刚才那个人在一起,那个人一定是拉美斯的后代!”
“你认识……比非图?”艾薇难以置信地说着,缇茜的声音宛若从遥远的地方飘忽而来,他们的对话让她产生了奇妙的错觉。她无法控制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手腕的疼痛已经全部消逝了,她现在只在乎这一个答案。
“比非图?”老妪愣了一下,紧接着眸子里闪现了几分惊讶的光芒,“拉美斯让你叫他比非图?”
“你知道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任何一本书上都没有的,即使在那个年代也是鲜为人知的!缇茜知道,这说明、这说明!艾薇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竟然开始变得有几分困难。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缇茜稍稍放松了一点手劲,双眼变得有几分迷离,好像在回忆着某些久远的往事,“那个俊美的少年啊,只允许图雅皇后一个人如此叫他。但他竟然让你这样叫他……”
然后她带着几分不确定地抬起头来,看向艾薇,“他爱你,他爱上你了对吗?而你……你也……”
艾薇微微闭上了眼睛,浓长的睫毛盖住了水蓝的眼眸,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多么地傻!回来这个愚蠢的时代有什么好!”缇茜苍老的声音充满着不解。
“我……”艾薇犹豫了一下,略带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在莫迪埃特家族工作了数十年的老佣人,但她前思后想,还是选择了一句简单的解释,“我所知道的那个过去,已经消失了。”
她苦笑一下,“为了让现在我们所见到的这个未来没有改变,为了让他的未来没有改变,我不得不回来。”
为了他能活下去。
“留在这个时代,也许是对的。你看到了吗?那才的那个人。”艾薇勉强地笑着,“他很像他,对吗?这一定是神赐给我的宝物,让我在这个时代,依然有机会在他的身边、陪伴他……我已经没有办法、也不该回去那个时代,打扰那个人的生活。”她总是让他难过、让他面临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或许远离他,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吧……“我想,那个人的脑海中还残留着些许的过去,他应该还会爱我的吧?”
缇茜猛地一抬眼,言语骤然转变地凛厉,“不,不是的!那个人绝不是拉美斯!你读过书吧!拉美斯有一百多个后代,在过去的三千年里,埃及被征服、被亡国,那些曾经纯正的血统,一次又一次地与不同的民族交合,再产下后代。”
“三千年!那皇室的血统不知被淡化了多少倍,基因不知道被扭曲了多少,”她激动地说着,苍老的双手伸向灰霾的天空,“在第一百次变化的时候,一个异常渺小的几率,那些古老的基因重新变为了显性,并且非常巧合地数个特征同时显性。所以你看到得就好像转世一样。但是这个人,你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拉美斯,他不过是他的后代,不知偏离了多少的后代而已!你要妥协吗?”
“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但是!”艾薇尖叫着打断了缇茜,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丝,扣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了。是的、是的!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不能回去了!即使她回去,他们相爱的历史也已经完全消失殆尽了!她爱他,她愿用她全部的生命爱他!所以或许她就应该强迫自己去爱他的残留的那百万分之一的基因吧!她应该妥协吧!
“我唯有妥协……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忘记了吗?你们的爱情早已经随着那个虚幻的历史一并消失了,从未存在过的东西,又怎会随之转世,那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觉而已!”
缇茜的声音仿佛从深冷的地狱里飘来,缠绕住艾薇,狠狠地打碎她心底仅存的能够聊以慰藉的借口。
“为什么……为什么!”艾薇虚弱地低叫,为什么,为什么缇茜要说明,她怎么会想不到……在阿布a辛贝勒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根本没有存在过的历史怎么会留下回忆、怎么会拥有未来。为什么缇茜不能假装不知道,假装现在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隐约记得爱她的,是残存着他们相爱的那份美好记忆的。
“因为……我有办法,”缇茜转过身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放出奇异的光彩,“我找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到你这样的人……”
她躬身,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璃制的小瓶,深绿色的瓶身上面刻画着诡异的象形文字,些微古旧的划痕表明这个瓶子似乎具有久远的历史。她将小瓶递到艾薇眼前,苍老的脸庞透着半空的瓶子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这是什么?”艾薇想要从她手里拿过瓶子,缇茜却快她一步地将瓶子移开了。
“这是一个选择。”缇茜缓缓地说,“看你要选择的是一次疯狂的冒险?还是一百次轮回之后残留的神似。”
“我不懂你说什么。”艾薇用力地看着她手中的小瓶,那些从未见过的古老文字,究竟代表了什么。“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能够实现你梦想的……毒药。”
“一瓶具有古老魔力的毒药,”缇茜微微扯开裹住自己脖子的领子,露出一片狰狞的黑色,“这痕迹,一直延续到我的心脏上方,这就是我一次又一次服用它的结果!虽然,我依旧不能回去,但是我肯定……你可以。”
“你真的曾经回到过……过去?”她说的是真的吗?她可以相信她吗?她给她的是希望,还会是那渺茫希望後重重的失望,“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送回那个时代……送回那个人的身旁?”
真的吗?真的吗!
“我不能把你送回你曾经呆过的那个历史,因为未来只有一个,”缇茜系上了领扣,“你不是说过了吗,那个历史已经消失了,你回到这个未来。因此这一次的历史要顺着现在我们所见到的未来返回,回到真正的历史。或许那个历史里,拉美斯根本就不认识你,或许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爱上你,但是……三千年前的拉美斯才是真正的拉美斯,不是吗?”
真正的,拉美西斯……
“难道你不想回到过去,再看看他吗?难道你不想亲眼确认他的一切都好吗?”见艾薇久久没有言语,缇茜的眼睛里闪现出几分不确定地紧张,“还是你甘心就这样,和现代这个百万分之一的残存在一起,不!。”缇茜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连百万分之一都没有!”
一次疯狂的冒险?还是一百次轮回之后残留的神似。
她要回去吗?回去亲眼目睹他的数百位妃子、目睹他与真正的奈菲尔塔利是如何地相爱?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残酷。更何况,在没有回去之前,她说不定就会死在这瓶毒药之下了。一次冒险,确实是一次疯狂的冒险啊!她扣住自己的胸口,用尽全力去平稳自己紊乱的呼吸。
“难道你对那古老的年代没有半分留恋了吗?”缇茜的声音染上了稍显过分的焦急,苍老的眼睛里难以掩饰住几分紧张。浑浊的灰蓝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艾薇,紧握玻璃瓶的手微微渗出了汗珠。
艾薇看了她一眼,缇茜不自然的表情全部收下了眼底。然后她便轻轻地,缓缓地说,“你很希望我回去。”
缇茜骤然噤声。
“为什么?”水蓝色的眼睛在那一刹迸出锐利的光芒,仿佛看透了缇茜的所有想法。艾薇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她步步向缇茜逼近,娇小的身体透露出几分迫人的气势,“你要什么?为什么?”
年老的妇人步步退后,竟然被她咄咄逼人的样子震慑地一时语塞。她正思考着如何回答艾薇的问题,艾薇白皙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原本犀利的表情此时竟染上了几分决绝与哀伤。
“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都要试一下。”
琥珀色的眼睛,挺立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颊。深棕色的长,结实宽厚的肩膀。
那一句温柔地要让人心碎的称呼——“薇”。
她不能忘记,无法忘记……
这就是她的决定——
“就算那药水对我一样无效,就算我会死亡,我依旧要尝试。”
“我想要回去。”
缇茜一愣,接着便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嘴边扯出一丝苦笑,“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一定会回到那古老的国度。”
艾薇没有说话,水蓝色的眼睛依旧坚持地看着缇茜。
“那么我也就和你直说了吧,”缇茜举起手中的小瓶子,“你若真的回去了,你要帮我找到一个东西,将它带回给我。”
“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艾薇一连串地问出这些话来,她知道缇茜一定是有所要求,但是她丝毫不在乎缇茜会提出什么要求,她仅仅是想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她只是想自私地再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看他……
过了不知多久,缇茜缓缓地开口,“我要,‘荷鲁斯之眼’。”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二章 荷鲁斯之眼 之二
关于荷鲁斯之眼,艾薇并非一无所知。
荷鲁斯,鹰神,天空的贵族,亦是埃及王权的庇佑者。传说中,荷鲁斯是欧西里斯神与伊西斯神的儿子,他为了给父亲报仇与赛特神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在一个月圆之时,荷鲁斯在月亮神的帮助下,终于打败了塞特,将左眼夺回。后来,荷鲁斯将这只失而复得的眼睛献给了父亲、冥神奥西里斯。埃及人赞颂荷鲁斯的勇敢,之后荷鲁斯之眼就成为辨别善恶、捍卫健康与幸福的护身符。这是一种拥有非凡魔力的护身符,在古埃及也十分普遍与流行,是神庙与墓室里壁画上十分常见的题材。
“那个东西,即使现在去到埃及也是随处可见,你若想要,我可以让人买几千几万个给你。”艾薇略带几分迷茫地说。
缇茜却并不加以理会,苍老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还有一个更为古老的传说,是现在人所不知道的。得到真正的‘荷鲁斯之眼’的人,可以在一瞬间以比思想更快的度,穿越任何时空、去往任何地方……”
“我要真正的‘荷鲁斯之眼’。”缇茜灰色的眸子一瞬不顺地看着艾薇,其中闪烁着几分冰冷的光芒。
“真正的‘荷鲁斯之眼’?这……”艾薇一时说不出话来。荷鲁斯本身就是一个传说,一个近似虚假的存在。荷鲁斯之眼对于埃及来说就好象十字架对于现代世界一样,随处可见,但又怎会有所谓的“真正”一说。
“真正的‘荷鲁斯之眼’是唯一的,而且是一定存在的,”缇茜好像猜出了艾薇的心思,她慢慢地解释到,“你手里的那瓶药水,就是由‘荷鲁斯之眼’的碎片制成的,我曾经借它回到过过去……”她嘴角掀起一丝苦笑,苍老的眼睛里飘过了一丝茫远的回忆,她顿了一刻,“不过,现在对我好象是没有什么用了。如果你喝了它,就回到了古代,你自然会相信‘荷鲁斯之眼’的真实性。没有人见过真正的‘荷鲁斯之眼’,亦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荷鲁斯之眼’究竟在哪里,但它确实存在,就只有这些了。”
艾薇心中一阵烦躁,缇茜的一番话,就好象一个人说“你帮我找个东西,我只知道这是个东西,一定存在,别的一概不知”的感觉。“荷鲁斯之眼”,就好象是一个愚蠢的玩笑。
只是她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她愿意搏命一试。
“我知道了,把它给我吧。”她又一次向那个小瓶子伸出了手。这一次缇茜将小瓶子递给了艾薇,但是却迟迟没有松手,
“‘荷鲁斯之眼’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将人带去不同时空的秘宝,你回去后,一定要找到它,不然你就无法回来。”
艾薇点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其实还应该有另一个的,就是她那早已破碎的黄金镯,这样看来缇茜得到的消息显然是错的。更或者,在心底的某一隅,她也许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真的没有让她能回来的方法,她也愿意悄悄地呆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一切,尽自己的所能帮助他,令他开心,直到自己死亡。
所以,她不一定需要回来的。
只要能看到他,便是世界上最富足的事情了。
但是,真的能再见到他吗?
这一刻,缇茜却松开了手,“我相信,你会去寻找‘荷鲁斯之眼’,并将它带给我的,一定。”她充满自信地笑着,看着艾薇不假思索地拧开那一小瓶药水的盖子。“碰触过那古老年代的人,不要妄想能逃离这宿命的禁锢。”
什么意思?艾薇端着药水愣了一下。深绿的瓶子里装着些微红色的药水,在自然的天光之下呈现着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她看了看这一小点药水,又看了看缇茜。
但缇茜却丝毫没有作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快喝吧,若你能回去,很多答案都可以找到了。”
艾薇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但却没有说话。
在她短暂的生命中,她拥有过那么多次任性,但唯独这一次,是她感到最为愧疚,但却偏偏最想坚持的。
父亲会不会担心
哥哥会不会生气
缇茜到底是谁
安卓瑞亚的事情怎麽办
犹豫间,缇茜一直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是莫迪埃特家族的人,在你接触荷鲁斯之眼的那一刹,宿命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只要你回到过那古老的年代,你与‘荷鲁斯之眼’的纠葛,就不会解除。”
艾薇不解地看向缇茜,完全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含义究竟为何。但是老妪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艾薇手中的小瓶。
莫迪埃特家族、荷鲁斯之眼……这一切中间难道有着什么联系,她应该等一等,或者去问问父亲、查一查祖上留下的古文书,去寻找一下相关的线索。
“快喝下吧!这古老的药水说不定随时都会失效!”
但是她仿佛已经听不到缇茜略带焦急的催促声,只感觉自己的手指不听意志的指挥,如同着魔般缓缓地收紧,将小瓶举到了自己的嘴边。
只要想到喝下这药水,就有可能见到他,
她的心脏就好像要跳出了胸膛。
她的理智就好像要完全臣服于情感的控制。
一秒钟的延缓就会变得比一个世纪更加漫长。
一阵略带湿意的冷风拂过面颊,天空变得更加阴霾。不远处隐隐可以看到玻璃温室里娇嫩的蔷薇,红色、粉色、白色、黄色。微微抬眼,可以看到大片绿色的原野,更远处是灰蒙蒙的伦敦市。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哥哥。她不该这样心急地离去。
这是一次赌命的冒险,如果真的有神,请一定、一定让她回到正确的年代、回到他的身边——
他的一分一毫,就好象烙印一样地刻在她的心里。他棕色的丝、他修长的手指,每一次梦境都有他的身影,每一次呼吸都会忆起他的气息……或许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当他见到她水蓝色的眼睛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吧,想起他们曾经是那样地相爱过,那样地幸福过……
不……即使,他根本不记得她,她也心满意足。
她不打扰他,更不去影响现有的历史。对,她只是想看到他,看到他平安、伟大地活着。
但若然就这样放弃能够再次亲眼见到他的机会,这条性命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决心下定,一闭眼,艾薇将全部的药水倒进了口中。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三章 另一个过去 之一
四周一片黑暗。
所看之处皆是虚无。
所听之处皆是寂静。
所触之处皆是空虚。
唯一真实的感受,就是心脏里那好像要燃烧一般剧烈的疼痛,顺着血液的流动,蔓延到了全身。那种疼痛夺取了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这就是那药水的力量吗?她要死了吗?
那么,她终究没有回到他的身边吗?
不要,她不想死,多么恐怖的痛苦她都可以忍受,多么残忍的折磨她都可以坚持,她要醒过来,她要见他,她只是要见他一面!
睁眼,快些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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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她醒过来了!”
“殿下没有死!”
嘈杂的声音冲进了脑海,古老而略带熟悉的语言在四周匆匆地响起。胸口的疼痛变得逼近而真实,但是可以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了,可以感受到干燥的空气了。她……还活着。
“艾薇殿下,您没事吧!”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却带有着陌生的称谓。
艾薇略带迷茫地睁开眼,虚幻之间,眼前朦胧地看到了身穿古埃及服饰的侍女的脸。又是梦境吗?在过去数个月里千百次梦回的地方,随着每一个清晨来临而无情消失的幻觉。她闭上眼睛,又一次猛地睁开,眼前的人依然没有消失。一阵狂喜涌入了她的胸口,随着血液的流动散布了全身。她回来了吗?她真的回来了吗?她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了吗?不顾胸口的疼痛,不顾地面的坚硬与冰冷,她用尽全力支起身子,环顾四周。
阳光落在不远处的沙地上,反射回几近刺眼的光芒,洒入大厅;高大的塑像稳稳地立在大厅中央,慈和而冰冷地目视着神殿里的每一个人;粗大的立椭圆型柱子向上伸展着,柱顶成象征上埃及的莲花形状,支撑着高高的屋顶;柱子上面雕画的古埃及壁绘,以祭祀为主题,华丽而鲜明的色彩,勾勒出诸多名目的埃及众神;大块青花石制成的地面上立着数位身着上好亚麻长裙的祭司,他们手持各种神器,恭敬地站立在一旁;更远处,飘渺的白纱之后,隐约可以见到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看不清楚的面孔,带着几分陌生的熟悉。
这里应该是某个神庙的大殿吧……
这里是那个属于太阳的国度啊!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心脏猛地一疼,一股略带甜味的液体从喉咙里涌了上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不让鲜血吐出来。
一名光头的年长祭司走上前来,在距离艾薇约一米处立定仔细地打量了她片刻,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转身过去,向白纱后伫立的男子汇报,“陛下,艾薇殿下还活着。”
那清晰的“陛下”二字,仿佛使她的血液瞬间凝结了。
如果她回到了正确的时空,那么……可以称为陛下的人,只有……只有他一个了吧。在过去的一百天里,每一天,每一次闭上眼睛都可以看到的那副冰冷而完美的面孔、那双令人心痛的琥珀色眸子,如今,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了吗?
他还会记得她吗?还是在缇茜之前说过的这个历史里,他的记忆里已经完全没有她了呢……?
突然好紧张,紧张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手指关节泛出些微的白色。她用力地睁大眼睛,看向白纱后正在缓缓地向她这边走来的男子。
突然,身旁上了年纪的侍女快步地跑上来,挡在艾薇面前,深深地向正在走来的男子俯下跪,言语间带着几分哭意。她虔诚而激动地大声说,“陛下、陛下!求求您,看在奴婢服侍王家数十年的份上,求您放过艾薇殿下吧!”
凄厉的哀求在空阔的大厅里回荡。祭司们、侍者们全部冰冷而安静地看着半伏在大厅中央的艾薇,和扑倒在艾薇前方的老侍女。艾薇不解地看了老侍女一眼,艾薇……是在叫她吗?为什么要他放过她呢?她刚刚出现在这里,还没有机会做什么会被砍头的事情啊。快地思考了下,她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了白纱后停住脚步的身影上。
光头的年长祭司缓缓地开口,“艾薇殿下没有作好一个祭司该做的事情,她害死了陛下与奈菲尔塔利殿下高贵的公主,即使现在死去,也不应有任何怨言。”
浑厚的声音于艾薇听来,却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一个属于绝望的世界——
陛下与奈菲尔塔利殿下高贵的公主……?
“但是!但是艾薇殿下毕竟是陛下的妹妹啊!即使是不慎犯下的错误,也请求陛下千万开恩,饶她一死!”老侍女又一次拜身下去,苍老的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出“碰碰”的声响。
艾薇睁大了眼睛,仿佛完全听不懂这一切话语究竟是何种意思。
妹妹,她究竟是谁的妹妹。他们不是叫她艾薇吗?那是她的名字啊!
“艾薇殿下不是王室嫡系的血脉,加上此等大错,死而无憾。”祭司的声音是这样的冰冷。神殿里所有的人都沉默地站着,大家的眼神是那样的冷酷,各种程度的不屑、鄙夷毫无遮掩地流露了出来,落在大厅中央艾薇的身上。老侍女抽泣着跪倒在艾薇面前的地上,无法再说出任何话来。
“我……究竟做了什么?”喉咙里还有些微的血丝,说话的声音略带沙哑,就好象不是自己的声音一样。艾薇用力地挺直后背,眼睛迷茫地看着白纱之后的人,不管怎样,她应该自己亲口确认一下,“那纱幕后面的人是你吗……比非……拉美西斯?”
大厅里一片哗然,原本鸦雀无声的神殿转瞬如同即将沸腾的热水。所有人都指着艾薇,愤怒的话语不断地向她投射过去。
“放肆!居然敢直呼法老的名讳。”
“魔鬼之女!”
“处死,处死!”
指责的气氛是这样地激烈而具有煽动性,神殿的卫兵几乎要自主上前扣押下艾薇,跪倒在艾薇前面的老侍女也略带惊讶地转头回来,看向她刚才一直维护的殿下。就在此时,纱幕后的人对着大厅缓缓地伸出了左手,霎时间整个神庙就好象被夺取了呼吸,奇迹般地恢复了原有的寂静与秩序。左手臂上金色的护腕,精细地雕刻着王家的纹章,象征着埃及最高统治者独一无二的权力与地位。白纱被两旁的祭司恭敬地拉开,一直朦胧的面孔在那一瞬间,变得清晰而真实——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三章 另一个过去 之二
她猛地低下了头去,只因心中无法抑制的胆怯。
在许久以前,她曾经听人这样形容过。埃及的法老a拉美西斯拥有着一张俊美却冰冷的面孔。那双淡漠的琥珀色瞳孔,好像能够看穿这世界上的一切伪装。他是那样睿智、又是那样理智;他是那样公正、却是那样无情。她却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评价,因为记忆中,那双美丽而透彻的眸子总是隐藏着无限的热情,总是温柔地看着她,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难以抑制地流露着对她的关心与怜爱。
这就是拉美西斯,这就是比非图,在她所经历的记忆里、历史里,这就是那个伟大名字所代表的一切。他们曾经是那样地相爱啊,爱到不惜伤害彼此。若这个历史里没有她的存在,若他的记忆里没有她的影子,事情究竟会是如何……她竟开始有些怕了啊。
脚步声缓缓地接近,镶饰金线的凉鞋终于停在了她的眼底。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地响起,“艾薇,抬起头来。”
不……这果然不是在叫她,奈菲尔塔利也好,薇也好,他是从来不会叫她艾薇的。
淡漠的声音里带有了一丝的不耐,金质的权杖粗暴地放到了她的下巴下面,冰冷的触感转瞬打碎了她心底残存的一点侥幸,权杖微微一用力,艾薇就不得以随之将头抬了起来。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他。
他缓缓地在自己眼前倒下,在一个一片黑白的世界里。唯一鲜明的颜色,是他嘴角流出的鲜血,以及那被赤红浸湿了宛若阳光一般耀眼的金色战衣。年轻而俊美的容颜瞬间苍白得如同一张没有颜色的纸,他却微微地笑着,流露着满足而快乐的神情,冰冷的手指颤抖地划过她的脸庞,然后便好像她奔涌而出的泪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摔落到了地上。
他不停地说着什么,嘴里便随着不停地往外涌着血,那声音是如此细小,令她听不清任何一个字,于是她拼命地抱紧他,让自己的耳朵贴紧他微微颤动的嘴唇。
夕阳渐渐地沉入了地平线以下,风儿无声地吹动着,卷起阵阵沙土,打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四周是这样静谧,静谧到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脏,慢慢地、慢慢地在那结实的胸膛间,停止跳动。
她终于听懂了那句话,带着血的味道,带着温暖的味道,带着……爱的味道。
“薇……你要记得”
“……再会,亦不忘却往生……”
眼前骤然一片模糊,世界仿佛与自己再无干系,那句甜蜜得令人心碎的话语,转瞬变为了世上最残酷的告别。自己的下颚突然剧烈地疼痛了来,就好象自己的心一样令她痛得无法呼吸。
因那疼痛她被迫抬起头来,朦胧间看到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
高挺的鼻子、俊展的眉型、宽实的嘴唇,微眯的双眼正没有表情地打量着她,一抹几近透明的琥珀色倏地划过她的心脏。
这样淡漠的神情,就好象颗冰冷的钩针,从心中抽起了一丝希望的线,然后加快度,愈来愈快,直到把填满胸口的所有情感拆取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从这一秒,足以代表过去的种种,烟消云散。
她真的……曾经得到过他的爱吗?
“陛下、陛下!求求您!”老女佣扑到在拉美西斯的脚下,痛哭流涕地亲吻着他的脚面,“艾薇殿下纵然再不是,您刚才赐她的一仗已经几乎让她死去了!如今可以活回来,一定是先王庇佑,求您务必网开一面!”
那一刻,残存的希望化为了空气中的泡影。艾薇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原来……那疼痛、那几近死亡的感觉是他给予的吗,为了他和奈菲尔塔利的孩子,将她的性命不屑一顾……心猛地一疼,一口鲜血终于按捺不住,一下子从口中喷涌出来。
好痛,心好痛!
“朵,让开。”
“陛下!”朵死死地扣住拉美西斯的脚面。
下一秒,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起脚,将这衰老的侍女狠狠地踢到了一边。“打入死牢。”
“住……住手!”每一句说话还带着血腥的味道,强忍住心脏如同要撕裂一般的剧痛,艾薇用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柔软的后背笔直地挺了起来,她将下颚微微扬起,双眼带着哀伤地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男人。
“不管我做了什么,我的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将我杀死,”她微微停顿,尚染着鲜血的手指向了摔跪在一旁的侍女朵。“但是,她只是要保护自己的主人,如此地忠心,应该嘉奖才对,你就此将她处死,其实是一个本末倒置之举啊。”
他一愣,仿佛从未见过眼前的艾薇一般,又打量了她一遍。
“连你也胆敢插手了么?埃及是我的,你忘记了吗!”
“正因为埃及是你的!”心中又是一阵猛烈的剧痛,眼前泛起一阵阵的黑暗,冷汗顺着脸颊不住地滴落,双腿正在微微地颤抖,她快不行了,也许这句话之后,她就会真的死去了吧……但是,但是她知道这个衰老的侍女在保护自己,她知道她也同样忠心于法老。
她不想看他错杀一个对他忠心的人,她希望能有更多效忠他的人在他身边、这样真正要害他的人接近他的机会就一定会少很多了,不是吗?
“你是人与神间唯一的中保,你是上下埃及的正义,因此你更应当恪守公正,奖惩分明。”
那一刹,她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读到了一丝迷茫,但那种别样的情绪转瞬即逝,紧接着就只剩下宛若雕塑般冰冷的面容。
她自嘲地苦笑,费劲千辛万苦,她终于与他在这个历史里得到了一次珍贵的会面,而这第一次会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会面吧,如果他能一直记住她该多好,就算她马上就要被处死了,她还是会一直记得他的,因为就算自己的记忆经过三千年的洗礼,却依然没有抹去他的烙印啊!想到这里,她更是用力地看着他,更是用尽全力地想要挤出一个平和的微笑,如果他也能记住她一点点,希望他能想起她一张快乐的面孔。
但是,意识正在飘离她的身体,力气正在随着希望流逝,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她再也站不住了。
她努力地看着他淡漠的琥珀色双眸,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双眼慢慢合上。黑暗笼罩了所有视野时,一句自心底的呢喃流露了出来。“真好……能见到你这样活着,真好……”
在倒下的那一刻,她听到大厅里先后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拉美西斯……
你果真如同史实一样,爱着那个美丽的王后了吧。
我想对你好,我想守护在你身旁……
这次,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三章 另一个过去 之三
宽广的尼罗河承载着肥沃的泥土,平缓而稳重地流淌了千年。炽热的风抚过了尼罗河两岸,高大的蕨类植物直挺地伸向了晴远的蓝天。繁华的底比斯,宏伟的底比斯,如今依然屹立在宽广的尼罗河畔,注视着每一位隶属于太阳之国的臣民。
寂静而肃穆的底比斯西岸,今天迎来了一场宏大的法式。在宏伟神庙的包围之下,全埃及最好的防腐师与司管死亡的第一先知聚集在王室的死亡之家,为不幸夭折的公主举行隆重的下葬仪式。年仅半岁的小公主因为恶疾死在了母亲的怀里,现在她就要被打碎头颅,抽出脑髓与内脏,在风干后制成木乃伊。
整个上埃及都弥漫着浓重的哀伤,这是法老?拉美西斯与王后?奈菲尔塔利的第二个孩子。传闻在病时,祭司没有及时并正确地向司掌死亡的欧西里斯神祷告,才导致了病情的恶化。如此简单的错误,导致了王室血脉的消亡。而这位犯下严重而愚蠢错误的祭司就是塞梯一世与情人的孩子,卡纳克神庙的女祭司,法老的妹妹——艾薇公主。
民众对于这位艾薇公主早已颇有微词,坊间流传的负面谣言,全部来自于她特殊的身世。
塞梯一世情人的孩子。
传说中塞提一世的神秘情人,是一位奇怪的女祭司。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也没有人猜得出她的将来。她的长相异于通常的埃及人,同时具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她曾经预言,法老的**将在三千年后被无知的后代挖出、丢弃;预言底比斯将变为沙化的废墟;预言埃及被现在甚至名不见经传的小民族夷为平地。
人民惧怕她的力量,同时也厌恶她的力量。但塞提一世这个残暴的法老王是这样地爱她,不惜将她立为神殿的第一先知以来保护她。
而这一切却仍然无法抹去人们从心底对她的抵触。
十七年前,他们生下了一位公主。塞提一世大喜过望,当即赐予她公主的称号,并授予她继承母亲第一先知职位的权力以来佐证她的血统。就这样,又过了十二年,塞提一世去世了。在临死前,他依旧想着要让心爱的女祭司和女儿艾薇能够明证言顺地生活在王室,而立定她们世袭祭司的遗嘱。
而在他死去的当天,生了一件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名饱受他宠爱的情人竟然在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年幼的艾薇,自此不再出现。
女祭司神秘的失踪被自然而然地与塞提一世的死联系到了一起。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法老刚刚前往另一个世界,他最宠爱的情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情说不通、于理更是奇怪!
在一片旁人对这个古怪的女祭司的不满与怀疑声中,拉美西斯继承了父王的位置,他依照遗旨授予了艾薇祭司的职位,却以母亲作为塞提一世宠妃却失职擅去为由,剥夺了她第一先知的权力。
然后,一晃三年。
就在人们要渐渐淡忘这位被遗弃的公主时,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爆了。
请愿被不停地送到祭司院,再由各神庙文书记录于莎草纸上觐送给法老。人们敬仰法老,人们爱戴王后,人们疼惜王家的血脉。多年的积怨聚集到了一起,他们不约而同地要求,将那魔鬼的后代——艾薇公主,尽快处死。
“我要考虑一下。”
空阔的底比斯议事厅,绘有王家纹章的长长薄毯,笔直地指向位于正中的宽大王座。盘踞于椅背的金质秃鹰,锐利的双眼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威风凛凛地看向厅内。
年轻的法老将书记官递上来的一叠莎草纸轻描淡写地扔到一旁,轻轻地靠在精细的国王沙上,琥珀色的眸子冷漠地瞟了一眼大厅中央略带紧张的臣子,“我已经撤掉了艾薇的祭司职,但是她毕竟是祭司院的人,是否处死她,要等礼塔赫从下埃及回来后再做决定。”
“是的,陛下。”司管内务的臣子恭敬地回答,对法老的旨意不敢有半分的反抗。“但是民众那边……”
“就说艾薇已经被软禁,对她的处决近日公布。”
“是的。”臣子慌忙叩,大厅里面的文书官飞快地将法老的意思记录在了纸上。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拉美西斯微微地撩动自己深棕色的丝,“讲。”
“是的……”臣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王后殿下那边请见……陛下已经数月没有去到访了,生了这样的事情,是否……?”
“不见,让她好好休息便是。”浓重挺立的眉毛紧紧地踅起,拉美西斯冰冷而果断地掷下一句,不等内政官回话,他已经拿起了手边的莎草纸,明确地下达了逐客令。可怜的官员被顶在了那里,思考了数秒依然不知应该如何继续这话题,只好恭敬地叩拜,略带慌张地退出大殿。
法老的气势果然可怕!看来全埃及只有礼塔赫和孟图斯大人能够自如地应付他了。此次收了王后殿下的人的好处,但是依然是没有美言上几句,真是无法交差啊。不过话说回来,传说种说陛下非常宠爱奈菲尔塔利王后,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信息了。在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后,无论那个可怜的王后通过何种渠道如何请见,他都吝于赏赐她一眼。
但是陛下确实是最常宠幸奈菲尔塔利的。奈菲尔塔利的孩子都被加封丰厚的领地,奈菲尔塔利的每次怀孕都是举国重要的大事。难道只是为了子嗣吗?为了子嗣的话,哪个女人不都是一样的?
……内征官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头皮,一脸的不解与迷茫。他一边嘟囔着“王家的事情真的搞不懂啊”,一边踱着步子向王城外走去。
转瞬,议事厅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拉美西斯命退周围的侍从,将手中的文书扔到一旁,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微微阖上了双眼。
日前,神殿里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那个在他面前昂挺胸的娇小身影,不受控制地冲进了他的思绪。
艾薇,他打从心里厌恶的妹妹,那时,他本确实是要杀死她的。小公主的死是因为恶疾,现过晚,于理与祭司本身并无关系。祭司院向民众透露出那样的信息只是因为礼塔赫如此了解他的心意,所有一切就是为了将她置于死地。艾薇毕竟在名义上是王家的血脉,不管多么厌恶,杀死她总是需要理由,小公主之死,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
神殿里,他用权杖重重地打在她的胸口。看似因为暴怒的随意一击,实则用足了力气,目的就是要一举夺取她的性命。但是……她却没有死,在他想要前去给予最后的打击时,他却犹豫了。只因那一句完全不像是她说出的话而犹豫……
“正因为埃及是你的!你是人与神间唯一的中保,你是上下埃及的正义,因此你更应当恪守公正,奖惩分明。”
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对艾薇的憎恶,恐怕多半是来源于这个年轻妹妹的母亲,父王的情人。那个背信弃义、满嘴胡言的女人。但其实,他对这个自己一直厌恶着的妹妹,却从来都不曾了解吧。比如今天她可以说出那样的话来,就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印象中,在他们稀疏的那几次会面里,她总是躲着他,充满恐惧和戒备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想过她可以那样勇敢,在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情况下,果断地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奴婢。
嘴角掀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原来到了现在,还有如此胆量的人。而这个能激起他些微赞许的人,竟是自己那样厌恶的妹妹。
或许,在这件事上他真的逐渐偏离了一个统治者应有的公正,过分地感情化了吧?或许他真的需要一点时间再去考虑一下,是否要杀死她……
或者,另作它用。
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四章 涟漪 之一
我愿以死亡为赌注,只为可以再见到他的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不在乎他早已不认识我,亦不在乎他爱着别人。
只为看到他依然鲜活地站在我的面前,只为看到他依然透彻的琥珀色双眸。
我便感到幸福。
耳边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好象是碎石的装饰互相敲击出的声音,冰凉的布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化解了好像要将她灼烧的热度。她动了动嘴唇,因高烧引起的皲裂带来了些微的疼痛,干涸的喉咙感受到针刺般的疼痛,她微微地咳嗽了起来。
“需要水吗,殿下。”
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她听到旁边的人慢慢地走开,然后又慢慢地走回来。略带粗糙的老手小心地扶起自己的背,将水杯拿到她的嘴边,“艾薇殿下,请喝水吧。”
温热的水碰到嘴唇的裂口,她只感觉一阵疼痛,紧接着就一口吐了出来,用力地咳嗽了起来。
“殿下,是水太热了吗?对不起,奴婢这就重新给您倒一杯。”
“不、不用了……”艾薇嘶哑地说着,强迫集中起自己的思绪。她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看来,他并没有一狠心而置她于死地。该暗自庆幸吗。
她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眼前隐约呈现了那名老侍女担忧的脸庞。她虚弱地挤出一个微笑,“朵,谢谢你。”
老侍女闻言,立刻在床边跪下,双眼老泪纵横,“艾薇殿下,奴婢应当感激您救了我一命啊!”
“别这样……快起来,”艾薇咳嗽了一下,见那衰老微胖的身体还是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她不由补充了一句,“那么,再帮我递一些水过来吧。”
朵闻言,这才忙不迭地站起来,匆匆地从一旁的桌子端水过来给艾薇。趁着她离开的空档,艾薇快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屋子,虽然是在细节方面依然可以看出是王室所用的居所,但是简朴的家具,略显狭窄的房间,不着金饰的器皿,都可以说明,她在这个王宫里必然是一名不遭受法老重视、或者、甚至是厌恶的存在。
朵,应该是她唯一的侍女吧。
想起往年在孟斐斯万千宠爱、前呼后拥的境况,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她苦笑一下,正巧朵也又回到了床边,恭敬地跪在地上,将水杯递给艾薇。
“对我不用总是下跪。”艾薇半强迫地从她手中拿过水杯,嘱咐了朵一声,她已是那样地年迈,总是下跪对身体一定也是个负荷,况且是只有两个人的居所,何苦又要有诸多礼节。朵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艾薇,好像从未见过她一般。艾薇只顾着举起杯子喝水,没有注意到她表情上微小的变化。
嘴唇靠近杯口,双眼不慎接触到杯里的水面,那一刹,艾薇突然猛地将杯子甩到了一边,双手带着怀疑地扣住了自己的脸颊,全身缩在一起,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艾薇殿下,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吗?”朵紧张地看着艾薇。
“我需要一面镜子,快拿给我镜子……”艾薇嘶哑地说着,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情,她死死地盯着掉落在自己面前雪白被单上的杯子,声音里渐渐染上了焦急,“朵!快点啊!”
年迈的侍女慌张地跑出了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面狭小的铜镜拿回来,还不等她话,艾薇几乎是用抢的将那面镜子握在手里,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面容对上那面破旧的铜镜。
镜中一个陌生的女孩正惊讶地看回自己。
她的头很长,长到几乎拖到地面。但是色却很淡,淡得几近银色。
她的皮肤很白,白到毫无瑕疵,但是却也白到几乎病态。
她有浓密而卷曲的睫毛,她有深邃的眼窝,但是里面却是一双几近透明的浅灰色眼眸。
她有秀挺的眉毛、小巧的鼻子、棱角精致的嘴唇,
但是她没有颜色,她就好像失去颜色的绘画,苍白得令人感不到生存的气息。
这个女孩子,从眉目里与自己有几分相像,那几分神似令她觉得恐怖。
但是……她们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没有尼罗河般蔚蓝的双眼,没有太阳般耀眼的直,没有水晶般剔透的皮肤。
她就好象失去了生命的自己一般。
“这个人……是我吗?”她难以置信地将手指向镜子触去,语调里带上了些微的颤抖,指尖的触感难怪是如此的陌生,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手指,原来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除了一样的名字和略微相近的长相,她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荷鲁斯之眼’是真的……”她仰向天,轻轻地呼气,“它将我送回了过去,但是却只有一半。”
只有她的思想、她的灵魂。
“艾薇殿下?您怎么了?”朵担心地看着一会惊讶一会迷茫的艾薇,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大家所叫的艾薇,并不是她,而是这个色怪异的、情妇所生下的孩子!在这个古老的世界,人们怎会接受如此奇怪的长相!难怪大家会这样地厌恶她,难怪他会想要她死……艾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铜镜放在了床上。她用手指掀起自己银色的丝,透过阳光略带嘲讽地看着这古怪而苍老的颜色。
“……我究竟变成了谁。”
年迈的侍女一愣,紧接着不解地看向艾薇。
艾薇也看向她,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略带凄绝的表情,让朵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而转瞬,她已经收敛了那一瞬哀伤的表情,撇出一个勉强的理由,
“看来我烧得都糊涂了啊。”
然后又顿了一下,
“我希望我烧得都糊涂了……”
朵又是有所感概,布满皱褶的脸上骤然写满了担心,“艾薇殿下,命苦的殿下啊!”
她泣不成声,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如同所有的老人一样,抓住自己眼前的话题,一直在不停地重复那两句没头没尾的话,不论艾薇究竟想套出什么话来,她都只是虔诚而悲切地重复着这同样的几句。
艾薇终于放弃了从她这里挖掘出什么的打算,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总算明白了,在这个引向未来的真实历史里,她,不慎成为了他的妹妹,却是一个受他厌恶、令他唾弃的怪物般的存在。
她已经不再是他爱过的那个……艾薇了啊。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四章 涟漪 之二
阳光透过宽大的窗子洒了进来,温和地倾泻在她身上。
银色的丝如同柔顺的溪水,经由木制的床榻流淌到落满晨光的地面。
她向天花板伸出一只手,白皙的皮肤被初升的太阳映得几近透明。她迷茫地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浅灰色的眸子在不停快地颤动,始终无法聚焦于一点,不受控制地揭示了她复杂的心绪。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就好象失去生命一般地寂静。
又过了一会,她终于放下了自己那只举着的手,微微张启苍白的嘴唇,轻轻地唤道,
“朵?”
没有人回答。
朵不知去了哪里,狭小的房间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竟有几分冷清起来。艾薇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走下床了,既然身边唯一的侍女不在,她或许应该趁此机会,独自出去走一走。想到这里,她便支起身来,努力地向床下走。刚站起来走不出两步,她就狠狠地跌倒了,身体在那一刻好像不能完全被思想控制,突然脱节一样,令她无助地软瘫到地面上。
“这样一个古怪样貌的身体,我却还是要努力去适应。”艾薇自我嘲讽地想,若她想要留在这个时代,看来不管有几百个不愿意,还是要凑合着这具不那么好用的**,活下去。
于是她用力扶住床畔,集中意识,又一次站了起来。
“呼,这一次可不要跌倒了呀!”她打趣地说,看自己站得稳了,就一边小心地扶着身边的墙壁,一边往屋外走去。
一出门口,阳光便毫无遮拦地全部照射在了她的身上,令她不由得几分不适应。回看看自己居住了数日的住所,不过是一个矮小的房室,周围只能找到十分稀疏的树木,和数栋古旧的偏房。放眼望去,隔不了数十米的建筑就已是华丽非常,青葱的蕨类植物充满生命力地挺立着。那繁荣的景象,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她明了。这里是宏大壮丽的底比斯王城,在那一段历史里她与他初识的地方。
她用手挡住耀眼的阳光,眯眼昂。晴朗的天空仿佛从未改变,但历史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昔日底比斯的初识,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但那甜蜜得令人心痛的回忆,却仅仅停留在了她一个人的昨天。
原本属于二人的记忆,现在却只剩一个人来回味。
多么甜蜜,多么残酷。
一阵风微微地吹过来,不远处听到了些许水面波动的声音。站在如此烈日之下缅怀过去,结果一定是彻底晒晕,想明白这一点,艾薇毫不犹豫地提起裙摆,不熟练地指挥着自己的身体,向着水声传来的地方慢慢地踱去。
走了没多远,树木渐渐地变得多了起来,枝叶挡住了变得毒辣的阳光,让她感觉轻松了不少。顺着水声向前,视线豁然开朗,层叠的绿色植物包围之中,竟是一片美丽的荷花池。在埃及的宫廷建筑里,这样的构造并不少见。但不知建筑的人究竟是用了何种技巧和材料,荷花之下的水竟可以是那样地清澈,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池底。在阳光的映射下,蓝色的水,由种花处至无花处开始渐变,深蓝,幽蓝、湖蓝、天蓝,宛若一枚流动的调色盘。
映着艳阳盛开的六月的荷花,不住地散着宛若隔世的美好清香。那样纯净,那样美丽。它们分布均匀,亭亭立在这蓝色的调色盘上,俨然整幅画面的点睛之笔。
这可是平常见不到的奇妙景色。艾薇立即心生好感,几步上前,褪去简单的凉鞋,将白皙细嫩的脚放到未种荷花的蓝色池水里,冰凉的触感让她勾起了一丝放松的笑容。
在这样酷暑的日子,难得可以这样舒服地享受一下。在底比斯这样繁华的城市,居然还可以找到这种没有人的清净之处、肆意地放松一下,这也算是回到这个令她缅怀已久的时代后,第二件令她开心的事情了吧!
第一件?自然是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大傻瓜。
不管他再怎样对她,能见到他健康地活着的样子,真的比什么都好。她真庆幸自己拥有为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下注的勇气和决心啊!她开心地笑着,调皮地踢了踢池里的水,看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展露宛若宝石一般美丽的光芒。
不管她是什么,不管他怎么看她,她要在这里呆下去,呆在他的身旁。
突然,她感到一道犀利的视线穿过层层树叶的遮盖,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猛地抬头,蓦然现眼前不远的树丛后隐隐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树枝将他的面貌和身体掩盖,只能透过繁密的绿叶窥探到一双沉静的眸子。
那是一双如同极地之海般冰冷的眸子,宛若无机质的物体,找不到半分生存的感觉,在这盛夏的热力里,竟让艾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就好像一种彻骨寒意正顺着脚底向她的胸口蔓延,她不由微微握紧双手,警戒地后退了几步。
可再抬头一看,那双眼睛早已消失,找不到半分端倪。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四章 涟漪 之三
“谁在这里。”
踌躇之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艾薇猛地回过头去,看向声音的主人。
在那一瞬间,时空好像凝结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洒了下来,落在了平整而炙热的石制路面上,荷花的清香漫溢在空气中,萦绕在身边。没有风,连呼吸的声音都要消失了。她与他站在距离彼此不过数米的地方,彼此凝视。
久久没有说话。
那是一幅祥和的场景,一幅世界上最美好的图画。
白衣的少女,站在水蓝色的荷花池旁,长长的裙摆落入了冰冷的池水,白皙的皮肤比池中盛开的花朵还要娇嫩,她微微侧身,看着不远处的男子;挺拔结实的年轻人,穿着简单的亚麻短衣,手持做工精细的宝剑,刻有秃鹰的黄金装饰,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亮,他屏息驻足,看向自己前方的少女。
在那一刻,她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还爱着她的那种,美好错觉。
可是,她怎会忘记。他的记忆里,根本不曾有过她。自己的现在样貌是那样古怪,对他们来说可谓丑陋的古怪,他怎么可能没来由地对自己心生好感。心一乱,不熟悉的**导致她的脚下微微不稳,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身体骤然向后面的荷花池倾倒过去。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转身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脸。或许他毫不在意,如果现在她狼狈地摔入水池,他会立刻转身就走开吧,她只想抓住这个机会,在他离开之前,多看他几眼,把这温柔的面孔深深地刻印在脑海里,让她可以在下一次见到他前,好好地回味这陌生而熟悉的冰冷容颜。
身体慢慢后倾,她等待寒冷的池水无情地浸透自己的身体。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一刻,那张本该冷漠的脸上竟然闪现了一丝担心。然后,比重力将她拽倒的度还要快,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毫不犹豫地踏进荷花池,溅起无数水花。始终持着宝剑的结实手臂有力而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拉近自己,炙热的气息瞬间近在咫尺。
飞溅的水花,在阳光下慢慢坠落,落在他古铜色充满热力的身体上,落在她白皙而冰冷的身躯上。他抱着她,在水中将她轻轻地举起,将她抱至与自己平行的高度。他的呼吸是那样地轻柔,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她吹散化为空气中的泡影。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那透彻的颜色里,她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丝丝难以述明的奇异感情。
如此地小心、如此地珍视,就好象眼前的人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如此地惊喜、如此地难以置信,就好象等了很久才将她又一次揽入怀中。
心中难以抑制地一阵阵激动,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魔法吗?难道他想起了她,难道……他认出了她?
嘴唇微微张启,却说不出话来。
她好怕,眼前的所见,都仅仅只是一个梦,在她说出话的那一刹,全部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声音带着哽咽,她试探地说,“我是……”
我是艾薇,我依约回来了……
这简单的句子刚说到一半,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要阻止她即将出口的话语。她连忙大口的呼吸,平缓这突如其来的痛苦。骤然吹过了一阵微风,蓝色的水池激荡起了美丽的涟漪,茂密的枝叶相互摩擦,出了些微的声响。一片云,挡住了耀眼的太阳,荷花池里的水变成了单一的深蓝。
在那一刻,魔法好像消失了。
她亲眼看着他的表情,由极尽温柔的疼惜、转为几分讶异、转为冷漠、最后,直至几分难以掩饰的厌恶。
还不及说出任何疑问,揽住她的那双手已经残酷地放开了她,甚至是将她推开一般。沉浸在幸福的身体骤然摔入了深邃的池水,踩不到底的冰冷池水。
什么都看不到了,身体是那样地沉重,盛夏的早午,自己却好像沉入了万年的冰川,绝望如同刺骨的寒冷,沿着身体的每一个关节蔓延入她的血液,侵入她的心脏,胸口霎时间疼痛得令她无法呼吸。
她不能挣扎,水流来自四面八方,将她紧紧束缚,令她动弹不得。
一只结实的大手穿过池水,用力地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再呼吸就要停止的一刻,硬生生地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残忍地甩到坚硬的池畔。她捂住心脏,伏在地上虚弱地喘息。他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阳光。
他居高临下,淡漠地扫了一眼蜷缩在地面上极尽狼狈的她。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可以接近这里。”
只有一个女人……
奈菲尔塔利吗?
你在这个历史里所爱的那个伟大的王后吗?
这极尽精美的一切,都是为她所建,为她所准备吗?
心脏痛得要停止跳动了。悲哀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四章 涟漪 之四
“民众不停地请愿,想要我将你处死,”淡淡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他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于理看来,不失公正——身为祭司,你没有为国效力;身为王室,你未曾照顾好嫡系公主。我只要一声下令,你随时都会被拉出底比斯,在炽热的沙漠上被重刀砍下头颅。”
拉美西斯停顿,等待着看艾薇的反应。她却不一语,好像对此不置可否,并不在意。这出奇冷静的反应,让他不由显露一丝迷惑。
片刻,他微微踅眉,双眼恢复了先前的淡漠,“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以此将功补过。不管你究竟犯过什么样的错误,从此以后,你还是埃及的公主,王室的血脉。”
闻言,她微微一颤,随即用力支起身来,仰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他,浅灰色的眸子里透彻地没有一丝杂质,“我不在乎王室的地位。”
他一愣,“你不在乎埃及王室的血统?不渴望未来在帝王谷永恒的安眠。”
艾薇咬着牙,努力地站了起来,看向比自己高了足足有一头的他。“这银色的头,这灰色的瞳孔,这本来就完全不像埃及人的面孔——不是吗?”
他踅起眉,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半点端倪。
许久、
他终于又一次开口,平淡的语调却几乎要把她撕成碎片,“不管你流淌的血液是如何下贱,不管你的样貌是怎样古怪,于他人看来,你仍是埃及王室的公主,你有义务为埃及奉献你的一切。”
她微微咬住嘴唇,看着他,直到因那几近碎裂的心脏渐渐地恢复原有的跳动。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太阳从云朵中慢慢露出脸来,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艾薇用手指扣住自己的裙摆,轻轻地问,“如果我听你的,如果我照你说的做……”
“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王室的认可?财富?权力?”冷漠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语,好像一把冰锥,一次又一次地扎入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那样艰难。
她一顿、随即强迫自己绽开微笑,仿佛完全感不到痛苦一般,继续说,“你会开心吗?”
他抿嘴,略带迷茫地看向她。
“如果我听你的,去做那件事情,你会开心吗?会对你的统治有很大帮助吗?”她的表情是那样认真、那样地坚决,每一个字都讲得如此清晰。
风儿吹过叶子,出沙沙地响声,水蓝色的荷花池上掀起了一阵淡淡的涟漪。
另一个过去里,他亲手杀死自己妹妹的那天,他将她抱得那样紧,仿佛连一秒都不愿把手放开。
她能感受到自己是那样强烈地被需要,被依靠。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单纯的想法,想让他笑,想让他开心、让他忘记所有的忧愁和痛苦。因为她会在他身边,她要在他身边,守护他……
“薇……你喜欢我吗?”
“嗯,喜欢。无论你做什么、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即使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你。我要留在你身边,守护你。只喜欢你一个人。“
“如果你会开心的话,我便会去做。”清脆的声音好像一颗银针掉落在水晶上,浅灰色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样坚决。“如果这样可以巩固你的统治、守护你的疆土、守护你……我就去做。”
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特殊神情,可紧接着,那一切就被冷漠的外表深深地掩盖。他将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每一个埃及的子民都有义务守护这伟大的太阳之国,我的妹妹。”
脸上的微笑还来不及凝结,就被深深的绝望无情地吞噬。
“那么为了埃及,你便嫁给古实的国王吧。”
——
我选择回来,
不过是想要对他好。这一次轮到我守护他,轮到我令他快乐。
所以即使他忘记了我,即使他爱着别人,
只要可以看到他,
我便感到幸福。
真的吗?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五章 冬之少年 之一
“恭喜艾薇殿下。”
日常居住的小屋子里,这两天骤然热闹了起来。内务官员带着数名侍女、侍者穿戴整齐、毕恭毕敬地来到艾薇的住所,将法老的赏赐一一献给艾薇。饰品、香油、华服、珠宝,全部是出自宫廷的名家之手,无一不是精打细作,别具一格。三千年前的埃及,引领了当时西亚一带的流行风潮,而统领全国的王室,更是所有新潮装饰的起源地。美丽的奈菲尔塔利王后每一次在高台上接见臣民之后,底比斯的少*妇们就都会开始争相模仿她的装扮。
艾薇面前摆放的,就是站在这风潮顶尖的各种服饰。洁白而轻薄的亚麻长裙,饰以黄金或钻石的冠状头饰,天青石、孔雀石与光玉髓珠制成的项链,紫晶珠点缀的耳环,象牙雕刻的手镯,一切的一切无不使用了当时最高级与质量上乘的材料,多半是只有王室才可以使用的特级贡品。
法老的赏赐一批接一批地被送进艾薇的房间,狭小的厅堂渐渐被华丽而沉重的箱子占据,老侍女朵局促不安地看着内务官指挥着侍者们不断地出入这栋简陋的房子,不免有些迷茫。可转头望去,自己年轻的主人,却未曾显露出半分愉悦的表情,她只是斜倚在一张椅子上,没有表情地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赏赐。
搬运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为的内务官恭敬地向艾薇鞠躬,大声而礼貌地说到道,“殿下,陛下的赏赐全在这里了,现在卑职给您念唱一下清单……”
艾薇并不看他,只是微微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没有必要读下去了。
内务官立刻乖巧地深深拜礼,一挥手,就带着身边的奴仆,齐刷刷地退出了艾薇的房间。
艾薇呼了一口气,继续百无聊赖地坐在了椅子上。
朵颤颤巍巍地走上来,带着几分不安地问道,“殿下,难道宫里流传的谣言是真的……?”
艾薇没有回答,轻轻地拾起手边箱子里一件白色的亚麻裙,依旧冷漠地打量着它。几近透明的质料,细密而精致的褶纹,几乎看不到的针脚,轻若羽毛的质感。她想起了曾经在孟斐斯的那一切,那间为她而造的秘室里,摆满了这种华丽而昂贵的女性用品。直到今日,她才再一次地明确,她要的并非那浮华的物质,而是藏于其后的,对她百般娇宠的热爱,如今这些同样奢侈的物品背后所没有的那一份深刻感情。
她将手里的裙子扔到一边,将身体蜷缩在大大的椅子上,脚趾头微微地缩起,沉入了浓浓的沉思当中。
在回到未来的那一百天里,她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他。
她找到所有关于他那段历史的书籍,细细地阅读,从中寻找关于他的只字片语。强的阅读能力和记忆力帮助她清晰地记下了三千年前的西亚及北非地带的地理划分、国家局势。生活在现代的人们透过世代相传的民间故事以及对残留下来的各种古迹的研究,在摸索当中,得以窥探跨越千年之历史的冰山一角,悉心描绘出那个时代大致的轮廓。
尼罗河畔的埃及,在第十九王朝拉美西斯二世继位的时候,虽然不是版图最大的国家,却是地中海沿岸、红海两岸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之一,叙利亚、利比亚、亚述、努比亚,或是在极展却尚不成气候、或是早已臣服于埃及的强大力量,名存实亡。
唯有赫梯,屹立于地中海对岸,对这片丰饶的土地虎视眈眈,甚至敢于挥动铁器,武力相向,成为了拉美西斯二世在位六十七年里的最大的敌手。即使在卡迭石之战数年后,二国依然争战不休,彼此的每一举动,都牵扯着对方下一步棋局如何摆放。赫梯是埃及的战略要敌,也是国策之优先所在。
而支撑赫梯运转的那名,背后的君主。
不管时空如何变幻,依然会是拉美西斯心头挥之不去的最强对手。
艾薇相信,拉美西斯每做一件事情,背后都会有着清晰明确的目的作为支持。他充满智慧、亦冷静非常。尚不满二十岁的就可以隐忍蛰伏三年,以鸿门之宴一举肃清宫中毒瘤;继位之初,略施小计就将利比亚、赫梯与王室内奸三方联手的阴谋轻描淡写地打破;他用人大胆,却将一切掌握于手中;他游戏于风险之间,却轻而易举凌驾于其上。他的每一个决策,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因此缜密非常。
那么……
把她远嫁至努比亚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三千年前,努比亚即被称为古实王国,它位于埃及的正南方,与上埃及接轨,是埃及与黑色非洲的接壤与过渡之国。于后世闻名遐迩的阿布a辛贝勒,即位于当时努比亚的北部。
自他决定将她嫁去努比亚,已经过去了十数天。出行的日期迟迟没有确定,但是自己即将前往努比亚的信息却不胫而走,尽人皆知。民众都知道法老已经承认艾薇的血统,并要将她嫁给古实的国王。
她不明白,若是因为厌恶她,那么正如他所说,大可轻易地将她曝尸沙漠。如果说是因为政治原因,在拉美西斯二世的时代,埃及与努比亚的关系可以用一千万种方式来形容,但是以联姻的借口说明“世代交好”,是绝对不可能被选中的语句。
对于那曾经由数个黑人部落组成的国家,埃及对于他们的需求应该只会是征服!自诩神的子民,怎会甘愿与那看似下贱的民族平起平坐。如果这些假设都不成立,所谓的政治原因又究竟应该是什么呢?
可以知道的是,自己的前行一定是会对他产生重大帮助的。他送来华贵的赏赐,不仅仅是一种物质上的报答,更是一种对世人的暗示:艾薇是公主、是大埃及法老的妹妹,如今的法老承认她王家的血统。他依约从侧面对她的地位进行了肯定,无非也是一种无言的暗示——她也依照他的要求前往努比亚,去完成那个未知的使命。
可以帮到他,她应该是开心的吧,但是此去,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又会怎样才能再见到他。
“同一个未来,只能对应唯一的过去。或许我离开他远一点,历史就不会因我而变了……”艾薇喃喃地说道,竭尽全力地安慰着自己,“更或许,缇茜说的是对的。”
冥冥之中必然有宿命的存在,或许,她的宿命就是又一次离开他,然后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之下,回到未来。
不、或许她此次回到这个时代,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一旁的朵突然抬起眼来,苍老的脸怔怔地看着艾薇,“殿下,您刚才说的……”
艾薇一愣,转过头来,“同一个未来,只能对应唯一的过去……?”
“不是,”朵竟然有几分激动了起来,她上前几步,略微浑浊的眼睛牢牢地锁住艾薇,“您是从哪里知道那个名字?”
缇茜,她是说缇茜吗?艾薇惊讶地看着朵,刚要开口相问,但这疑问尚未出口,就被门口传来的恭谦声音打断了。
“艾薇殿下,冬请见。”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五章 冬之少年 之二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艾薇心中自然地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那是一轮冬日的太阳,安静地挂在略带灰色的天空上,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散着略带温暖,却始终是冷淡的光芒。
就是这样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缓缓地走进了艾薇的房间,身后恭敬地跟着两位年岁看起来比他大很多很多的臣子。少年有着清澈而俊美的脸庞、匀称而结实的身体。及耳的短,是淡淡的棕色,随着脚步的一起一落散出充满韵律的跃动。
站到艾薇面前,他微微弯身,非常有礼貌地说,“殿下,冬拜见。”
音为“don”的文字,可以是鸫,可以是东,可以是栋。
艾薇毫不犹豫,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汉字,那便是冬。却不是寒冷的冬,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风的冬天。不冷不热,但却有着令人舒爽的天气。顿时,她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非常良好的印象。
他行礼的方式说明他应该是拥有一定的地位,于是她也略带客气地点点头,“冬。”
少年带着略显腼腆的笑容,修长的手臂指向身后两位拘束的臣子。两位老臣立刻向艾薇行大礼,但是那姿态与其说是对艾薇的尊敬,不如说是碍于眼前的冬,只好在面子上敷衍一下。“陛下吩咐我过来,带上了两位学识渊博的资深官员,让他们为您介绍一下古实的文化、背景。”
听到这样的介绍,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朵脸色突然一变,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略带慌张地问,“艾薇殿下,陛下真的要将您嫁给……?”
还不等艾薇回答,冬轻轻一侧身,后面就走上来两个侍者,一左一右搀扶住了朵就往门外带。“陛下还吩咐,朵年纪已经大了,怕不能好好服侍殿下,以后就让我跟着殿下,在殿下到达古实的都之前,作为殿下手边的贴身侍者。朵的工作会另行安排。”
朵是被半强迫地拉出屋子的,气氛骤然变得几分尴尬。少年清澈的笑容虽然没变,但是艾薇对少年的好感在这一刻已经蒙上了几分怀疑。她没有立刻站起来追问,只是依旧稳稳地坐在凳子上,静观其变。
拉美西斯要利用她,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敢动她,她可以坐下来看看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少年微微颔,笑眯眯地对身后的老人说,“西珂、罗布,你们可以开始讲了。”
两名老臣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其中一位深深地鞠躬,清了清嗓子,开始好似咏叹调一般地说到:“陛下希望埃及可以与古实之间建立良好的友谊关系,艾薇殿下身为埃及唯一一名未婚的适龄公主,是扮演联接两国友谊桥梁的不二人选。”
另一位接口过来,“古实与埃及南部接壤,是埃及重要的邻国,两国的交好将对埃及的政治地位产生重大的影响。”
“下面就由老臣来为您介绍一下古实王国的文化与您出嫁时需要注意的礼节。”
臣子声音洪亮地说着,冬在一旁礼貌地看着,侍者在门口恭敬地待命。艾薇从身边拿过一杯之前朵倒好的水,一边听着老臣的叙述,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泥制的杯子,当臣子说到“尽力服侍古实的国王”这一句的时候,那杯水就劈头盖脸地飞了过去,尽数泼在他的老脸上,还附带了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文官一下子懵了,紧接着面孔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青筋在脑边突、突、突地一根一根跳起来,尴尬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冬连忙上前一步,声音里带有了几分为难,“殿下,罗布讲得不好吗?那冬换另一位臣子给您吧。”
艾薇面无表情地拾起箱子里昂贵的白纱裙,轻轻地拭去手上残留的水珠,对眼前狼狈的景象不加理会。
“殿下,罗布大人从陛下登基前就开始任职外交院,读过无数文书目睹过无数事例,你怎么可以对他如此不尊敬。”另一个名叫西珂的臣子终于义愤填膺地叫了起来。
艾薇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不知道,”她在椅前站起,白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着狼狈臣子的鼻子,“向王室说谎,会被判极刑。”
出嫁埃及的公主,为了“服侍”古实的国王,这样的语句绝对不可能是拉美西斯愿意承认的。那两位臣子虽然看似恭敬,但是言语间使用的用辞、腔调却难以抑制地暗示出了对艾薇身份的几分鄙夷与不敬。
但此时,他怎会知道,居于这瘦小身体里的艾薇,早已不是任人欺凌的可怜公主,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是一颗桀骜不驯的倔强灵魂。
不管是在哪个时空,绝对不要随便看轻艾薇?拉?莫迪埃特!
“老臣说的句句属实,将艾薇公主你嫁于古实,就是为了以联姻的形式、巩固两国的友谊。艾薇公主你还是坐好听老臣将努比亚的一些情况陈述完毕,方便即日选择启程吧!”
“住口!”艾薇掷下一句,气势摄人,“努比亚是什么地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百年前,不过是由数个黑人部落组成的区域,虽有长期的历史,却抹不去好斗的天性,部落间的斗争此消彼长。在图特摩斯屡次三番的攻打下臣服、统一,才建立了如今算是王国的东西。大埃及帝国、太阳之子民,愿意与这样的民族结成世代友好?为什么?凭什么?”
罗布的脸憋得通红,眼看就要抑制不住破口大骂,就在这时,礼貌的声音已经从后面地传出。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五章 冬之少年 之三
“罗布,你没听到刚才殿下的话吗?”
两名因权威受到侵犯而恼羞成怒的臣子不由迷茫地回过头去,可看回冬的表情,却一如刚刚走进房间时一样,那腼腆的笑容就好象从未变过,而那句命令的话语仿佛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陛下吩咐,由我担当艾薇殿下的一切命令。”
他依旧是笑着的,
“快退下咯。”
二老臣楞住。
冬偏过身子,手向门外一指,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化,“只要殿下吩咐,你们就是极刑,还听不懂吗?”
罗布、西珂原本的不满此时已经被十足的恐惧代替,他们慌忙大大地拜礼,一边嘴里念着“冬大人恕罪、殿下恕罪”,一边快地往屋外逃跑。
冬转回了身来,腼腆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看来还是陛下的力量大”,接着就转回头来看向艾薇,“殿下,让您不快了。陛下吩咐冬照顾您,冬必然会尽全力完成您的命令,请殿下稍等片刻,冬就换其他的臣子前来。”
艾薇重新蜷缩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分析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从他的恭敬里却找不出半丝的虚伪。但是虽然说自己开口,两位老臣就是极刑,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却也不一定有这能力。他看似不经心地赶走了他们俩,实则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一分尴尬,给足了自己面子。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她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自己好像渐渐习惯了这个时代对这个身体的定位,突然间有一个人对她如此敬重,她反而不习惯起来了。
冬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古怪,随即就又展露出了一个有些傻傻的笑容,清澈的眸子诚恳地看着艾薇,“殿下,不管是谁,从陛下吩咐的那一刻,冬就是殿下的人,万事从殿下出,万事依殿下之意,不让殿下受半点委屈。”
“噢……”这也是作为“交换”的手段的一种吧,艾薇将自己的视线故做漫不经心地撇开,平静而淡淡地说,“我早已答应陛下前往古实,其中的道理我都明白,绝不需要陛下特意派人来劝说,我只想安静地渡过出前的日子。”
少年立即躬身,“是的,冬了解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殿下了。”
艾薇又看了冬一眼,少年安静地站在一旁,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映出了一片影儿,落在他深胡桃色的眼睛和其中一枚没有半分杂质的黑色瞳仁上。他的肌肤是象牙般的白色,艾薇这才想到,这种肤色其实并非是古代埃及人所有的,她便不假思索地开口问道,“你不是埃及人?”
少年一愣,随即仰起头来,看向艾薇,眼睛里又是一丝讶异,好像在问“难道你不知道”?但是他始终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依旧礼貌地回答,“冬确实是外族人。”
他顿了一下,快地看了艾薇一眼,又补充道,“陛下在用人的方面并不排斥外族,这一点冬也十分感激。”
她点了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咳嗽了一下,抬出了有史以来最庸俗的托辞,“对不起,那天之后了场大烧,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冬想了想,才又点点头,安静地站回了一旁。
艾薇顿了一下,再次问,“朵怎么办了?”
冬微微垂,淡淡的棕色短柔软地掠过他的脸颊。“陛下是派我前来,朵年纪大了,在出行古实的时候无法胜任保护您的责任,加上之前她曾经忤逆过法老,现在应该已经被赶出宫去了吧。”
艾薇一惊,却随即收回脸上的表情,一歪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咄咄逼人地说,“难道他认为你就可以保护我了吗?你不是礼塔赫他们祭司院的人吗?难道你要靠着祈祷保护我吗?”
面对艾薇近乎质问的一连串问句,少年却只垂着头,声音依旧那样礼貌斯文,“殿下放心,冬一定不遗余力。”
二人沉默了数秒,冬才开口,“殿下如果暂时没有别的吩咐,冬先告退了。冬会安排专人照顾您的日常起居,待出的日期定下来,冬会服侍殿下准备远行的。”
说到这里,艾薇才记起还有这样一件事,她连忙抬头,语气肯定地说,“我想见拉美西斯。”
冬驻足,转身,“没有陛下的准许,恐怕殿下您很难得以请见……”
“没有关系。”艾薇灰色的眸子直接地看着冬,娇小的身体迸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坚定气魄,精致的脸庞流露出几分不容拒绝的神色,“我虽不可以,但你是他派来的,你应该可以见到他。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生任何事情,由我全权处理,与你无干。”
冬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凝结在脸上,视线一时无法从艾薇身上移开。过了好久,他才又挠了挠头,那双深胡桃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是的,殿下,冬明白了。”
法老的宠妃之荷鲁斯之眼 第六章 条件之一
就艾薇来说,每一次与拉美西斯的会面,都是异常珍贵的。看到生命在他身上流动的感觉,看到他笑、他生气、他冷漠。如此,她就会觉得那样开心,就会觉得自己跨越三千年、历经生死的一切选择,都是正确的。
虽然在这个历史里,他不记得她,他讨厌她。但是她却想看到他,想把自己曾经对他的感情,通过每次简短的接触,尽可能多地表达出来。通过眼神、通过态度、通过每一次匆忙却略显残酷的对话。
就好像是为了补偿,补偿自己在另一个历史里让他伤心、让他痛苦的一切作为。
她从箱子里翻出了一袭白色的亚麻裙穿好,像以前一样将裙摆挽至膝盖,然后用一枚简单的别针别起来;她将自己几乎及地的丝高高地盘起,用黄金制成的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最后从额头处拉起一层的金色薄纱,遮盖那苍老的银白色。
她照了照镜子,然后又照了照镜子。
这个**,真的很像自己。
虽然没有了如同阳光般耀眼的金,虽然没有了如同尼罗河水般蔚蓝的双眼。但是无论是白皙的肌肤、精致的脸庞、深邃的眼窝、棱角分明的嘴唇,所有的一切,都与真正的她有些神似。
她几分怔住。
这具古怪的身体,与她有什么关系吗?虽然旁人不会一下子就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但是这一切骗不过她的眼睛——为什么这个三千年前的公主,居然可以是这样地与自己相似?
“殿下,可以出了吗?”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冬踏入了房门。在深胡桃色的双眸触到身着白衣的艾薇的那一刻,问候嘎然而止,转瞬变为了带着几分唐突的沉默。
隔了几秒,依然如此安静。艾薇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看向冬。
那一刹,他适时地躬下身去,浅棕的头深深地挡住了全部的表情,恭敬地又问了一次,“殿下,可以出了?”
“恩,”艾薇轻轻地应了一声,向门外踏去。
年轻的护卫站直身来,深胡桃色的眼睛落在她瘦弱的背影上,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思索的神情,直到艾薇回过头来,大声地叫他的名字,他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他连忙快迈开步伐,对着自己银的公主展开一如既往无辜的微笑,恭敬地说,“抱歉艾薇殿下,这边请,陛下现在应该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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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最后一次来底比斯,是在遥远的三千年后。点点的街灯映在深黑的尼罗河上,就好象黑色天鹅绒上闪耀的宝石。她站在岸边,背靠护栏,望向现代埃及的那个叫做卢克索的小城市,广播里放着古兰经的诵唱声,身着穆斯林大褂的男人和将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匆匆地从街上走过,伊斯兰教的气氛已经完全掩盖住了古老埃及原有的风格和气质。
她还记得自己的那几分伤感。透过怡人的晚风,她可以看到跨越了数千年的卢克索神庙。走过斯芬克斯通道,她可以看到拉美西斯二世的塑像静静地立在神庙的入口处。虽然少了几分生气,通过他的姿态和穿着,可以判断出他就是她一直爱着的人,即使经过一百万个黑夜与白天也无法忘记的人。
她就站在拉美西斯二世的塑像前,回想记忆中的底比斯王城。
气势恢弘的百门之都,每到夜晚,便会被灯火映射得更将金碧辉煌。在王宫更是如此,即使在是在拉神沉入地底的夜晚,那华丽的宫殿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常。住在底比斯的老百姓,有的时候还可以听到竖琴、七弦琴、竖笛和小手鼓组成的欢快而略带神秘感的乐曲从宫殿里漂浮出去,在王宫里站岗的守卫,有的时候可以看到衣着暴露却异常艳丽的舞女被带领着进入宴会厅。
法老的书房,隐在充满青葱树木的庭院的一角。无论宴会厅里是如何的吵闹,那一隅却永远都是安静的。从那间房,可以听到雄厚平稳的尼罗河水声,可以看到一毛不拔的底比斯西岸。
他会花很多时间在那里。当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时,当有心事要思考时……她曾经在那里短暂地陪伴过他。但是那时光太短暂,短到她自己都记不太清,那间书房究竟是什么样的,他繁忙的身影又是什么样的。
“哎!”艾薇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将十指反向交叠,呼吸间眼前匆匆晃过了三千年,来不及梳理思绪,只能由得自己灰色的眼睛怔怔地看向前方仿佛与记忆中丝毫没有改变的底比斯宫殿,脑海里无法抑制地、凌乱地闪过曾经经历过的一幅幅画面。
“殿下,这边走。”冬在一边轻轻地说,修长的手臂延伸向一旁点燃着灯火的小路。
艾薇一愣,转过头来,茫然看向自己眼前的冬,突然觉得那张清澈而俊美的脸庞骤然如此陌生,一下子无法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与他相对应的位置。
见她没有反应,少年犹豫了一下,便伸出手去,轻轻地拉起艾薇洁白而冰冷的小手,搭在自己带着金色护腕的小臂上,依旧礼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不确认和一丝说不清的紧张,“殿下,路比较暗,让冬带您过去吧。”
艾薇又看了冬一眼,茫然地缓缓颔。冬略带腼腆地一笑,随即挺直后背,将艾薇用手搭着的手臂略微抬起,地向前伸出,不急不缓地引着艾薇,沿着略微暗的小路,向庭院深处走去。
由石头整齐铺成的小路,旁边摆放着照明的灯火。间或有手持武器的卫兵,安静而充满警戒地站在道路两旁。认出是冬引着艾薇走过来,他们才缓缓地躬身以表示欢迎。
路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小小空场。正对着一扇厚重的深棕木门。上面精细地刻画着法老的形象。门口的士兵看到了冬和艾薇,纷纷下跪,恭敬地说,“冬大人、艾薇殿下。”
冬是拉美西斯手边的人,虽然没有王室的血脉,却应该具有相当的地位。艾薇是真正的公主,冬服侍的人,但是却被士兵不自觉地放在了冬的名字后面。在这个王权至上的时代里,一个人的地位如何,完全取决于法老的心思。虽然法老间接承认了艾薇,但是在每个人的心里,她的地位,仍然排在王室庞大族谱的末位,甚至不如某些得宠的朝臣,即使她身上流动着来自塞提一世的血液。
冬停下脚步,放下手臂,“我要参见陛下,请代为通报。”
士兵面露难色,“但是……大人,奈菲尔塔利殿下正在里面,请大人稍晚再来参见吧……”
奈菲尔塔利,这几个字好像直接穿过耳膜打在她的心底,让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虽然这里不过是书房,虽然奈菲尔塔利与拉美西斯在一起天经地义,但是她却难以不去猜测他们在一起做什么、为什么会在一起、他会对她说什么。但是她不能问,也不该问,嫉妒渐渐扭曲成一种深切的悲伤。她捂住自己的心脏,虚弱地呼吸着。
“殿下,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参见吧。”冬看着艾薇惨白的脸庞,轻轻地说。
艾薇咬紧下唇,摇了摇头。她要等一等,有些话,她想今天说。
如果今天见不到他就那样回去了,她想自己会死,她会因为那浓浓的哀伤带来的心痛而死……
正在犹豫间,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室内明亮却冰冷的灯光泻了出来,打到了艾薇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