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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暗花溟     美人谋律txt下载     美人谋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勾魂女*鬼

    既然万事谈好,春荼蘼第二天一早就要赶去涞水。她绝对恪守职业道德,既然说定,就肯定全力以赴,把老徐氏从案子里捞出来。

    正月里没有兵训,春大山就带着徐氏、小琴、过儿,与春荼蘼同行。留在家里的春青阳也被孙女交待了任务,必须要完成的。

    “祖父,麻烦你在衙门里告个假。”她偷偷对春青阳说,“帮我盯着点王婆子。”

    “你怀疑她?”春青阳愣住。毕竟他在衙门做了大半辈子了,不仅有对犯罪的敏感,身上也有些工夫。尽管身手比不上春大山,对付一般小蟊贼却是富余。

    “祖父,您想想啊,徐家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春荼蘼眯着眼笑,又露出小狐狸的样子,“她那么掐尖要强,不允许任何人和事脱离她的控制。王婆子是她跟前儿第一亲近和信任的人,而现在她身上背着官司,王婆子却跑回儿媳的娘家来,这种行为却类似于背主。依徐家老太太的性子,就算现在正焦头烂额,也必不会容忍吧?”

    春青阳一想,深以为然,眼神中就流露出疑惑的神色道,“亲家老太太,确实是宁愿自伤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强硬性子。”

    春青阳厚道,说得含蓄。其实老徐氏的个性总结起来就是五个字:损人不利己。

    “所以啊,王婆子肯定有问题。但凡是犯罪,或者与犯罪有关的事,都要研究当事人的心理。那是很重要的。”春荼蘼继续说,“那王婆子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却绝对不是好人。她说得话,能全信吗?”

    “那不能!”春青阳摇头。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他一时并没有多想,对王婆子说的话,竟然全盘接受了。现在孙女一说,也觉出不妥当来。

    “你不会认为王婆子跟整件事有关吧?”他吃惊地问。

    春荼蘼摇摇头,“若是有关,徐家老太太更不会放过她了。我是觉得……是徐家老太太身上有问题。”

    她这样说,春青阳更是吓了一大跳,“不会吧?她总不至于谋杀亲夫……”

    “我不能确定,但范老太爷的失踪。说不定徐家老太太是知情的,只是装成不知道。您想啊,还是从她的性子来说,夫君不见了,她应该暴跳才对。而不仅是着着急。”想到这儿,春荼蘼习惯性的皱紧了眉,“所以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隐情。而王婆子作为徐家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人,自然也知道些什么。为了堵她的嘴,徐家老太太才允许她卷了细软,跑到范阳来。”

    “有理。”春青阳越想越对,突然拉了孙女一把,“不然。这事你还是别掺和了,若闹出什么辛秘之事,沾上身就是麻烦。这传出去,得多难听啊。继外祖父母的私密事,你一个姑娘家给搅和里头去了……”

    “祖父,既然应了。咱就不反悔。为人根本谓之诚,人无信不立呀。”

    春青阳不说话了,脸色很不好看。他是为人正直端方,还真做不出背信违约的事来。于是他犹豫半天后,咬牙道,“放心,祖父必把那王婆子盯紧,不能让她害到你!”

    “辛苦祖父了。”春荼蘼由衷地说,“只是不要露了行迹,也不用做什么,只让她不要跑路就行了。不过祖父一个人也盯不过来,不如您去找以前在临水楼做事的小九哥和小吴帮忙,轮流盯着就行了。这监视的事,可是苦活累活。他们两个以前帮过我,全是可靠的。”

    “你不用管我这边。”青春阳点头,“我和洪班头关系一向不错,他嘴又严,找他帮忙就行。”

    爷俩儿个又商定了一些细节,春荼蘼就和春大山走了。这一次,特意从镇上雇了辆马车。

    春荼蘼坐在车上,觉得有两件事是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解决。第一,家里得备匹马,备辆车,出行方便些。第二,她得雇几个调查员。若她以后真能以诉讼为业,总不能事事动用自家老爹和祖父。而过儿,到底是个小姑娘家,对嫌疑犯跟进跟出的,比较危险。

    “荼蘼,沿路上要不要走慢些,顺便查查有没有岳父大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半路上,春大山问。

    这辆由双马拉的大车比较简陋,就是附近乡镇上专门拉脚的车,坐位比较硬,头上罩着个简易的棚子。本来一次要拉十几个人的,但春家有急事就包车了。春荼蘼第一次真切而真实的感受到,大唐的车资真是贵啊。

    徐氏本来诸般挑剔,坐不惯这样四处漏风而且不舒适的车。春大山见自己的女儿都乐呵呵的忍耐了,徐氏为了她自个娘家的事还别别扭扭,登时就阴了脸,半天没说话。等出了范阳县的地界儿,才忍不住这样问女儿。

    “说得是。”春荼蘼还没回答,徐氏就点头道,“不然,再雇几个闲汉帮忙吧。”

    “不用的。”春荼蘼无视徐氏不满的眼光,“徐家老太太已经报了案,官府的差役自然把应该找的地方找过了,不用咱们自己动手。咱们总共才五个人,有四个是女人,只凭爹一人,再加上几个帮闲的,怎么比得过官府的力量?”

    春大山对女儿是绝对相信的,因为她见识过女儿破案和上公堂的本事,当即就点了点头。

    徐氏还想说什么,小琴暗中拉了她一下,到底没再多嘴。

    春荼蘼看到了这些小动作,只装作没看见,心中却决定,等到了地方,先把自家老爹当成调查员利用起来,首要任务就是盯着小琴。

    她没有证据,可就是觉得小琴隐瞒了什么,很是不对劲儿。对于怀疑的事物,必须彻底排除才能放心,不然就会使案子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哪怕是最微小的怀疑也不行。

    其实范阳县和涞水县是相邻的,但是因为两县之间的官道只修了一段,其余道路难行,而且要绕很大一圈。因此一来一回要三天。于是在两县交界的地方,就形成了一片商业坊市,主要是两间邸舍和一些卖吃食、用具的。不大的地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在坊市的正前面,临着一个野湖。看起来是死水,但因为湖面大,水质倒还是可以的。

    两间邸舍的招牌好像约好了,一家叫吉祥,一家叫如意。如间邸舍离那个湖更近些。风景更好,但春大山在两地之间跑惯了路,倒是与吉祥邸舍的王老板相熟。那王老板也是认识春大山的,很热情给几个人安排了住处,一共两间上房。春大山自然和徐氏一间。春荼蘼就带着小琴和过儿两个丫头同住。赶车的车夫则住了前院的大通铺,那是专门给仆役睡的地方。

    过儿很不喜欢小琴,可是一来不能给小琴当开一间房,二来春荼蘼想就近监视,也就只好如此。

    正月十六,按幽州的风俗,是“溜百病”的日子。就是说这一天要出门走动,祈祷自己这一年也不生大病。吃了晚饭后,春荼蘼兴致很高。虽然今天绝对算溜百病了,可她还想出去走走。恰巧天气只是微微干冷,无风无沙的,月色也好,她就拉了全家人一起。

    倒不是她喜欢徐氏和小琴,只是不想让她们单独待着。免得又出幺蛾子。

    徐氏不情不愿的,好不容易听了劝,又穿了厚厚的衣服,来到前院,却正好遇到王老板要关店门。春大山对王老板这么早闭店感到奇怪,而王老板听说他们要去湖边散步,赏冬月,立即变了脸色。

    “若说以前,那湖边倒有几分野趣儿,好多文人士子和过路的旅商都喜欢去那里游玩,只是现在不行了。”王老板说,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97ks.net?”春大山问。

    王老板左右看看,似乎有什么隐形人盯着他似的,还夸张的打了个哆嗦,“才过了年没几天的时候,有个男人住在如意邸舍。也不知怎么,半夜睡着觉的时候被梦魇了,大喊大叫,披头散发就闯出了门去,还赤着脚,一直跑到湖边,跌进去,就再也没有浮上来。”

    一听这个,徐氏嘤的吓晕了,小琴和过儿也脸色发白。

    “过儿,快和小琴扶太太回屋。”春荼蘼吩咐道。她不是完全不害怕,但经历了重生那么档子事,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了。

    而春大山毕竟是男人,又是从军之人,身上似乎带煞似的,也并不害怕,只皱眉问道,“此事当真?”

    “我的军爷,小的怎么敢编这种瞎话!”王老板就差指天发誓了,“那个湖,以前也淹死过人的,但不过几天,尸首就能浮上来。年前一场雪,这么多年头一回冷得上冻,可湖面在节下就开化了。就算冰水的水沉吧,也不至于这么多天不浮白呀?再说,出了命案,虽说咱们这儿是两县都不太管的,可衙门也派了人来捞,就是任什么也没捞出来。军爷,您说奇不奇怪?”

    “会不会那人自己游上来就走了?”春荼蘼问。

    “不可能。”王老板道,“当时那位仁兄跑出去时一路狂叫,好多人被吵醒,追了过去,亲眼看到他跳进水里,却从来没人有看到他出来。军爷,小姐,您们说这事邪性不?也是从那天开始,好多人半夜听到过女人的笑声,也有人在湖边看到过白影子飘来飘去,差点没被吓死。”

    春荼蘼和父亲对视一眼,都是悚然中带着一点怀疑。

    “所以哪,您们没看见吗?天一擦黑,外面卖吃食的都少了,都关在住处不出来。”王老板继续说,“您二位好好住在店里就没事,过年时小店贴了木符,防邪祟的,勾魂女鬼进不来……有话要说………

    晚上那更十点左右,不敢订八点,万一有事,回头食言,大家不打驾我,我自己先惭愧死了。

    不过,昨天发微博还说,这本书的书评真正不少的,但我的读者比较奇怪,不喜欢盖高楼讨论,而是各开各贴,各说各的。说起来,咱这儿算是独栋别墅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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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范家来闹

    “尸体到现在也没找到吗?”春荼蘼揪着关键的问题,又问。

    王老板肯定地摇头,“如果找到,也就没那么邪了。到底人的身子不是石头做的,怎么会沉到水底,就是上不来呢?”

    “那个人的身份查清了吗?”春大山问。

    王老板还是摇头,“我们两家邸舍,做的都是附近几个县城来往的生意,但那个人却是生面孔。在柜台那记的名字,也只是说姓李。唉,还是客死的孤魂,惨哪。”说完,又是哆嗦了下,回后院自己的住处了。

    “爹,您干吗问那个人的身份?不会怀疑那是太太的爹吧?”春荼蘼低声问。

    “你觉得……可能吗?”春大山反问。

    “得有动机才成。”春荼蘼摊开手,“这世上没有无法缘无故的爱与恨,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却不能乱猜。只是爹,我不信什么闹鬼的说法,但今天晚上是不成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您陪我去湖边看看吧。”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肉身都只是皮囊,除非有尼斯湖怪兽把尸体吃了,不然不可能浮不上来的,那不科学。

    “好,那敢紧回去睡觉,我叫王老板给你多加个炭盆,别冻到。”春大山点头道。

    春荼蘼回到房间,见过儿正在铺床,小琴却坐在一边发呆,脸色很白,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琴,你不会胆子这么说,听人家说说就吓到了吧?”春荼蘼假装无意的问。

    “奴婢就是胆子小。”小琴嗫嚅道。

    “没事没事。”春荼蘼“安慰”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若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天塌下来也不用怕。”

    小琴惊惧的望了春荼蘼一眼。嘴唇动了动,却始终也没说什么。当天夜里,过儿睡得倒是很香。可惜春荼蘼却睡不踏实,因为在她床前打地铺的小琴一整夜都翻来覆去的,似乎心中压着特别沉重的一件事。

    第二天早饭后,春大山叫徐氏先收拾着东西,然后陪着春荼蘼去湖边走了一趟。那湖的面积挺大,但视力和视线都好的情况下,可以看到对面。尤其湖边因为经常有人来玩。即无野草也无树木,只几块嶙峋的怪石,倒是空阔得令人心旷神怡。

    “咱回吧。”沿着湖走了半圈,春荼蘼围着一块石头转了转,又踢了踢土。就往回走。

    春大山有点莫名其妙,但见女儿什么也没说,也就没多问,只看了看女儿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吗?眼下都是青的。”

    “没事,我认为床呢。”春荼蘼无所谓的笑笑,“待会儿在马车上补眠好了。”

    “车上冷,还是熬着,到了徐家再睡。”春大山否决道。“你身子本来不好,这几个月摔摔打打倒是强健了些,但也不能胡来。”

    “还是我爹最疼我。”春荼蘼甜言蜜语的哄着,看春大山不快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又经过半天时间,一行人终于到了涞水县的徐府大门口。

    也怪不得老少徐氏在春家人面前总有优越感,比起春家那一进隔成里外的小院子。徐家四进的大屋算得上豪宅了,而且还是地处涞水县最好的地段。徐氏自从下了马车,脸上就像蒙了一层光,那股子骄傲是掩饰不住的。

    春荼蘼的前身来过这里,但她完全没有印象,却只见徐家府门紧闭,显得一片萧索,连空气都紧绷着,隐约着惴惴不安的感觉。因为现在还没出正月,徐家这样的富户,来往的人情很多,不可能这样门前冷落鞍马稀才对。

    徐氏叫小琴上前叫门,好半天,那扇朱漆大门才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老仆的脸来。

    那老仆显然是认识小琴的,惊讶中把门打开,又见到不远处的徐氏和春大山,连忙跑出来道,“姑奶奶和姑老爷回来啦!老奴马上去禀告老太太。”照理,徐家这边没有第三代,老徐氏的称呼只到太太这辈。但因为春荼蘼的前身来住过一阵子,她就自动升级了。

    “禀报什么?我们太太是老太太的亲闺女,又不是外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小琴沉着脸骂道。显然,到了徐家,她的脾气也见涨,全忘记昨晚吓得睡不着的事情了。

    那老仆一叠声的告罪,脸上惶恐的模样看得春荼蘼都不忍起来。而姑爷是娇客,何况春大山还是有武官品级的姑老爷,自然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徐氏为了显摆在徐家的高地位,并不许人通传,直接就进了内院自个儿原来住的院子,还难得贤惠的安排了春荼蘼和过儿的住处。

    才收拾好,就要去拜见老徐氏时,却见老徐氏已经得了信儿,急急火火的赶了过来。她的眉头皱得死紧,语气很冲的对徐氏道,“你怎么回来了?”

    徐氏快步上前,拉着母亲的手问,“我听说咱家出了事,立即夫君和荼蘼来帮忙。您为什么不给我捎个信儿啊,难道当我是外人?”

    春荼蘼冷眼旁观,发现老徐氏神色间并没有感动和安慰,而是分外恼火,更加明白祖父说得对,老徐氏是想瞒着春家的,倒是徐氏多事,把他们父女叫了来,还不知道怎样收场。可再看老徐氏,确实气色很差。她皮肤本来就黑,现在又透出些黄来,显得格外憔悴,脸颊也塌了下来,嘴唇边一圈火泡,初看之下,似乎老了十几岁。

    “根本就没大事。”老徐氏断然否认,实在有点掩耳盗铃之嫌,“你别听外面瞎哄哄,怎么说风就是雨的脾气就不改改!我没事,你们吃了饭赶快回吧。到底是嫁了人的,总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居然只留饭,不留宿。

    春大山登时憋了一口气。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转过脸,怕忍耐不住,露出不满来。徐氏毕竟与他是夫妻。看出他的不快,加上自个儿心里也恼了,便道。“娘你别瞒着我,我们是亲母女,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在范阳见到王妈妈了,她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什么?”老徐氏登时就像火上房似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绕口令似的说,“她都说了什么?什么叫都告诉你们了?有什么好说的!”

    老徐氏这样。春荼蘼愈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王婆子拿到了老徐氏的把柄。可这个把柄却不足以致命,所以她看到主人要倒霉,所以自己先抽身而退以自保。也所以,老徐氏心里窝着火却不能发作她。

    “说我爹失踪!范家的人来闹腾,非找母亲要人。结果连官府都惊动了!”徐氏跺脚道。

    春荼蘼明显看到老徐氏像松了口气似的,证明王婆子果然没全部说出事实。而且徐氏母女对范建还真是凉薄,说了半天话,居然一句没提那个“失踪”的人。

    只见老徐氏那双利眼就在春大山和春荼蘼主仆身上转了一圈,拉起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娘知道你孝顺,可是真没必要麻烦别人。官府的人已经跟娘说过了,再关门闭户的过一阵子。避避嫌,范家人就闹腾不起来了。娘是正正经经的良民,谁也诬陷不到。”她故意说起官府,好像很有些门路似的。

    春荼蘼见状,上前拉了春大山一把。春大山会意,就对徐氏说。“你有话和母亲说,我先回避一下。若真无事,也别打扰母亲,咱们连夜赶回去就好。”

    正常的岳母听到这话,就算是客套,也得虚留几句。可徐氏却没有,其他她倒没有无理到这个程度,显见是真心不想让春家人掺和。

    可徐氏费尽力气才把春氏父女找来,哪肯就这么回去,赶在春大山迈出门坎前,一手拉一个,抓住春氏父女,转身对老徐氏急道,“娘,这时候您还顾忌什么,夫君是来帮您的啊!”

    老徐氏张了张嘴,显然当着春氏父女的面,有很多话不好说。偏徐氏就是没有眼色,生拉着春大山和春荼蘼不让走,场面一时僵住了。

    这时候,前院隐约传来一阵骚乱,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道,“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老太爷家里又来人了!人已经到了二门!”

    “不是让你们关紧了所有的门吗?怎么又让他们进来!”徐氏厉声道。

    “老太爷家……范家的人居然拿了梯子,直接翻墙进来!”那小丫头也有点气急败坏,“他们还不知从哪叫了一帮子闲汉,都蹲在咱们院墙外面看笑话呢。还说……还说要做个见证。范家的二老太……老太爷的亲弟弟说,如果今天不把老太爷交出去,县衙又不受理这案子,他就吊死在县衙门前!”

    老徐氏闻言,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徐氏连忙扶住,拿眼睛不住瞄春大山。

    春大山叹了口气,抬步就要出去,给老徐氏平了这个场面再说。

    春荼蘼偷偷拉着春大山的袖子,不让父亲去。因为,她必须要等老徐氏开口。

    不是她拿乔,是有句话说得好,做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吃力不讨好,事后还落埋怨的事,她不能让父亲去做。就在刚才,老徐氏还态度鲜明的表示:不想让春家掺和!

    一边的老徐氏见状,立即明白了春荼蘼的意思。她到底慌了神,当下咬牙道,“大山,麻烦你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话要说………

    明天绝对不请假了,下午两点,晚上八点,准时双更。

    对不起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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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诈

    春大山单独去的外院,不让女儿露面。可春荼蘼不放心,到底偷偷跟去,躲在一边看。

    徐氏的父亲范建是有秀才功名的,虽然自那之后,不管多少银子花出去,也不管考了多少次,他再也没进一步,但在这个年代,秀才在百姓眼中,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春荼蘼之前以为,能培养出秀才的人家,至少不会太混帐。可事实教育了她,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范建的弟弟名为范百,简直就是泼皮无赖,撒泼打滚、污言秽语、寻死觅活,不管什么手段,用来都格外熟练。整个一块滚刀肉,很难对付。

    开始时,春大山还试图和范百讲讲道理,但范百根本不容人说话,跳着叫着要找老徐氏要人,还说他大哥定然是给老泼妇害死了,要在徐家门家摆灵堂。甚至,非常直白的怀疑了老徐氏的贞洁和徐氏的出身,越说越不像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这么混赖,倒真把春大山惹火了。说老徐氏不贞,有了野男人,嫌范建碍事,于是下毒手,难道不是打徐氏的脸吗?他身为徐氏的丈夫,算是一起被侮辱了。于是他二话不说,上前把范百小鸡子一样拎起来,既然不讲道理,那就揍人好了。

    “快给爷爷滚!”春大山发起脾气来,那双大大的深度双眼皮凤眼里,煞气十足,“你要吊死在哪儿,赶紧的快去。可你记好了,要死就死透了,不然爷爷我亲自把你宰了。一刀一刀片下肉,再把你的嘴里塞上大粪,让你再敢满嘴胡沁!你惹得爷爷来火,你们一家子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逃了爷爷的刀!”

    这一段吼,还真把范百震住了。民不与官斗,春大山好歹是个正九品的武官。虽然折冲府的军官管不到涞水的地界儿来,但春大山真发火的时候,身上有股子凶悍气,范百不由得不怕。

    不过他毕竟也不是好对付的,嘴虽然软了,气势也弱了,却还嘟囔道。“军爷也不用吓唬我,你不讲理,我去衙门讲理去。我说不信了,咱们大唐国有国法,就容得一个暴发户的婆子随便祸害人命!”明明是他不讲理。结果却反咬一口。

    春大山笑了,咬着牙笑的,吓得范百坐了一个屁墩。

    “好啊,你不去衙门,爷爷还要去呢。”春大山哼了一声道,“我倒要先问问县大人,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是个什么罪过。你说徐家老太太害了你哥哥,可有证据?但你搬了梯子爬进徐家来。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还有那些蹲墙根儿,起哄架殃子的,也是扰乱之罪,少不得一人一顿荆条抽着,管饱!走,咱们就一并说道说道。现在就去!”说着。伸手去抓范百。

    范百看到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想起刚才掐在自己脖子上那铁钳一般的力气,登时哧溜一声就闪了,一边跑一边没什么底气地叫嚣,“你等着。我……我这就见官,还不信没天理了。有种你别走,你不就是春家的姑爷嘛。我认识比你还大的官,还认识拿杀人不当回事的朋友……”

    其实春大山根本没想抓他,不然以他那点子本事,如何能逃掉?而当范百和那些个闲汉跑干净,春大山立即收获爱慕的目光及媚眼无数。现在徐府满院子的女人,却连一个顶事的男人也没有。春大山这种相貌、身材,这种气势和雄壮,迷倒了全徐府女人的心。

    春荼蘼骄傲之极,感觉胸中那得意劲儿都冒出来了。她家老爹多好啊,真是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平时拙嘴笨腮的,可跟在她身边久了,潜移默化,刚才连私闯民宅,扰乱民生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聪明伶俐啊。

    可惜,当春大山无视那些丫鬟媳妇们的目光,令她们的心碎了一地时,转身看到春荼蘼躲躲闪闪,要跑还没跑利索的模样,就皱眉道,“不是不让你出来吗?”他早知道那范百是个混横不说理的,骂的那些脏话会污染女儿的耳朵。虽然女儿已经决定以上公堂为生,可到底公堂上有主官管着,没有人敢说那么难听的。

    春荼蘼施展嬉皮笑脸加撒娇**,很快哄好了春大山,爷儿俩个回到内院。这时,早有耳报神告诉了老少徐氏外面的情况。徐氏固然得意非凡,觉得自家夫君果然撑脸面,老徐氏却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春大山替她解了围,终究是好事。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让春大山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了,以后不好拿捏,实在高兴不起来。

    “娘,只怕范家不肯善罢甘休。”回屋后,徐氏劝自个儿的娘,“若我夫君住在这儿,他们就不敢太过分。还有啊,万一范家再告官,衙门顶不住要拘了娘上堂,也得有人在堂上帮您分说分说才好呀。所以,就让荼蘼帮忙吧。”

    这话说得,好像能让他们父女留下,反而是徐家的恩赐似的。春荼蘼恼火地想。

    可老徐氏却在犹豫!

    春荼蘼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句,“其实这事吧,关键在于把徐老太爷找出来。人好好的站在那儿,范家必闹不起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仔细留意老徐氏的神色。见她虽然面上半点不露,但眼神还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春荼蘼心里一紧:难道范建真的出事了?而且真的和老徐氏有关吗?那样的话,她还要不要帮打这个官司?明知道当事人有罪的话,要不要为他(她)辩护?没想到,在现代时遇到的难题,在古代重现了。身为一名律师,是为正义服务?还是为当事人服务?

    良心让她往左,可职业道德让她往右。没有哪个比较重要,没有哪个是完美无缺,她要怎么办?

    正犹豫。却听徐氏说,“对啊,我爹到底去哪里了?娘您真的不知道吗?咱得赶紧找,若真出点什么意外……”

    “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老徐氏打断她。“娘没事。你爹,说不定跟哪个小狐……”下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春荼蘼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要把利害关系跟老徐氏说明白。如果能弄清大概的事实是最好了,就算不能,也得有个切入点,好为老徐氏辩护。

    于是她站起来,略垂了垂头道,“徐老太太。能不能让我单独和您说几句话。”

    “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话好说?”老徐氏本能的拒绝。

    春荼蘼看了徐氏一眼。

    徐氏这回倒是机灵的,劝道,“娘,您就听听荼蘼说什么呗!”说完也不等老徐氏反对。拉着春大山就出去了。

    春大山本来还有点不放心,后来又想到他那岳母不可能把他女儿给吃了,也就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老徐氏和春荼蘼两个人时,气氛一下子静下来。春荼蘼用了点心理手段,暂时并不开口,最后是老徐氏绷不住了,皱眉道,“你这孩子,不是有话吗。怎么又不说了?”

    “王妈妈都告诉我了。”春荼蘼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果然,老徐氏一震。不过她倒真是会掩饰情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这事,刚才你母亲不是禀报给我了?”

    春荼蘼愣了愣,缓了会儿才知道所谓的她母亲是指徐氏。还真是一时无法适应。不过她很快甩掉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继续低眉顺目地道,“太太知道的不全面。那王妈妈是说……徐老太爷并非没有回过家,徐老太太您……是见过的。”

    一句话,令老徐氏蹭地跳起来。

    春荼蘼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假。是的,她诈了老徐氏,因为她有非常合理的推测。王婆子是老徐氏的心腹,若非觉得老徐氏要倒大霉,她不可能放弃在徐府中作威作福、又轻省又饱的差事不做,跑回儿媳的娘家去寄人篱下。而这些日子来,徐府的糟心事,就只有范建的失踪了。

    但,老徐氏能允许王婆子做出类似于背主私逃的事,而没有处理她,一是腾不下手,二就就证明她手里有老徐氏的把柄,可又绝对不是要命的,比如:杀人。那么剩下的,就是与范建失踪有关的的事了,比如:老徐氏是偷偷见过范建的。可这次见面,府里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甚至,老徐氏知道范建失踪之谜。她咬紧牙关不说,是那件事必会牵连到她。于是,什么夫妻情义都抵不过自己的安危重要。或者她并没有杀人,却有间接推动作用。

    正如刚才春荼蘼所说,找到范建是关键。或者,找到他的尸体。

    范建是死是活?范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人,却牵连到两家、几方、好多人!

    而春荼蘼诈老徐氏的目的,就是想弄清楚真相,打赢这场官司,解决由此引发的一切麻烦事,还自家一个清静。

    “你觉得衙门会拿我?”半晌,老徐氏缓缓地问。

    “范家这么闹下去,衙门不会不管的。”春荼蘼答。不知康正源走了没有,涞水离范阳这么近,地方官怕传过去消息,意思意思也要开堂审理吧?可只要上堂,老徐氏就不太可能全身而退,毕竟人是从她这儿消失的……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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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个小知识,就是什么叫滚刀肉涅?猪身上有一种肉,既不是肥肉,也不是脂肪,正确的说法是“囊肉”,天津俗语说是“囊膪”(第二个字发踹音),是品位最下等的一种肉,市间狗食馆(这也是天津土语,不是卖狗食的地方,是街边非常低级的小饭馆),多用这种肉做馅卖饺子,狼吞虎咽的大老爷们儿吃不出来,还觉着挺香。

    滚刀肉最直接的效果是,用刀切起来很费劲,刀落到肉上,很容易咕噜到菜板上,切不下来。所以“滚刀肉”,是指那种难以应付的人。这样的人,软硬不吃,纠缠不清,横竖无所谓,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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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要脸的老白脸

    “也好。”老徐氏想了想,突然神色坚定了起来,“范家来闹,我就请几个地方上的豪强来坐镇徐府里。要上公堂,涞水可也有讼师。大不了,花大价钱到幽州城请一个。幽州大都督治下,那地方能人才多呢。”

    春荼蘼明白了,老徐氏宁愿请别人,也绝不让春家占了她的上风,要了她的强!

    “这是我身为晚辈的提醒。”她站直了身子,神色淡淡的,半点不强求,“徐老太太自求多福吧。我和我爹,今晚就收拾东西回去,徐老太太尽可以放心。”

    老徐氏仍然没有虚留。

    只是,当春荼蘼走到门口声,身后传来老徐氏的声音,“王婆子没都跟你说,对吧?”

    “徐老太太,您没明白。”春荼蘼没有正面回答,“我知不知道隐情不重要,其实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但若您想请讼师,所有的细节就都要告诉他。”

    律师和当事人之间必须信任,当事人对律师不能隐瞒,哪怕是最说不出口的隐秘,也得提前告知,这是她当了多年律师的心得。否则某些证据被对方掌握,在法庭上就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她提醒老徐氏,是做到仁至义尽。

    至于老徐氏听不听,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总之,人家不愿意春家插手,她离开就是。

    徐氏听到这个消息,急得要去劝说她娘,却被春大山拦住了,“岳母这么做,必有自己的考虑。你不必非得左右。这样,你和小琴先留在娘家,等此间事一了,我就来接你。或者再有什么事。你找人捎个信儿去就成。岳母是好脸面的人,我们在这儿,她反而不快。”

    徐氏哭哭啼啼的只是不愿。可终究拗不过她的娘,只好去帮春氏父女收拾东西。若依着春大山的意思,立即就要走。可他们到徐家的时候是近中午时分,折腾了半天后,天色已晚,此时离开会错过宿头。他带着女儿,自然不愿意女儿跟他露宿野外。只能先将就一夜,打算第二天一早出发。

    当晚,老徐氏安排了丰盛的晚饭给春氏父女送过来,但她自己并没有露面,还把徐氏给叫走了。在这节骨眼儿上。春大山也不会挑礼儿,和女儿匆匆吃了,就吩咐春荼蘼早点睡觉。

    春荼蘼也确实很疲惫,因为旅行本身就很累,何况古代的条件实在有限。只是她才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就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窗户,小声叫她,“小姐,小姐睡了吗?”好像还刻意捏着嗓子。改变了声线。

    不是过儿。春荼蘼知道,因为她不习惯叫人值夜,过儿一向是睡她隔壁的。这两天累得狠了,睡得相当沉。而春大山睡在另一边的厢房,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当然,她也不会以为是女鬼。有哪只鬼会这么规矩,早应该穿墙而过,在她面前哭诉冤情。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是小琴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找她来说隐秘了。之前,听说她要回范阳县,把小琴和徐氏留在徐家,小琴就跟被人抽走了全身的血似的,脸色白得吓人。看得出,她非常害怕。想必,此时是为了这个来找她吧。

    她披衣下床,点燃了蜡烛,打开了房门。自从在幽州城遇刺,她在外面睡觉,一定是要闩好门的。

    果然,小琴局促地站在外面,还不住的东张西望。

    “进来吧。”春荼蘼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转身回屋。

    小琴连忙跟了进来,又把房门反手关上。见春荼蘼重新回到床上,围被而坐,连忙拔了拔炭火盆,又倒了一杯温茶,递到春荼蘼手里。不得不说,她是个眼色极伶俐的丫头,比过儿强得多了。可惜,正是因为她心思太活,反而容易出状况。

    “说吧,你和徐老太爷是怎么回事?”春荼蘼压低着声音问。

    小琴吃了一惊,手上一松,差点把茶壶摔在地上。而后,她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低低地哭道,“小姐!求小姐救奴婢一命。”

    “别哭,坐下说话。”春荼蘼冷冷的训斥了声。大晚上的,她这样哭起来太瘆得慌。

    这时候的小琴即不敢矫情,又不敢不从,当然更不敢大模大样的坐凳子,就这么慌忙爬起来,斜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小姐,您怎么……您怎么知道?”小琴声音如蚊的问。

    其实春荼蘼也是通过蛛丝马迹推测的,但所谓做贼心虚,连老徐氏那么强大的神经,也会受到冲击,何况小琴这种耳软心活,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的?

    “徐老太爷失踪那天,你出门到晚上才回来,虽说解释了,但你不是没分寸的人,明显是有隐瞒的事。”春荼蘼先以夸奖安抚小琴,“之后你一直心事重重,跟我爹来徐府时就显得不情愿,要知道你平时可是很喜欢回徐府的。现在听说我爹要把你留下,又吓得半夜来找我,不就更说明你在徐府有怕的人吗?说到底,不就是徐老太太吗?你之前不怕徐老太太,反而在徐老太爷失踪后才怕,这样联系起来一想,还难猜吗?”

    小琴立即伏在脚踏上,也没跪,只歪着身子磕头道,“小姐明鉴!求您救救奴婢!这事怕老太太还不知情,若知道了,非得打死奴婢不可。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来生为牛为马,也要报答小姐的恩情。老太爷兴许还没告诉老太太什么,但纸包不住火,老太太今天看奴婢的眼神都不对,只求小姐带奴婢走吧!”

    “这事?是什么事?”春荼蘼冷声问。

    其实她有猜测,不外乎爬床一类的桃色事件。不过她必须要听小琴亲口说出,才能确定。

    小琴扭捏了半天,捂着脸道。“奴婢没脸说!总归是奴婢失德,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春荼蘼不说话。心道,你若真想死,这会儿就不必来了。

    果然。小琴嗫嚅了半天才说,“年前老爷送小姐去辽东郡的外祖家,太太被老爷送回了徐府。足足待了快三个月。那时候,老太太天天叫小姐在跟前守着,老太爷没人管,老太太就叫奴婢去侍候。奴婢任劳任怨,也不知怎么得了老太爷的眼,于是老太爷就说……就说要把奴婢收进房里。”说到后来,声音更小。若非夜深人静。春荼蘼都听不清楚。

    “可奴婢虽非家生子,却也是从小就在徐家的,知道老太太强横,平时连老太爷开诗会时喝个花酒都要大发雷霆,何况给老太爷身边放个人?”小琴继续道。语气里有了愤懑,“奴婢不敢说洁身自好,却也是个好好的女儿家,所以就婉拒了老太爷。”说完,偷瞄一眼春荼蘼。

    春荼蘼垂着眼睛,烛火摇曳,有光影在她脸上一闪一闪,令小琴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色和神情,更判断不出她的心思。

    其实春荼蘼在心中冷笑:洁身自好?好好的女儿家?不是一直想爬她家老爹的床吗?若不是徐氏盯得紧。春家又是小门小户的,不像深宅大院里机会多,她可能早扑上去了。小琴拒绝范建,大约是知道只要老徐氏活着一天,她就算想为妾也是不可能的吧?

    其实范建虽是入赘的,但老徐氏没为徐家生下儿子。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会选择给这个赘婿再讨个小。哪怕是典个妾来呢,有了乡火好继承家业啊。或者,再给小徐氏也招个女婿。

    这,也是老徐氏一直想让徐氏和她家老爹和离的重要原因吧。

    范建长得还算可以,就是白面书生,不要脸的老白脸那种,比之春大山可差得远了。小琴若爱俏,除非她瞎了,才会舍春大山而近范建。小琴若爱钱,春家虽然只是小康,但对人却不苛刻,总比天天对着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强。

    徐家再有钱,范建想多花几个还得手背朝下,找老徐氏要,接济范家还得偷偷摸摸的下手才行。她给一个赘婿做小,不死就是幸运,还想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所以说,小琴在这方面还是聪明的。只是不知,后来她和范建又怎么勾搭上的。

    “继续。”她说。

    小琴似乎更不好意思了,头几乎垂到了地上,“老太爷是读书人,心思比旁人要细,就算奴婢婉拒了,他还是念念不忘。那天老太太带着回门的老爷和太太回春家,老太爷就硬要跟过去,就是为了跟奴婢多待一会儿。后来老太爷假意不舒服,回了屋后就跑出去了,其实是到酒肆去买醉。那天,小姐叫奴婢去食肆买乳酪,正好路过酒肆。老太爷叫奴婢陪着喝一杯,奴婢不敢不从。哪想到后来全醉了,于是就……就……”

    春荼蘼再也控制不住脸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因为太惊悚了!

    那酒肆她是知道的,因为常有人喝醉,后面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供醉酒的人睡觉醒酒。听小琴这话里的意思,徐老太爷当日够猛的啊,居然在棚子里就那啥那啥,这跟野*合也没区别吧?肯定让徐老太太管了二十来年,心情郁闷到底了,突然暴发起来,还真是不管不顾的。怪道人家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怪流氓有文化。

    不过话说回来,小琴也一定是半推半就。她惦记春大山许久,想必发现没有机会了,于是想搏一搏,至少糊弄点钱在手里。十之**,当时范建就给了她不少金钱好处。不然,那棚子四处漏风,她喊叫起来,范建怎么会成事?可后来灯节上,小琴还意图揩春大山的油呢。这样的水性女子,此否一了,必须尽快打发了。

    “你已经是老太爷的人了,是吧?”她得问清楚。事关事实,不能臆测,这是职业病。

    小琴羞愧的点头……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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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本能

    “那徐老太爷失踪,与你有关吗?”春荼蘼又问。

    小琴猛地直起身子,激烈地摇头道,“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看她那样子,倒真不像做伪。

    “当日,老太爷对奴婢讲,要回来和老太太禀明,收了奴婢进房。”小琴接着解释,“但老太爷到底有没有和老太太说,奴婢就不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奴婢心事重重,就是因为忧心此事的结果。奴婢知道自己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可却真是怕老太太的雷霆手段。”

    春荼蘼不说话,心中却想,八成范建和老徐氏透露了一点意思,但没有说具体。所以老徐氏没有立即报复小琴,但却对小琴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毕竟,范建在老徐氏的严防死守下,接触年轻女人的机会不多。

    “小姐,您带奴婢走吧。”小琴又哭求道,“留在徐家,早晚不被打杀,也会被卖掉的。”

    春荼蘼想了想,点头应下。

    倒不是同情小琴,只是这丫头虽然下贱,却没有死的罪过。再者,若老徐氏的案子缠绵难结,再找上她时,小琴说不定还有用。对小琴这样的丫头而言,凭借姿色,换取更好的生活是天经地意,毕竟这世上太多人贪慕虚荣。也所以,小琴明知道跟着范建是靠不住的,还是会倒大霉的,却仍然控制不住去沾惹。因为,那是本能。

    “徐老太爷许了你收房。”她神情冷淡地道,“还给了你什么现实的好处没有?”

    “五……当时给了奴婢五两金子。”小琴低着头答。

    我靠,好大手笔!五两金子贴身藏着。也不怕被人偷了去。想必这么大的数目,是范建积攒了好久,做了很多掩护才从老徐氏的帐上挖出来的吧?五两黄金等于五十两白银,说句不好听的。睡范阳县红莲那样的头牌姑娘也能有个二三十回了,还附赠酒菜和香闺。可跟小琴,只有一次不说。酒是自己买来的,还是在四面透风的棚子里成其好事,若非他当时醉得真是很厉害,就是真心喜欢小琴。

    小琴呢?面对这么大笔巨资,加上她本身就是想攀附权贵的,怎么可能不就范?

    不过这样就好办了,因为她虽然答应带小琴走。却没打算让她回春家。这样水性杨花又不知廉耻的女人,没有徐氏盯着,把她放院子里,她要爬了春大山的床怎么办?引狼入室的事她不会做,农夫与蛇的故事她也很清楚。所以滥好人。她是不会做的。

    小琴有钱,就让她自己去住邸舍,顶多略照应一下,等这件事整个平息了再说。了不起让小琴自己出银子,她出面买下身契,给小琴自由。至于以后的日子,就看小琴自己的造化了。

    又敲打了小琴几句,比如有些事必须保密;逃奴被逮到,惩罚有多严厉;到了范阳。为了安全起见,要住在镇上之类的。见小琴郑重应了,就把人打发走,她则躺下继续睡。

    可能因为太累了,她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是过儿敲了半天门才把她叫醒。她急忙就着冷水洗漱了。好提提神,然后就去找春大山,让他把小琴要过来带走。

    “不用回徐家老太太,小琴是太太的人,爹您和太太说一句就成。”她说。

    春大山有些犹豫,见过儿不在跟前儿侍候,低声道,“怕徐氏不放人。”说完,脸色尴尬。

    春荼蘼登时就明白了,也有点讪讪的。徐氏日防夜防,防的就是小琴跟她抢夫君,这事春大山也知情,只是不理会罢了。现如今徐氏自己住在娘家,怎么敢把小琴直接扔到春大山身边?

    “是我没考虑周到。”她清了清发紧的喉咙道,“爹不如跟太太说,罗大都督的女儿,就是那个罗语琴和罗语兰,邀请我到幽州城玩两天,我身边丫鬟不够,是我借太太的,小琴不用在父亲和祖父身边侍候。”

    她这瞎话编得极顺溜儿,反正只是利用一下人名而已。大都督的女儿,在徐氏看来,应该是得罪不起的人,还必须要巴结、结交。这样,她就算心里有疑虑,也不会推三阻四的拒绝。

    春大山愣怔了下,见女儿神色严肃,自然觉得女儿这样做必有深意,于是也不再多问,只道,“好,我这就和徐氏去说。”起身走了。等春荼蘼吃好早饭时,春大山回来,身后已经跟着收拾停当的小琴。

    出徐府时,老少徐氏都没有相送,他们干脆低调地走了角门。往大门那边张望,虽然没有看到范家的人和闲汉,却看到几个明显身负武功的人物,被徐府的管家点头哈腰地迎了进去。

    “徐老太太的动作真快。”春荼蘼笑着对春大山说,“只不知讼师请到没有?”

    “她不用咱管,你就别管。”春大山轻拍了女儿的头一下,“上车,咱回范阳,大把好日子过呢,何必理会不相干的?回头当心吃力不讨好,有肉也都埋在饭下面,她吃了满嘴,却装作看不到,还嫌你的饭粗陋了。”

    春荼蘼笑盈盈的不说话,顺从的上了马车。她当然想过舒心日子,再不被徐家牵累。可是她有预感,这事最终还是得扣在她头上,她若不早做准备,只会跟着一块吃瓜落儿。

    马车路过徐府大门前时,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再度往外看。这时代,保镖还没有出现,所谓的豪强和游侠儿,做的就是保镖的工作。不过游侠儿为义,很多豪强却是为利。他们也没什么组织和章程,不过是地方上比较强横,武力值比较高,连衙门也不愿意惹的一些人罢了。

    希望老徐氏找得豪强靠谱点,别回头尾大不掉,给自己带来麻烦。

    回范阳县的时候。马车不是雇的,而是徐府自备的,条件果然是好多了,宽敞舒服。顶棚华丽整洁,坐垫软软,车厢内还放了炭盆和茶水、点心等物。春荼蘼甚至还在车上补了眠。大约在傍晚,照样到达那个两县交界的吉祥客栈。

    “爹,我们在这儿多逗留一天行不行?”吃晚饭时,春荼蘼问。

    “那有什么不行的,咱们又不赶时间。只是,为什么要留一天?”春大山纳闷地问。

    “就是累嘛,多休息一天再走。”春荼蘼含糊的说。瞄了一眼旁边的小琴。

    春大山会意,再没多问。

    第二天,春荼蘼让过儿和小琴留在房间里,不要出去乱跑。当然,主要防的是小琴。过儿只是起个监视的作用。而后她和春大山爷俩就把这个不大的坊市逛遍了,找了很多人打听当天那起梦魇的投水事件。

    春大山穿的是军装,问事情倒是很方便。这个年代,普通的百姓,特别是做生意的,对穿制服的都有天生的敬畏,轻易不会招惹。虽然春大山并不是差役,却还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提问是一个男装的小姑娘。问的问题还特别古怪刁钻,都是特别细微的地方,大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况,这两个人长得都好看,天生给人好感呢。

    “荼蘼。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些,徐家不是不让咱们管吗?”春大山不明白,“还很厌烦咱们,恨不得赶咱们快走似的。”

    “就只是好奇。”春荼蘼没有说出自己的预感,“有了奇怪的事,女儿就想把它开明白,找出真相,好像做游戏。爹就当宠宠女儿,陪女儿浪费了一天时间嘛。”她撒娇。

    春大山对她的撒娇**最没有抵抗力,责怪了她两句胡闹,也就不再追问了。但是,他对女儿沿着如意邸舍,就是当初投湖人所住的地方,到湖边的那段路来回走了好几遍,又在湖边站了好久的事,还是觉得讶异,知道女儿这么做不是为了玩,目的并不简单。

    回到范阳县那天,他们先是绕到镇上,把小琴安顿在一家安静又安全的邸舍里,又嘱咐她不要出去乱走,然后才往家里赶。到家时已是黄昏,在家门口和正从衙门回来的春青阳撞个对头。小小别离几日,一家子见到,自然又是一番欢喜。

    徐氏和小琴都不在,春荼蘼不必提防什么,和祖父、父亲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后,就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还说了不能把小琴留在徐家,也不能留在自家的理由。

    “你做得对。”春青阳想想就后怕。若不是孙女考虑周全,万一小琴算计了自己的儿子可怎么办?哪有女人这样无耻的,侍候了一个男人,回头又去勾搭这男人的女婿。如果成事,实在是太恶心了,简直算是灭人伦,那自己的儿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我就知道亲家老太太不会让春家插手这件事的,结果真是白跑了一趟。不过……”春青阳继续说,“王婆子那边,倒还真出了点事。”

    “什么事?”春荼蘼抓住春青阳的手臂,急问。

    “我不是和洪班头轮流盯着那婆子吗?”春青阳拍拍孙女的手,让她少安毋躁,“那婆子是认识我的,却不认识老洪。偏那天她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出门打探什么消息时,直接撞上了洪班头。当时老洪穿的是差衣,没来得及回家换,那婆子做贼心虚,以为老洪是公干,是来抓她问话的。结果没等审,她就说了一堆奇怪的事……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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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怎么谢我?

    “与范建的失踪有关?”春荼蘼直呼其名。

    春青阳点了点头,把洪班头所遭遇的事细致地说了一遍。春荼蘼听了之后,立即要求第二天见一下王婆子“我要听她亲自说。”

    “有必要吗?”春大山疑惑。

    “太有必要了。”春荼蘼有点〖兴〗奋,因为王婆子所供述的事,与她的推测不谋而合“我听说过一句说,叫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越是细微处,越容易发现致命的漏洞。王婆子的话,经过洪班头和祖父,已经转了两遍,哪有她亲自说得更清楚?还有很多关键处,要再深挖着问呢。”

    “你这孩子,听到这些龌龊事,这么开心干什么?”春青阳无奈地道。

    “祖父,这世上哪有龌龊的事,只有龌龊的人呢。”春荼蘼若有所思。

    尽管春青阳不太赞成,可转天还是安排了孙女和王婆子见面。当然,他不放心,亲自在一边盯着。这时候王婆子已经没有了顾虑,反正早都说了,也不怕再说几遍。只是在她叙述的时候,总被春荼蘼不断打断,还反复的问一些问题,足足耗了两三个时辰,才放她走。之前还告诉她说“你不必想着逃跑了,范阳县衙已经和涞水县衙通了气儿,这时候再走,可是有大罪过的。不仅你,你儿子孙子都要倒霉。所以,若有人来问你什么,你照实了说就是。至少,能把你摘出来。我这是好话,听不听在你。”

    两边县衙通气什么的。是她胡绉出来的,但如果范徐两家打官司,王婆子这个证人是很有用的。假如有状师发现这里的弯弯绕的话,她也算暗中帮了一把手。当然。她也不必找人再盯着王婆子了。

    春青阳和春大山父子对她的这种作为也完全闹不明白,但因为全心信任,倒也没多问。接着。春荼蘼又拉着春大山去找韩无畏。

    因为还没出正月,韩无畏住在镇上自己的房子,并不在军营,春荼蘼想找他,倒也方便得很。只是康正源在春荼蘼去徐家时,已经动身回京了,托韩无畏给春荼蘼留了礼物。仍然是几块皮子。

    “小正说,看你似乎很怕冷。这是他北巡时,当地的官员孝敬的。他带回去嫌麻烦,又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就请你收下。算是谢谢你帮他。”韩无畏说。

    “那就却之不恭了。”春荼蘼大大方方的收下,并没有扭捏。

    日子还长,这份心意她记下,有机会她一定会还的。

    “还要麻烦韩大人一点事。”她接着说“也算跟我们家有点关联,所以是私事。,倒有点不好意跟韩大人开口。”

    “你为什么和我倒客气了?”韩无畏看了看坐在一边沉默着的春大山,语气中有点幽怨。

    春荼蘼假装没听出来,正色道。“因为要跟韩大人借几个人,似乎有点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韩无畏摆摆手“只是你要告诉我,要做什么?”

    “徐家那边的官司,想必韩大人知道了。”春荼蘼开门见山道。“可惜,徐家老太太并不用我做状师,但毕竟事关两家,需要随时关注。只是范阳和涞水离得远,怕消息传递不及时……”

    “哦,传信儿啊,这个不难。”韩无畏痛快地应下“既然是私事,我也不会动用军府的力量,我的贴身护卫就做得来。两县之间,一来一往要三天,但单人单骑,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可以来回。我派几个人,轮流跑这趟路,包管头天早上的信儿,你第二天早上就知道了。”

    “谢谢韩大人。”春荼蘼高兴地说,心想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哪,若非如此,古代消息闭塞,她就算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施展。

    “能问一下不?您有多少贴身侍卫?”她想了想,又说。

    “荼蘼!”春大山皱眉,提醒女儿要注意分寸。

    春荼蘼何尝不知道自己要求太多,但她确实缺少人手,不禁就有点尴尬。倒是韩无畏笑着解围道“放心吧,不多不少,你用的话,刚刚就够了。”

    “我是想,再拜托韩大人帮我盯着一个人。”春荼蘼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康正源只是送东西,她以后有能力时还礼就行。可韩无畏搭的是人情,不知道将来拿什么还呢。

    “盯谁?尽管说吧。”

    “我父亲和祖父,那个人都认识,所以他们不能露面。再找别人,一来怕没有能耐,显了形迹,打草惊蛇。二来,一般人我也不信任。所以,只好跟韩大人开口。”

    韩无畏一听这话音儿,是拿他当自己人的意思,立即高兴的点头道“到底要盯着谁?”

    “我家的婢女,小琴。”春荼蘼拿出一张纸条“她就住在这间邸舍,上面还有房号。不用对她做什么,只看她每天做什么就行,事无巨细,都要留神。特别是她拜访的以及拜访她的人。”

    出了韩府,春大山才好奇的问“小琴的事不是说清楚了,还盯着她干什么?”

    春荼蘼一脸高深莫测的道“天机不可泄露。到真相大白时,您自然就明白了。我现在告诉您,您印象不深刻。”说完,笑着跑掉了,把春大山闹个哭笑不得。

    事实上,她是不能确定〖答〗案,所以才不说。她有推测,但需要证据来证明。

    接下来,她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和过儿研发新菜式。前世,她是标准的吃货,但也仅限于吃,今生要研究用这个时代的食材做出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与此同时,除了小琴那边的消息每日必报外,涞水县的新闻也不间断的传了过来。先是涞水县衙终于受理了范家的诉状,按照律法规定把双方当事人先散禁起来。也就是暂时收押,但关在条件比较好的牢房里。徐家的被告人,当然是家主老徐氏,范家做为上告者的。却并不是范百,而是范建的娘,范老太太。

    论理说。就算范建是入赘的,范老太太也算老徐氏的婆婆。可老徐氏哪里是个服软的,于是两个多嘴又尖刻的女人隔栏而居,从进去就一直吵嘴,把牢里的耗子都烦得绝迹了。

    接着,听说范、徐两家都请了状师。范家请的是当地状师,姓梅。秀才功名,与人为讼二十年,可谓经验丰富。徐家是从幽州城重金聘请的吴状师,据闻是从长安回来的,曾经名动京城。涞水县的单县令已经发告。要在正月填仓二十五这天,开晚衙审理。

    春荼蘼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跟祖父和父亲商量,要去看审。

    “不必了吧?你在家听消息就是了。”春青阳不同意“来回奔波的辛苦不算,既然徐家不想让咱们春家插手,你何必非得露面呢,回头又让人不待见你。”

    “祖父,我怕这事会生变哪。”春荼蘼道。“有时候在案子的关键时刻,就得速战速决,迟则就生变。这事,如果我能帮上忙,就算徐家不给我银子,不愿意我插手。我也不能看着。不为了别的,总不能她们陷泥里,到头来把咱们春家也拉上。再者说了,以后我若想做状师,可不得看看人家真正的状师是怎么做的。咱们县那个孙秀才,根本不够我瞧两眼的。”

    她就是要当老徐氏心中的刺,扎得越深,徐家就越会急着放开春家。

    春青阳虽然模糊地答应了孙女做状师,但其实心里是不愿意的,总想着孙女也许就是三分钟热度,过去就算,这时候当然不想让她还去观摩。春大山和父亲态度一致,春荼蘼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才让这父子二人勉强点了头,还弄了约法三章出来。

    一,不得单独行动,不能自作主张。二,不能往前凑合,远远看着就行。三,若有不妥当的地方,立即就走,不得有误。

    哄完父亲和祖父,春荼蘼又借去镇上买东西的机会,再见了一次韩无畏,告诉他,不用再派人打探涞水那边的消息了。只派给她两个人,帮她传口信回来。

    “听到我的消息,韩大人直接把人抓起来,押送过去就是。”春荼蘼道。

    “你这个坏丫头。”韩无畏哈哈大笑“都已经摸到底了,却还吊着。”

    “那当然了。”春荼蘼皱了皱鼻子“人家看不起我,我还巴巴的赶上去吗?那样也太贱了吧?再说,我还没看过两名状师当堂对推呢,实在是好奇。”

    “你不是和孙秀才对推过?”韩无畏道,略略偏过去点脸。

    她那皱鼻子的样子真可爱啊,可却让他有点不自在。

    春荼蘼却暗中滴了两滴汗,心想:这词儿,古代是指当堂诉辩,互相拿出有利的证据,驳倒对方、互相质问。若在现代,推倒却是另有深意。就算她想推,也绝不能是孙秀才那个窝囊废。韩无畏嘛……模样上倒还将就。

    正想着,恰逢韩无畏回头。于是就好巧地看到春荼蘼鬼鬼祟祟的瞄了他几眼,不禁莫名其妙道“怎么啦?”

    “没什么。”春荼蘼连忙摆摆手“我意思是说,我没看到过别人对推,不包括我自己。总之,请韩大人一定帮这个忙。”

    “帮忙没关系,回头怎么谢我?”韩无畏目光闪闪地问。

    “韩大人说。”

    “我心里有谱,必不是让你为难的。”韩无畏笑笑“等你这次如了愿再说吧。”

    春荼蘼忽然有被算计的感觉,但形势比人强,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至于是否一诺千金……要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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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红蝶之零打赏的桃huā扇感谢Sonia220、食人草、忘川*、死亡外科医生打赏的腊八粥感谢pdxw(两张)、一刀刀刀刀、末日桃huā、xiangy315、小院子、小鱿鱼chao、Chieh-Ching、欧阳轻风、雪之承诺打赏的平安符感谢一刀刀刀刀、芝麻酥饼、馨之、糖糖╅糖糖打赏的腊八蒜对了,突然发觉讼师与松狮同音诶,所以以后全改为状师吧?大家觉得哩?

    演员表:梅讼师:由原客串贴八十楼的尔妹扮演吴状师:由原客串贴八十一楼woaiyunda扮演涞水单县令:由原客串贴一百零三楼单小呆扮演谢谢。(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绿帽子

    都是大唐司法系统的人,春青阳就托了人情,令春荼蘼在涞水县的公堂附近也可以任意走动,就为了能让孙女不和普通百姓拥在一起看审。在他看来,孙女金贵得很,怎么能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之后他还嘱咐春大山,不要惊动徐家,既然要看审,就只单纯地看审好了。

    徐家是涞水富户,老徐氏的强势霸道也很有名,所以当范建失踪,范家又把这件事往大里闹出来,就成了轰动性的案件。全镇的人都各有猜测,但大部分认为范建被老徐氏毒害了。而这种所谓的豪门秘辛,正是老百姓最津津乐道、最喜欢八卦和传播的事,也是最佳的民间全体性娱乐。于是开审那天,尽管单县令紧急限定了人数,仍然有很多人堵在门口等着老爷升堂。

    春荼蘼、春大山、过儿和韩无畏派来的两个护卫一起,就在公堂的左侧门。这里有看审的最佳视线和角度,能把堂上堂下都看得清楚,还很清静隐蔽。而涞水县的衙役得了托付,又见春大山和两名护卫穿着军装,态度就变得非常好,还搬了条凳来,让他们坐着看审,和县官及堂上小吏差不多同样待遇了。

    至于双方的证人等,就候在公堂的右侧门处,方便县官大人传唤。若有临时证人,到时候再请差役速度提人即可。右侧门处还安装了一扇偏门,关得紧紧的,是为了防止证人听到堂上的情况,继而影响到证词而设。这一点,涞水县比范阳县要科学。

    春荼蘼通过公堂后方的夹道。偷偷转到右侧门处看了看,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大致有了个数,就又悄悄转了回来。谁也没惊动,躲在左侧门的阴影处,观察等在堂下的双方当事人和她们自请的状师。

    原告范家。是由范家老太太出面。被告徐家没得选,因为人家告的就是老徐氏,她不得不亲自上堂。两人都衣着华丽,头发梳得整齐,发间攀比似的插金戴银,显然都好好修饰过一番。不过范老太太一脸冷笑,很占理儿的模样。而老徐氏则是一脸不屑和屈辱。这二人,没一个衣着朴素、态度恭谨的,极不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她们哪懂得,上堂时,衣着和态度都非常重要。要给判官和民众留个好印象。要争取很重要的同情分。那样做,对自己的利处虽然看不见,但却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

    当然,获得同情分是要大方得体,认真诚恳,而不是哭哭啼啼的装可怜。在前世,春荼蘼就恨在法庭上表演哽咽、哭泣、晕厥的当事人。法庭也好,公堂也罢,都是庄严的地方。

    再看范家请的梅状师。年已过半百,鬓发略略染霜,身上着棕色圆领窄袖的袍子,戴黑色幞头,穿黑色软底的靴子,神态温和。衣着斯文中带着体面,若不是注意他那并不浑浊,反而精光四射的眼神,就像个好好先生那般。

    徐家请的吴状师才三十出头,是从幽州城重金聘请的,往远处说是从长安镀金归来的。和徐家人一样,很是傲慢高调,总透着点高人一等,浑身散发着强大的自信感。他穿得可比梅状师洋气多了,松柏绿的翻领大袍,同色的幞头,黑色小皮子的**靴。

    所谓翻领,就是袍子前面的一层襟自然松开垂下,形成一个翻过来样子,接近胡服,是一种近年来流行的,比较潇洒的穿法。可是,幞头就是帽子,他为什么选绿色的?太违和了。

    “荼蘼,你看哪边强?”到了这儿,连春大山也八卦起来。另外,也是有点担心。不管怎么厌恶徐家,到底也不想徐家一败涂地。再说那范家,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去那边看了证人,徐家请的吴状师事先调查得仔细,搞不好会先声夺人。”春荼蘼认真的想了想说“但范家请的梅状师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也不好对付。如果非要我品个高下,我觉得后发力的梅状师似乎更强些。吴状师嘛,锋芒毕露了点。”

    “嗯嗯,太扎眼了不好。”过儿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附和道。

    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春荼蘼逗笑了,少不得额头上挨了一记轻轻的毛栗子。接着,春荼蘼就笑道“锋芒毕露也不是不好,但也得看具体情况。有的案子上来就要猛,打乱对方的部署,有的案子却要稳住了。因案而异,哪能一味逞强或者示弱呢?就徐范两家的案子来看,双方都有隐瞒,双方也都有企图,理不直,气不壮,先出头的当然成靶子了。”说白了,两边没一个好东西,调动不起看审者和主审官的情绪、心意和倾向性。这时候还咄咄逼人,不是自个儿找打吗?

    正说着,鼓绑响了三遍,单县令上堂。

    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相貌斯文,比范阳县的张宏图显得精明干练些。在公座后安坐好后,照例是问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老徐氏和范家老太太并不开口,而是由双方状师做答。

    接下来,直接进入对推阶段,由原告状师,也就是梅状师先开始。

    梅状师上前,慢条斯理地说“学生代表范家,要说的话,都已经呈在了状纸中。总的说来,就是原告范氏之次子范建,于二十二年前以秀才之身,入赘徐家。徐家当日承诺善待,可庆平十六年初六,距今不足二十日,范建突然无故失踪,至今生死未卜。范家找徐家理论,被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拒不交人。范家只怕其子凶多吉少,早遭了恶妇之毒手,故而上告到衙门,请县官老爷明断。给死者昭雪,为生者平怨!”

    好嘛,事情还没掰扯清楚呢,先给老徐氏扣个了好大个帽子。真是会咬人的儿不叫哪。春荼蘼想着,津津有味的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看审,那一脸的喜悦。就跟看了自个儿最爱的戏文似的,就差给她手里放点瓜子糖果,再送上茶水了。

    春大山和过儿分坐春荼蘼左右两侧。一家三口共用一个条凳。春荼蘼如此表现,过儿倒没如何,春大山却无奈之极。自家的女儿,那么娇柔甜美的小姑娘,怎么就不爱诗词歌赋、不爱刺绣女红、不爱huā朵香粉、不爱首饰衣物,偏偏一听破案审案,哪儿有杀人放火、哪有逼良为娼、哪有为非作歹、哪有偷盗欺诈。就那么感兴趣呢?他和白氏,是怎么生出这种性格的女儿的啊?若白氏还在,他还有个商量的,现在他又当爹,又当娘。可让他把女儿怎么办呢?

    想着,他就轻轻一推春荼蘼的膝盖,递了个恼火的神色过去。让她规规矩矩的坐好,装出大家闺秀的端庄态度来。不得不说,女儿装文雅很是有能力。再加上女儿长得还不错,只要别摆出那痞里痞气的样子让人瞧见就好。过两年,她年数大点,兴许会……好点?女儿变成这样很突然,以后再有什么变化。他实在拿不准。唉,愁死人了。真愁死了。

    好在那两个护卫正襟危坐在他们之后的条凳上,并看不清春荼蘼那笑眯眯的神色。

    “被告可有什么话辩解?”堂上,单县令问。

    吴状师哈哈大笑道“大人明鉴,这本就是诬告。何需辩解,分明就是常识。范建是一个大活人,还是有功名的,可见脑子也没问题。虽然是入赘,到底是男人,他去了哪里,他的妻子徐氏还整天盯着不成?再者,他失踪,最急的应该是徐氏,范家怎么就上窜下跳起来?范建突然不见,焉知不是他卷银私逃,或者携女私奔呢?徐氏还没有找范家理论,范家怎么有脸来告徐氏!可笑啊可笑。太可笑了。哈哈。”

    春荼蘼也笑了,还不忘记低声给春大山和过儿讲解“没想到吴状师是这个表演路数,倒有点门道。可惜啊,他太造作了,不是骨子里的疏狂肆意与自信,于是显得干巴巴的。换句话说,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倒。三板斧过后,就会没招儿的。”学李白喝醉酒后的风采,可人家李白是肚子里有墨水。吴状师呢,典型肚子里无本事嘛。于是,这番潇洒豪迈,反倒显得心虚。因为公堂上不讲风采,只讲两个字:理法。

    “快看,单大人皱眉了,显然很反感他这种游戏公堂的不庄重态度。”过儿眼尖,又很是能举一反三,立即看出不妥当处。

    “可不,看审的百姓也很莫名其妙的样子,似乎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春大山也道,随后又发愁“徐家总是这样,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荼蘼说得对,这状师请错了,不如姓梅的。”

    “卷银私逃,携女私奔?可有证据?”堂上,梅状师果然开口反击,却仍然不急不躁地缓声说“那范建就算入赘,也是范家所出之人。范建每年过年期间,都会回家探望老母,今年久等不来,范氏着急,也是人之常情,也值得吴状师怀疑吗?难道入赘之婿就算不人?或者徐家还就真拿赘婿不当人。”说到这儿,梅状师顿了顿道“徐氏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夫君,倒是有几个证人可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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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作者调查,发现小韩同学和夜叉同学的支持率比较高,木想到皇帝蜀黍也有人投票,我还以为他老人家木人理哩。可怜的小正,身体不好就很少人选,果然没有身形就没有爱情呀。

    谢谢已投票的小盆友们。

    还有,章节名……还是想不出贴切的,就那个帽子醒目点。(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下套儿

    “看到了吧?只一招,就把徐家拉到不利的位置了。”春荼蘼继续解说。

    再看堂上,足有四五个徐府的仆人出来作证。这些人大约全不是家生的,甚至是签了活契的,加上范家不知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反正把老徐氏平时不尊敬夫君,克扣吃用银子,动辄辱骂,还有一次家暴,当然是女方殴打男方的事都抖落了出来。竟然,还请了当日给范建看伤的大夫出来佐证。

    看审的百姓哗然,听说过凶悍的婆娘,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一时议论纷纷,舆论慢慢向范家倒了过来。再看老徐氏,脸色极其精彩,因为这个案子最后就算判她无罪,她的名声也毁尽了,徐家的家丑,就这么扬了出来,以后在涞水县怎么抬得起头?

    春荼蘼在一边听着,只感觉范家要的就是徐家败落,这和他们之前表现出的要人、要银子的态度很是相违。她之前推测出一个答案,这下子正好从侧面论证了她的正确。不过,这也说明老徐氏太不厚道,太不会做人,得把人逼成什么样,才会有这样的反击?

    而范家老太太,竟然当堂儿啊肉啊的痛哭起来,好像笃定她儿子已经死透了似的。旁人瞧着倒还好,春荼蘼却暗中挑了挑眉。公座之上的单县令也头疼的喝止,把惊堂木拍得啪啪响。

    老徐氏请的吴状师简单气坏了,借着堂上肃静的那片刻,一直冲到公堂当中,高喝道。“就算徐氏与范建的夫妻相处之道与众不同,但那也不是指责徐氏杀人的理由。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夫妻不和,难道只是徐氏一人的过错?”他年轻力壮。嗓门又宏亮,一时还真把沸拂的群情压了下去。

    春荼蘼乐了,“这吴状师要是去唱戏。肯定能成名的。嗓音又高又亮,表情丰富,唱念做打俱佳啊。”

    噗嗤一声,后面两个坐得很端正的护卫都忍不住笑了。

    春大山瞪了女儿一眼,但没什么威胁力,怎么看怎么像宠溺的感觉。他指了指堂上,提醒女儿好好看审。别这么多废话。

    “想那范建是身有功名的人,可是却抛下圣人教化,贪恋富贵虚荣,在并无他人逼迫、家有高堂父母的情况下,自愿到徐家入赘为婿。这样的人,可称得上男人的骨气,称得上人品优秀?”吴状师接着大声道,“既然人品这么差,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范家有证人,学生这边也有!”敢上公堂的人,除了地方豪强,大多数是有功名却无法官职的人,所以都自称为学生。

    徐家的证人是帐房。还有几处铺子的掌柜,最后是几名婢女。这些人一来证实范建及范家人经常会到“自家”铺子里白吃白拿。二来证实范建通过一些小手段,贪亏了帐上的几千两银子之多。三来……那些婢女证明范建是斯文败类,在家经常调戏丫鬟,花言巧语的说要收她们进房,将来一起远走高飞等等。当然。这些婢女全是人品清白正直的好姑娘,正色拒绝了范建的无耻要求。

    听到这儿,春大山露出羞惭的神色,忍不住叹道,“亲莫若父子,近不过夫妻。彼此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了一桩案子,就把脸撕破了,互相揭短,有什么意思!”

    春荼蘼没说话,只牵住父亲的衣袖,算作安慰。父亲不明白,这世上确实有正直善良的逻辑,可也有自私自利的逻辑。那是普通的好人无法理解的,因为有的人,永远不懂为他人着想的美德。她却不同,现代信息爆炸,就算没亲眼见过,也知道有无数极品的存在,比这无耻好多倍的事都见过,免疫力强大。

    不过,当又听堂上有人说起,范建最终勾搭上了女儿的陪嫁丫鬟时,春大山坐不住了。

    勾搭别人就算了,所谓的陪嫁丫鬟不就是小琴?都跟着徐氏嫁到春家了,又和原家的老太爷有了首尾,说出去会带累了春家的家风,更带累了女儿的名声!关键是,这不是诬告,前几天小琴已经承认了事实!当初以为这事捂着,过了风头把小琴扔回徐家就好,现在让人捅了出来,难道春家真要被徐家害死才算?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几年前没忍住,招了祸害回来。

    “小琴何在?”单县令问。

    “与徐氏之女一起嫁往范阳,如今并不在涞水县。”吴状师答。

    单县令正沉吟有没有把小琴带到的必要,因为涉及到其他县,公务来往是有规矩、有一套繁杂的程序的,实在是很麻烦。春大山这边已经腾地站起来,很焦急,生怕万一扯到春家,扯到女儿身上……

    “爹别急,梅状师没那么菜呢。”春荼蘼又拉父亲做下,因为她神色平淡,好歹安抚了下春大山突然暴躁的情绪。

    果然,单县令还没做出决定,梅状师已经上前道,“大人,对方状师顾左右而言他,已经偏离本案的宗旨。我们告的是徐氏对范建的失踪负有责任,甚至,可以推想范建是不是遭了毒手,而不是两口子过日子时那点子钱财,那点子花花肠子。一个泥腿子从田地里多刨出点粮食来,还惦记着纳妾,何况这种大户人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吧?就算范建是赘婿,可是说起来,徐氏招其入赘,就是为了徐家的乡火,但二人成亲二十余年,却只有一女,还远嫁了范阳县。照理,徐氏早应该为夫纳妾,延续子嗣,好接管徐家。当然了,妒妇之行之思,常人难以揣度,只能以事实和证据说话了。”

    这招好!转移视线,不纠缠范建的桃色和金色问题,不让不利之处落在范建的身上,继而牵连到范家。春荼蘼暗暗挑了挑拇指,心道这才知道大唐的状师也不都是范阳县的孙秀才那样的。没有本事,还收费很高。

    单县令闻言也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倒省了他不少事。更不用说春大山抹抹额头上的冷汗。把好悬没蹦出来的心,又安放在胸腔之中。而堂下,看审的百姓听到妒妇什么的。也不禁都低声笑起来。

    府里的老爷收拢丫鬟,虽有丑闻的味道,也很有意思,不过在大户人家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倒是妒妇杀夫,显然更有趣味性啊。

    老徐氏脸色铁青,只觉得从来没这么丢脸过。不过她不检讨自己平时行为失德。关键时刻决定失误,反而怪吴状师没本事,也忘记她没有听从春荼蘼的劝告,对状师没有完全说实话。

    “说到证据和事实……”吴状师又冷笑了起来,“学生倒有疑问。”

    “是什么呢?不如说来听听?”梅状师态度温和的微笑道。不像是在堂上针锋相对,而是两个朋友闲聊似的。

    吴状师明显看不上梅状师的手段,哼着骂了句,“惺惺作态。”之后面向单县令说,“请问大人,若某人自寻死路,他的妻为着他的名声而隐瞒其死讯,可有罪过?”

    单县令摇了摇头,“应判无罪。只是……令其夫的尸骨不能入土为安。只怕也是不妥当的。”

    “若是寻不到尸骨呢?”吴状师又问。

    “吴状师,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单县令还没说话,梅状师就在旁边激了一句。

    春荼蘼见此,登时心中雪亮,不禁为吴状师感叹。

    他是要跳进人家的陷阱了啊,他以为查到了什么真相。但很可能,那是人家故意让他知道的,只为最后关键处驳得他哑口无言,无法翻盘。这是一招欲擒故纵玩得帅,看来老徐氏告诉了吴状师一部分事实,可却没有说全面,结果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只是若她上堂的话……

    她露出自信的微笑,看到吴状师向单县令深鞠一躬,面露怆然道,“学生代被告徐氏,请单大人垂怜。念其一片爱夫之心,所以前面有所隐瞒。”

    堂上堂下,嗡声一片,都被突然出现的新情况惊到了。

    隐瞒了什么了?是不是有更大的丑闻,或者秘闻?太有意思了啊,涞水人民缺乏这种比看戏还要精彩百倍的故事啊,徐范两家贡献大啊。

    “肃静!肃静!”单县令不得不再次狂拍惊堂木以维持法庭秩序。

    当看审民众略安静后,他对吴状师不耐烦的道,“有什么赶紧说,别卖关子了。”

    吴状师看了一眼老徐氏,才慢慢地道,“范建,已死!”

    轰的一声,人群再度炸开,犹如投入了重磅炸弹。就连在侧门看审的春大山、过儿和两名护卫,都忍不住惊咦出声。而他们发出的声音,居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完全淹没在公堂之下的震惊情绪里。

    范家起诉的就是范建遭杀害,而且杀人者直指老徐氏。刚才堂上辨了半天,不就是说两人夫妻关系不好,老徐氏凶悍,还有暴力史,而范建手脚和下半身都不太干净吗?可吴状师是徐家的人哪,怎么能自己承认?照理,不是应该梅状师提出吗?

    退一步讲,纵然大家都觉得范建失踪那么久,有可能是死了,可现在直接揭出答案,还是很让人接受不了。

    只是惊讶的人中不包括春荼蘼,她紧紧盯着梅状师和范老太太,见他们都低头垂目,明显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根本不慌乱。可见,她猜的全中,这是范家要下套儿了……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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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天爷真可怜

    “到底怎么回事?讲!”听说出了命案,一直温文尔雅的单县令也急了。

    吴状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人,你可听说过,前些日子在范阳县与涞水县交界的坊市出了件奇怪的事。”

    他这一说,人群就又议论了起来。因为古代人迷信,那件事又涉及女鬼什么的,所以越传越邪乎,算得上人尽皆知,而且人人尽信。

    单县令当然也不例外,于是就点点头道,“那件事与本案有什么关系吗?”

    吴状师点头,“死者正是范建!”

    “你如何得知?”单县令也顾不得群情激昂,紧着问,“虽说那块地方的管辖权模糊,但本官恪尽职守,还是派人去调查过,也打捞过尸体,却一直没有下落。”

    “大人爱民如子,是地方之福。”吴状师拍马屁道,“但投湖之案在先,失踪之案在后。两个案子没有关联起来,自然不知道出事的是同一个人。”

    “你是如何把两个案子想到一处的?”单县令问,神情间有点不悦。

    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怪异死亡,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离奇失踪,两个人的行动轨迹都曾到过那间坊市,很容易就会令人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只是坊市之地管辖权不明,县衙的人不过做做样子去调查,哪能认真执行公务?若有好处还可说,摆明是件麻烦事,谁爱沾惹才怪。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个过场就算了。

    但吴状师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只道,“可能是老天不愿人间蒙冤,天示于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灵机一动,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单县令听他这么说,神色缓和多了。

    一边的春荼蘼差点笑场,暗道老天爷多可怜哪,但凡有解释不清的事。甭管好坏,都推在他老人家的头上。偏偏,古代的人还真信。她想起上大学时,老师讲的一个典故:在某个案件中,双方各执一词,审案地官员无法判定真伪,干脆交给神灵处理。让双方在河前起誓。然后交给河神来判断。怎么判断呢?把两人绑起来,身上坠着石头,扔进河里。浮上来的,就是说实话者。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身上坠着大石头,还绑住手脚,能浮上来才怪!

    这事虽然荒唐。却折射了古代人的心态和逻辑。那就是解决不了的以及解释不清的,全是神力作怪。而且,他们对此还坚信不疑。

    “可有证人?”单县令问。

    “有。”吴状师点头,“堂审之前,学生做足了功课,拿着范建的画影图形,到坊市那边去取证询问。当日,那范建被噩梦所魇。女鬼所迷,大半夜狂叫着从邸舍跑去,落湖而死,是很多人看到的。”

    “这事,学生倒也听说过。”梅状师插嘴道,“但学生所闻却是,有男人披头散发而出,狂喊狂奔。当时又是黑夜,怎么保证那些人所看到的,就是范建呢?”

    “着啊?你怎么说?”单县令赞同的拍了下掌。

    吴状师胸有成竹,“当时确实是黑夜,那人也确实披头散发,但他跑得跌跌撞撞,一路上撞倒了三四个人。那天还在年下,坊市那边多的是人来人往走亲戚的人,虽是夜晚,但光线却很明亮,一路上都挂着大灯笼,所以很多人都看清楚了他的脸,更不用说那些好心追在后面的人,也把他的身材看得清清楚楚。大人不信,尽可提证人来问。”

    单县令一听,就把那几个早就候着的证人叫上堂,详细询问之下,证实了吴状师的说法。

    吴状师得意洋洋,老徐氏也似乎缓过劲儿来了,轻蔑地瞄向范老太太。哪想到那老贼婆子半点没有心虚的样子,倒让她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果然,梅状师似乎也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对单县令和吴状师都略施了一礼道,“大人,吴状师,真的可以确定那投湖之人就是范建吗?”

    吴状师倨傲地道,“那是自然。这么多证人被盘问过,还能有假?只是……”他又转向了单县令,“这件事,徐氏夫人确实知情,因为夫君失踪,她不可能不找。想那范建,是在随徐氏夫人去范阳拜年时突然不见的,所以很自然的私下沿路寻找。但她怕范建被女鬼所迷这种事会带累了夫君和徐家的名声,于是有所隐瞒。求大人贪在她一片爱夫之心,从轻处罚。”这种知情不报也是有罪的,但大多罚银了事。徐家有钱,不在乎这一星半点。

    “徐氏夫人的罪过真的只是隐瞒事实这一项吗?”梅状师打断吴状师的慷慨陈词。

    吴状师显然没料到有这一句,怔了怔,怒言道,“梅状师说的什么?这是公堂之上,若满口胡言,是要受刑罚的!”

    “当着单大人的面,学生怎敢?”梅状师微笑着道。而他那淡定又笃定的模样,没来由的令吴状师心中打了个突。快速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的言词,似乎没有漏洞啊。

    “你查到了什么?”单县令比范阳县的张宏图更会操纵公堂上的秩序,适时问道。

    “大人容禀。”梅状师态度谦恭地道,“吴状师前面所说,学生没有异议。但,范建为什么要投湖?真是是被噩梦所魇,女鬼所迷吗?鬼神之说,固然有其道理,我大唐百姓,受圣人教化,也应敬鬼神而远之。但适逢年下,人间的大喜庆日,诸神辟易,鬼怪焉敢出没?何况吴状师刚才也说,当夜人来人往,阳气十足,还有无数灯火,照得坊市明亮?”

    “说得好!”春荼蘼不禁低赞一声。这位梅状师,是她自穿越大唐以来。见过的最有能耐的状师了,掐制对方软肋的手法相当犀利有效果。

    果然,堂上堂上也一片哗然,显然大家之前都没有想到,现在就觉得梅状师说得极对。

    吴状师脸色变了,未料到被人抓到了这么大的漏洞。然后,还没等他想出话来反驳,梅状师就接着道,“若非鬼怪所为,那就一定是**。想那范健。负有功名,身体健康,又入赘富贵之家,有何理由投水自尽?除非是遭人侮辱,一气之下而为。”

    “他是失足落水,哪里是投湖?梅状师又不是范建本人,如何能断定当时他的心意?”吴状师也是个反应快的。立即反击道。

    梅状师怔了怔,但很快就接话道,“我虽不知范建的心意,却可以推测。吴状师去调查坊市落水案时,不可谓不用心,可却忽略了一点,就是动机。学生刚才说了。不是鬼怪所为。而是人力所致。单大人、吴状师,还有看审的各位父老,你们不知道吧?那徐氏并不是在范建死后才知道他投水的消息,而是亲眼看着范建身死的!”说到最后,他突然提高声音。

    堂上堂下,被他的话震惊了。

    “我大唐律法言明,杀有故杀、戏杀、过失杀,但无论哪种都是杀人。而杀人。一定要用刀吗?一定要亲自动手吗?”梅状师大声道,一直老好人似的,这时候却突然变了样子,攻击性很强,“需知,言语逼迫也可致人死地,言刀语箭,难道不是凶器吗?”

    “梅状师,你是什么意思?”吴状师急了。

    然而梅状师并不理他,而是直接对着公座道,“单大人,请传我方的证人,徐氏身边最信作、最得力的王婆子上堂。”

    话音未落,春大山和过儿同时咦了声,虽然没有站起来,却也同时探出了身子,一幅不能相信的样子。随后,又齐刷刷一起看向春荼蘼。

    春荼蘼耸耸肩道,“我问过王婆子后,早说会有人找她嘛,所以都不派人盯着她了。这不是,范家找上她了。这个证人,咱们护不住,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在那儿,大家来用,只看谁用得好了。”想了想又说,“本堂,徐家必败。败在哪儿?败在徐家老太太没有对吴状师说出全部实情。我之前提醒过她,可她还是说一半、留一半,把最关键的地方隐瞒,于是只能让家抓住短处死命下手。她总是自作聪明,这是最要不得的。”

    “那怎么办?”春大山有点发急。

    毕竟,他还是希望徐家赢。不是对徐家有好感,是因为徐家和春家是姻亲,多少会有牵连。

    “爹,别慌。”春荼蘼神色镇定地道,“一般案子要审三堂哪,后面还有翻盘的机会,就看吴状师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事实上,她觉得吴状师比起梅状师,虽然年轻气盛,有可能在律法上更娴熟,道行却还嫩得很。好在他反应不错,也许可以狡辩到下一堂。

    在看堂上,老徐氏听到王婆子的名字,就如一摊烂泥一样塌在地上。

    真是愚蠢!春荼蘼暗中摇头,做事的时候不计后果,发现问题后处理不利索,现在被公示出来又变颜变色,完全没有担当。徐家这涞水第一富户交到她手里,今后必然败落。

    按程序参见过单县令,又自报了家门后,王婆子开始回话……有话要说…………

    两天倒计时!好比上了战场,我在前方奋斗,请大家的枪支弹药多多的补给吧!表让66断鸟粮草哇!后面追得好紧,不知今天能不能超越八百票。

    另:说到极品,我从前也以为只在小说里才有,后来和家里的老人谈谈,他们经历的事多,一听之下才发现,现实中的极品更多呢。小说,还真是源于生活。至于本书的老徐氏,在梅、吴两位状师口中,直呼徐氏,大家应该看得明白,对吧?

    谢谢。RQ

第十八章 所谓家风

    “王妈妈,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梅状师和颜悦色地道,“你只是个下人,服从主人的命令是你的职责。主人做好做歹,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家了。若不然被打成同谋,一家子可就完了。”他老好人般的脸上带着诱哄,但语气中又是威胁。

    王婆子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小孙子。她多年巴结老徐氏,为虎作伥,好不容易让自己和儿子、孙子脱了奴籍,还娶了清白人家的女儿,就是想让孙子今后读书,做个斯文人。可若她被定了罪,孙子的前程就没了。家有罪犯,子孙不得参加科举。

    于是,老徐氏在她这再有积威,她再害怕老徐氏会报复,也不得不咬牙说出实话。

    “正月初二的时候,已经嫁到范阳县春家的大小姐和姑爷回娘家,我们老太太就决定和他们一起回去,好给春家老太爷拜个年。”那王婆子老老实实的道,看也不敢看老徐氏一眼,“我们家老太爷不知为什么,也要同行……”

    “你家老太爷是……”单县令一时没明白。

    “就是范建。”梅状师“好心”的解释。

    “我们没在春家多待,可哪想到回来时,老太……范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因为范建有文人脾性,遇到好山好水,或者能做好诗文的朋友,之前也有过在外逗留的事儿,而且还不是一次半次的,我们老太太……就是徐氏也没在意,和罪妇一起先回了涞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几天,范建丁点儿消息也没有。徐氏这才急了,想起之前范建提过纳妾的事,就以为他是带着外面的女人私奔了。徐氏要顾着徐家的脸面,没有声张,对外只假说要巡铺子。实际上是带着罪妇和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家仆,估摸着范建可能落脚的地方,到处寻找。因为那个坊市能通向周围几个县,徐氏就想来探探消息。没想到。范建真的就躲在如意邸舍里,大约是等着哪个小骚……那个……女人。我们到坊市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徐氏怕惊动旁人,说出来不太好听,就叫马车和家仆都在坊市外等着。可巧,如意邸舍有一个后门,闭店前也不锁。又没人守着,徐氏和罪妇两个就偷偷摸进去,找到范建的房间。范建见我们找来,先是很慌乱,然后就提出条件,要徐氏答应他纳妾,不然就和离。徐氏登时大怒,对范建又打又骂。”

    王婆子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嘴皮子倒是利索,记性也好。于是在公堂上充分发挥,把当日老徐氏骂的那些不堪入耳,极具侮辱性的言语,清楚明白而详细的复述了一遍。真是闻者脸红,就连男人都汗颜不已,因为骂不出这样的水平和下流等级来。

    春大山涨红了脸,伸手就把女儿的耳朵按住了。春荼蘼也没含糊,按住了过儿的。他们身后的两名护卫啧啧称奇,看口型的意思是赞叹,因为军中的糙爷们儿也骂不出这许多花样。

    等春大山松开手时。春荼蘼听到王婆子所说的最后一段话,“范建被气得浑身发抖,说徐氏有辱斯文,实在欺人太甚。然后又大叫一声:我不活了!就那么也不知叫嚷些什么,跑了出去。罪妇本来也担心范建,怕他一时想不开。可徐氏说:管他呢。让他去死好了。这样的软骨头,我还真看不上!”

    一语毕,群情哄然。老徐氏脸色灰白,身体哆嗦成一团。她不是怕,她是气的,表面上她还要装贵妇的,如今这层脸皮给自个儿的亲近手下生生揭下,今后还怎么在涞水立足?

    她倒没想想,这官司打不赢,她若被判了流刑或者徒刑怎么办?死刑倒还不至于,毕竟她没有“造意”,也没有亲自动手。

    而左侧门处,春大山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倒不是震惊于王婆子的这番话,毕竟早就听说过了,而且也知道女儿心里有定数。他悔的是,总说徐氏牵连到春家,明明就是他的错!他和父亲都无所谓,可他还有个没出嫁的女儿哪。要知道所谓家风,就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绝对掰扯不清的。老徐氏的人品在全涞水县的见证下,已经低到没有,而他娶的是徐家女,还是作为荼蘼的继母,人家说起来能好听得了吗?幸好王婆子没提老徐氏给女儿说亲,以及小琴与范建勾搭的事,不然荼蘼的名声就算毁透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能和徐氏再过下去了!

    这是第一次,他很明确的有了和徐氏分开的想法。

    “大人!”堂上,王婆子一说完,梅状师立即再度开口,“真相已经是明摆着的,那徐氏招了女婿,虽说给予吃穿用度,却在心情上百般折磨,欺压了范建二十余年。那日,又如此折辱欺凌,令范建激愤之下自戕。虽则她没有亲自把范建推落湖中,可却与相推何异?特别是在仆人提醒的情况下,仍然不施救助,令那范建落湖而不浮,沉冤深似海,无颜见青天!大人,徐氏先是逼人至绝境,中时不肯救人,最后还要隐瞒事实,三罪并发,不得以赎铜抵罪,求大人严惩,还范建一个公道,让他不用再潜入冰冷湖底,可以重见天日,入土为安!”

    吼,最后几句说得真煽情,有点结案陈词的意思。其实什么落水而不浮,和所诉罪行有关系吗?但在古代说出来,却是最拔动人心的。想想也明白,冤枉啊,六月飞雪啊。你欺侮得人家掉水里淹死了都不愿意浮出来,得多大的恨意和委屈啊。

    老徐氏一向强悍,不像她女儿小徐氏,经常嘤的一声晕过去。今天,她也嘤了,却只是瘫在那儿,死活晕不过去,反而吓得愈发清醒。上堂前,她还什么也不在乎,以为最差的结局就是陪银子而已。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范家谋算的是她,是徐家全部的家产。只要她坐牢或者发配。徐家就改姓范了!

    她终于明白了,可惜有点晚。现如今,她只有狠命的瞪着她花大价钱请的吴状师。他不是在长安参与过刑司事件吗?不是给大理寺卿当过私人文书吗?怎么如此不济事!或者当初她就错了,应该让春家那个死丫头帮她卖命。听说那死丫头在公堂上厉害着呢。

    吴状师接收到老徐氏令人浑身发麻的目光,脑筋急转。他不知道老徐氏私下曾闹了这么一出,还被范家人抓到了把柄。说到底,他还恨呢,若非老徐氏撒谎,他怎会落到如此田地?让一个乡下状师逼得哑口无言。不行,一定要翻盘!无论如何。要做点什么!

    好在他心思也算转得快,脸皮也足够厚,见形势不好,立即上前。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下更是以压倒性的分贝道,“大人明鉴,那范建未必就已经死了!”他这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因为人若未定生死。刑罚律法就不适用,案子就得拖下去,就有的是办法好想。范家要的不过是银子。私了也未必行不通。所谓民不举,官不究,何况徐家还是富户,抹得平的。

    可是单县令一听就怒了,“刚才是你说范建已死的,现在又来反口?”

    “对啊,我事前还曾问,是否确定范建已死,你满口承认,当着这么多人点了头!”梅状师也道。

    吴状师一咬牙。本来他身有功名,除非犯了重大的过错,并不需要跪下,但此时为形势所迫,也只好扑通下跪,哭道。“学生糊涂!学生一时糊涂,还望大人恕罪,再听我一言。”

    “他那嘴说的是人话,还是放屁啊。”人群中有人怪叫一声,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吴状师涨红了脸,却仍然能保持姿态,没有因为羞愤跑掉或者自尽,令春荼蘼不由得佩服他的心理承压能力。只听他道,“学生犯了个大错,不该随便臆测。范建确实落水,可既然没的捞到尸体,又怎能确定他是死是活?”

    他这是自抽嘴巴的行为,简直可算得不要脸。可他这不要脸,又确实有点道理,登时堂上堂下就又安静了些。

    “当日范建落水,很多人看到。”梅状师不能让好形势遭扭转,于是接口道,“事后,还有很多人围湖守候,也没见有人游上来过。况且那范建不识水性,吴状师倒说说看,他有何活路?”

    对啊。百姓们想。

    吴状师怔住,可梅状师说的话中,有一点提醒了他,登时令他兴奋大叫道,“范建奔跑在前,很多好心人追赶其后,从邸舍到落湖,中间有一段距离,只看得到背影,谁能保证中途没有换人。范建不会水,但若计划得当,雇佣一个会水的人,穿着、身材与他一样,大家从背后望过去,谁能确定就是范建落水?”

    他这话相当于胡搅蛮缠了,可偏偏还有几分歪理。顿时,全不出声了。

    吴状师抓住机会,赶紧对单县令道,“大人,学生还想到一个可能。范氏老太太共育有三子,长子早夭,次子就是范建,三子名为范百,在家侍奉母亲。学生无意中听人说到,那范百水性极佳,都说跟鱼儿比凫水,游鱼也会翻白。他即与范建乃一母同胞,背影相像是很正常的吧?说不定就是他们兄弟同谋,想陷徐氏于牢狱,好谋夺徐家家业!”

    这大帽子扣的,很准!可怜呢,很快就会站不住脚的。春荼蘼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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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唉,写案子,写堂审,唇枪舌剑,好费脑子细胞啊。求粉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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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要她!

    “这样也行?”过儿可算开了眼界。

    “不行的。”春荼蘼摇头,“梅状师很快就会戳破吴状师的论点。”

    “为什么不行啊?”过儿不服气,“吴状师说得对,亲兄弟,大部分情况下,身形必须会相似的嘛。况且,那范百会凫水,和整个案情就对得上了啊。”

    “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春荼蘼再度强调,“那吴状师只是调查到范百会凫水,却没有做得更细致些,亲眼去见见范百本人。而这个证据一旦被推翻,徐家就被逼入了绝境。因为吴状师出尔反尔,先说范建已死,又说范建还活着,他的话,信任度已经降低。他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就有义务找出证据证明,如果不能……法庭……不,公堂就会主张反方的观点,也就是取信梅状师的话。那时,徐家老太太会被判有罪的。”

    过儿本就是个机灵的,把春荼蘼这番话在心里转了一遍,立即明白了,惊道,“难道范建和范百是亲兄弟,却长得差别很大吗?”

    春荼蘼看看春大山,父女两个交换了个眼色。范百来闹时,是春大山挡回去了,所以范百是什么德行,春大山最清楚,这也就是过儿好奇,但他却明白春荼蘼话中之意的原因。

    范建是个又高又白的斯文人相貌,有点清瘦,若不考虑他窝囊中带点阴沉,阴沉中又时常闪过猥琐的眼神,算得上中年版白面书生,皮相不错。所以当年老徐氏才看上他。非要招他为婿不可。在爱好美男这方面,徐氏母女俩如出一辙。

    反观范百,却是个地滚葫芦黑胖子,两兄弟之间差别之大。若非范老太太亲证这是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有血缘关系。

    果然,他们在左侧门处议论。堂上梅状师也反应了过来。恰巧,范百就在下面看审,直接叫差役提溜了上来。

    不用说话,大家一瞧就全明白了,直接让吴状师以为逮到的宝贝,成了生生抓在手中的便便,顶着风臭出十里来。

    到这个程度。吴状师再也翻不出天来了。他拿不出证据支持自己的说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梅状师大获全胜,公座上的判官会判对方胜诉。就算当堂乞鞫,重审也得等一阵子。若范家就是为了谋夺徐家财产,有这些时间足够了。总之。他信心满满而来,到头来一败涂地。

    只是吴状师虽然垂头丧气,老徐氏却是个堪比小强的悍妇。她不服!她是谁,涞水第一富豪,怎么能输?焦急与不甘之中,她四处张望,好像寻找一切可以拯救她的人和事。

    春荼蘼看机会差不多,故意向外走了两步,好让老徐氏能看到她。

    春大山密切注意女儿。见状就往回拉她,急道,“荼蘼,你不能去!”

    “爹,咱现在是骑虎难下,逃避没有用。”春荼蘼抓住春大山的手。正色道,“我知道您顾虑什么,但咱们已经被牵连了进来,只有平了这事才能脱身,不然只能泥足深陷。我知道您不是怕事的人,一切只是担心我。但您想,现在春家、徐家毕竟是姻亲,就算甩手,外人还是会把咱们两家联系到一处说。而且,还落个不顾亲戚之名。”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去!”春大山急得快哭了,“你上公堂就已经很让人说嘴了,再沾上这些肮脏事,以后可怎么办?”

    “爹,嘴长在人家身上,让他们说去。再者,范阳县只是个小地方,等咱家脱了军籍,您带着全家远走高飞,东都洛阳也好,国都长安也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难道一辈子困在这里吗?到时,谁还知道我之前做过什么。况且都城什么地方,女子可鲜衣怒马,长街扬鞭的,女儿这等作为,未必就被人所痛斥和瞧不起。”

    “可是……”春大山仍在迟疑,拉住女儿的手却松了。

    “您再想,范家也好,梅状师也罢,为什么把徐家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摸得这般清楚,还找到最有利的证人?正是因为范建真的没死,和整个范家沆韰一气,做下这个局。他们谋夺什么我不管,只不该把春家也拉扯进去,那么,就谁也别讨到好去。犯我者,虽远必诛!”最后她改了句古语,登时气势十足,连那两个护卫都差点叫出好来。

    好一个犯我者,虽远必诛!好一个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是何等的胸襟自由,何等的高绝气势。此女子,真丈夫也!

    这两句,异世大唐的人并没有听过,此时就算在了春荼蘼的头上。对她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反正后来传到京中皇上的耳朵中,着实令她在圣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过,幸好春荼蘼没听到两名护卫的心声,不然得怄死。她才不要做男人哩,做女人虽然有诸多麻烦,却也诸多幸福的地方。比如她十五岁了,还能和春大山、春青阳撒娇,换个男人试试?她才不要做纯爷们,正正经经,舒舒服服地要做一生女人呢。

    劝服了春大山,春荼蘼就依计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那老徐氏正六神无主,看到春荼蘼就像见到救星似的,突然在地上爬行几步,跪到公座正前方,大声道,“大人,民妇冤枉。而这个状师……”她愤然一指吴状师,“根本就是个没用的,不仅不能帮助民妇,还陷民妇于不利之中。大人,请您允许民妇撤换民妇的状师,自有别人替民妇分辨。”

    徐家是涞水大户,这单县令及县衙上下,没少受过徐家的好处,毕竟为商若要顺,少不得官府保驾护航。所以老徐氏的面子,好歹要给些。

    于是单县令故意板紧了脸道,“犯妇徐氏。念在你是一介妇孺,又屡屡喊冤的份儿上,本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再说不出所以然来……律法无情,本县身为一地的官长。自然依律而行,断无宽恕之理!”

    徐氏一个头磕在地上,随后伸手直指左侧门处。“新的状师,我要她!”

    堂上众人的目光,循着那根手指看去,落在春荼蘼的身上。堂下看审的百姓看不到,纷纷向前挤,被差役们喝骂着又赶回去。

    春荼蘼见单县令望向她,不慌不忙的深施一礼。然后抬步向堂内走来,举止优雅,神色间不卑不亢,镇静大方,绝对很压得住场子。令人生出极大的好感来。就连吴、梅两位状师,不知为什么都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而她一上场,就像万众瞩目的偶像级人物,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只见到一个身穿黛紫色窄袖圆领男装胡服的小姑娘,头上什么也没戴,但挽了男人的发髻,以一根紫玉簪子固定住,同样黛紫色短筒靴和革带,周身再无一点装饰。于是就显得没有半分累赘,清爽利索,而那近似于极深的紫色,更衬得她肤如凝脂,脸若桃花。

    这样甜美的男装小姑娘,能当状师?把两个大男人掐得死去活来的案子理清楚?

    “民女春荼蘼。叩见单大人。”春荼蘼没有直接横穿大堂,而是绕到下面去,才规规矩矩的跪好。她感觉到父亲担心的目光,感觉到无数眼神像得箭一样射过来,却仍然平静自然,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令别人很难轻视于她。

    “起来说话。”单县令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觉得自个儿如果严厉,就是欺侮人似的。

    而涞水县离范阳县比较近,虽然道路难行,但消息还是传播挺快的,听她报上名来,立即有人就想起什么似的,低呼道,“这就是范阳代父申冤的小孝女,后来又打赢了临水楼的投毒案,十足的能人哇。”

    “就是她?不能吧?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娇柔成这个样子,是谁家的小闺女儿,还不及我家那个泼辣,谁大声说话就得吓哭了吧?你到底见没见过,就胡说八道。”

    “是叫春荼蘼没错啊。咱们这普通人家,姑娘家哪有正经名字,就随着排行乱叫,大娘二娘三娘的,有名有姓的很难忘记。”

    “也别说,是有点门道。普通人,别说是小姑娘了,就算大老婆子上公堂,都吓得什么似的。你们看她,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就像个豪门千金,大家闺秀,说不定真有可能!”

    “啊,看左侧门那边有位美貌的军爷。听说春荼蘼的父亲就是折冲府的军官,又是有名的伟男子,看来没错,就是那个会打官司的姑娘!”

    众人议论纷纷,而且声音还不小。老徐氏听了,心中恼火,暗道自己的女儿都没得到这么多的夸奖,春家的丫头凭什么?只是现在还得用人家,只能忍了。而堂上的单县令、众小吏和差役,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对春荼蘼有了新认识,又不禁好奇起来。

    “春家姑娘,你可要担任徐氏的状师?”单县令温和地问。

    “不是。”春荼蘼摇摇头,正当老徐氏脸上快挂不住时,又道,“但徐家是我继外祖家,民女为外祖家申冤,也是常理,却当不得受雇佣的状师之位。”她这话说得明白,不外乎一个孝字而已。

    看着老徐氏变幻的脸色,春荼蘼暗笑:哈,老徐氏用人朝前,不用朝后,她才不会上这个当哩,先赚点子名声再说。就算她当状师为世人不容,至少孝道上是可取的……有话要说…………

    最后一天,大家多戳戳投票栏,万一还有粉票涅。嘿嘿。今天是本月末了,不投就浪费了,也不知道最后名次如何,反正尽最大努力吧。目前第一,但领先的滋味不太舒服,因为在不断被拉近,请大家支援。不知最后会不会被爆。还是那话,尽最大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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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爹亲娘亲,没有银子亲

    “好吧。”单县令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县便成全你的孝道。只不知,那徐氏的所作所为,事实俱在,你要如何辩解?”

    春荼蘼又施一礼,举止从容不迫,根本没有百姓在公堂上的惶恐之感,“大人,您主审了这么久,想必非常疲倦了。今日天色已晚,民女提议,下一堂再审。再者,民发请求主审的公堂换一换地方,方便大人和众位乡亲更直接判断出证据的真伪。”

    她这个要求提得奇特又突然,但前面的半句又让单县令很舒服,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这小丫头异想天开,而是好奇地问,“要换作哪里?有何缘故?”

    “就换在范建落水的湖边。”春荼蘼认真地道,“那里是第一案发地,有着重要的意义。但是还得先请大人派差役先守在那里,以免被屑小之辈破坏了现场。”

    单县令有点犹豫,虽说春打六九头,如今已经立春,可还是有些寒冷的,到坊市那边要走多半天,就算有马车和官轿也不太舒服。不过转念一想,只有那些负责刑司的大官,才偶尔有在现场断案的机会,自己这案子若判得好,说不能美名远扬,对官声和官威都是有好处的,吏部的考评分也会高些,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点头应下了。

    而他这么痛快答应,还是因为看到春荼蘼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辛苦跑这一趟,也是希望案子能办得漂亮呀。这姑娘,很靠谱。

    “退堂。”惊堂木一响。“后日未时初(下午一点),在范建落水的湖边开审第二堂!”说完这话,单县令起身离开了。

    登时,堂下众人开始议论。都有些为难。不去看审吧,心痒痒的,真想第一时间知道案子的结果。也想看春家的姑娘如何翻案。可去看吧,要走那么老远的路,万一当天退堂得晚,搞不好还得住在坊市那边。看审虽然不花钱,住店吃饭可得花钱哪。

    春荼蘼不理会这些,径直向左侧门那边去,打算汇合了春大山。之后一起离开。老徐氏见状,连忙挣脱了上来押她的差役,大声道,“荼蘼,你和你爹何时来的?打算住在哪里?不如就家里去吧?”

    这话说的。照说两家是这么近的亲戚,他们就应该住到徐家,合着老徐氏的意思,这还是对他们比较客气喽?真不知道她这样的办事方法,是怎么接手徐家生意的。春荼蘼忽然想,也许是先辈留下的掌柜的们忠心,但若有意谋之,二十几年的水磨功夫下来,范建想掏的话。老徐氏早就成了空架子了吧?

    “谢谢您。”她说得极客气,但也透着疏远,“太太至孝,担心老太太的案子,只怕关心则乱,拉着荼蘼不断盘问。反倒影响了后日的堂神。所以我爹的意思,先住在邸舍,等还了您的清白再家去团聚。”当着外人,好歹也维护一下两家的面子。这事她既然已经管了,何必还别别扭扭的不痛快、不大方呢?

    老徐氏感觉到春荼蘼的冷淡,却不好发作。旁边的范老太太也拖着没走,见状就大声嚷嚷道,“我说这位大姑娘,你可别管这个泼妇的事。到头来,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反咬你一口呢。亲戚?我呸!爹亲娘亲,没她的银子亲!”

    春荼蘼微笑不语,心道果然敌人之间是互相最了解的啊。然后再不等老徐氏废话,敛衽为礼,转身走了,把两个都不是善茬的女人扔下,连头也不回。

    到了邸舍,春荼蘼立即拜托两名护卫道,“两位大人能否赶回范阳县一趟?帮我捎个口信给韩大人,就说……让他把人给我送过来吧。不过,悄悄的,先不要声张。”

    两名护卫本就是韩无畏派来帮助春荼蘼的,立即商量了下,由一人回去办事,另一人仍然留在这边,充当保镖,也提防另外有事。

    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时候,春大山不禁好奇,“你让韩大人把谁给你送来?”

    “后天您就知道了。”春荼蘼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随即面色一正,“爹,这件事后,只怕徐老太太跟咱家更隔心,说不定会闹腾点事出来。今后要怎么办……爹心里早做打算。”她也没说得太明,相信春大山能理解。

    刚才她和老徐氏离得近,清清楚楚看到老徐氏眼中的恨意。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要压你一头,你一直在她脚下哈着她,她可能对你还不错,但如果你比她强,甚至于她有恩,她就要想方设法的伤害你、踩倒你,重新获得优势地位,或者与你划清界限。说白了,就是极度没有安全感,非得靠压倒别人才能感觉舒服的糊涂人罢了。

    如今老徐氏的丑事被春家了解到了,她还帮助老徐氏脱困,显然占了上风,那老徐氏如何能容忍她呢?而她要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就是推波助澜用的。事实上,她虽然穷,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不至于凭白向亲戚伸手。而且那钱,她已经想好用处,自然不会私吞了去。

    一天两夜的时间,春荼蘼就窝在邸舍中,连吃饭都叫小二送到房里。她不想被人围观,也知道范家必派了人暗中注意她,更知道吴状师不服气,想逮机会和她磕牙。她惹不起这些人和事,那就干脆躲了还不行吗?

    然后第三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她就拉着春大山等人出发了。她本来想,早点到坊市,租一间邸舍先歇着,省得路上遇到前去看审的人,又烦乱,又拥挤,哪想到县城的城门处,居然已经有好些百姓等着了。幸好她坐在马车里,前后有父亲和那名护卫守着,才没被好奇的人们一拥而上的参观了。

    人多,走得慢,到坊市时已经快午时了。春大山直接带她到了熟悉的吉祥邸舍,安置她歇下后,就去湖边探探情况。照例,走到哪都收到娘子们无数爱慕的目光。大唐女子威武,敢于当街**辣的表示爱意。

    而单县令是个仔细的人,不仅派差役守住湖边,又着人在湖边搭了漂亮又美观的草棚,还拉了类似于警戒线的绳子,以免看审的百姓乱挤。不过他还是低估了百姓们对八卦的热情,本觉着顶多来个几十人,却足有好几百。这数字听着不大,但乌央乌央的站在那儿,算得上是里三层、外三层。

    正发愁差役带得不够,怕乱起来伤到自个儿,就有人来报,说折冲府的都尉大人带着几百士兵来了,说要帮助维持秩序。虽然折冲府设在范阳县,但附近的地方都归其防卫,单县令哪敢怠慢,立即亲自去迎接。自然,他也不会以为韩大人是为了他。

    官家有官家的小道消息渠道,早听说韩都尉对春家的姑娘另眼相看,过年时连皇上的赏赐都打包了送去春家一份儿。这春娘子将来的造化只怕不小,当不了王妃或者侧妃,当个妾室夫人总没问题的。再仔细回想,上一堂似乎没有得罪春小姐的地方,果然小心行得万年船。

    那边,春荼蘼听说韩无畏亲自来了时,心下也有几分高兴。就算她从不想高攀,但被人重视,有大人物给撑场面,换作是谁,也不会不开心。而且,前天回范阳县的那名护卫也跟了来,悄悄地来告诉她,她要的人已经秘密押了来,就在被赶到湖边的马车里。

    “姑娘放心吧,已经点了穴,那人即不能跑,也不能叫。看他的意思,似乎也认了命,必不会坏了姑娘的大事的。”

    “有劳了,改天叫我爹请吃酒。”春荼蘼由衷的道,直接给春大山派了任务。

    未时初,正刻,春荼蘼在春大山、过儿和两名护卫的陪同下,来到湖边的临时公堂。此时虽然人多且杂,但在折冲府士兵的维持下,秩序井然。春荼蘼到的时候,单县令已经坐好,人犯、状师、也已经带到。草棚两侧,甚至支起了一个大鼓,正时正点时,敲打几下,表示升堂。

    春荼蘼还是穿着那身衣服,只是因为阳光有点晃眼,头上戴了个大沿的胡帽,并没有垂下帷纱,但有多半张小脸都隐在了阴影中,只有略有点尖的下巴露在阳光下。

    规定的程序过后,由被告的新状师开始对推。

    “上一堂,徐氏的聘请的吴状师曾有言,范建并没有死。”春荼蘼的开场白直接明了,“民女是赞成这个观点的。只是吴状师所提的理由不有成立,所以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想想。”才一开口,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韩无畏坐在草棚下的陪座上,虽然对案子不发言,但他身上有天潢贵胄的贵气和铁血军人的威严感,非常镇场子,看审的人虽然议论着,声音却非常低,引不起骚乱。

    “不知春娘子有什么见教?”梅状师年纪大,见得多,并不因为对方是个小姑娘而轻视。

    春荼蘼笑凌道,“当日天色已晚,要动手脚的地方多了,何苦找出替身来麻烦。”

    “此话怎讲?”梅状师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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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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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骗局

    “范建落水之处,可是正对着坊市口的地方?”春荼蘼问早候在一边的证人。

    这些证人已经不是之前的,而是当日落水事件的目击者,因为都是在坊市做生意的,所以开堂前,春荼蘼只派人支会了一声,单县令就叫人都带到了,以备审案时询问。

    证人们纷纷点头,完全没有异议。

    “那处有什么与别处不同的特别地方呢?”她又问。

    一个人高声回答道“有两块石头,一大一小。在这边做生意的人,本来要给坊市起个响亮的名字,刻在那块大石头上,后来没人肯出钱找石匠,此事便作罢了。”

    春荼蘼哦了声,却没有继续往下问,话题一转道“再请问各位,当日范建一边呼喊,一边从如意邸舍跑到湖边,是否有很多好心人在后面追赶?”

    众人再度称是。

    “那又是谁第一个跟在范建后面的?”她再问。

    但这一次,众人面面相觑,都很茫然。半晌,才有一个人说“黑灯瞎火的,虽然月色很足,可坊市的灯火照不到湖边。大家一心想救人,谁会注意哪位仁兄排在第一啊。”

    “那么,能确定范建落水后,没有人从湖中游上来吗?”

    “我们不知道那人会从哪里浮起,就有人沿着湖跑,一直到对面,也有停在湖边的。当时虽然天黑,却真没看到有人从水中冒出。”某人道。“我记得当初武二哥还在对面喊我,叫我留留心,万一浮上来呢?哪想到,冤沉似海,就这么邪性的淹在水底不动。”

    “是啊。”一个粗壮的婆子道“年前一场大雪,湖面本来冻上了,就算年前后迅速回暖开冻,那水也是冰哇哇的凉。这时候水上水下走一遭,上岸后就得冻僵。哪走得了路?更不用说麻利的跑走,让大伙儿都没发现呢。”

    “大人可能不知道。这湖虽是死水,但湖面不小,而且水特别深。”又有某人道。

    “假如我是范建……”春荼蘼提高了声音,免得大家沉浸在闲聊中,歪了话题“假如我因为某种原因要诈死。或者要摆脱某人,或者要得到什么利益,我会怎么做?”

    她在场中踱来踱去,似乎在苦思冥想,但韩无畏和春大山这些了解她的,知道她早已经胸有成竹,只是摆摆样子。调动众人的心思罢了。

    哪想到。她再度做了出乎预料的事。正当所有人咀嚼着这番话时,她却站定了,苦恼地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最难测者是人心,我们如何能以自己去揣度别人呢?”

    这下,连春大山和韩无畏等人都奇怪了,自己否定自己。又是什么路数?在场众人更是纳闷万分,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不如我说个故事,请大人和在场合位听听,看有几分可能是真的。”春荼蘼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就接着道“有一个男人,秀才功名,仪表堂堂,可他总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怀才不遇,而且他再也不愿意过寒窗苦读的贫困生活。恰好,他的父母兄弟也都是爱财之人,就撺掇他到本县的第一富户去做上门女婿。”

    她说到这儿,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顿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刚才说了,这个男人是斯文人,长相也还可以,所以立即就入了富家小姐的眼,招他为婿,日子一过就是二十二年。只是这小姐虽然有钱,性格却很强硬,成亲多年都不肯让男人插手家中的生意,致使这个男人在吃穿用度上虽然还可以,却也没什么富余。可是自家贪婪,还指望他接济着过好日子,回回要手心朝上,找妻子要钱,也回回被数落挖苦。这男人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不禁动了其他huāhuā心思,但无论如何,哪里不需要银子呢?于是他就想让那死死把一切都抓在手里的妻子离开,哪怕是暂时性的离开,比如,妻子坐牢、流放什么的,好给他机会做手脚,掌控家里的产业,纳妾生子,最后颠倒乾坤,重振夫纲。只要有这样的机会,什么手脚都可以做的。若要永除后患,要妻子死在牢里或者流放途中,也有的是手段。”

    “不可能!不可能!”老徐氏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却出了一身的冷汗,拼命摇着头,嘴里下意识的否认。

    但没有人搭理她,官员、百姓、马车里的人,都似乎沉迷在这个故事中,只听春荼蘼继续讲道“于是,男人设了诈死之计划,先是非要跟着老婆出门,然后突然失踪。等到了一定时间,又引诱妻子来大闹,然后假装受了刺激,跑出去,闹出命案来。当然,做这件事要掌握时机,布下这迷阵之前做的种种准备安排,也需要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时,就需要一个内线,一个在妻子身边的内线来与他配合,随时告诉他,他妻子正在做些什么。这个人是谁?还有比妻子手下最得力的婆子更好的人选吗?”

    “王婆子!”老徐氏突然尖声大叫,恶狠狠有如疯癫的目光在人群中扫射,不幸被她看到的人,都感觉浑身发麻,不自禁的同情起范建来。跟这个女人过日子,是个男人就得疯,就得想办法摆脱她吧?可人家的青春年少岁月也不能白白耗费了,拿点补偿也应该,只是这手段实在是……

    “是啊,王婆子。这个妈妈,就是男人的内应!”春荼蘼半接过话茬“这婆子暗示男人的妻子到坊市这边来寻找,又通知了男人具体的时间。在此处谋生的人都知道,如意邸舍虽然不严谨,可也没到天色黑了。后门还开着的地步。其实,那是这个男人偷偷打开的,等着妻子找上门来。成亲二十来年,他自然知道哪些话能让妻子大发雷霆,然后他就装作被骂得受刺激的样子,冲出门去,直到投湖落水。而那婆子,就成了最好的证人之一。”

    “可是,事实上,人真掉到湖里了。而且真的没有尸体浮上来。”单县令忍不住插嘴“难道是弄巧成拙了?”

    “人死,而后有尸。如果没死,哪来的尸体啊大人。”春荼蘼道“这本来就是一个方方面同都考虑得周密细致的骗局啊。”

    “那他是怎么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睛的?”韩无畏也问。其实他知道马车里的是谁,但其中有些关窍确实不清楚,倒是好奇。

    “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春荼蘼说出这句自己一再重复的话。“不然,为什么要有蛛丝马迹这个词?若能细致到注意蛛丝,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要知道,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总会有把柄留下,关键在于我们找不找得到罢了。”

    “继续说故事吧?”人群中有人喊。

    春荼蘼顿了顿,才说。“男人装作被刺激的样子。大叫大嚷着跑出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甚至,他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增加人证确认‘死者’的机会。他还在大冬天里穿着雪白的中衣,披头散发,在黑夜中特别醒目,容易让人辨认。而出于事发突然,跑来追他的好心人。至少与他有十几丈,甚至几十丈远的距离,只注意得到他明显的特征,却并不能真正看到他的脸、他做了什么。事实上,他早就观察好了地形,知道冬天的湖边没有人来,那块大石头足以掩藏一个人的行迹,而那块小石头非常靠近湖边,平时摇摇晃晃的不太稳当,有时候风吹大些,都似乎要掉在湖里。他早在当天天擦黑的时候,就在大石头处藏好了一包衣服,还备下一根熟铜的撬棍。当时,他按照计划跑到湖边的石头处,先是用撬棍把小石头推到湖里,再扔了撬棍,然后借着夜色、阴影和大石的掩护,迅速套上准备好的外衣,挽起头发。同时,嘴里不断模仿着落水喊救命的声音。追在后面的人,只看到有人跑到湖边,然后听到扑通一声水响和之后的水huā声,自然就以那男人掉落在湖中,还扑腾了几下。大家全是善心人,都拼命想要把人救起来,武二哥甚至仗着水性特别好,还冒着严寒入水,却根本什么也没找到,后来受了风寒,着实病了几日。”

    说到这儿,她又停顿片刻,让大家有时间消化一下信息,才接着道“各位要问了,那个男人去哪了?简单得很,他换好衣服后,假装也是来救人的,跟大家在湖边跑来跑去。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谁会注意到他?而他直接跑到湖对面,然后就逃了。当然,他做这事不可能没有接应。说到底,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的兄弟备了马,就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直接把他接到自己家,藏起来。后来他支使兄弟去徐家闹,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不过他怕自家被搜,就又躲到他在范阳的相好那里。这样一来,外人自管找翻了天,也是找不到尸体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死。等他妻子入了狱,女儿又外嫁,他自然操纵暗中埋下的人手,谋夺产业,谋夺妻命,之后再出现,随便编个神奇的故事,就能名正言顺的接管岳家所有的财富了。”

第二十二章 没一个好东西

    所说的故事讲完,全体目瞪口呆,诺大个场地,这么多的人,居然寂静得能听见风吹水流的声音。

    半天,单县令才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道,“你……你可有证据?”

    “有。”春荼蘼答着,从怀中抽出一叠纸来,“这是证人证言,当日我和我父亲在坊市这边逗留过几日,因为好奇投湖落水的事,我仔细询问过很多目击证人,后来把他们所说的话录了下来。这些证词上写有姓名,大人派手下一一核对,令其签字画押,即能成为呈堂证供。其中包括如意邸舍的伙计,在天黑后见过范建徘徊在后门。有人能证明范建在如意邸舍通向湖边这条路上,来回走了很多遍。武二哥还看到过范建在事发当天傍晚,在湖边大石处出现。”

    这就是她说的“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的真意。询问证人时,往往会忽略一些盲点,但如果更细致和敏锐些,就会在所谓事实之上,寻找到更多真相的脚印。当初,她和春大山在坊市这边足足待了一天,之后审问王婆子时,又抓住她的话中最微不足道的违和处,追根究底,然后推测出答案。

    “还有物证。”交上那些证词后,春荼蘼又说,“大人可以现在就派人去看,湖边那块小石头已经没有了。冬天,本来去湖边的人就少,出事后更是鲜有人迹,所以现场保护完好。又因为土地冷硬,撬压的痕迹仍在。当初范建为了省力,在撬棍下还垫了块尺长的小石。上面隐约残留有铜粉。”若非因为注重细节,怎么会留意到湖边有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而且小的那块已经不见了呢?而这些,被最初的问案差役全部忽略了。

    听她这么一说。单县令立即派人去调查,果然发现和春荼蘼所说一模一样。当时,还有很多围观百姓跟着去看。也都惊奇不已。他们就在坊市附近生活、做工,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这些,不禁对春荼蘼发出赞叹声。

    这时候,范家老太太、老徐氏和梅状师,以及混在人群中的吴状师已经都说不出话了。事实明摆着,之前感觉那么复杂的案情,被春荼蘼一个故事就理得清清楚楚。

    吴状师倒罢了。毕竟老徐氏向他隐瞒的事情太多。梅状师却对站在场中的小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范家闹事,要打官司,于是向他提供了王婆子的情况和范建落水的结果,他收集人证和物证太容易了,这本身就说明一件事:范家是共谋。只是他身为范家的状师。不便揭穿,一直装作不知罢了。但春荼蘼完全是旁观者,却利用有限的证据抽丝剥茧,还原全部事实,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聪明能干了。春家小娘子简直天生就是吃状师这行饭的,只可惜是个姑娘家。

    “那,你可知范建到底去了哪里?”单县令平静了下心绪,又问。

    春荼蘼笑笑。那明媚开心的模样几乎晃花了韩无畏的眼睛。他抬了抬手,立即有手下兵丁走到马车旁,一下掀起帘子。

    车内,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斯文败类,五花大绑的坐在车内,眼神里全是绝望和不安。不是范建又是谁?他不挣扎也不出声。显然是被点了穴,控制住了。

    这下,轮到范老太太瘫倒在地了。而老徐氏则跳起来,要扑上去把范建撕碎。从来,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和算计,她现在恨不能把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活活咬死!

    不过这里到底是临时公堂,立即有差役上前,把她控制住,仍然按着她跪在地上。老徐氏说起来是受害者,可却没有人同情她,大家脑海里都浮现着一句话:这两口子,没一个好东西!

    “带范建。”单县令有气无力地拍拍惊堂木,心中已经只剩下惊叹了。

    韩无畏又抬了抬手,就又有兵丁如狼似虎的上前,解开范建身上的禁制,毫不客气的把他从马车上揪下来,丢到临时公座之前。

    范建摔了个嘴啃泥,倒也算光棍,即没叫也没闹,自个儿挣扎着爬起。他有功名,但也有罪,所以还是得跪好。

    “堂下何人?”单县令依程序询问。

    “学生范建。”

    此言一出,全场哄然。纵使大家都猜出此男是谁,但他自己亲口承认,终究是不同的。

    “还敢自称学生?真是有辱斯文!”单县令骂道,特别生气。在自己的治下,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做出这种事,他也觉得面上无光。

    “你可知罪?”他气咻咻地又问。

    “学生知罪。”范建相当配合的承认了。

    春荼蘼冷眼旁观,觉得这范建即聪明、又阴险,关键是还识实务。他身犯数罪,诈死、诬告、谋夺,虽然都没有死罪,但数罪并罚也够他喝一壶的。不如争取个好态度,在细节上偏向他一点,争取宽大处理,最好只是罚银和交赎铜、再杖几十下了事。

    一般诈死,多是为了逃避劳役、税赋,或者摆脱奴籍什么的,他这种情况虽然少见,却也可套用在大唐律中的诈伪之条款。诬告,身为丈夫诬告妻子,按所告之罪减二等处理。也就是过失杀人减二等。谋夺,大唐律有规定:公取私取皆为盗,谋夺也是盗窃,只比抢劫的处置轻一点罢了。另外,除了诬告,他的别项罪名应该定性为未遂。

    而才认完罪,范建就回过头,对梅状师使了个眼色。

    梅状师是个机灵的,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几步,对单公座上的人深施一礼道,“大人,学生惭愧,为这样的屑小之辈代讼。只是,我大唐律法,讲究德主刑辅,以尊重礼法和人情。教育百姓为先任。这范建深有悔意,如今好歹没有命案、重案,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与其妻说几句话。若能彼此谅解,胜于反目成仇,也是大人教化治下小民之功。”他这话说得极漂亮。单县令心中就是一动。如果真的变坏事为好事,于他的官声只怕更好哪。

    当下抬头望了望天道,“天色不早,此地离范阳和涞水都远,若再耽误,只怕县城的大门关闭,百姓夜归。不得其入。百姓受苦,岂不是本县的罪过?这样,把人犯一起押回县衙,后日三堂再审并读鞫。”说完看了看韩无畏,“韩大人。您看?”

    “这是县衙的职事范围,你看着办吧。”韩无畏淡淡的道。

    于是单县令宣布退堂,众人一边兴奋的议论着,一边依依不舍的散去。春大山见状,不知是该哭还是笑,自家的女儿太本事了,什么时候因为她的存在,百姓把看打官司当成比看戏还好的乐呵事了。

    “荼蘼,咱们回哪儿?”他上前问。

    “先回涞水。咱们的邸舍不是还没退吗?”春荼蘼很坚定地说,“再说,我得看看最后是怎么判的。而且吧,太太还没给我润笔银子和茶水费呢。”在古代,不叫律师费,因为大部分情况下要写状纸。要上堂辩论,所以以润笔和茶水银子称之。

    “不过,范建的功名怕是要革了。”她继续说,又耸了耸肩,“反正他又不种田,不贪图减税赋,更不想再走科举路,秀才不秀才的也没多大关系。”

    “他们会和解吗?”春大山有些担忧。若姻亲中有罪犯,对春家也非常不好。暗中,他再度后悔自己定性不足,结了这门坏亲。

    “八成吧。”春荼蘼想也未想地道,“范建是个聪明人,知道打折了胳膊折在袖子里的极致真理。他应该会和老婆商量,赶紧拿出大笔银子在县衙上下打点。因为他们犯的罪说起来可大可小的,就算是徐老太太也摘不清,毕竟负着知情不报罪呢。若真双双入了狱、落了案底,徐家及其后辈可就完了。”

    “你是怎么找到岳……范建的?”春大山问,险得叫出岳父来。还好他生生咽下去,改为直呼其名。

    “这就是我之前和您卖的关子啊。”春荼蘼嘿嘿一笑,“从这边调查的情况,我推测范建没有死,而他不可能离太远,因为要操纵事情的发展,范家一门草包无赖,他不坐阵不行的。当然也不能离太近,免得被找到。那他还能到哪儿去?一定找自己的相好呗。小琴虽然跟我坦白了与范建的事,但她说得不尽详细,而且摆明是利用我躲开徐家,哪可能说出全部实情?最奇怪的是,小琴遇事总要攀扯别人,可那天我让她单独住到外面,她只推托了两句就答应了,明显要和其他人联系呀。于是我就要求韩大人帮我盯着小琴,哪想到这丫头狡猾得紧,许久没动静,甚至连门也不出。但比耐心她可比不过我,因为我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嘛,所以终于叫我逮到机会,查出范建就躲在范阳。然后我又请韩大人把人盯死,前天通知他把人送来就是了。”

    “这么说,范建和小琴早在咱们跟随康大人去巡狱时,就……”春大山说不下去了……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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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谁的种?

    春荼蘼也没接话,因为知道那后半句是:在那时就勾搭成奸。、

    在春荼蘼看来,范建说不定早有那个心思,只是小琴一直惦记着春大山,后来是看没奔头儿了,就转而求其次。只是,小琴是个精明又胆小的人,她敢没名没份的和范建,这个无权无钱、被老婆管得死死的中年赘婿偷着来往,肯定是知道更多的事。指不定,徐家已经让范建掏空一半了,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只是范建怎么会看上和信任小琴呢?若说为姿色,只能说,小琴那点容貌还不至于让男人到神魂颠倒的地步。而范建今晚会被关起大牢,连同他兄弟范百一起。想必他会花银子,让他能和老徐氏说上话,进行一场监狱谈判。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梅状师就来见春荼蘼,叫她同去县衙大牢,说范建求见。

    春大山一听就不乐意了,他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跟个老色狼见面?没来由的污了自己的名声。可春荼蘼却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她听到的徐家丑闻越多,她家美貌老爹就离自由越近。

    至于她,在现代时更肮脏一万倍的事都听过,这点根本就是小意思。名声什么的,她又没做坏事,只遮掩遮掩就过去了。至于徐家对她的恨,说白了她根本不在乎。

    做这一行就是会被一部分人感激,却又被另一部分仇恨。在现代,还听说过某个打离婚官司的律师,被败诉的男方挖掉了眼珠子,更不用说有些低素质的法官,因为在法庭上被律师打败而事后报复的。想想,律师或者说状师也是高危职业。可话又说回来,除了银子,世上有谁会让所有人喜欢?

    而韩无畏为了避嫌,不仅昨天当众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单县令来请时,还答应去住了单家的别院,只让那几名护卫暗中保护春荼蘼。这倒也是省事了,免得他也非要跟去。

    父女二人到了涞水的县衙大牢。这才觉得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居然男女混押了,那老徐氏和范建的牢房是隔壁,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犯人。当然,狱卒更是半个不见。不知这是使了多少银子,才能有单独谈判的机会。

    “叫他们父女来做什么?”看到春荼蘼,老徐氏立即嘶叫道。完全没有被拯救后的感激。

    “当我们愿意来吗?”春大山也怒了,从来尊敬长辈,吃了亏也忍气吞声的他,忍不住露出讽刺的表情,反驳到,“岳母大人,您可不要忘记,若非我的女儿。岳父大人的奸计就得逞了。我春家不图报答,可也不是随便就听人冷言冷语的。”

    春荼蘼低垂着头,不让人看到她上翘的唇角。看来。徐家真把春大山惹急了。她家美貌老爹若是丢弃那些维护面子的想法,可不是个怕事的人。

    果然,老徐氏被他噎得半天没喘过气来。

    倒是范建很平静地对老徐氏说,“我要和你谈的事,需要有个见证,免得你我到时后悔。”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招你这么个窝囊废为婿,我已经后悔了!”老徐氏尖声道。

    春大山一听这话,拉着春荼蘼就要走。春荼蘼连使眼色,身子却不动。只要拼着脏一回耳朵,春家就可以彻底摆脱徐家。若说徐家的报复……哼哼。她与她爹都不是池中物,徐家那点子小手段,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真没想到,我谋划了多年,机会抓得巧妙,思虑又细密。却还是被你破了局。”范建看向春荼蘼,“平时倒小瞧了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范先生,有什么话您赶紧的说,我还要赶回范阳呢。”春荼蘼连一声徐老太爷都懒得喊了。

    范建不说话,只继续打量春荼蘼,眼神阴狠,春大山气极反笑道,“什么意思?威胁?今天既然已经撕破脸,我不妨直说。你脑子比不上我女儿,体力比不上我,我们父女同心,任你翻出天底下的花样,也只有自取其辱。像你们夫妻这样,过日子同床异梦,互相算计,今天的一切全是你们应得!”

    春荼蘼站在父亲身侧,一言不发。有父亲保护,她乐得轻松。

    “范先生,还是有事说事吧。”梅状师在一边尴尬地横插一句,破解了诡异的气氛。在这么一种情况梅状师还肯作见证,可说是冒了风险,只不知得了多大的好处。春荼蘼并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养家糊口没什么可鄙的,只是好奇。

    那边,范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波澜,转过头对老徐氏开门见山地道,“现如今的情况,想必你也很清楚,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会叫我娘和弟弟撤告,你也不得再反告于我,再多使些银子,衙门没有揪住不放的道理。然后,我们举家搬迁到幽州城去。徐家在那边有产业,也有不少地,虽说离此地不算远,但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那边认识我们的人少之又少,只要我们小心行事,过几年风头就过了,大把好日子在后头。你看,如何?”

    老徐氏嘲讽地冷笑,“姓范的,你打得如意好算盘,敢情你还做梦呢?好日子?我不把你告到坐大牢就算我仁善,还跟你一起过?你不是失心疯了吧?”

    “告我?是,我是诈死骗你,谋夺徐家家产,我母亲和弟弟还背着诬告的罪名,背后是我造意,可是你别忘记,你也有知情不报的罪过。你不让我好,我必也死死咬住你不放的。”范建很平静的说着无耻又狠毒的话,“我无所谓,只是你坐了牢,你放心把你女儿扔在外面?就凭她那个无知懦弱,偏偏又蔫有馊主意、犯起狞来,低头不语就办了大事的性子?没两天,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时候,你不后悔吗?还有,你徐家也必然快速败在你手里,你也能不后悔吗?你以为,你手下那些忠仆,真的还忠于你吗?”

    老徐氏闻言一惊。脸色发白道,“你什么意思?”

    “无知蠢妇!”范家突然骂了一句,神色凶狠起来,“也不想照照镜子。你是什么模样,品德又是如何,当年才二十岁的我,身有秀才功名,若不是为了你的家产,谁会愿意入赘?你以为我从青春年少熬到年过不惑,每天像狗一样被你呼来喝去。指望着你手指缝里流出的一点散碎银子过活,就真的甘之如饴,什么也不做吗?难道你就不想想,我布下这个局,是经过深思熟虑、布下无数后手和后路的吗?不怕告诉你,就是因为暗中已经掌控了徐家过半的买卖生意和那些掌柜管事,只要你消失一断时间,整个徐家就会改姓范了。我今天来和你谈。以你那跋扈性子而言,我若没有倚仗,能开这个口让你羞辱吗?春大山有一句话说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不妨就直说吧!”

    “你你……你……”老徐氏气得跳起来,手指着范建,哆嗦个不停。

    “我什么?我今天来和你谈,就是念在夫妻一场的情份儿上。”范建又恢复了慢的模样,“要么,咱们双方忍下这口气,落个两好,以图后谋。要么,一拍两散。一起倒霉到底!”

    老徐氏到底也是生意场上的人,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可过了片刻后仍是咬牙道,“好,就依你。只是,你别想再回徐家。我与你……和离。不,我休了你!”倒也干脆。

    范建呵呵地笑起来,“说你是无知蠢妇,你果然就露馅。刚才不是说了,徐家过半的产业已经被我所控制,难道你是想分家?就算你肯,我还不肯呢。二十多年的时光,人生最好的大半辈子,我耗在你身上,这大大的富家翁,我必要做上。若不行,就全毁掉!”

    “你要干什么?”老徐氏尖叫。

    “你不是自以为富贵,把全天下的人都不看在眼里吗?我能让你一夕之间变成乞丐,而且绝对不会被人抓到把柄。”范建阴阴地道,“你以为,人的天下是什么?其实人的天下,就是狼的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有什么道义好讲。徐家的家财,不知多少人盯着,只要我略放一放手,多少狼扑上来分食,你还指望得到点渣子吗?笑死人了。只是不知,你和你女儿过惯了好日子,当了乞丐后,能不能要上点残羹剩饭。”

    怪不得有那样的无赖弟弟,因为哥哥骨子里更无赖啊。春荼蘼暗道。在一个慷慨豪侠,讲究信义忠诚的年代,范建的思想,实在自私得太超前,也人性黑暗化的太超前了。

    而且,范建和老徐氏这么多年夫妻,果真不是白做,老徐氏骨子里看不起范建,所以说不上了解。可范建却把老徐氏看得通透,知道她最受不了是从云端跌到尘土里。为了保持高高在上,她什么都可以妥协。

    其实,范建未必够狠,只是看得太明白了,掐住了老徐氏的七寸。

    不过范建提起徐氏时,总说“你女儿”,而且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绝不是父亲提起女儿的神色。就算是彼此不亲的父女,也不至于这样啊。再想想,徐氏只和母亲亲近,却对父亲很冷淡,缺少天性中的亲切,难道说,徐氏不是范建亲生。

    那么,是谁的种……有话要说…………

    今天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从今天开始进入过年的气氛,大家工作和家务都会繁忙,请注意身体。

    继续求粉红。想冲进前六,其实我现在第十,距离前六不到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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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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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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