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有没有点新鲜的?
春荼蘼对皇宫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已经被许配了一个叫韩夜的男子。
清晨她醒来时,恍惚记起夜叉昨夜对她说的话和她的回答。
他说等我。
她说好。
于是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夜叉要暂时离开她。需要多久不能确定,但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回到她的身边。
那时,他就再也不会离开她。
她舍不得。她牵肠挂肚。她很快就开始相思。但她知道,为了幸福的未来,一切都是必须的,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嫁的男人了不起,势必会有了不得的折磨。
夜叉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她不但不能扯后腿,哭哭啼啼的不放夜叉离开,还要活得精彩活得好,让他不因为她而分心。
当然,安全是第一位的,不然夜叉的对头对付不了他,抓她当人质怎么办?她是当律师和状师的,为人谨慎,所以要加强安国公府的保安情况,得写信给父亲,让他们也当心,得想办法把封况及其手下的几个顶尖侍卫,连哄带骗的从皇上手里挖出来。
古代现代一个样,很多专门型的人才是要靠挖墙角的。对此她没有良心不安,适应得很。
而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因为自那夜开始,夜叉就没有再出现过。就连锦衣和外祖母也消失了,锦衣给小凤留下一根奇怪的骨钗,小凤稀罕得不得了,天天插在发上,大概是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外祖母却留下张纸条,上面写着:外祖母必会把他完整的还给你。
看到这些,她心里一松,虽然心弦与夜叉相连,相隔越远,肋下越疼,可只要有希望,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吗?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就过了除夕,进入庆平十九年。
这一年,是春荼蘼重生的第四年,身体的年龄已经十八岁。她名义上的娘,实际上三舅母黄氏和名义的二伯娘,实际上的二舅母葛氏,虽然对春荼蘼犹如对鬼神,敬而远之,却不得不虚情假意的来找白敬远,非常体贴而热情的请求一家之主,要赶紧给六丫头说一门好亲,因为大唐贵女虽然流行晚婚,但这时候也该说婆家了。然后,适当的表达了满心忧愁。要知道一个能破解沉冤大案和迷离凶案,见死尸能面色如常,在公堂上挤兑得人恨不能撞墙自尽,把几百年的望族,也是曾经的后族杜家连根拔起的姑娘,实在是人嫌神厌鬼见愁,就算是白相的心头肉,皇上喜欢的表侄女,只怕若不利用权势压迫或者利诱,单凭自身,很难嫁得好。
这些忧愁里,有些非常隐蔽的、幸灾乐祸的意思。你春荼蘼不是能耐吗?令安国公府的嫡长孙现在都没人提起,高贵的嫡女们被压下,外面的人但凡一提起如今的安国公府白家,除了白相,就是春六,连二老爷白世林都靠边站,三老爷白世遗甚至别名为:春六的爹。一家子大大小小,上至嫡母、伯娘与姑姑,下至少爷小姐,都不敢惹她,捆在一起也比不过老太爷对她一人的宠爱。
现在如何?嫁不了好男人,女人再有本事也是白搭。名门士族不会娶,权贵门阀是动机不纯。小门小户的……她嫁过去做了正妻也是丢脸,而且人家不敢惹她,只是敬着,夫妻之间又有什么琴瑟和鸣而言?
总之,一定会不幸的。哈哈,不能笑。但是,忍不住嘛。咳咳。
白敬远是谁,难道会看不透这些小心思?他望着两个多年的儿媳,似乎她们自嫁进来就没犯过错,可是这心思、这胸襟、没有一点为人长辈的慈爱,令他极为不喜。
“白家的安稳,甚至今后百年的荣耀,正是这个‘人嫌神厌鬼见愁’给的。”他知道一些无知又忌妒的妇人,私底下给孙女起的外号,因而突然就沉下脸,“外人便罢了,不过是妒忌满长安都在夸赞六丫头,让他们只会打扮玩乐的废物女儿被比得没一分人才而已,你们怎么也和外头的人一样?知不知道你们的儿子女儿要没有六丫头,我死之后还不知会如何呢?现在居然看低她吗?不怕告诉你们,她的婚事,你们就别瞎搅和了。别说你们,我也插不上嘴。皇上那么喜欢她,自有皇上做主。”说完,拂袖而去。
白敬远向来风度儒雅和蔼,虽然身为家主和族长,也是非常威严的,但很少这样沉下脸来喝斥。而且提到了自己的死,又搬出皇上的大名,可见这话说得多重。所以吓得两个儿媳,也算有诰命的夫人都呆住了,一个字不敢多说。
白世林本来陪父亲在书房说话,所以全程经历了这番对答。他这个人,在白家二代的兄弟三人中最不出彩,却是个极孝顺的,惟父亲马首是瞻。况他为人精细,锱铢必较,做起事来很拉得下脸。用春荼蘼的话说,是个天生的管家公、迂腐、面瘫、很难动摇和被收买。
此时白世林就如春荼蘼形容的那样,狠狠瞪了自己的老婆一眼,目光如刀,寒光闪闪,令一向喜欢装大方温雅的葛氏,不可控制的一哆嗦。
“愚蠢!六丫头的将来,父亲心里有准儿,少无事生非!你掉这枪花,装贤良,当谁看不出来呢。”这话说得很不留情面,令葛氏吓白的脸,又涨得通红。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弟媳,到底不是自己的人,不能随便训斥,只冷冷的道,“这事,我会写信给三弟知道。他后宅不稳,我当哥哥的,也不能干看着不出声。”说完也拂袖而去,背影和走路的样子,十足模仿白相。
葛氏和黄氏讨好不成,反倒弄个没脸,心中都很不忿。黄氏见公爹和二伯走远,忍不住就抱怨道,“六丫头的婚事若由皇上和父亲做主,倒是说一声啊。如此不声不响的,我们怎么知道。若真不闻不问,又是了不得的天大罪过。我这哪还是嫡母,纯粹她是我的窝家!”
葛氏在黄氏面前被丈夫打脸,又羞又怒,本能的打击别人,自己才能舒服点。因此冷笑着道,“我还不是为你才吃的瓜落儿!六丫头的事,本来就应该你这嫡母来操心,你非要拉我这个伯娘一起来讨嫌。这时候摆嫡母架子,平时怎么不见你关心一下?六丫头确实是父亲亲自操心着,但你从来不闻不问,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也不怪父亲见了你就生气。”
“哪里是因为我!”黄氏一想到二伯会写信给自己的丈夫,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恼火,“明明是你露出嘲笑的意思,父亲才会发火!”
“也不知是谁,心里藏不住事,非得露出样儿来!”葛氏哼了一声,也走了。
黄氏愣愣站在书房中,脸色变幻莫测,也不知二伯在信中要写些话。万一说她不理那个外面的野种,她那男人是什么霸王暴躁的脾气,她是清楚的,只想想就打了个寒战,然后也快步跑走了。打算回去也写封信,赶在二伯之前,先为自己剖白一番。不是她失了妇德,不关心庶女,明明是父亲要亲自教养,她插不上手而已。
而白敬远刚才的说法不是凭空乱讲,是因为皇上对他明确说过:过了年,六丫头就满十八了吧?她的婚事,你不要管。朕就越过你这亲祖父,不,应该说是亲外祖,亲自给她赐一门绝好的亲事,断不会委屈了她的。放心,必然贵不可言,却又不会走到头。
这话,就差明说了。
皇上要扶阿苏瑞登上突厥王位,这事,几个皇上近臣是知道的,因为要一起商量可行的办法。再加上自家外孙女对阿苏瑞的态度,他再猜不出来就是白痴。
白家,出过皇后。不久的将来,又会出一位王后了。所以是贵不可言的地位,却也没到尽头。因为天下女子的顶峰,就是皇后。
白敬远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从白家的利益考虑,这是非常非常好的结果。出了外族的王后,白家的地位更加尊荣稳固,还没对大唐的皇权造成威胁,没有什么外戚的烦恼。
比如,杜家那样的。
另一方面,他很忧伤。因为……突厥真的很远哪,荼蘼属于远嫁,他真的舍不得。可除了阿苏瑞,白家又不能出皇后了,真的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六丫头。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他的心就很乱,偏巧这时候葛氏和黄氏两个倒霉催的撞枪口上了。
春荼蘼对此倒是一无所知,每天无忧无虑的过日子,除了不断思念夜叉之外,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可惜,正月衙门闭衙,她又没有官司打,难免无聊。
于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皇宫里有酒宴,请了长安的士族权贵及他们的家眷。白家在白敬远的带领下全体出动,春荼蘼因为没事做,也乖乖到场。
五大世家,杜家、白家,欧阳家、谢家,罗家,倒了两个。而白家一向是天子近臣,行事又低调,明显不会生事。欧阳家清贵,是士林学子之望。谢家出了个谢天琳和皇上的亲外甥结亲,所以目前大唐的政局一派祥和。韩谋举办这个元宵宴,也有安抚众重臣世家的意思。
席间,春荼蘼并没有被孤立起来。除了有人奉家长之命要巴结她,谢天琳也因为康正源的关系,对她极为亲热。不过在酒席过后,皇上宣布上御花园赏灯之际,一个男人趁人不备,溜到春荼蘼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听得春荼蘼直翻白眼。
这些个贵女,有没有点新鲜的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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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打金枝
春,是个不太常见的姓氏。
然而,找春荼蘼说话的男人,也姓春,二十六岁,也是武将名门之后。父亲是右威卫大将军,他本人是鸿胪寺司仪属的典书,虽是勋品,但却是流外官,没什么权利。他从前做过中府的果毅都尉,算是军中青年才俊,可惜大好前途成流水,如今成为无所事事的流外文职,只因为一件事、一个人。
他尚了公主,韩谋的长女,杜皇后所出的大公主韩谨瑜。
所以说古代可真是要命,娶了公主,个人的事业算是完了。但凡有雄心壮志的男人,都不愿意娶公主回家的,不但得天天供着老婆,往后的日子也只剩下吃喝玩乐了。虽说享乐是人类的天性,可如果能预知今后几十年、直到死会一直过什么日子,想想也是非常乏味。
人,还是需要目标感的,特别是男人。所以,驸马什么的,若非跟公主真心相爱,自己愿意的,春荼蘼基本上都抱着点同情心。
本朝的大驸马姓春、名村,念起来极为拗口。他为人又是忠厚爽朗的人,所以相熟的勋贵子弟都称呼他一声大春哥。明明是驸马、出身于贵族,却有个极乡土气息的别号。
刚才,大春哥在她耳边说的是:去御花园看灯时,远离芙蕖池。大公主和九公主设局,要把你推进池子里。
大唐今年的冬天不冷,整个腊月里,也只下了两场雪,都还不大。长安城所有的水道都没有结冰。但毕竟是冬天,这时候掉到芙蕖池中……别说她还会游泳,就算不会,这么多宫女太监在此,她断不会被淹死,但她肯定会冻得生病,说不定受了寒,还会影响日后的生育,因为她正在大姨妈期。咳咳,身为一个谨慎多疑的人,想得就是多点。
听完春村的秘密报信,春荼蘼这才发出“有没有新鲜招数”的感慨。不过也没办法,即便是在大唐,女人们的社交活动区域也有限,而聚会时最容易碰面,自然也方便下手。她倒不担心对方想毁她的名节,虽说被捞出来后,必要换湿衣服和请太监看诊,到底一堆人守着,出不了大差错。而且没沾上人命,顶多在她在大病一场之,两个罪魁祸首会因皇上震怒而遭受的惩罚,但那是在她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想得可真美!
杜皇后所出的大公主韩谨瑜和九公主韩谨佳,对她是痛恨的。这个,她知道。九公主因为喜欢康正源,对她一直迁怒,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若非她外祖父是白相,皇上又器重她,只不定受到什么迫害呢。哪怕康正源与谢天琳定亲,淑女之思无从着落之罪的韩谨佳,也把自身的痛苦算在她身上。想想,她还真是冤枉啊。
再后来,她掀翻杜家,令这两个天之骄女地位直降。从前她们是帝后所出,无比尊贵,现在虽然公主身份还在,但外家永为庶民,生母降为宫人,身居掖庭的冷宫之中。加之她们平时自恃身份,骄横跋扈,得罪人多了去了,这时候自然有不少人落井下石、报仇雪恨。她们被其他公主联手挤兑,大公主在婆家再不敢肆意妄为,九公主还没定亲,受欢迎程度大减。这诸多的悲剧和受气,也是她的罪过。
“谢谢大春哥。”春荼蘼迅速反应过来,“但你为什么告诉我?”
亲莫若父子,近不过夫妻。他妻子的阴谋,他在受害人面前拆穿,很怪异啊。
春村露出怅然的神色,苦笑道,“从前在军中,我带过无畏,我们关系很好。他年前就赴任幽州大都督一职,我与他践行时,他托我看顾于你的。他虽是贤王之子,但从小就受到皇上喜爱,算是在宫中长大。对两位公主的了解,他比我们都深,料到她们……必会报复于你。”
春荼蘼鼻子一酸,差点掉泪。
她喜欢韩无畏,可那不是爱情,就算需要狠心伤人,她也不能给他希望。当断不断,暧昧不清,才是真正的害人害己。可是,她总对韩无畏有一丝歉疚。
夜叉犯事,韩无畏觉得自己有责任,非常尽力的帮了忙。只是除公事外,他却不与她多说一句话、一个字。就算他到任上去,提前也没通知她,令她措手不及,都没有相送。本来,她想寄送一些东西过去,就是些吃的用的,虽说最近她练习女红,偶尔能做条腰带、做双袜子或者抹额,但那是男人家贴身的东西,她若送,容易让人误会,因而作罢。
她知道他不是怪她、也不是恨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而已。于是,她连寄东西的事也忍耐下来,不去招惹他。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灵药。她只希望,韩无畏将来能得到幸福,只希望治愈过程快一些。
听外祖父说,皇上有意从欧阳家给他找媳妇,春荼蘼还暗暗高兴来着。因为五大家族中的欧阳家世代清贵超然,欧阳家的姑娘都以温柔文雅,大方得体著称。就算嫁给外祖父为妾的一个旁支女子,也就是四姑五姑的亲妈,行事间虽然有私心杂念,却也不像那两位舅妈一样小气。
没有人比她更祈祷韩无畏能拥有一个好妻子,可现在听到他临行前还惦念着她,她更是感激得要命,恨不能为他受点重大的伤害才能报答似的。
“小六子,怎么了?”看春荼蘼脸色有变化,有点自来熟的春村关切地问,“别怕,有我透露情报给你,你一会儿绕着走,坚持不走水边就行了。不碍的,没大事。”他浓眉大眼,目光闪闪,确实让人感觉很踏实。
春荼蘼笑笑。
春村不知道她目前在长安的外号叫“人嫌神厌鬼见愁”吗?她怎么会怕?只是不愿意挑事惹事罢了。
“再谢大春哥。”她屈了屈膝,“你是无畏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若有事,自管来找我没错的。”她学人家说场面话,话一出口就觉得尴尬。
她是干什么的?她是状师诶。有事找她?难道盼着人家打官司吗?大年下的,太不吉利了。
可是春村却无所谓的笑笑,低声道,“咱是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不说外道的。我先去那边了,免得大公主看到,又要找茬。”说着,动作很小的挥了挥手,走开了。
春荼蘼以前只是在某些场合见过春村一两面,话也没说过,今天才发现他是个好人。真应了那句话,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因为她再不喜欢各色聚会,偶尔还是要参加一下的,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其中就有关于大公主与吃驸马的。
韩谨佳长相肖母,五官端正是有的,却不够美丽。不像九公主韩谨佳,随了父亲,五官是很漂亮的。若长相一般,你倒是性格好点啊。但,可能因为是长女、是本朝的第一位皇家后裔的关系,大公主脾气很是强势傲慢。据说公主府很是不安宁,若非春村性格开朗,可能早被逼成变态了。
也幸好春村是幺子,因此和韩谨瑜住在公主府,而不是右威卫将军府,不然会闹到春府鸡犬不宁的地步。依春荼蘼看,在这种情况下,春村还如此阳光开朗,实在是很难得了。
有了警告,春荼蘼自然格外小心。她平时不爱和长安贵女们交往,不是因为她傲慢,是因为她不耐烦那些勾心斗角。此时需要掩护,她立即就合群起来。特别还有谢天琳带着,很快就融入一个小团体。任两位不怀好意的公主百般引诱,不管理是猜灯谜,还是顺走她的玉佩,声称有人在那边看到,让她去辨认,甚至说公主招她有话说,她都坚决不去芙蕖池边溜达。
这种秀才遇到兵的打法,还真是管用。对方花招用多了,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她过去不可。所以元宵佳节,她是顺利躲过一难。两个公主如何气闷,她是管不着,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布置这一切,演练了很多遍吧。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哈哈。
不过,不知是不是她乌鸦嘴,正月才过,就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春村突然找上门。
“我要请你当状师。”他开门见山。
春荼蘼惊讶的瞪着他……脸上的血道子,一看就是长指甲挠的,“出了什么事?”虽然很明显,他是跟公主上演了全武行,但……谁胜谁败啊。体力上,不用怀疑,可还有一种情绪叫做气势,很能左右局势的。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春村很豪气的一挥手,尽管看起来有些色厉内荏。
虽然知道不厚道,但春村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也很可爱,春荼蘼实在忍不住唇角渐渐上翘。春村就像是一直受压迫的人,好不容易反抗一回,之后又后悔后怕,偏还得强撑着。
“你觉得公主会告你?”春荼蘼忍着笑问。
“她不会,她只会向皇上哭诉我欺侮她。”春村阳光灿烂的脸上蒙上阴霾,“我抢着出来找你,是因为我父亲很快就会绑我到皇上那儿请罪,我怕再没机会单独和你说话。”
现场版醉打金枝啊!要不要这么狗血?
“这种事发生了很多次,哪怕是我极力忍耐,我吃亏,可我父亲还是总怪我。”春村说这话时,脸上很是抑郁,“但我受够了,我要和离。不,我要休妻!”
娘诶,案子不大,可……驸马要休公主,又是难缠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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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龙会少点痛苦
第二天白敬远上朝归来,果然提起春村的事。
“春老将军绑子上殿,力求皇上严惩逆子。”白敬远道,“皇上已经把春村暂时关押了起来。”
春荼蘼无语。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她会觉得这种事很夸张。朝堂上是多么严肃庄严的地方,家务事,不管涉及的人多么高贵,也不应该摆到正式场合啊。但到了古代,她终于明白只要沾上皇家,就没有小事。皇族中人的体面,就是朝廷、甚至国家的脸面。皇家的事,就是天下的事。
而绑子上殿神马的,也不能说仅仅是愚忠的表现。要知道舍了一个儿子,落个深明大义的评语,保的可是整个家族。这是态度问题,也是取舍,春老将军别看是武将,却聪明着哪。
“但是……”白敬远话题一转,“春村跟皇上大声嚷嚷,说要请你做状师,不求在公堂上获准无罪,而是要求律法判他可以休妻。”
“他居然就这么把事情明挑了?”春荼蘼的头开始疼了。
什么叫一根筋,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大春哥啊,你知不知道打官司有一条很重要的规则:不要让对方摸到底牌。再者说了,当着众大臣的面说出这话,往后可真的半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而且相当于抡圆了打了让皇上一个耳光,下面的事就很难办。
“听你的语气,似乎早知道这件事?”白敬远皱了皱花白的眉毛,问。
春荼蘼毫不隐瞒的点头,“昨天渐晚的时候他来过,告诉我,他和大公主有了矛盾,发生了一些……肢体上的冲突。他料到他爹会绑他请罪,所以求我做他的状师,并想办法让他能休妻。到不济,和离或者义绝也是可以的。”
“简直闻所未闻!”白敬远突然有点生气,拍了下桌子,“皇家公主,还能被休弃吗?春老八的脑子是坏掉了,早年他上阵时头受过伤,我早看他不特别灵气。”
春荼蘼忍着笑,心想人家是忠厚好不好?好吧,是有点二。自家外祖父是看她跟着受到了牵连,所以迁怒发火罢了。
“这件事,你不要管。”白敬远连忙嘱咐,“春老将军还当场斥责了春村。”
“春老将军真会做人。”春荼蘼不禁感慨,“不然,就连祖父也得罪了。”
“你听到祖父的话没有?”白敬远很严肃。
“听到了听到了。可是……有点晚。”春荼蘼尴尬一笑,“我昨天已经答应他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轻率。”白敬远腾地站起来,“他许了你什么,你就答应了?快给他退回去,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不能掺和。”
“您这样说……”春荼蘼抓抓头发,“我倒想起来了,他没有跟我谈好诉讼银子的事。这下子麻烦了,没有提前说好,后面不好提出太高金额。”
“那不是正好,不接他这个案子。就算你前头应了,这时候再反悔也没什么。”
“可是,我想打这场官司。”春荼蘼很认真。
“为什么?”白敬远很惊讶,随后耐下性子,苦口婆心的说,“荼蘼,我知道你于律法一道,持心很正。谁受了委屈,你想出头,谁违了律法,你想惩罚。祖父一向是支持你的,但这次真的不同。”
“哪有什么不同,比这更大的案子我都打过,更凶险的局面,我都面对过。”
“那是因为你之前办的案子,都是皇上默许的,皇上站在你的身后,说白了,你是为皇上办事,皇上自然会保你。哪怕你捅破了天,也有皇上帮你补。可春村的案子呢,你是站在皇上的对立面上,打皇上的脸算你一份。大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感情自与其他公主不同。加上杜家倒台,皇上心中对前皇后所出之两女,就多了几分怜惜之心,所以事实上,她们姐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降反升,只是皇上不好表现出来罢了。而且,若真的容你帮着春村休妻,外人会怎么看皇上?朝臣和百姓们都会说皇上寡情薄恩,皇后家完蛋了,连有杜家血统的公主都漠待了几分。你知道皇上很是爱护名声的,就连打倒盘踞朝中的世家,也要名正言顺才行。”
“这些,孙女想过的。”春荼蘼很认真的对白敬远说,“可是,皇上要想依律法治国,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十六字真言,在这件事上是个契机。”
只在别人身上严格有什么用,只下个罪己诏作用也有限,皇家做表率,力量才是无穷的。
“丢脸怕什么?皇上管教不好女儿,这个脸不该丢吗?”春荼蘼哼了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捂着盖着,息事宁人,只是骗自己。”
“可是,就算这是块疮疤,也不该由你来揭。”白敬远见春荼蘼犯了拧,不由得发急,“不对,你这是揭龙鳞。就算不是逆鳞,也是不成的。”现在,他考虑的不是白家。因为他知道皇上许诺的那个婚约,所以白家已经安稳,百年内不会经历大的风浪。他现在是真的担心六丫头了,若她当真远嫁,有皇上的喜爱和没有皇上的喜爱,情况会大不相同。
“祖父放心,我既然敢接这个案子,就有把握说服皇上不厌恶我。”春荼蘼站起来,亲自倒茶给白敬远,“我有办法打赢官司,但不会下了皇上的脸面。至少,不会太过分。再说,我之所以答应春村,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白敬远好奇。
春荼蘼就把元宵节那天,韩谨瑜和韩谨佳如何要设计她,春村如何报信,让她躲过一劫的事说了。
“若非大春哥,孙女那日掉进冰冷的芙蕖池里,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小命。”她故意说得严重点,“所以,我不该报答大春哥吗?再者说,那两个狠毒又不顾大局的公主,难道不该给点教训?公主又怎么了?她们自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享受大唐百姓的供奉,可她们一不能为国出力,二不能爱护属民,三不能为大唐做些有益的事情,反而要毁掉对皇上、对大唐有用的人才,挖自家墙角,毁自爱的根基,这算哪门子的公主!甚至,她们都不能算是孝顺的。那天皇上那么高兴,如果我真的中计,皇上的元宵佳节就毁了,心情也坏了。皇上日理万机,那么辛苦,就这么一点点的开心时光也让自己女儿破坏,我就算不打这个官司,她们姐妹的行为也得挨板子。做了这样的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敢自称公主?哈!”
“有这事?”白敬远听完这话,也有些火了。
他的宝贝孙女啊,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却让皇上的女儿陷害。幸好安全渡过,不然荼蘼就真的会大病一场,从此毁了身子也可能。
“所以祖父,你说这案子我该不该接?”春荼蘼问。
白敬远张嘴,想说个“接”字,但话还未出口,门边却传来一声深深叹息。祖孙两个回头一看,竟然是微服的韩谋。春荼蘼登时想起某电视剧中的一句台词:我最恨这些微服私访的了。
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立即翻回去想刚才的话,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吧?
白敬远看了立在韩谋和高公公身后的白卫一眼。白卫很无奈,因为皇上不让他报信,他哪敢出声?若出了声,相爷和六小姐也得跟着吃瓜落儿。
“皇上,您怎么来了?”到底是号称朝廷不倒翁的人,白敬远很快迎上去道,“老臣有失远迎……”说着要跪,被韩谋单手扶起。
白敬远没跪成,春荼蘼也跟着随便敷衍的屈了屈就算数。
“六丫头,胆子不小啊。”韩谋落座后,语气中寒风阵阵地说,不问前因,不问后果,摆明是听到她和外祖父所有的对话了。
“荼蘼虽是女子,但一心为皇上和大唐尽忠,哪顾得了自己的生死。”这个正义凛然,这个马屁声声,这个丹心照日月。四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还不着痕迹,她都佩服自己有多么狡猾。
“说得好听。”韩谋心里舒坦,但脸上仍然像冬天般寒冷,“常言道,宁破十座庙,不破一门亲。你让朕的大公主和春村做不成夫妻,也是你为大唐做的好事?”
“皇上,话不是这么说。”春荼蘼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已经揭了龙鳞,再收手也没用,干脆利索点,龙会少点痛苦,“若两情相悦,至少是举案齐眉,夫妻才是夫妻。若互相憎恨和折磨,夫妻就是仇人。这样的夫妻,不如趁早拉倒,再觅各自的良缘。”说着,她突然跪下,“皇上,大唐由万民组成,而所有臣民都是有家的。家不宁,则国不安。不管理是什么样的家,都应该以平安顺遂为主啊。”
韩谋不说话,春荼蘼就跪着,白敬远大气儿也不出,高公公似乎是个透明人。于是这种沉默,安静,令书房内的气氛诡异之极,就似弦张满了,要崩断,却又始终还有余地。
“子不教,父之过。朕,有错。”好半天,韩谋又叹了口气,之后又转过话题,“六丫头刚才说,有把握说服朕不厌恶你。你倒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哦,荼蘼一心为公,自然想的也是公对公的法子。”春荼蘼眨眨眼,“荼蘼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头:隐私保护制度。若在此案中能顺利应用,以后可以在唐律中推行。说起来,也是皇上的仁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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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可乐吧?哈哈。
咱也不能总是凶案大案,偶尔来个好玩的,让大家开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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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同*房的情况
隐私保护,实际上是对人权的保护。说白了,是当涉及到个人隐私、重大机密、或者其他相关事由的时候,再或者当事人中有未成年人的,就不能公开进行审理。
处于封建社会中的古代人,不会有这种超前的意识。本来春荼蘼要想推行这个制度是非常困难的,但现在却有一个良好的契机……大唐的帝王有了切肤之痛,所以她大约解释了下此举的好处,韩谋就沉默了。
这种沉默,是非常认可的意思。
“但是,为了公平起见,皇上您最好不要御审。”春荼蘼补充道,“我建议,交由大理寺审理,非公开,可以清场,只留主审判官和双方当事人及其近亲属、状师。若有必要,证人单独作证,之后也驱离公堂。到底,知情人不过几个,结果公布即可。”
韩谋继续沉默,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正当春荼蘼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开口道,“你的建议,朕准了。二月初六开审,只审一堂。你若决定当春村的状师,就开始准备起来吧。只要你能说服朕指定的判官,就依法判决和离。”
“皇上,时间太紧了!”春荼蘼为难的叫道。
今天是二月初三,还有不到三天时间。而且这话说得明白,和离是最好的结果,就别想休妻了。但,目的达到就好,谁会在乎两个字呢?
其实能和离就已经很打皇上的脸了,可他居然能够为了社稷、为了大唐律能施行天下、为了能让百官与万民信服,而容忍了这记耳光。所以说,他就是个好皇上。虽然他冷酷无情,所有人都是他可摆布的棋子,但那是他所处的位置决定的。
于她而言,幸运的重生在这个开明的时代,想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做点什么时,又幸运的遇到了一心为天下的皇上,若她再不卖点力气,连老天爷也对不住了。
送了韩谋离开后,春荼蘼跟着白敬远又回到书房。一进屋,白敬远就担心地问,“时间真的很紧张吗?虽说之前我反对你接这个案子,可当着皇上的面应承了,你就得赢啊。不然,算是白白湿了鞋子。”
“放心吧祖父。”春荼蘼轻轻按白敬远坐下,“这个案子简单的很,刚才我表现得那么紧张和沮丧,是让皇上看的。他觉得我不容易,才更不会迁怒。”
“鬼灵精。”白敬远松了口气,忍不住微笑起来。也只有他家六丫头,连皇上也敢诓吧。
“你到底要怎么打这个官司?”白敬远又问。
“祖父,但凡夫妻之间不和睦,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为人。二,为钱。我只要找出大公主和春村过不下去的充分理由,谁还能强迫他们非过不可?依我看,世上的别扭事,都不要将就,彼此厌恶憎恨,不如放开对方也放开自己,再觅良缘就是。”反正,大唐离异再娶、再嫁的事实在不少。何况,韩谨瑜还是公主呢。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
“但您和外祖母这样的怨偶,我认为没有基本矛盾,不过是为一口气,外加一点误会,努力一下是能挽回的。”她找补了一句,随后就快步溜走了。
长辈的事由她来说,实在是很失礼,可她又看不下去两位老人家就这么僵持下去,明明彼此有很深的感情,何至于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她不得不提醒一句。
且不说她的话在白敬远心里掀起了什么波浪,她这边已经忙活起来。当晚就申请到刑部大牢见了春村,虽然官员们犯了事应该由大理寺审理,但大理寺没有自己的大牢,只能借别处。
详细询问了春村关于他和公主成亲的过程,及婚后生活的种种不如意之处,春荼蘼摒退左右,低声问,“大春哥,你们夫妻生活还好吗?”
春村一时没听明白,眨了眨浓眉下的大眼,发愣。
“我是说……你们同房的情况。”春荼蘼暗示不成,只得直接问。
春村就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可再看春荼蘼,非常平静正经,就像让他在馆子里点菜似的大方,于是他就更惭愧,也更努力地找地缝。
“大春哥,咱们这是打官司,没什么害臊的。”春荼蘼严肃地说,“你不说明白,我可能没办法证明一些事情。”
“没有必要……问这个吧?”春村声如蚊呐,这么魁梧爽朗的男人,居然缩啊缩,有团成一团的趋势。
“很有必要,请如实回答我。”
咚的一声,春村的脑袋低得太厉害,直接撞在了牢门上。这下重的,碗口粗的栏杆都颤了几颤。此处的碗口,是指海碗。
春荼蘼吓了一跳,随后也有点尴尬,倒不为了别的,是她发觉自己太疏忽了。这毕竟是古代,她一个年轻的、未婚的贵族女子,问男人这些问题,确实太惊世骇俗了。比不得现代,打强*奸案时,她能面不改色的反复询问细节中的细节,令施暴的混蛋都受不了。
于是她站起来,去找封况。
年前的时候,她找皇上挖来了封况和他手下四名最好的侍卫。本来,人家御前侍卫就算不是贵族子弟,也出身官宦世家,谁也不愿意当她一个女状师的私人保镖,但不知韩谋许了这几位什么好处,五个人都欢天喜地的、毫无怨言的跟随了她。
她对这五个人很满意,他们绝不是普通御前侍卫那样的软蛋,只是看着好看罢了。这五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她早就观察得妥妥的。
据她想,皇上也希望她能平安。不然,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夜叉会担心,会牵扯精力。夜叉除了说要她等他外,再无一言留下。但她日夜惦念,也隐约推测出会发生什么事。
“这几个问题,你去问问春村。不管他多不好意思,也得把他的嘴撬开。”她把想要问的写在纸上,递给封况。
封况平时和春村关系很不错的,兄弟之间说点私密事,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封况接过纸,看了下,眼睛瞬间瞪大。再吃惊的望向春荼蘼,脸色也很快涨红。不过他皮肤挺黑,透过来的红隐隐约约,春荼蘼只当没看见。
“与案子有关,属于证据。封队长,心要正。”她义正言辞。
封况没说话,一溜儿烟跑了。
春荼蘼发现,她如果经常打点这种官司,对侍卫们的轻功锻炼是有好处的。哎呀,封队长这路走的,跟飞一样。
过了半个时辰,牢房里的密谈才结束。封况也算聪明,没有口述答案,也写在了纸上。交给春荼蘼后,立即又“飞”走了。
“小姐,到底是什么口供哇,这么神秘。”过儿凑过来问。
现在,春荼蘼身边有十个人可用。八妹是绝对内勤,文书型。小凤和过儿是贴身丫头,另有七名侍卫,分别是封况及四个部下,加上大萌和一刀。她不管去哪,身边基本上都配一个丫头,三到四名侍卫。小凤出勤,就配三个侍卫,因为小凤有武功。过儿出勤呢,就要四名侍卫。
当然,情况不明或者有可能有危险时,大家全出勤。
“还没成亲的小丫头不要看这个,小心蛰眼睛。”春荼蘼抬高手,躲开过儿的视线。
这丫头和她学过识字,以前认得不多,最近也可以看懂书本了。而过儿从小跟她,主仆之间亲热时就不拘礼节,因此手快的把纸夺下来,笑道,“小姐也没成亲,怎么就可以看?”
你们小姐我虽然没有成亲,但见识过男人了啊。前世时是纯理论,非常丰富。这一世却有很好的实验对象,虽然实验的次数不多,可质量很不错。
这么想着,过儿已经看了。但这丫头很快惊叫一声,随后丢掉口供文书,双手捂脸,“小姐,您看的这是什么!这这……您……怎么可以!”
“我是从技术角度分析,你懂什么。”春荼蘼把那口供捡起来,认真看下去。
春村已经两年没有和公主同房,事实上除了新婚之夜外,公主招寝,春村才能进卧室,还属于服务的性质,可惜双方都似乎不太满意。但尽管如此,公主不允许春村有其他女人,包括通房丫头,也不允许他到外面找某些古老而特殊的职业从业者充饥。
可怜的大春哥,明明有老婆,身边一群群的丫鬟如花似玉,却必须过和尚样的生活。就连动动心都不可以,就在年前腊月里还出过事。
一页纸,短短几句话,却有多少辛酸和痛苦,有谁能理解?在这样的变态压迫下,大春哥还保持着开朗热情的性格,实在是够坚韧的。
她想了想,又转回去,问春村道,“你那天来找我之前,是不是和公主有过暴力冲突?就是……你们动手打架了对吧?”
春村惭愧的点头,“从前都是她打我,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了!”然后又解释,“不是我打不过她,是我爹不许我反抗。不然,我一根手指就能捻死她。”话音儿,有恨意。
“这次战果如何?”她得知道公主的伤势。
“其实我也不算打她。”春村愤愤的,“不过问几句话,她就扑过来又抓又咬,我实在是气极了,当面一拳。她……她最前面的牙齿掉了。”
春荼蘼怔了怔,随即就很没有职业道德的笑得前仰后合。
不可一世的韩谨佳啊,少了颗门牙!
这年头还没有镶牙的技术,大公主,您这辈子还是少说话,少笑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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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休妻案只是小案,两三章就结束了,是为调剂一下大家的阅读乐趣。大家看书,当然图个乐,同时要听个好故事,但身为作者,也想写些有意义的东西,希望这个故事不会太飘。比如本书中,实际上女主一直在帮助皇帝构建一个接近现代法律体系的律法制度,我觉得蛮有意义的,大家觉得呢?当然啦,我只是写写浅显的东西,毕竟我不是正经研究法律的,但基本的法律意识我想大家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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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对方状师是皇帝
发动所有手下,忙碌了两天后,春荼蘼再上公堂。此乃大理寺首次非公开审理了公主和离案,主审官是升为大理寺卿的康正源。
公主一方没有请状师,真系亲属代表是微服的皇上本人,高公公继续努力当隐形人,在一边侍候着。春村这边,他老爹自称“羞愧”,事实上是没敢出席,春荼蘼担任状师。再加上书记官一员、经严格筛选的差役四名,满公堂才十一个人,知情者可谓少之又少。
不过韩谋没有明令禁止朝臣们议论此事,所以民间自然听到风声。而且,事关隐私的案子可不公开审理这样的律法观念,也潜移默化的开始了宣传。
例行的公堂程序后,康正源问道,“春状师,你可有话说?”
春荼蘼上前一步,还没说话,就听到大公主冷哼一声,威胁意味浓厚。她当然不会怕,但却觉得强权在任何时候都受优待啊。整个公堂上,除了两名差役外,春村跪着她站着,其他人都有座位,包括应该的被告韩谨佳。
“有啊有啊。”春荼蘼好脾气地说,“本案有些奇特,韩谨佳和春村互为原告和被告,所以请康大人决定哪一方先提出诉讼要求。”
“大胆!你敢直呼本宫的名讳!”康正源还没说话,大公主就大声斥责道。
春荼蘼掏掏耳朵,瞄了大公主一眼,在看到她那颗缺牙后,好悬没笑出来,只得清了清喉咙道,“大公主,您没上过公堂,所以不知道。所谓律法大过天。这是在公堂之上,就算是皇上,陈述案情之时,也必须真呼其名。因为与律法有关的叙述必须绝对准确,而名字是每个人最准确的特征之一。”
切,你特么的一个废后所出的公主,跩什么跩,只要站在公堂上,小爷怕过谁。
“还有……”她接着说,“公堂之上,若非主审大人询问,或者进行到对推阶段,都不可随意开口。不然,按律应判藐视公堂之罪。”
“那又如何?”韩谨佳柳眉倒竖,“本宫是公主。”
“在这里你只是被告和原告!”春荼蘼哪里是被吓大的,句句针锋相对,“公堂的权威是皇上给的,是律法赋予,谁也不能违背。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有明文规定,公主可以例外?皇上您说呢。”她叫韩谋。
韩谨佳的倚仗就是皇上爹,那她也拉大旗,做虎皮,看韩谋怎么做。
可是,姜果然是老的辣。她把皮球踢过去,韩谋却不动如山,缓声道,“朕是来听审的。”
得,皮球踢到康正源那里了。
康正源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一拍惊堂木道,“韩谨佳,不得多言。”
“否则呢?”
“否则依律处罚!”
韩谨佳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出声,只重重的又哼一声。她虽目中无人,却也不是完全无脑,深知父皇如果不出声,就是不支持她闹,那她当然会收敛。本想上来就以势压人,果然春六和传说中一样,根本不吃这套。
“涉案的一方毕竟是公主殿下,出于尊敬,应由公主这方先提出要求。”康正源的态度一松一紧,场面控制得相当好。
韩谨佳腾了站起来,走上几步,指着春村的鼻子道,“我是大唐公主,是君。他虽然是驸马,却是臣。可是他居然敢打我,臣殴伤其君,该当何罪?”
“大公主,只是夫妻间的争执而已,何来殴打一说?不用严惩吧?”春荼蘼上前一步,挡在春村面前。身为状师,绝不能让对方威胁自己的委托人。
而“严惩”二字,韩谨佳并没有说,春荼蘼却进行了引导性问答。在现代,这是非法的手段,但古代嘛,既然律法明文规定特权阶级有优待,相应的使诈也是迫不得已。
果然,韩谨佳上当,大声道,“必须严惩!砍掉他的手脚!”
一边的韩谋闭上眼睛。
愚蠢!嚣张!跋扈!这就是他的长女。是从前太纵容她了,所以受不得一点委屈,轻易就上了春六丫头的当。急于报复,以至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不是没脑子,是根本不想用,因为有他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
“要不要这么残忍啊?”那边,春荼蘼大声争辩,神情无奈,不像平时在公堂上的犀利与精明,“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们成亲四年,难道连半点情分也不讲?”
“我跟这个贱东西,有什么情分好讲!早就恩断意绝!”韩谨佳非常激动,因为自尊受到了重大伤害,所以完全丧失了理智,近乎不管不顾,像撒泼一样。什么公主的礼仪风度,什么女子应有的优雅端庄,都扔到脖子后面去了。现在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的样子,和街头巷尾与人争执的泼妇没有任何两样。怪不得人家说,上天要人灭亡,必将令其疯狂。
而春荼蘼,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闪开身子,走到公座之前道,“大人,既然公主和驸马已经恩断意绝,请判决他们和离。”
“谁要和离的?不许这么判!”韩谨佳立即转过身,一阵风似的冲过来。
春荼蘼一度认为,大公主同学要打她。她当然不会吃亏,正考虑要怎么反击,韩谋已经装不下去淡定了,叫了声,“谨佳!”
声音不大,但那种威严似乎把公堂上下都包裹起来了。仿佛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整个画面的暂停键。
韩谨佳登时就消停了,无比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带着哭音道,“父皇,我绝不和离。”
韩谋又闭上眼睛,顺带着深吸一口中气,随后站起来。
他后悔了,一不该把精力全放在江山社稷上,疏忽了对孩子的管教。哪怕不是皇子,也不能如此放任,交由杜后去骄宠溺爱着长大。二不该为了让更少的人知道堂审的细节,连个状师也没请,直接让大女儿和春六那丫头对上。那纯粹是找死,没有半点胜算。
但是,为什么他惟一的儿子、到死也不能相认的儿子,在那种黑暗痛苦的环境中长大,却没有长歪,反而成了有担当、有能力,而且内心温柔多情的好孩子呢?
想到夜叉,对春荼蘼挖坑给他女儿跳的事,气突然就消了大半。那丫头代表的是春村,只考虑到驸马一方的利益是正常的吧?
而他站起来,这公堂上还有谁敢坐着,全体跟着起立,身子略弯,向他,向至高无上的皇权低头。
“都坐下,各司其职,不要因朕而停止。”韩谋道,慢慢踱到堂上。
那架势……难道……
“堂上,朕……我认为,刚才大公……韩谨佳说的话,只是一时之气话,出于义愤,怎可当成定案的依据?”
我的亲娘四舅老爷,韩谋果然要代女辩护?哈,她真是了不得,居然有一天和皇上对簿公堂。在这种情况下,她是要输还是要赢?
不仅是她,公堂上所有人都惊了。一般人管主审判官叫大人,韩谋当然不能这样,于是直接称呼为“堂上”。朕的自称,也直接改成了“我”。这说明他要一切按规矩来,不因为自己是皇上的身份而破坏律法的规定。这一点,真让春荼蘼高看了好几眼。封建帝王,这么开明的实在是太少见了。
康正源从小也养在宫中,是韩谋看着长大的,所以也很快了解了他的意思,当即坐下,继续审案。虽然有些如坐针毡,好歹还能保持镇静和思路清晰。
“言之有理。”康正源转向春荼蘼,“春状师怎么说?”同时,递过来一个眼神。
这是多么怪异的堂审啊!
大堂上冷冷清清,无人看审,总共才十一个人,判官是大唐最年轻有为的官员,还是长公主的独子,差役都是刑部捕头中的翘楚,连书记官都有正六品的品级。原被告呢?是公主和驸马,皇帝的闺女和大将军之子。最惊世骇俗的是,皇上亲自当了状师!
状师!是状师!人们心中最低贱的职业,一个国公的孙女舍了脸面就够可以了,谁能想到九五之尊也愿意低下高贵无比的龙头,偶尔为之?这事要传出去,状师立即就从贱业,眨眼间变成现代这般的金领行业,高级人士,上流社会的精英。
韩谋!美大叔!皇上!您知不知道您引领了新潮流啊。可能是被迫的,属于临时起意,并没有想太多,可此举确确实实会对大唐、乃至整个封建社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春荼蘼很激动,所以轻轻松松就把康正源卖了,“皇上,康大人丢眼色给我诶。他是想问我:敢不敢在公堂上赢您?”
康正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身体本就不强壮,因而咳嗽了半天才平了喘。但随即,心中有隐隐泛出笑意。他心里默默喜欢的姑娘,本就是如此呀!机辩无双,打官司时诡计多端,咄咄逼人,可事实上,与人相处时尽管多疑,却没有什么暗藏曲折的心机。
她的百变智计只是用在各类案件上,但她的心一直光明磊落。就是这样矛盾啊,所以他把她埋在心里,念念不忘,小心的保持距离,缓缓的以朋友的名义,温柔相待。所以无畏喜欢她到心都疼了,不得不远走幽州。
可现在看到她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感觉他和表哥心里的苦是值得的。能看到这样与众不同的姑娘站在眼前,展示着才华,也是很大的幸运。说到底,是他们兄弟俩发掘了她。
“那你敢不敢呢?”只听韩谋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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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情、理、法
“敢!为什么不敢?”春荼蘼说得自信,“公堂之上,律法最大。您是皇上,我尊敬您爱戴您,但您站在我对面,此刻就是我的对手。公堂如战场,战场之上无父子。这里,只有输赢和结果,只有公正和公平,没有其他!”
“说得好!”在别人眼里,这明明是冒犯,可韩谋却击节赞扬,“朕……我就看看,你要怎么样赢我?”
“这是婚姻家庭的案子,其实没那么你死我活啦。”春荼蘼刚才说得热血沸腾,此时却又口风一转,“对方状师,我们应该各自努力,说服堂上的判官,最后得出相应的判罚就行了。”
韩谋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出“对方状师”是指自己。
“你要如何说服本官?”康正源接过话,“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公主和驸马有和离的必要?”
“我从情、理、法三个方面来说明。”春荼蘼有备而来,自然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么,敢问公主,什么是情?”
“话是你说,问我何干?”韩谨佳梗着脖子,看也不看春荼蘼和自己的丈夫一眼。
“好吧,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情,于男女之间是指两情两心相悦。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后也要琴瑟和鸣。情,于夫妻之间,是相互尊重、相互支持、保持忠诚。如果说人这一辈子就一条河,夫妻二人必须同舟共济,才能躲过无数暗流、礁石,才能扛过处处的风暴与急流,才能平安到彼岸。这个情,公主敢说和驸马之间有吗?”
说着,从袖筒里抽出几张签过字、按过手印的纸,走到公案前,直接递上去道,“大人请看,这是春村本人及曾经的军中好友、右威卫将军府的管事和官媒、还有与一位果姑娘所做的证词。当年,春村年过二十就做了中府的果毅都尉,可谓前途无量。但在一次春游会上,被韩谨佳看中,硬要招为驸马。春村那时已经和果姑娘订亲,交换了婚书,衙门中有纪录可查。果姑娘虽说是平民之女,却是救过春村性命,真正的两情相悦。春村一想继续为国效命,二不能辜负已订婚约,于是婉拒。哪想到韩谨佳仗着前奉国公,如今已经伏诛的杜衡之力,威逼右威卫将军大人,还以其家人的性命,强迫果姑娘主动退婚。”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这时候顿了顿,“请问康大人,请问对方状师,请问公主殿下,这叫哪门子的情?何况,就算是婚后,公主和驸马的感情也未见得好转。成亲四年,同房的次数不超过一月之数。近两年,更是没有一天同寝而眠。天下夫妻若都是这样,可还有子孙繁衍,可还有天伦之乐?”
韩谋面色平静,但眉头已经皱得死紧。大女儿的婚事,是杜后一手操办,当时他见谨佳欢天喜地,还以为是天作之合。到底,春村有名的厚道开朗,他也很喜欢有这样的女婿。却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仗势逼婚一说?
他很气,却不能这时候发作,只得道,“春状师,你说的事若经查证属实,确实算春村有理。只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常言道宁破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春村与韩谨佳前面的相处不好,若吸取教训,后面未必不能好好过下去。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很多夫妻,年轻时磕磕绊绊,老来却相濡以沫。人,是会变的。你说的全是从前的事,可律法之意,也不纯粹是惩罚,是要给人恕罪的机会,让人能重新开始。”
春荼蘼看看韩谋,又看看春村。
对前者,是佩服的目光。韩大叔是皇上,如今冒充一把状师,却真的有模有样,而且说服力不错哇,不愧是天下之主,有两把刷子!
对后者,是询问的目光。她是不喜欢韩谨佳,可她的好恶与本案无关,她的委托人若有反悔之意,或者愿意给对方机会,她不会拦着。
公事公事,不挟私带怨,这是身为律师的基本职业操守。
她的目光,并没逃过韩谋的观察,心中对她的火气又小了些。
然而春村却连头也没抬,与公主和离之意坚定得不得了。可见,平时忍得有多辛苦。这令韩谋不禁心里发凉,谨佳到底做了什么,让春村这样的人决绝到如此地步?
春荼蘼也理解了春村的意思,因而对韩谋说,“您说得有道理。人谁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情、理、法三字,我还有两个没说。就说理字,理通礼也。何为礼?礼有云,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公主再尊贵,嫁到春家也是春家媳。敢问公主,成亲四年,你有没有一次为公婆做寿,有没有一次请安问好,有没有一次年节承欢于膝下,好歹给个笑脸,领过红包?没有!你一次都没有。请问对方状师,这就是为人媳妇的所作所为吗?若天下高门之女都对下嫁之夫家如此,岂不乱了伦常。伦常乱!大唐必乱!”
“大胆!”一边的高公公忍不住叫了声,额头冒汗:春六小姐啊,你怎么什么都敢说。提到大唐乱三个字,被人知道就能扣个谋逆的帽子。这边还有大公主杵着,那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咆哮公堂,拉下去,重责十棍。”康正源反应得比谁都快,立即扔下令签。
一个差役上前带下高公公,高公公感激的望了康正源一眼。
他是一时冲动才开口,本来当透明人当得很好的,是因为关心春六小姐,心中就乱了。可话说出口就后怕,因为这使他成了风暴中心。但康大人的惩罚,立即卸了四方之力,降了皇上的火,把他摘出来,提醒了春六小姐,还令又要叫嚣的大公主闭上嘴,一举四得。
咆哮公堂,他挨十棍没事,大公主可不能啊,算是吓住了她吧。而他这十棍,想必比挠痒痒重点有限,没看就一个差役过来吗?而且说是押他,倒像是扶他。
“春状师,你这么说,可有证据?”康正源迅速把注意力还原到案子上。若停顿,焦点就停在春荼蘼的不当言辞上了,那时就是拉据战,给大公主喘息之机。
“有。”春荼蘼从袖筒中又抽出几张纸,因为上面有编号,并不会乱,“这是公主府部分仆役和宫女的证词。”
韩谨佳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的公主府怎么能让春荼蘼得到口供。然而不管她如何怀疑,春荼蘼的证人证词都是具名画押的。而且春荼蘼还请求堂上,若无需作证,这些仆人的名字不得泄露,免得遭到报复。
康正源当场答应,就连现在是对方状师身份的韩谋也点了点头。
“这是证人保护政策。”春荼蘼趁机推销,“臣女写了个可行性报告,回头呈给您看看。”
“准。”韩谋对春荼蘼说的这个事很有兴趣。
“堂下不得喧哗。”康正源摆谱道,同时警告般看了春荼蘼一眼。
其实,春荼蘼刚才并非口不择言,她是觉得韩谋顶多是发火,却不会任人诬陷她谋逆。她故意要激怒韩谋,因为皇上生气,才能重视大公主这样欺压婆家的行为。但,高公公也好,康正源也罢,一味的维护她,她心中感动,当下脑筋急转,换了辩护方法。
“韩状师,你对春状师所言之理字,有何要反驳的。”康正源胆大了,居然叫皇上为韩状师,韩谋又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我是想说,理之一字,春状师说得也对,一切一切,确实错在公主。但还是那句话,虽然于情于理,他们的亲事都大有瑕疵,但未必不能改善,我实在看不出有和离之必须。”
“本堂也这样认为。”康正源个墙头草,被“皇风”吹得有点歪。
但春荼蘼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给了春村一个安抚的眼神,口中却问,“驸马,你可愿与公主再续前缘,尝试好好生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话说完,春村收到皇上“殷切”的目光。
春村很想点头,身为忠臣之后,他不愿意违逆皇上的意思。可瞬间,四年来的痛苦,四年来父母的无奈和兄嫂的忍让,四年来他的郁闷不得志,明明想上沙场,却在富贵窝里无聊的厮混,还有他身边之人的惨死之状,他心爱的果姑娘另嫁他人,都让他郎心如铁,把心一横,咬着牙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罪臣恳请公堂准许和离。”
韩谨佳气得暴跳,冲上来就要打,被韩谋一个眼神,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她当然不爱春村了,可她要脸面。喜欢男人,可以养面首,却绝不能离开春家,让长安贵女背后偷笑。
“父皇,儿臣绝不和离。”她只能小声祈求。
本来,韩谋听了韩谨佳的“事迹”,气得不想管了。可此时看到女儿的眼神,想到第一个孩子将临的喜悦,想到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心就软了。
“请问堂上,大唐律可有说明,情理二字,可以做为判罚的依据吗?”韩谋问。
“情理不能作为判罚依据。”康正源说得清楚明白。
他说的是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律法就是律法,情理说得通也没用,不能左右律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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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白家的福星
“别急啊,我还没说法字呢。”春荼蘼接过话来,同时第三次从袖筒中拿出纸证。
韩谋和韩谨佳看得清楚明白,这一次的纸叠得很厚啊。韩谋深知春荼蘼不会故弄玄虚,心中不禁阵阵发凉。谨佳做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谨佳没告诉他,未必是隐瞒,而是她根本不当回事。这样,才是最可怕的。
“这是什么?”康正源问。
“韩谨佳违法犯罪的所有证据。”春荼蘼答,特意往旁边走开几步。
果然,韩谨佳一听就爆了,像要上前掐死她,“你胡说!”幸好皇上以眼神有效制止。
自身没有生命危险,春荼蘼应对起来更加从容,“韩谨佳,你罪一,为逼娶而迫果姑娘退婚,取回已报官府之婚书。大唐律之户律篇有明文规定,此乃触犯刑律之举。刚才的书证,有从官府拓印的当年婚书之副本。你罪二,放奴婢为良民,还压为贱。”
“此事当真?”康正源替韩谋问出心中的话。
“自然当真,那叠证据里有一个名为翠玉的女子的姓名身份证明,还有放良文书,以及后来再入公主府后,她所遭遇的事情,人证物证皆在。”春荼蘼道,“翠玉本是春府的丫头,从小侍候春村。韩谨佳对春村不好,两年来从不曾共寝,却不允许他纳妾。那翠玉其实和春村之间只是主仆情义,因从小就相识,自然比别人亲近些。韩谨佳怀恨在心,多番伤害。后来春村请求韩谨佳,放翠玉为良民,正如呈上的证据那样,并发了放良文书。哪想到韩谨佳反悔了,背着春村把翠玉强押回公主府,逼良为奴。大唐律有明确规定:放部曲奴婢为良民,发给放良文书,还压为贱的,处徒刑两年。”身为女子,她不喜欢男尊女卑,以及纳妾的事情,可在公堂之上,这些是武器,她毫不犹豫拿来用。
“大公主,就算您是天潢贵女,有减等的资格,可是此罪落实,这顿打是免不了的。何况,你还有罪三!”
“又是什么?”这下,连韩谋都沉不住气了。
“唐律有云:凡奴婢有罪,其主人不请求官府就杀死的,处杖一百,无罪而死的,徒刑一年。”春荼蘼干脆背律条。
“你杀人了?”韩谋猛然转头,看向韩谨佳。
韩谨佳被韩谋严厉的神情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辩解,“律法是如此,可……可哪个高门大户没打……打死个奴婢,不过是贱命一条。别人都没事……为……为什么死盯着我?”
韩谋第三度闭上眼睛,春荼蘼也很惊讶。
大公主你能不能更奇葩一点,好歹抵赖一下让官司有点难度啊。难道你真的以为,就因为你是皇上的种,大方承认犯罪也不会受惩罚?视民为贱,是你爹最反感的呀。
没错,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事是很多,死个把奴婢跟捻死个蚂蚁似的,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并非没有法律约束。这么明目张胆的承认,还真是够……
春荼蘼找不出词来形容,只得继续说,“被殴击致死的正是翠玉,若她是奴婢身份,则适用上面我说的一条。可康大人和对方状师别忘记,韩谨佳是逼良为奴,本身就是犯罪。也就是说,人家翠玉是在良民身份时,死于大公主之手。那么这就不是杀奴婢的罪了,而是杀人重罪!”
啊一声轻叫,韩谨佳惊得倒退一步,结果被华丽的长裙绊倒,整个人坐在地上。春村更是呜咽了声,任谁都明白,那不是为了大公主。
杀掉翠玉是年前的事,前两天春村才发现。两人的婚姻早就触礁,这件事成了导火索。
这时,春荼蘼毫不留情的踩上最后一脚,彻底帮韩谋下了决心,“大公主不允许驸马有别的女人,自个儿却养了个面首。”历史上的大唐公主有这个习惯,这个异时空大唐却还没出现过,至少明面儿上没有,韩谨佳算是拔了头筹。
韩谋猛然看向春荼蘼,其震惊不言而喻。而其他人,恨不得堵住耳朵,从没听到才好。
“我已经叫人把那男人控制起来了,凭堂上定夺。”春荼蘼道,“那人是罗斐然。”
轰!韩谋心里不断为女儿筑起的原谅之墙倒塌了。
罗斐然是谁?罗立的儿子。他爱慕杜含烟,却早是韩谨佳的入幕之宾,还傻傻的相信大公主会帮他娶回佳人。其实他之前就没戏,后来罗杜两家都倒了,他就只论为大公主的玩物了。
这个问题的关键,不仅是公主的不贞,最重要的是两点。一,罗斐然今年才十九,却跟了公主三年,可见公主之品行的恶劣,连十六岁的童子鸡也不放过。二,罗家被贬,明旨驱逐出长安。可韩谨佳却为一己私欲而偷偷留下个男人,这是实实在在的违抗圣旨。韩谋能容忍别的事,但对他权威的漠视却是绝对错误。
这个案子的结果,可想而知。韩谨佳毕竟是公主,经依法减等后,又以积极而大方的赔偿方法,免去殴死翠玉的罪过,最后判为杖三十,韩谋要求回宫亲自执行,之后送去掖庭。
依唐律,皇族犯法,除了谋反大罪之外,本来就不必坐牢,而是在特殊地方幽居,这个地方就是掖庭。当然,对外会有个很好听的说法,只说皇上自责教女不严,令女儿失了为人媳妇的本分。加上一直无所出,自请和离,在皇家佛堂修养身心。
于是,民间又开展了新一轮对圣上的歌颂赞美活动:看看皇上,那是天子啊,至高无上的存在,可女儿做错事,一点也不袒护,还给右威卫老将军加了爵,十转上护军呢。这才是千古名君,不以皇权压人,而是以德服人。
诸如此类的赞扬有很多、很多……
“您看,皇上怎么会为此恨我?”春荼蘼背地里和白敬远说,“皇上依大唐律的规定,惩罚了一个女儿,不但没有丢皇家的面子,而是增长了威望。我早说过了,承认错误是最好的公关,谁也不是傻子,百姓们虽然容易被忽悠,但也是最聪明的,捂着盖着是最愚蠢的做法。”
“公关?忽悠?”白敬远咀嚼着外孙女说的新词,虽不大明白,但却想起皇上这两天对他格外亲厚,不禁微笑。
六丫头就是他白家的福星啊。
没过几天,春村又找上门来。春荼蘼正和八妹白毓灵研究怎么把讼案归档分类,见了春村就笑道,“不是又有官司要打吧?”
春村憨厚地笑,“我是来送诉讼银子的。”说着,递过来一张飞钱的凭证。
五百两的面额,以案件的容易程度来说,算是很高的费用了。
春荼蘼把凭证交给八妹,心里很高兴,嘴上却刻薄的道,“我是看见无畏的面子上,才给你优惠。不然你知道和离、义绝或者休妻官司要怎么收费吗?我把这统称为离婚。离婚案,收费最可观,从你分割的财产中抽成的,有的高达两成呢。我听说,皇上为补偿你,除了封给大公主的土地外,其他东西都赏赐你了?那可是金光闪闪的老大一笔啊。”
“我爹全送去兵部了。”春村不在意的笑笑,“以皇上的名义,为边境士兵重制一批盔甲。”
春荼蘼挑了挑大拇指。
春老将军真会做人,谁说武将都是粗人来着。之前,外祖父还和她私下说,当初春村逃出来,提前找到她,让她当状师,恐怕就是春老将军有意为之。不然,春村哪那么好逃跑?
当然,此猜测的真假就不必深究了。而且连春老将军那样能忍的都受不了大公主了,可见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再看春村的面色,摆脱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对他还说就好像是甩掉了枷锁,令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他本就长得浓眉大眼,憨厚的帅气相。此时言笑晏晏,害得八妹白毓灵小脸都红红的,不敢抬头看人。
“还有啊,我爹还是上了请罪的折子,说姻缘事,双方都有责任,不该一味追究公主的不是,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求皇上派我去岭南的驻军那里,从小兵做起。”春村高兴的道,“小六子,听说那边也有很好的土产,你喜欢什么,开个单子,我给你寄回来。”
“要我说的东西,你才寄来,不显心意啊。”春荼蘼开玩笑,心中却真替春村高兴。
因为封建律法对特权阶级的保护,韩谨佳受到了惩罚,幽闭于掖庭,到底抵不过她所犯下的罪行。但事实就是如此,春荼蘼无力改变。她只能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弱者的利益。
但,那样清苦的、不能再作威作福的生活对韩谨佳来说,就是很受罪的吧?重要的是,春村能再找到自己的梦想,最后也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春村走后,春荼蘼找到白敬远,“祖父,虽然我一直在家接案子,可是到底显得不正规。”
“你要做什么?”白敬远紧张起来,“太惊世骇俗的不行哦。祖父年纪大了,受不住!”
“我想开一间状师事务所,多接案子,多赚嫁妆银子。”春荼蘼笑嘻嘻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打算,“若能找到合适的状师,经过我培训一下,小案子就不用我打了。我闲下时间,多在祖父身边尽孝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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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状师事务所
庆平十九年春,大唐的第一个状师事务所进入筹备阶段。
事情是这样的……
春荼蘼表示出自己的意思后,白敬远仔细考虑过外孙女的提议,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
春荼蘼看到数字时很吃惊,这老人家,到底怎么存的?
“祖父,我不是想让您资助我啦,而是要让您入股。”春荼蘼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这两年打官司,加上皇上的赏赐也赚了不少银子,但若全投在事务所中,到底有点周转不足,所以打算让您入股三成。”
白敬远吓了一跳,“你要开多大个事务所,居然还周转不灵吗?我琢磨着,你自己的私财至少得有好几千两银子了。”
他以为,自家这个小财迷的外孙女是不想动自个儿的银子,所以惦记他的。实在话,朝廷有俸禄,白家有田产和生意,祖上又有余荫,他这辈子没为家计发过愁。而他身为重臣,平时公事繁忙,家务事是内宅的女人在管,自己的钱财是白卫负责,多少年他都没问过一声。因为六丫头要办大事,他这几天归整了一下,能有那么多,他自己也很惊讶。
“我辛苦存银子,是为了自己将来过好日子嘛。若嫁人,陪嫁不用家里为难。若不嫁人的话……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好好的。过了二十而未婚,还要交衙门罚金的。不然,谁知道官媒会把我指给什么歪瓜裂枣。”
“你为什么不嫁人?”白敬远很惊愕,倒忘记春荼蘼才入府时,他有利用之心,不想让她嫁到外人家,而想留着她,不顾她的幸福,为白家谋利益呢。只是人非草木,相处出来深深的祖孙情,他就处处为外孙女打算了。
“我当了状师,姻缘事一直困难,您又不是不知道。”春荼蘼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所以我考虑得长远。但现在我有您当我的后盾,我很有安全感,什么也不怕,银子就能全拿出来。”
这马屁拍的,白敬远老情大慰。
他家荼蘼是什么人,连皇上也敢顶撞,敢给皇上吃瘪,皇上也头疼的人啊,可是呢,却把他当成主心骨。他老了,没什么雄心壮志,但最得意的晚辈对他这个态度,感觉真是舒服。而且六丫头以后要当王后的,虽然比不得皇后,可也是白家的荣耀。可惜这事要先瞒着,不能透给荼蘼知道。但她心里也有点谱吧?
她和阿苏瑞……情分似乎不是一天两天。虽然没摆在明面儿上说,也是男非卿不娶,女非君不嫁的样子。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用这么多银子?”他心里有点乱,过了半晌才问。
“祖父您听好。”春荼蘼清了清嗓子,顺手从桌边拿过一本小册子,递给白敬远,“这是筹备情况,上面需要什么,一笔笔记着呢。状师事务所,是大唐第一家,不是有经验可循的其他买卖铺子,所以事无巨细节,都要提前想好。”
“这招聘费、培训费是什么?”白敬远一边翻着册子一边问。
“状师事务所不是买卖商品,而是给人打官司的。除了开设的地点要好之外,还需要舒服又分工有序的宽敞地方。”春荼蘼没理会那两个问题,而是从头解释,“有放纸档的档案房,有文书们工作的房间,有专门的账房来计算收支和收费的房间、有调查员休息及练功的场地,有状师和委托人私下谈话的密室,有供全体状师开会的花厅,前面还需要接待房,来了客人,要由接待员初步询问,再把案件分门别类,送到所长,也就是我办公的地方,由我分配给每个状师。还有要饭堂,侍候的手下人以及门房。总之,地方一定要足够大。既然开大唐第一间状师事务所,就不能慢慢发展着来,上来就得把人震住才行。”
“长安地价是很高,不过就算你盘下的铺面要非常大,也没到非要我入股的地步。”白敬远道,“祖父不是舍不得银子,是想知道你究竟要弄成什么样的规模。”
“预备的东西倒不用多少,也不必装饰得特别豪华,那样穷人就不敢进了。事务所的风格以干净、优雅、庄重和利落为主。关键是……人。”
“人?”
“对啊。”春荼蘼点头,“调查员由大萌和封况负责,自然要招收武功好、人品好、够机灵的人。但大多数人没干过这一行,所谓的培训就是教他们怎么做。前面的接待员也得培训,必须是识文段字的人,还得善于和人谈话。祖父可别小这个,谈得好,委托人说得清楚明白,案件才好归类嘛。账房啊,丫头啊,厨娘啊,门房啊,哪一样都得精挑细选。您知道我得罪的人多,若不小心把关,进了不好的人就是大麻烦。”
“没错,千里之堤,毁于蚊穴,这种所谓的小事马虎不得。”白敬远摸摸胡子,“最近朝里无事,我来帮你做这些。相信你祖父的一双老眼,阅人无数,普通人想耍花样,过不了我这关。”
“谢谢祖父。”春荼蘼高兴起来,抱了白敬远一下。
白敬远是古人,不像春氏父子,已经习惯春荼蘼这样了,当场就怔住。但很快,又觉得这样很是不错。平时孙男娣女们对他即敬且远,像他的名字一样,倒也没什么趣味。
人老惜子,半点不错啊。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制订章程和招收状师。”春荼蘼继续道。
“你要订什么章程,又要招多少状师?”白敬远越听越奇,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荼蘼那小脑袋里怎么想出来的。岂不知,她几乎照搬了现代律师事务所的那套。
“章程要细化,但大体上有三点。一,状师不能挑案子,分配给什么案子,就要接什么案子。二,状师不能私下收委托人的银子,由事务所统一收费,再分配给他们。当然,如果赢的话会多分些,输的话就少分些,甚至没有。如果无官司可打,每月有安家银子。不算多,也足够在长安生存的。至于这个收费,会有个明细表,让委托人也一目了然。三,每个人在一段时间内都要接一件法律援助官司,并全力以赴。说白了,就是为穷人免费打官司,免得穷人受权贵欺凌,有苦无处说,有怨无处诉。”
“这个好,利民政策,皇上一定会喜欢的。”白敬远忙的点头,只感觉眼界似乎开阔了。
“至于说招聘状师,要请祖父帮忙,在全大唐张贴告示,只要满足了条件,经考察人品合格,就成为本事务所的状师。做满七年,胜诉率够标准,可以加股。不过嘛,大唐的好状师不多,但我可以招一批秀才学子,想做状师,不想走科举之路或此路不通的,再或者没功名,学问却好的也行。这种人呢,叫做状师助理,每月的薪俸银子虽然少,但却是一边帮忙一边学习律法和打官司的,将来慢慢成为状师。”
“感觉……你这个像状师书院啊。”白敬远感叹。
“差不多吧,所以需要招聘费、培训费、因为做这些事,养这些人,在事务所开始营利之前,定然是先垫付啊,那就是一大笔银子了。”她还没说要完善回避制度呢。
“好。”白敬远想了想,点头,“那个……你说的法律援助……是做白工,会不会令你的事务所有巨大亏损。”
“不会啦。”春荼蘼挥挥手,说得完全没有良心,也没有障碍,“钱会从有钱人身上赚出来的。不过我这个计划,开始投入大,所以祖父要认股三成。”
白敬远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帮忙,知道孙女所谋者大。
他没有猜错,春荼蘼是想给大唐建立初步的律师辩护体系。状师厉害,皇上支持,一切以法为本,各地的冤案自然会减少,还何必让康正源这样的官,代天巡狱呢。
她想维护正义,可她又不想累死,要知道一个人,无论多大本事也反抗不了这个世界的既定规则。所以,她也制订规则,毕竟她有皇上和祖父支持。当规则建立起来,她就可以好好享受生活了。
她热爱律法,可却不想一生只在律法上打转。
祖孙两个谈得兴奋,足足聊到天色尽黑。晚饭后,春荼蘼又去做计划书,三天后由白敬远交给韩谋。韩谋又细细研读了三天,然后跟白敬远一起感叹:她怎么就是个姑娘呢!要是个男人,国之栋梁啊!可惜!太可惜了!
总之,春荼蘼的状师事务所开始筹备,取名为百春。百通白字,春乃春荼蘼的本姓,表示她是两家之女。这个举动,又令白敬远高兴非常。
但事务所的成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房子、设备等硬件好弄,但软件,也就是人才,是需要招聘、培训至少半年时间的。所以,一切都在慢慢进行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春荼蘼终于听到了夜叉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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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春*梦
自年前夜叉消失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当然,寻找他的声音、关于他的谣传、西域人对大唐皇帝的质疑,一直没有停过,边界为此甚至闹了两场事。而春荼蘼身边,也发现过好几拨来刺探的西域人,都被封况悄无声息的打发了。
可是,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春荼蘼每夜在相思中入眠时,都必须努力回想好多遍他对她说:等我。她才能睡得着,免得被各种胡思乱想打扰。
他从来没有辜负过她,那么他叫她等他,就一定会出现,也一定会回来的。
于是他冬天离开,春天时,他的声名从西域一直传扬到长安。
阿苏瑞殿下出现在狼山!
是夜,群狼嚎叫跪拜,百姓们都说狼神之子回来了,必是突厥之主,会统一强大突厥。
巴戈图尔当然震怒,想必,还很慌乱,因为他一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他却愚蠢的以血腥手段镇压所谓的“谣言”,再加上他平时就倒行逆施,于是迅速而彻底的失了仅有的民心。而突厥内部,也立即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是即得利益的大部族,拥护巴戈图尔,不想改朝换代,让手中掌握的势力重新蓝分。另一派则是受到冷落的小部族,他们期待新主登上王位,改善本部的待遇。
然而无论如何,无兵无粮、算得上白手起家的夜叉,只凭一个狼神传说,是不能立即占据战局上风的。但他一直采取游击战略,仗着自己和部下武功高强,战马优良,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来去如风,让巴戈图尔根本逮不到他的影子。
于是,这种情形就又增加了传说的力量,最后竟然把夜叉都神化了。
与此同时,春荼蘼收到了夜叉的礼物,一个密封的盒子,居然是由皇上转交的。这充分说明,西域那边和韩谋之间有极秘密的消息传递的通道。
“暂时打不开,据说下一次,会送来钥匙。”白敬远把盒子捎来给她的时候,告诉她。
春荼蘼抿着嘴笑,这是怕有人提前打开偷偷看呢。想必他老爹,亲爱的皇上会很郁闷。
看到她甜蜜的笑脸,白敬远心中略为安定。皇上有赐婚的打算,外孙女又和阿苏瑞彼此心悦对方,那他还有什么担心的?就怕阿苏瑞为了笼络大部族,要先娶妾室、偏妃。荼蘼是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阿苏瑞做出那样的事,她极可能断然拒婚。
唉,有金家血统的女子都这么倔强,从他的老妻,到他的女儿,如今轮到了外孙女。
春荼蘼不知道白敬远心中的纠结,紧紧抱着那个才巴掌大的盒子回了自个儿屋。在床上坐定后,才仔细端详……木质原纹,弥漫着天然的气息,但打磨得极光滑。木料的颜色暗沉,似乎年代颇为久远了,像是个古董。盒子的体积不太,入手却很沉重,显然是极贵重的材质。闻起来,隐约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而那锁不知是什么金属所制,造型非常精巧古朴,应该是不能轻易打开的。盒子通身没有半点雕刻,除了在盒底有一串像符文的东西,还有两个汉字:荼蘼。
摸着那两个明显是新刻上去的、而且是某人亲手刻的字,春荼蘼感觉心跳缓缓的加速,最后砰砰跳成一团,似乎眼前就是夜叉的影子,她可以亲眼看到他在刻骨相思中,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然后刻在木盒底部。而触摸着那纹路,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在对她低喃:荼蘼,我想你。稍用力,又似他的唇印在她的指尖上。
也不知怎么,就想起那疯狂又热烈的夜晚,登时就红了脸。
“糟蹋古董的坏家伙。”她低低的微笑起来,眼前没有人,却羞涩难当,连头也抬不起来。
好半晌,心跳才平复,脸上也不再发烧,她才举起盒子摇了摇……没什么重量,也没发出什么响动。这说明,里面的东西一定是轻薄的。或者,只是一封信什么的。
“小凤,过儿。”她叫了声,两个丫头立即进来,“从今天开始,我的屋子绝对禁止除咱们三个人以外的任何人进出。咱们三个也不能同时出去,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看屋子。”说着把盒子就放在枕头边上,想了想,又觉得不行,拿出一件衣服,盖在上面。
“懂了,看住盒子,不能让人动嘛,了解。”过了打了个响指。这都是跟她觉得坏毛病。
而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春荼蘼梦到了夜叉。咳咳,是春*梦,梦中两人极致缠绵,她很放得开,所做的,绝对是她在现实中不敢有的行为。他却像那晚一样,死死的纠缠她,片刻不能离。可正在激烈的时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金戈敲击声,当当当的极其刺耳。
“要打仗了。”夜叉抽身而退,“等我。”瞬间,盔甲整齐的穿在身上,英俊无伦,高贵的神祗似的。一双碧眸,像星光般耀眼,却微有凉意。
“别走。”春荼蘼伸出手,想抓住他。可他走得太快,她扑了个空,从床上跌落。
啊的叫了声,她醒了。才发现一切皆是虚幻,脚还踢到了床栏上,被子早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浑身发冷之际,看到窗棂发白,天已经初明。
而且,谁在敲锣?刚才梦中听到的金戈铁马,是这个声音吧?
正猜测,房门被过儿敲响,“小姐!小姐醒了吗?”
春荼蘼一骨碌爬起来,裹着被子去开门,心中突然一凉,那是非常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走水了吗?”她让开身,让过儿进来道。
“不是,是大门外出事了。”过儿推着她回床上坐着,“小凤去准备热水,马上就侍候小姐起床。”
“到底什么事,竟然要府里人敲锣打鼓的?”春荼蘼皱了皱眉。
“不是府里人闹出的动静,是外面……外面的人。”过儿帮着春荼蘼穿衣服,“现在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只听说死了人,待会儿奴婢侍候小姐梳洗,让小凤去打听一下再说。”
春荼蘼心里一抖。
常言道,除死无大事。反过来说,死人就是出大事了。而且,什么叫大门外有事?死的是安国公府的人,还是外人?若是外人,又怎么会死在安国公府外?是凶杀?自杀?有意的?无意的?应该是针对白家的吧?不然为什么在白府外闹出响动?还是在清晨!这种情势,似乎要闹得长安皆知的节奏!
目的性这么明确,难道……有阴谋?
心中有事,穿衣梳头的速度就快了不少。而小凤拎了热水来之后,立即又跑出去。当春荼蘼这边收拾利落,披上斗篷,小凤已经转了回来。
“怎么回事?”春荼蘼急着问。
“听说半夜里有几个人到了咱们安国公府的大门口,就跪在那儿。等天蒙蒙亮、有了过往行人注意,他们就……他们就一起服毒自杀了。就留下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孩子,在那儿喊:安国公府仗势欺人,诈骗钱财,逼死良民!”
“什么?”春荼蘼当场就炸了,好在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冷笑道,“既然有这么重大的冤情,咱们就去看看。祖父一向名誉良好,如今出这事,倒是像冲着我来的。走!”
主仆三人往外走,这时候就显出院子太大的麻烦来。初春的天气里,早上温度还底,春荼蘼竟然走得微微出了汗。好容易到了二门,就见二舅舅白世林,跟着外祖父白敬远从另一条箭道快步走过来。
“荼蘼先回去。”白世林抢先道。
大唐风气开放,何况春荼蘼还上过公堂,有大唐第一女状师之称。所以,此举并不是怕她抛头露面,毕竟贵女们日日马踏长安的事都有。白世林阻拦她,是怕外头正乱,若有点什么骚动,伤到侄女就不好了。
白世林迂腐刻板,为人处事没有其他好处,只一点,对朝廷极忠,对父亲极孝。他知道父亲爱这个庶孙女到骨子里,自然也会用尽力量来保护。
“祖父……”春荼蘼铁齿铜牙齿,对谁都说得服,偏偏对名义上的二伯,实际上的二舅舅没办法,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行,于是只得求助似的看向白敬远。
白敬远走得虽急,但神情却平静,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他想了想,对春荼蘼说,“你二伯是为你的安全考虑。但,此举若是针对白家,你早些掌握情况也好。只是不能出大门,就在门里待着,可做得到?”
春荼蘼忙不迭的点头。
于是祖孙三代就一起往外赶,后面白卫带着身手好的府卫,足足跟了一长串。
春荼蘼边走边问,“祖父打算怎么办?”
“自然先把事态压住,把看热闹的人驱散了,再把那个闹丧的人带进府,好好盘问。”白世林大约非常火大,所以又抢先说了。
春荼蘼没说话,但不赞同之意很明显。
“荼蘼说怎么办?”白敬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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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相由心生
“这是有人故意挑衅,针对咱们白家。闹出这样的动静,必有后手,所以,事情千万别捂着盖着,反倒着了对方的道。”春荼蘼道,“干脆就往大处闹,先表明一个理直气壮的态度。压事态,就显得以权势欺人。驱走看热闹的人,会显得心虚。如果把人带进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事情就更说不清了。”
“当面锣、对面鼓?”白敬远微微一笑,太熟悉自家六丫头的行事风格。她最最厌恶阴私手段,凡事摊开来讲,直接面对。有伤口,也豁开来治。
这样的她,就像一个勇士!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春荼蘼的目光清澈又坚定,“藏着掖着,更容易令人找到攻击之处。对方说什么,咱们纵有百口也莫辩。所以不管好的坏的,甚至是最坏的,干脆让大家心明眼亮。宁愿让一张嘴公开的骂,也胜于在事后让十张、百张嘴来质疑。若实在闹得不成话,直接报到衙门,凡事公堂上见分晓。”
“若咱家真理亏呢?”白敬远突然停住脚步。
树大有枯枝。
他自认没做什么违法乱纪,坑害百姓的事。但满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万一他有没注意到的地方呢?如果有人躲在暗外陷害他们安国公府,小利即可诱人,最后酿成大祸。
“祖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春荼蘼深吸一口气,“真是咱们白家被别人找到可下手的地方,挖掉它就是。放心,我会争取最好的结果。”
“这样好吗?”白世林很犹豫。
白敬远笑笑,“你我父子久在朝堂,习惯了什么事在台面儿下解决。哪怕手脚互殴,脸上还得笑眯眯的,像是亲兄弟一样。但这回,我们用荼蘼的方法,坦然大方些。你想想,杜家是怎么灭的?还不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难得的开玩笑,反而令白世林的心,落在肚子里。
“人家是乱箭好不好?”春荼蘼不满,“律法就是箭,公堂技巧是我射箭的准头。这是很大的学问,不是凭运气的。”
白敬远哈哈大笑,脸上的轻松和镇静,一直保持走到大门外,面对那恶意的突发事件。
围观众人和闹丧的那个少年,在见安国公府高大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缓步走出后,不自禁的就安静下来。
人,是有气场的。这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可一出现,所有人都感觉得到。白敬远就是一个非常有气场的人,他不走霸道威严的路线,明明儒雅温文,脸上还带着笑意,就像一个饱读的老先生,却不知为什么能令人连头也不敢抬,说话声音也小了下去。他身后的白世林是扑克脸,长年在户部当差,眉眼间带着精明冷酷,所以这爷俩一出现,加上身后的护卫忽拉拉呈扇形站在身后,喧闹得内宅都听得清的大门外空地,顿时鸦雀无声。
“小兄弟,这是我们白相。你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哭闹吵嚷,解决不了事情。”白卫得了白敬远的暗示,大步上前道。他有武功在身,声音清朗,字字清楚。一出场就给人大方正派感,绝没有幕后操纵者所期望的惊慌失措、恼羞成怒。
几乎就在瞬间,看热闹的民众就从一边倒的同情,变为疑惑:苦主是不是弄错了啊?安国公府虽然是绝顶权贵之家,可白氏子弟真的没有做过恶事啊。
春荼蘼躲在半掩的门后,从门缝中往外偷看。
一共七具尸体,并排躺在府外空地的一丈处。死者年纪看来差不多,都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看样子,不像是一家人,而此时身上和脸上,却都没有蒙盖东西,个个七窍流血,死状恐怖。旁边,站着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脸倔强悲愤。因为瘦弱,被尸体一衬,更让人陡然而生怜惜之心。
她皱皱眉,立即就觉察出不妥当的地方来。
在人们的常识中,以死为尊,特别是古人,更崇信这一点。而且民俗中,横死的人不能面目直接见日月,不然大为不吉。可这些人虽说是自尽的,怎么能让他们直接躺在地上并仰面朝天呢?显然,这是要让民众看到死者的惨状,博取同情,占舆论的上风。
还有,一般的狗血剧情中,这种平民控诉贵族的桥段,平民一方都是穷苦之人。可她初初观察,死者和闹丧的少年虽然穿得不算绫罗绸缎,但也干净整洁,衣料适中,显然是出自温饱甚至富余的小康之家。
若说白府中有人仗势欺人,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人家下手,而且还以一对众。她知道自家外祖父治家甚严,就算有不长脑子不长心的做了坏事,又岂敢这么高调?
如果有重大冤情,他们又为什么不直接报官,而是跑来安国公府外闹事?特别是,还直接死在人家大门前。
再仔细瞧那少年,见他在白敬远出门后,明显有些瑟缩。虽仍是愤愤不平,却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叫嚷,只是眼睛不断的瞄向人群。
春荼蘼追循着望去,果然有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对白敬远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草民见过白相。”
春荼蘼看到,这人一出现,少年就松了口气。之后,那脸上的悲伤真切而自然,泪水也汹涌而出,很快就哽咽到不能自己。他的目光,也落在其中一具尸体上。
“你是何人?可是苦主,或者与苦主有渊源?”白敬远温和的声音响起。
春荼蘼登时觉得,自己的外祖父真的很适合做公关这一行。他的声音和举止中有一种安抚的力量,让一切躁动的源头都渐渐平静。而平静,是解决所有事情的根本。
“草民姓郑,名有为,不是苦主,也与苦主没有很深的渊源,只是与这少年的家,同居一个坊间。看他这样,草民着实不忍,所以斗胆前来回白相的话。”郑有为侃侃而谈,因为神情间没有民见官的一丝惶恐感,令春荼蘼眯起眼,怀疑之心更重。
这人三十有余,四十不足,面目普通,顶多算是五官端正,看起来比较淳朴厚道。可就是那双眼,像包一层水似的,倒不是漂亮,而是闪烁不止,给人油滑的感觉,泄露了他的内心。
所谓相由心生,半点不假。
“你可知这少年和这些死者的事?”白世林适时接口。
父亲是谁?人称白相,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平时见的不是皇上,就是权贵重臣,现在能亲自出门来和普通百姓说句话,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直接问事的话,自然应该由他代劳才行。
“其他死者不知,但这少年嘛……”郑有为露出怜悯之色道,“本姓吴,名非,他爹开了两间杂货铺子,家境也算殷实。只是不久前,听闻长安有大商要贩运货物到东瀛去,资金有些周转不足,船上还有空舱,于是吴老板就想入股。他一直希望为吴非请个名学大儒为师,准备送儿子参加科考,但因为没有余钱,就想借这个机会大赚一笔。为这个生意,他抵押了房子铺子,从长安一名富豪手中借银一千两,全部投入。可惜,不久前听说货船在海上遇到风浪,沉了。吴老板血本无归,走投无路,这才想不开吧。唉,可怜,可怜。”说着摇头叹息。
一边的少年吴非似乎是配合好的,立即放声大哭。
他的伤心不是假的,但一直压抑,这时候突然爆发,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若这是一出戏,导演的手法相当有技巧。
人群中唏嘘感叹之声不断,有心肠软的大妈和妹子,还掉了眼泪。
春荼蘼的历史学得不好,但她似乎记得,唐代的造船业很发达,在比如宣城和泉州很多地方都有大型造船厂,大唐工匠的技艺,也远远领先于世界。至于航线,似乎也有多条,其中就有向日本和韩国方向走的。
中国和日本一衣带水,不管多不喜欢这个国家,地理位置是不争的事实。这年代,东瀛崇拜大唐,常常远渡碧海,送来一批批学习的人。但货物运输,是可以的吗?
当然,这是异时空,自然与她所读过的历史不同。但不管历史如何,此时的船舶没有动力源,完全要靠风向。如果她没记错,船只停靠在码头上,要等南海和太平洋上吹来季风才能出发。若说船只沉没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拖到春天,这些人才寻死?
回去她得问问外祖父,大唐没有海禁吗?她平时没注意这些,现在是完全的糊涂。
“其他人,也是因为这桩生意失败而寻求自行了断的吗?”白世林又问。
“草民不知,但想必不假。”郑有为道。
他的话音才落,吴非就高声大叫,“他们全是和我爹一样,被人骗了身家性命的人。所有这些恶事,都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孙白毓秀做下的!”
来了!真正的目的原来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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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慈母多败儿
人群中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白敬远咳嗽了下,喧闹才渐渐平息。
“死者为尊。无论如何,朗朗乾坤之下,魂魄不远。是非对错,都是活人的事,唯愿诸位早日安息,再无烦恼。”白敬远语气沉痛地道,“来人,先简单装殓一下几位的遗体。”
白卫早就机灵的叫人准备好白布,只等相爷一声令下,就立即上前,把尸体都蒙上,之后又拉来两辆马车,上覆草席,吩咐府内的仆役,把尸体抬上马车上,还拉起了篷子。
这番作为,并不显得心虚,反而衬得白相爱民如子。
“此事涉及到命案和大笔银钱的交易,甚至海运的事宜,其中的是非曲真,定然会复杂非常。”白敬远的声间继续缓缓传来,带着一股以德服人的权威感,“老夫认为,还是报官解决为好。不管此事是否真的与我白家有关,也不管是有人陷害我安国公府,还是白氏真有不肖子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全部交由官府,交由大唐律法来做出决断。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律法之上还有天理,真的假不了,黑的白不了。也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我白家有理说理,绝对服从律法之判罚,也绝不使那官官相护的台面儿下手段!白卫……”
白卫立即上前,“相爷,有何吩咐。”
“你带着这位小兄弟到长安县报案。”白敬远吩咐,看向吴非时,目光很是温和,“如果县令大人决定立案,你就暂时留在那里吧。”
无论什么大案,除非上面主动插手,或者皇上指派,不然都是从基层衙门审起的。在现代时看影视剧,动不动就直接到大理寺或者刑部鸣冤,甚至直接敲登闻鼓,都是奇葩的做法。即便在现代,一审也是从基层法院开始,不可能上来就是最高法院的。
这是管辖权限的问题,有法定程序的。
而唐长安很大,分为两县管理,一为长安县,一为大兴县。安国公府地处长安县的管辖之内,出于原告就被告的原则,确实应该向长安县去提告。至于说让白卫留下,那是因为唐律规定,只要是上告,无论原被告,都会暂时羁押。白敬远身为国相,无重大犯罪是不可以随便被提审的。刚才所提到的安国公府嫡长孙白毓秀,因是重臣之嫡孙,也在特权保护的范围内。所以,所谓的被告人,就只能由大管家白卫暂代。
实话说,白卫虽是部曲奴仆出身,但宰相门前七品官,朝中一品大员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因此他代替白家被收押,是绝对够分量的。
而白敬远表态完毕,人群中竟有掌声响起。春荼蘼冷眼旁观,可以肯定的说,若真有人陷害白家,此时一定会非常失望,因为它们第一招来势汹汹,却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家外祖父的危机公关做得非常好,民众非但没有敌视安国公府,反而觉得此案中有重大隐情。虽然好奇心更盛了,态度却还公正。
其实,仇富和仇官心理,古来有之,若弱势群体对上权贵之家,一般人都会偏向弱者,这也是人们同情心的天性,谁还会考虑对富豪公平与否?你有钱,你有钱,你活该吃点亏。在这种情况下,白敬远通过语言和神情举止,保持民意的天平没有倾斜,已经相当不错了。
一边,白卫已经依言上前,带着吴非去见官。吴非似乎有些紧张,也非常意外,脸上泪痕犹在,却又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来,一个劲儿的看向那名自称郑有为的中年男子。可郑有为却向人群中退去,看来并没有跟去长安县衙的打算。
场面一时比较乱,没人注意到他们,但躲在门后的春荼蘼却把此情此景看了个满眼。不用说,即便这姓郑的不是主使,也必定是瓜牙,推手。
“小凤,去盯着那个郑有为。”春荼蘼悄声道,“记着,跟得远点,提防他身后还有其他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远远的坠着,做最后的黄雀为好。对于小凤的轻功,她很相信。
小凤嗯了声,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春荼蘼见外面的人渐渐散去,连忙从门后闪开,等外祖父和二舅舅进来。外祖父尚好,二舅舅却面白如纸,显然受了很大的打击。
大舅舅白世玉没有子嗣留下,白毓秀虽是二房、非长子的白世林所出,确是如假包换的嫡长孙。他的身份,对白家是很重要的。所以,白敬远虽然面色平静,但眼神中充满疲惫,显然也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忧心。
“来人,把毓秀叫到大书房来。”白敬远吩咐下去,立即有人一溜烟的跑去传人。
“荼蘼跟我来。”他又说,随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院。
“父亲……”才在书房坐定,白世林就叫了声,看样子有点乱方寸。
有什么办法?关心则乱。自己的儿子遇到大事,他平时再怎么刻板严厉,到这个时候却怎么还平静得下来?到底,他的城府和心机都比父亲差得远了。
春荼蘼不说话,快手快脚的亲自煮了茶,先奉给外祖父,又奉给二舅舅,直到自己也握了一杯,感觉着那热量透过瓷质杯体,熨帖着手心,心才安定了些。
“荼蘼,你看这事,是真是假?”白敬远问。
春荼蘼明白外祖父的意思,这话的真正意思是:白毓秀真的被卷进此事了吗?
对这个嫡孙,白敬远还是有点把握的。有着长安青年贵族子弟的不良习气、浮夸轻佻、眼高于顶,习惯了做事凭权势而非自己,头脑发热时冲动而不知道分寸,但毓秀绝对不敢背着家里做出逼人致死的恶事。
可此事,苦主的矛头直指向白家,只能说他那愚蠢的孙子被人利用了。
“祖父,您是什么人?”春荼蘼平静地道,“您是皇上近臣,安国公,人称白相。”
“所以呢?”
“所以,要想对付您,手段差点的话,敢出手吗?”
“这么说,你大哥当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白世林急道。
“我觉得不会。”春荼蘼摇摇头,虽然她进府的第一天,白毓秀就想让她摔个嘴啃泥,在众人面前丢丑,但她还真不相信他敢做大恶。
不过嘛,之前他能被几个内宅女子忽悠得不顾大局,就私利而舍家族大义,现在被人骗了当枪使就很有可能了。怪不得外祖父放弃了他,白毓秀还真是个绣花枕头,看着好看,肚子里面全是草。
“但大哥一定与此事有牵连,所涉及之事,还都是容易被人抓到证据的。说到底,他是被人设了套,陷害了。只是,对方做得一定非常严谨,所以只怕大哥有嘴也说不清,很可能要替人顶罪了。”在现代时,骗某人当法人,之后卷钱逃走,傻乎乎的法人则苦逼地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事,多了去了。还有,骗人担保的事也屡见不鲜。
“那怎么办?”白世林急了。
“你觉得要怎么做?”白敬远也来询问意见。
这件事既然已经报官,公堂上的事,谁也比不上六门头有本事。而且,刚才他听从六丫头的劝,采用了公事公办的方法,确实比弹压民意的效果好。对方,不就是想坏他、坏整个安国公府的名声吗?疏果然比堵更有效果。
“找到大哥,先问清楚事情的始末。”春荼蘼早就想好了,“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做了,就是痕迹留下。如果对方手法精致,确实不好找漏洞的话,就想办法拖延时间,咱们从底开始往上查。当然,只怕大哥要先受些苦楚。”
“要毓秀去大牢?”白世林皱眉,心中一疼,但很快就清醒了,“这样也好,至少做出个承担责任的姿态来。不管最后他有没有事,能被人利用,伤害到家族,他也必须受到惩罚。”
“还有……”春荼蘼犹豫了下才道,“家是二伯娘管着,二伯您最好让她归整一下府里的财物和银子。一来,看看大哥涉入的有多深,家里有没有损失。二来,如果最后事情非常麻烦的话,积极赔偿,认罪态度诚恳,大哥受的罪过会小得多。”
白世林目瞪口呆。
他是户部的高官大员,管的就是钱粮,整个大唐的钱粮。若他的儿子出了问题,他的官声会受到什么影响?又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危害?而且,如果他连儿子亏空府内财物的事都没有觉察的话,他还怎么有脸为国尽忠?
“慈母多败儿。”他恨恨地道,第一时间就把白毓秀私下做的事,当成葛氏的纵容所致。
要知道白家的家风很严,就算是嫡孙,每月的花用也有定例。他也从来在钱财上,管得儿女很仔细。可是海运哪,那是多大的生意,他那不肖子要拿什么来投资,就算能从外面筹借一部分,家里也得出钱吧?那银子打哪来,一定是从公中漏出来的!
葛氏,不仅背叛他,害了儿子,还占了家族的利益,不能容忍!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说到处找不到大少爷。
“什么?!”白世林腾地站起来。
此事闹出来的时辰很早,还挑在自己的休沐日。而父亲呢,因为要帮六侄女弄什么状师事务所,请了长假在家。对方挑的时机非常巧,更巧的是他儿子居然在这个时候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白敬远也沉下脸,“把毓秀院子里的人都关起来,我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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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书评区神马都少,是因为夜叉同学暂时和女主分开咩?
可是案子设计得多精彩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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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爆粗
白毓秀做为嫡长孙,住的院子名为彩云映日。除了白敬远的主院瑶池贯月和偏院凌花晓翠外,是全东府最好的院落了,比二老爷和三老爷所居之主屋都更贴近白府的中轴线。
偌大的安国公府的西侧,独辟给长公主和驸马白世玉单独占用,后来两人双双离世,西院就被封死,除了看院子的仆人之外,无人进出。其后侧的深幽竹林,曾是软禁影子的禁地,此时更变得和鬼竹林似的,人迹罕至。
白毓秀小同学,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找到的。当时,已经是申时中(下午四点)了。与他在一处的,还有他的贴身小厮白福。
之前,白敬远亲自审问彩云映日的丫鬟婆子,得知白毓秀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算来有七八日了。但是昨天晚上,他确实是在自个儿的屋子里睡下的,还叫了一个通房丫头做陪。那丫头早上被府外的铜锣声惊醒时,白毓秀还在。
这充分说明,他与这起突发事件有莫大的关联,而且在事发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躲起来了。
白世林当场就气得差点吐血,站都站不住了,反倒需要白敬远安慰了几声,找人扶他回去歇着。中年人,最容易因为压力而诱发心脑血管疾病,看他脸色灰白,搞得春荼蘼也很担心。
接着,白敬远又把守着各门的人叫了来,挨个询问,得知事发后并没有人出府,哪怕最偏僻的、运送死去姨娘、仆役尸体与倒夜香的角门也没人出入,这才确定白毓秀没跑远,下令封府搜人。
不久后传来消息,长安县接下了案子。因为白卫替代白家被收押,白敬远用起人来就有点捉襟见肘,幸好春荼蘼一直陪伴左右。爷俩个同心协力,令整个安国公府忙而不乱,弹压得男女仆佣们也都紧紧闭上了嘴,不得传闲话、聊八卦,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懈怠自己职务的,立即被重重责罚。
可两个时辰后,满府搜遍,都没有白毓秀的身影,白敬远这才想起西院还没找过。而这边才组织了人手去继续寻人,那边高公公亲自来了,宣白敬远入宫。
“这么快,就连皇上也知道了吗?”白敬远苦笑。
春荼蘼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祖父一生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连这点小事也看不透吗?”
“你还年轻,不懂得。”白敬过无奈的叹息,“为人亲长的,朝堂事、战场事、生死事都看得开,但涉及到自己的儿孙,就很难保持平静,这是天性使然。”说到这儿,又想到西院,心中仍然痛楚不堪。
有的事、有的人,外表看,似乎可以放下,实际上却是一生都无法面对的痛苦和遗憾。但愿,毓秀别让他再经历一回。放弃了这个孙子,只是放弃把他当成家主培养而已,却没放弃亲情。这么多年的祖孙情,怎么可能轻易抹掉?
世林心焦如焚,他何尝不是呢?
“我懂的,祖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禽兽父母,毕竟是少数。”春荼蘼安慰的挽住白敬远的手臂,“不过咱们不能乱,不然就更救不了大哥了。今天咱们府里没有闹腾起来,仍然平平静静的,外头只怕好些人要失望。可这样,咱爷俩才好做正经事呀。”
安国公府已封,就连日常的采买和把夜香拉走这些事,仆人们也不得出门,只召来平时惯用的商家,到角门处交易。而且临时规定,与外头联络的,必须同时有三人在场,关于白府嫡长孙诈骗钱财,逼死人命这件事,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任何一个字,哪怕是自己的想法也不行。
外松内紧,才是解决这种事的首要策略。
“你会救你大哥吗?”白敬远问。
“那当然。”春荼蘼一幅这还用问的表情,“他对我是不好,我来第一天,他要当众摔我一个跟头,平时也不怎么和我说话,每回看我时,好像我是肮脏的,看一眼都污了他长安一等贵族的眼睛。更不用说,他妒忌祖父疼爱我,处处对我不满意了。可他毕竟是我大表哥,对外更是大堂哥。我这人,从来都是:欺侮我没关系,动我家里人,就是捅马蜂窝。而且自家人怎么对掐都可以,有外敌时,必须要一致对外,这才是身为白家人的觉悟啊。”
“好孩子。”白敬远慈爱的抚摸春荼蘼的头,“好孩子。”
“您尽管进宫面见皇上,我在这儿盯着下头的人。说不定您回来时,大哥已经让我翻出来了。”春荼蘼亲手帮白敬远套上外袍。
“你可知皇上找我,是何意图?”白敬远有心考考春荼蘼。
春荼蘼耸耸肩,“皇上对您绝对信任,估计猜出是有人利用了我那糊涂大哥,给你下了绊马索。所以我猜,皇上是试探您对此事的想法。您只要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万事以律法的判罚为准则,皇上就没什么话说了。”
“想得不错。”白敬远满意点头,但脸色跟着一变,黯然道,“荼蘼,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才行。你大舅舅的结果……我不想再承受一次了。祖父……祖父怕挨不过去。”
“您放心。”春荼蘼郑重承诺,“我坚信大哥不是主谋。所以就算是犯下重罪,因着有主有次的原则,大哥也不会丢了性命。说到惩罚,大哥如果扛不过,就不配为我白家子孙。在此基础上,我会尽量减轻大哥的罪责。”其实,问题的关键是找到主谋,不能让白毓秀顶罪。
安抚着送走白敬远,春荼蘼亲自到了西院去。但她没有往深处走,就坐在通向大门的走廊里等。结果,白毓秀就是从这里窜出来,大约被寻人的仆役们撵得无处躲藏,想往外逃。迎面撞上春荼蘼后,立即横眉立目,“你给我闪开!”还挺横,但更像是心虚胆破。
春荼蘼站起来,却没有躲,而是笑眯眯地上前几步。因为她是站在走廊边上,白毓秀是落足在院子里,隔着好几层台阶呢,所以她算是居高临下。
“你他妈的真本事!”她笑眯眯的脸突然沉下来,大爆粗口,而且爆得流利以及,听得看得追过来的仆役和婆子们目瞪口呆,白毓秀也完全傻掉了。
“你知道你给整个白府、给祖父和二伯带来多大的麻烦吗?做错事,想一走了之。你是猪吗?还是人身子上长了个猪脑袋!”
鸦雀无声,都被她这很“民间”的气势压得死死的。
当然,她也不怕被打入穷巷的恶狗咬,因为小凤完成跟踪任务后,已经回来了,此时就站在她的身后。以小凤的功夫而言,对付这种酒囊饭袋的纨绔子弟,一根手指就足够了。
郑有为那边没什么动静,从安国公府门外离开后,直接回了家。但小凤跟春荼蘼的时间久了,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被糊弄,已经叫了封况手下的一个侍卫去继续盯梢,这才放心回来向春荼蘼报告。顺便,当一回打手。
而身为状师,审时度势、衡量敌我双方的力量是必须精通的法门。若没有小凤,春荼蘼肯定不敢上来用这么嚣张霸道、粗鄙又蛮横的态度先把白毓秀压下去的。既然有保障,她就得迅速抢占优势,不然纠缠起来,白毓秀拼了命要逃走,还真不好逮住。下重手不行,下不重手又看不住。府里的这些仆役纵然知道她是相爷面前第一红人,却也未必都听她指挥和使唤。
“你!你敢骂我!”眨了好几下眼,白毓秀才反应过来。
“我骂你如何?你不该骂吗?闯了祸就逃走,你配姓白吗?你还是男人吗?”春荼蘼一连串的说,“我等在这儿,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而是奉了祖父的命,相当于祖父亲临。我还就不信了,你连祖父也敢忤逆!你犯的事,可大可小,若你走了,说不定满府的人得给你陪葬。这么着,你还敢往前再踏一步吗?”
白毓秀敢不敢,她不知道,反正周围的仆役们都吓着了,不自禁的围紧了圈子。好嘛,谁不知道六小姐打官司是常胜将军,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现在她说大少爷的离开,可能让全府人被牵连……那就对不住了大少爷,您不能走。
“来人,先把白福给我绑了,看管起来。不许给吃给喝,可也不能让他病了伤了!”春荼蘼又迅速的拿白毓秀身边的人开刀,“身为贴身仆从,主子做错事,不拦着就算了,还要从中协助,简直是非不分。回头再重重问你的罪!”
立即有两个壮仆上前,把白福捆了,还把他的嘴也堵上。
在极快的时候内,春荼蘼先在气势上、以愤怒为名,震住了白毓秀,然后再不容商量地剪除了他惟一的帮手,使他身上因为恐惧而生的戾气瞬间消散,再无强行突围的心思。哈,论起控制混乱的局面,在现代进行司法学习时,她也有涉猎。
而随后,春荼蘼又凉嗖嗖的道,“大哥,祖父进宫了,嘱咐我带大哥到大书房,等他老人家回来后,要和大哥谈谈。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叫人‘请’你过去?妹妹的意思,大家都配合一下,免得面子上不好看。”
“哼,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白毓秀眼看再无逃跑的机会,只得硬撑着面子,“任你要去哪里,前面带路就是。”这时候装起光棍英雄了。
不过,他肯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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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今天66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打击。
本书才一万多字的时候,去年1月就签了简体出版,条件还挺不错。可以说,很少有书能这么迅速签出版,可见本书多么独特啊。
但出版社之后一直拖一直拖,在我多番抗议下,终于能在国庆前上市了,结果告诉我正赶上图书市场整顿,我被误伤了
我就奇怪,本书多么正能量,弘扬法律精神,寻求正义,一点也不涉黄,哪里违禁了呢?就因为涉及穿越,就暂时不能出版。难过。
发点牢骚,不必理会。期望这阵风赶紧刮过去,让本书顺利出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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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打?!
到了大书房,她找人把封况和大萌、一刀都叫了来。
“大萌稳重,你留在这儿,盯着咱们了不起的大少爷。其他人等,全逐出这个院子,守在院外,半点内部消息也不能透出去。”春荼蘼站在大书房外吩咐,并没有当着白毓秀的面,但是,也没特意压低声音,某人若有心趴在门缝处听,会听得清清楚楚,“封况,你带着一刀和你其他手下去帮府卫们的忙,提防这时候有人潜进来捣乱。越是风雨飘摇,咱们内部就越不能乱,一定要比平时更仔细些,连一只苍蝇也不能随便出入!”
众人领命而去。
春荼蘼刚要带小凤进书房,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喧哗,令她停下了脚步。
白敬远的大书房,整体上算是主院瑶池贯月的东跨院,但是单独开了个门,也可以算是独立的。院外,没有花团锦簇,而是一片很小巧的竹林,一条引来活水建造的小溪绕过门前。溪上架了小木桥和农家风格的小水车,整体看来很有隐士风韵。
全府的人都知道相爷爱静,就算白敬远不在的时候,走到这附近都得有意放轻脚步,大声说笑都不敢,这时候谁在闹腾?
结果,并没有让她猜测很久,很快就有一团花花绿绿的影子,如同被急风吹拂的云朵,散乱的飘了过来。
“二伯娘。四姑。五姑。四哥哥。”春荼蘼走下台阶,礼数周到。
好家伙,除了四个主子,丫鬟婆子,还有两名贴身小厮,一陀人足有十几口子。
白家人口简单,不像别的权贵之家,嫡嫡庶庶,支房妾室一大堆。大房白世玉绝了,二房大少爷就是肇事者白毓秀,下面一个庶子白毓涛、一个庶女白毓珠,都已经成家另过。春荼蘼口中的四哥哥,是二房另一个嫡子白毓风。三房里她的“嫡母”和一对嫡子女,五姑娘白毓燕和七少爷白毓飞大概还没听到风声的,并没有到。最小的八妹妹白毓灵,现在是春荼蘼的亲近人,也没来。
二房的主母葛氏,平时喜欢端着贵妇的架子,心机也是在人后,但这时双目赤红,额头冒汗,或者是跑得太急的缘故,发髻歪斜,由于被丫鬟婆子搀扶,或者说是拉扯,衣衫也有些不整,全身上下,说不出的仓皇,五官也因为急切和悲伤而变得狰狞。
看到春荼蘼,她二话不说,冲上前就是一个耳光,用力之大,连她自个儿站不稳了,打完后转了半圈。幸好有身边的人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不过她预想中“啪”的一声脆响和“哎哟哟”的呼痛声,以及“嘤嘤嘤”的哭泣声并没有出现。片刻后,她只觉得自个的手臂疼得不行,似乎那巴掌打在了有布包裹的柱状物上。定晴一看,却是六丫头的贴身丫鬟用手臂挡了。
她听说心肝宝贝一样的大儿子出事,又听说老太爷在六丫头的撺掇下,已经报了官,官府很快就要带走她的心尖子,说不定拷打、入狱、判刑,甚至杀头,平时还算冷静的人,已经瞬间陷入疯狂。
“你!你敢跟我动手。你个贱婢,居然敢打主人!”葛氏尖叫道,手哆嗦着,指着小凤。
她本来就又惊又怒到脸孔雪白,这时已经毫无血色,就算小凤武功高,这时候也有点被她吓到了,不禁瑟缩一下。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来人!乱棒打死!”
葛氏身后的两个婆子闻言就要过来,春荼蘼也不多言,上前一步,把小凤挡在身后。有小凤,她才不惧葛氏的巴掌。现在,轮到她出头了,她不会犹豫。
而有她在,那两个婆子立即被灭了气焰,停下脚步,也低下了头。
“好!六丫头,你好!”葛氏更气,“哼,连这府里的奴婢我都打不得吗?”她急切地左右看看,见所有跟来的人都大气儿也不敢出,更是狂怒,一把拉过小儿子,“你去把那贱婢给我拿下。我倒要看看,她身上有功夫,却敢不敢跟安国公府的少爷动手!”
“娘……”白毓风拉了一下葛氏的衣袖。
他是安国公府的嫡孙少爷,如果亲自和一个丫头动手,传出去十分不好听。何况,他怕打不过……若输了,就更丢人了。再有,六妹妹有多受祖父的宠爱,他是知道的,得罪了这位六妹妹,祖父会非常生气。他不像大哥,没那么大胆子。
“快去!不孝子!看你亲娘被一个奴婢打了,你都不为娘出头,你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个世上!”葛氏完全丧失了理智。
白毓风可担不起母亲这番话,只得上前。
“四哥哥,要你,你就打我。”春荼蘼又上前一步。
白毓风举起的手,就停在了半空。打妹妹的奴婢就很丢脸了,若是打妹妹……祖父会揭了他的皮的。那会……很疼很疼很疼!
他这一犹豫,旁边五姑白蔓竹的火气上来了,大声道,“二嫂,我来帮你!”
从这个野生野长的六侄女进门,她就看着不顺眼。可没想到,这死丫头混得风生水起,被父亲捧在手心里,还深受皇上的喜爱。她打不过也说不过,地位更比不过,只把火气憋在肚子里,虽不服气极了,却也没办法。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可是,春荼蘼上前第三步,“五姑,您是长辈,自然可以教育我。只是,祖父临入宫前说了,我在这儿,是代表祖父的。您要打,就请便。”敢动吗?我奉的是白家家主的旨。
白蔓竹气得跳脚,可她虽然冲动鲁莽,却也不愚蠢,哪敢真的违抗父亲的命令。
白蔓羽一把拉住妹妹,冷笑,“小六,你口口声声奉了祖父的命,祖父可叫你的丫鬟殴打二嫂,你的二伯娘吗?”
“打?”春荼蘼报以冷笑,“四姑是长辈,又听闻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女,倒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字。何谓打?”
“你什么意思?”白蔓羽怔住。
“给人定罪,或者扣下有罪的帽子,至少得描述得精准些。”春荼蘼慢慢踱步,“所以,说我的丫头打人,还是打了咱们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自然要问问清楚。”
“你说打是什么呢?”葛氏冷笑,眼睛往书房的门那边瞄,见大萌门神一样守在那儿,而屋里半点动静也没有,开始怀疑消息准确吗?
自从出事,她就心惊肉跳,派了身边信任的婆子去盯着各处消息。明明说毓秀藏到西院的竹林深处,却让六丫头领着人捉到,带到老太爷的大书房里啊。怎么,屋里面像是没人?那她闹这出,不是成笑话了吗?到最后,老爷要怎么和她算账?
其实,她听到消息时,是快急疯了,但,很快就找回理智,可她却仍然做出十足疯狂的样子。如此,之后被问起罪来,可说是失心疯,好歹被惩罚的轻些。毓秀是她的命根子,她为了儿子,什么都豁得出去。
可她不知道,如今她的命根子正躲在书房里,一声也不敢吭,因为知道逃不了,又没脸忤逆了亲娘的意思,所以王八脖子一缩,装隐形人了,也不管外头乱成什么样。
所以说,事上看人品。白毓秀长得很美型,翩翩俏佳男,但是,安国公府将来若落在这个绣花枕头手里,倒霉到底是妥妥的,也怪不得外祖父不择手段要让她给白家留下余荫。
“我说?要我说何谓为‘打’吗?”春荼蘼停下脚步,露出发愁的样子,“还真真不好解释,因为是动词嘛。那不若,我表演给二伯娘和四姑五姑看?”说完,对着一个婆子的脸,重重一个耳光下去。
别看,就是打你。对,六姑奶奶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刚才说打我的丫头,就数你最积极响应。所以,就是要你先倒霉,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一把年纪,也体会一下吧。再顺便长长记性,凌花晓翠的六小姐是好惹的吗?像在二太太面前抢着立功,也得看看要打压的对方是谁。
春荼蘼打完,全场愣住,鸦雀无声。她却甩甩手,吸着冷气道,“这个,就叫打。刚才二伯娘就是要‘打’我。我的丫头护主心切,不过是‘拦’了一下。咝,手疼。”
小凤心里痛快,赶紧上前,狗腿的捧着春荼蘼的手,轻轻吹气。
“二伯娘。”春荼蘼得理不饶人,“说起来,您要赏小凤才行,她是提醒您,仔细手疼。我打这婆子,还没尽力呢,手现在还在发麻。刚才二伯娘可是抡圆了打我,若真打中,得多疼啊。”
一句话,包含着多少控诉之意。满院子这么多人,但凡有一个人泄露一点意思到老太爷或者老爷耳朵里,她的错处就大了。葛氏恨恨地想。
“你既然叫我一声二伯娘,我还不能教训教训你了。”她冷静了一下说。
“我上面还有嫡母呢。”春荼蘼语气客气,但语意却针锋相对,“真做错了事,二伯娘自然可以告诉我的嫡母来管教我。而且,我还有亲爹、亲祖父,哪敢劳动二伯娘。”意思是,隔房的伯娘,虽然没有分家,虽然辈分在那儿,但若无大恶,也轮不到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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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大家猜白毓秀的事,是谁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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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看在三舅舅的份儿上
“何况,我做错了什么?二伯娘一声不问,一句不说,上来就打?是我做了损害咱们安国公府的恶事了吗?是我气得二伯差点吐血,祖父差点晕厥吗?是我招来那些人,在咱们府门外的空地上服毒自杀吗?”春荼蘼步步紧逼,“二伯娘是长辈,要打我,因为孝之一字,我只能受着,可至少您得给我个理由。长辈,可以不讲理?长辈,可以随意欺侮晚辈?长悲可以冲到祖父的书房静地,动手打人?我的丫鬟是为了护我,才拦了二伯娘一下,您就喊打喊杀的。请问,凭什么?她是我的丫鬟,卖身契是我春家的,跟白家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还隔着房,您就随便一言定生死?再者,唐律有云:奴婢有罪,未报之官府而私自处死,也是犯法啊二伯娘。”
“你别跟我来公堂上那一套,你只告诉我,你大堂哥在哪里?”葛氏自知理亏,迅速转移了话题。
她以为,春荼蘼会想方设法不告诉她,也不会交出人,哪想到春荼蘼身子一侧,指着紧闭的大书房门道,“大堂哥就在里面躲着,二伯娘想要带他走,请便。”
葛氏一怔,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头转过无数念头。她这种人,一辈子没痛快办过一件事,面对人家的大方也要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做事有深意,别人太配合了就可能害她。
春荼蘼常想,两点之间最近的距离难道不是直线?古代好多女人这样生活,一股肠子至少拐八道弯,不累吗?遇到大事的时候,小聪明反而转化不到大智慧。可此时,到底葛氏对白毓秀的溺爱占了上风,她把牙一咬,几步上了台阶。
只是当她的手按在门上,将推未推之际,春荼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初春仍冷的寒风还要凉入骨髓,“二伯娘做这件事之前,侄女提醒您,还是好好想一想。”
葛氏保持着姿势没动,半晌缓缓半转过身,“不必用老太爷吓我。毓秀是我的儿子,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有我这个当娘的为他承担。哪怕是面对老太爷和二老爷雷霆之怒,我也甘愿。”
不得不说,春荼蘼虽然讨厌这个假模假式、表面端庄大度,实则自私自利的二伯娘,也看不起那个绣花枕头,连女孩都欺侮的大堂哥,但当娘的能为儿子豁出去到这个程度,她心中也难免唏嘘阵阵。
“祖父和二伯发火,都是为了大堂哥好,并不会真正伤害他。”春荼蘼严肃地道,“二伯娘应该防的是外头的人。”
“什么意思?”葛氏的身体整个转过来,却还挡在门前。好像谁要进去提她的儿子,她就要把那人咬死。
“二伯娘拼命要找到大堂哥是什么意思呢?”春荼蘼反问,“是想把他藏起来,还是送到外头去避风头?嗯,家里是藏不住人的,祖父连西院都搜了,自然算是表明了态度,绝对不会姑息的。想来,二伯娘是想偷偷把大堂哥送走,等风声过了再接回来。”
“那又如何?”白蔓竹上前一步,神态蛮横。
白毓秀比这两个庶出的小姑姑年纪还大,平时和她们关系很好,倒像是兄长,所以四姑五姑倒是不惜力气想帮忙的。
“二伯娘想过没有,这件事的风声过不去。”春荼蘼不理会两个小的,只对葛氏说,“七条人命,就送在咱们国公府大门外,就算祖父贵为国相,这件事也难善了。在这种情况下,谁敢私下收留大堂哥?您的娘家还是朋友?不怕引火烧身吗?又或者,难道您是想让大堂哥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过一辈子,娶不了妻、生不了子、跟乞丐混在一处,丧失尊严与尊贵?从贵公子变成脚下泥!”
葛氏及她带来的人,登时哑口无言。葛氏想到自个儿最疼爱的儿子落到那步境地,竟然一时心疼带惊吓,身体都颤抖起来。
“这还算好的。”春荼蘼又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只要大堂哥踏出咱们安国公府大门的一步,很快就被被人杀死,一点活路也没有!”
“你胡说!”白蔓羽道,“吓唬人吗?”
“长了脑袋会算计人,好歹也有点常识好吧?”春荼蘼对这两个被宠坏了的、庶出小姑姑从来就没有过好感,而且也不客气,“大堂哥明显是被人陷害的,目标是我们白府。他只要出了门,人家干脆把他宰了,直接来个死无对证。那时让祖父到什么地方去洗刷清白?二伯到何处去说道理?要知道死人不会说话,大堂哥这个黑锅是背定了!就连死,也背负着污名!我言尽于此,二伯娘您非要如何的话,我再不多言。”说完,带着小凤连退好几步,还做了个“您请便”的手势。
但,葛氏却犹豫了。腿也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儿子犯了天大的错,身为母亲的,第一时间就是把他护住,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也行。于是她六神无主,失了冷静理智。此时脑子冷了冷,终于琢磨过味儿来。
六丫头说得对,如今外面反倒不如府中安全。怕只怕,此事已经报官,儿子就算不死,也难免受很多很多的苦楚,那就跟动了她的心肝似的。
怎么办?能怎么办?
她茫然无措的四处看着,绝望的想抓到哪怕一根救命稻草。而当她的目光掠过春荼蘼,就见那丫头笔直的站着,被身上的翠绿色偏衽袄裙、头上梳得简单的螺髻、简单又大方的金镶嵌红玛瑙首饰衬得如挺拔的小青松时,立即眼前一亮。
“六丫头,荼蘼。”她又跑下台阶,扑过来,“从前千错万错都是二伯娘的错,这次你一定要救救你大堂哥啊。看在你爹和二老爷是一奶同胞的份上,救救你大堂哥!若你答应,你有什么要求,二伯娘都答应你!”
人家都说,白家的六小姐就是公堂上的活阎王,一言拉人活,一言推人死。她之前还一直鄙视六丫头身为贵女却从事贱业,现在才知道,不要轻易看不起人,因为困难的时候,活阎王有比什么贵女都管用,需要巴结。
而春荼蘼还没有回话,葛氏居然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
她登时皱眉,心中怒火蹭一下蹿到脑门上。
什么意思?她不答应,就用这种方式逼她?长辈都下跪了,还敢不点头吗?这是胁迫,她非常反感和讨厌。就连求她办事,也要耍心机,实在可恶!
于是她二话不说,也跪倒在地。
“二伯娘这样可折煞我了。”同时给小凤丢了个眼神,“我受不得您的大礼,不然可不得折寿吗?”
小凤平时扑克脸,木呆呆,但关键时刻反应向来很快,所以直接把葛氏给“扶”起来,春荼蘼倒还跪在地上。
“咱们家这样大,为首者只有一人,那就是祖父。”春荼蘼压着心头火道,“我也没有其他本事,就是听祖父的话而已。祖父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二伯娘不必心急,有话,不如等祖父从宫里回来再说。”
这话意思明确:别跪我,跪白相老大人去。
这时,小凤已经把深身瘫软的葛氏推到白毓风的怀里去。春荼蘼就对大萌使了个眼色,又对葛氏和白蔓竹、白蔓羽随随便便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她话已经说到,相信葛氏绝不敢轻举妄动,屋里面的白毓秀也不敢出来,那她就没必要待在这儿。但到底不能百分百放下白敬远的嘱托,于是留大萌一个人就行。
可她才迈出院子,迎面就差点撞上“嫡母”黄氏和五姐姐白毓燕。大约,这二位才得了信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六丫头,里头怎么样了?”黄氏直眉瞪眼的问,“听说你大堂哥被你抓到了,现在关到什么地方?可千万不能跑了,不然那七条人命,就得算在咱们白府的头上,所有人都得跟着吃瓜落儿。”
春荼蘼心中厌烦,可念在自个那位便宜爹,事实上的三舅舅的份儿上,还真不能放任黄氏不管。当年,三舅舅帮助自己的爹娘成就姻缘。现在,又帮助自己的爹娘再成就了姻缘。虽然目前还没有跟她见过面,便但逢年节,礼物就不少,可见心中是记挂着的。冲他,三房得维护。
再者,除了八妹妹白毓灵之外,七弟白毓飞对她的态度还可以。在府里府外见到,都笑嘻嘻的打招呼,给姐妹们的小玩意儿,也没特意落下她的,算是不错了。
“太太,请您回自个儿的院子去。”她不愿意叫母亲,像当年叫小徐氏一样,从来是称呼为太太的。
“府里有事,我哪能不出面?”黄氏立即瞪了春荼蘼一眼,越看这孩子越不喜欢。
“府里有事,自有祖父做主,您听命执行就好。”春荼蘼不耐烦,所以说得不客气,“这时候正乱着,您跑出来,不知道的,以为您是看热闹,看二房怎么倒霉。”
“你怎么这样说!母亲是关心咱们白家。”白毓燕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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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好老婆太重要了
“关心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在面儿上。”春荼蘼继续不客气,“谁都知道,大哥已经令祖父不喜,四哥又是个绵软的性子。二哥稳重,却是庶出,才能也不显,倒是七弟毓飞虽然年纪小,却很有些能担当的大丈夫样子。将来的家主之位,祖父可得好好思量呢。这时候露出幸灾乐祸的意思来,一会显得小家子气,不顾大局,二会令人觉得不明智。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来,整个白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是说太太有这个心,但这时候凑上前,很容易令人往不好的方面想。祖父若误会了,七弟的大好前途说不定会被耽误。”
黄氏虽然是心急,但并非是纯好意,也确实是怕被连累,更有借机踩一下二房的意思,顺便为自己的儿子铺路的想法。经春荼蘼这么一说,生生吓了她一跳。
“真是要帮二嫂的忙。”她辩解道,“但你这话说得极是有理,此时是非多,确实容易让那起子小人嚼舌头,相爷不明就理,被糊弄了倒不好了。”
“太太是个明白人,这就回去。”春荼蘼见黄氏乖觉,语气也松了下来,“若想真就此事帮忙的话,等晚上祖父布置好一切,亲自再来请命好了。”
她早晚要嫁人的,当不了白家的家主,偏偏白府里嫡孙不多,若能帮外祖父好好选一个合适的人,令白家享受着温和不扎眼的荣华富贵,她是很乐意的。
一行人这就往回转,快到分手的岔路上时,春荼蘼最后说,“太太和五姐姐下回出现,最好换一换衣服。”大唐的女性喜欢艳丽的颜色,今日黄氏和白毓燕也是大红大紫的装扮。平时这样倒是很端丽,可此时家中遭变,就显得有些刺眼。
当然也不用一味素净过头,如丧考妣似的,也不吉利。但她的话点到即止就好,如果黄氏母女连这点成算也没有,干脆别在国公府混了。
说完话,各自回院,三房那边有什么动静,春荼蘼就不关心了,一直在自个儿屋内静坐。
小凤和过儿都熟悉她的习惯,知道她看似发呆,实际上脑子里在想事情,也就不打扰。天黑的时候,各房都安安静静在自个儿院子里吃饭,没一个跑出来上窜下跳的。白敬远从皇宫回来后,就找人叫春荼蘼过去。
到这个点儿,白敬远肯定是在宫中和皇上吃过了,但春荼蘼还是装了一匣子过儿亲自做的点心,带着小凤来到大书房。
才进院门,正和大萌打了个对头。大萌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沉默的出去了。显然,白毓秀没闹腾,也还安全,大萌顺利的完成了任务,这时候被替换出府。
而等到了院子内,抬头看见台阶处站着,相当于守着门的人,春荼蘼不禁一愣。
“白管家!”他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县衙大牢里吗?
白卫连忙下了台阶,快走几步,压低声音道,“今天下午,二老爷急上了辞官折子,在户部挂印而去,到县衙里头替了我出来。二老爷说,子不教,父之过,不管这个案子的真相是什么,也不管最后怎么判,他都要承担责任。六小姐您说,二老爷这是……”
高招!聪明!一点不傻!春荼蘼想着,对白卫挑了挑大拇指,“不愧是二伯。”
下午的时候,白敬远在宫里,她在凌花晓翠,所以说,这个决定是白世林自己下的。怪不得下午葛氏闹得这么凶,他在院子里“养神”,都没有露面呢,原来自有主张。看这位二舅舅平时迂腐刻板,没想到关键时刻,敢于壮士断腕。而且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主动和被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给各方的反应也是天差地别,对最后结果的影响更是相差千里万里。很多人明白这一点,但就是做不到首先示弱。
狡猾的韩谋,把白敬远留到宫里,直到用了晚膳才放回来,说不定就是看白家其他人的态度,尤其是白世林的,毕竟白毓秀是白世林的亲生儿子,还是长子。不然,皇上问白敬远的话而已,犯着着这么长时间吗?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家里正有事。
而白世林的表态太及时了,及时到抢在御史弹劾发难和所有暗中发酵的不利舆论之前。这样,蓄势待发的暗箭杀伤力几乎消失殆尽。安国公府先是主动报官,没有试图压下事情,更没有仗势欺人。随后,白府的二老爷亲自入监,准备赎罪。
至此,外人只有赞扬的份儿,还有什么闲话好话?再者,这事与人家白府有没有关系还另说,指不定孩子在外做坏事,家长并不知情,也算是受害者吧。
这叫什么?这叫身正不怕影子斜。针对安国公府白家的势力,就是在暗中发力。现在,白家把一切摊在阳光下,不让他们玩阴的,所以形势看似紧迫,实际上前景开阔,游刃有余。
“现在二伯在县衙吗?”春荼蘼问,略蹙了蹙眉。县衙这种基层政府机关,监狱设施不十分安全,劫狱或者闯进刺客杀人神马的,实在很方便。
白卫摇了摇头,“县衙的县令大人说,二老爷虽然上表辞官,但皇上还没批呢,照旧是朝廷大员,县衙无管辖权,已经办理手续,越级呈送大理寺。”
春荼蘼点头,表示理解。
小小的县衙,在长安这种地方,管管平民小老百姓都得仔细些,谁知道哪方是权贵豪门的贵仆家眷?更别说这种涉及到顶级门阀之家的了。县令大人一定正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不能不立案,哪想到才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当然拍拍手直送大理寺,从此大家清静了。
“都有谁在屋里?”望着大书房映出的灯火,春荼蘼问,心中一叹。
白敬远年纪不小了,可因为儿孙不成器,居然不能安享晚年,还要操心费神。外祖父一生在政治上从没有选择错误过,可说是一帆风顺,要不怎么人称朝廷不倒翁呢。但不知是不是把太多精力放在朝政和家族之上的缘故,安国公府第二代还好,第三代真的没出什么人才,败家子儿倒是现成有一个,而且他老人家选儿媳的眼光也实在是差。
可见,一个好老婆有多么重要!外祖父的正妻一个跑了,一个死了,他一直没续弦,只有一个常年不露面有欧阳氏,还是个妾室,白府没个正经的当家主母,真是家不成家,把后代儿孙都耽误了。
“大少爷和二太太都在。”白卫毕恭毕敬答道,“府里府外,到处都严谨,相爷让我守在大书房外头,六小姐快进去吧。”
“白大管家辛苦了。”春荼蘼由衷的感谢,“幸好二伯父换了您回来,不然祖父用任何人也不顺手,做起事来倒麻烦。”
白卫有点激动,“谢六小姐抬举,哪称得上辛苦。”这是说,他比二老爷还重要?
春荼蘼点了点头,再没多说,走到大书房门前,轻轻叩了下门。
“是六丫头吗?”白敬远的声音传来。
“是。”
“进来吧。”
闻言,春荼蘼定了定神,示意小凤留在外头,自个儿提了点心匣子,轻轻推门而入,又反手把门关上。
“见过祖父。”在别人面前,她从来礼数周到。随后,看到白毓秀和葛氏双双跪在房间中央,虽不便出声,这两人还背对着她,也未必看得到,却还是屈了屈膝,悄悄站在一边。
“六丫头,上前。”白敬远叫她。
春荼蘼赶紧溜着边儿走到白敬远身后,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问外祖父有没有吃饱,直接把点心端出来,放到白敬远手边,又重新换过热茶。
点心是极家常的蜜枣松糕,但春荼蘼知道,白敬远因为年纪大了,味蕾退化,现在特别喜欢甜食,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她的点心可谓雪中送炭。再者,甜食能令人身体里产生相应的化学反应,心情不好的时候吃最好。
而唐代的茶多是茶砖,要敲碎了煮,口味比现代重,若不放其他香料,就有些苦涩,配着稍甜的点心,实在非常适宜。
果然,白敬远本来一肚子气,但在外孙女的殷切目光中,勉强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口,又接过热茶,抿了抿,心情突然没那么阴郁了。
祖孙两个互动,也不去理下面跪着的两个人。那两人倒知趣,头也不敢抬。大约因为之前吃不下东西,此时闻到苦中带甜的香气,葛氏还好,白毓秀的肚子发出很响亮的鸣叫,登时令他如冠玉般的面颊,红成一片。
春荼蘼往侧面站站,不正对下跪的二人。看来,外祖父是真的动了大气,不然不可能对葛氏如此严厉。他老人家平时对儿媳是很随和的,纵是犯了错,也很少下脸子,何况是跪在下头?
“趁着六丫头在,毓秀,你就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连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盏热茶,白敬远呼出一口气问,神色间已经平静不少,“也别嫌丢人,说不出口。如今你的脸都丢光了,连带着咱们安国公府,所以,你有什么说什么。将来十之八九会上公堂的,六丫头听得越仔细,以后就越能给你争取个从轻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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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咋回事涅,明天揭晓。
感谢peigougou打赏的价值连城和氏壁,久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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