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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暗花溟     美人谋律txt下载     美人谋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救命之恩,不是应该以身相许?

    杜东辰和杜含玉兄妹二人走出大书房时,天色已经渐明了。

    兄妹两个并不交谈,由杜东辰送妹妹回她的院子。因为商量的事情隐密,他们身边都没有留丫鬟或者小厮侍候着。

    眼看到了杜含玉的住处,杜东辰突然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问道,“三妹,你当初透露阿苏瑞在长安的消息给祖父,并说和春荼蘼有关,说服祖父借机打倒白家和春六,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吗?”

    杜含玉心事重重走在前面,杜东辰停步时,她都没有注意,但当她听清这句话,蓦然就定住了身子。犹豫片刻,才回转身,“大哥是什么意思?”

    “你说过,你无意间看到贤王世子酒醉,从他的醉言之中,得知了西突厥王的王弟正秘密潜伏长安,并迷恋春荼蘼。若他被捕,一定会牵连到白家。除此之外,就没有瞒着我,瞒着祖父和父亲的其他事情吗?”

    “没有。”杜含玉回答得极快。

    “是吗?”杜东辰明显不信,眼神在昏昏沉沉的微明中闪烁,“长安城里,谁都知道贤王世子对白相的六孙女有情有义,也都知道他们无法成就姻缘。毕竟皇上虽然春秋正盛,却也年过不惑,膝下却没有一位皇子。大家嘴上不说,其实都有猜测,韩无畏未必是将来的西北大都督,很可能受封为太子。而皇上,是不可能让白家再出一位皇后的,何况春六曾经抛头露面上公堂,已经绝了身为母仪天下之路。所以,韩无畏为春六酒醉说得通。再说阿苏瑞,形容高大俊伟,出身突厥皇族、顶着狼神之子的句号,武功高强……很容易迷惑年轻女子。若说春六与他有瓜葛,也说得通。到底,她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他的状师!可为什么我却觉得,你对阿苏瑞有不同的心思呢?撺掇祖父发难,是否有你的私心在里面?”

    “大哥,这是诛心之语,你这样说,叫妹妹怎么活!”杜含玉突然就呛出眼泪。当然,那泪水为什么而流就说不定了。是恐慌?是愤恨?还是别的什么复杂情绪?

    杜东辰却仍然保持着可怕的平静,没有上前哄劝,只道,“你大约不明白,心里的事,不经意间会通过眼神流露。在公堂上,我不止一次见你盯着阿苏瑞。”

    “我……我是想找出他的破绽。但我不明白,哥哥在公堂上,为什么不用他和春六的事情来攻击!”杜含玉有些发急。

    “没有证据的事,却红口白牙齿说出这种毁人名节的话,只能让咱们更落下风,在皇上那儿落下更坏的印象。”杜东辰哼了声,“你懂什么,总是自视聪明,却只是小聪明。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却不得不说,与春六的大智慧相比,你真的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至少,我不会让男人半夜偷偷摸进闺房!”杜含玉急了,冲口而出。

    杜东辰瞬间白了脸,在这样的天色下,竟然像是半透明一般。为了春荼蘼,他心中阵阵刺痛,却不能说出来。而杜含玉说出话就后悔了,却再也收不回,只死死咬着嘴唇,站在那不动。

    杜东辰沉默片刻,突然自嘲地笑道,“是吗?原来你一直盯着春六!原来你因妒生恨,却拿家族做了筹码!你敢说,你不是私心作祟?”

    “不,不是!”杜含玉上前拉住杜东辰的袖子,“大哥,我承认我恨春六,我恨不得她重新跌回泥里,做她的军户女,小状师,再顶不了长安贵女的头衔。但是,我也是为了杜家,为了祖父啊。白家是祖父心里的刺,是一定要压倒不可的。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机会!这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事!”

    “是吗?可是如今,杜家被你的多情心思害惨了。”

    “那是大哥没有打败春荼蘼!那是祖父当年……”杜含玉被人揭破伤疤,开始口不择言。

    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明明是把春六踩死的机会,怎么就让春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反转成这样?把整个杜家都陷在了坑里!本来她设想,让阿苏瑞倒霉,春六和白家受到皇上的惩罚。至少,得是个大大的没脸吧?然后她利用自家的权势,把阿苏瑞从死路上偷偷替回来。救命之恩,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吗?那时,只要她愿意和阿苏瑞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他难道不感动?他难道不该丢掉对春六的迷恋,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爱他的人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春六上了公堂,居然能让阿苏瑞当一个什么从来没听说过的“污点证人”,之后通过八议之减等,向皇上请章减刑。最后为了达到目的,还牵出陈年旧案,惊天动地的旧案。

    她哪里知道,朱礼谋反案,许尚书遇刺案是祖父做下的?如果知道,她就不会冒险。她不是故意的!她从没想要这样的结果。可是现在,事情已经不按她的预料发展了。

    她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张网,由她牵的头儿,最后却笼罩在自家身上。而且,越收越紧。

    “是吗?原来都是别人的错。可怪大哥就算了,怎么有脸怪祖父?”杜东辰忍着怒气,“别人可以骂他狠毒,于朱家而言,与祖父更是血海深仇。独是你,不能说这种话!若非杜家乃大唐第一家族,若非祖父是大唐第一权臣,若非他把姑母送上皇后的宝坐,若非他铲除了朱家的威胁,你能有如今的风光吗?凭什么放眼大唐,除了公主外,就数你的身份最高贵?那都是他双手沾了鲜血,谋算来的。你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享受了长安贵女之首的待遇,就该承受杜家倒台的后果!”

    “大哥,你原谅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害人不成终害己,这话果然不错。”杜东辰深深吸着黎明时的清冽空气,胸中满满全是凉意,“从前,我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因为没有怀疑,也就没有留意。后来猜测你对阿苏瑞有情,把疑惑慢慢串起来,发现其中确实有因果。许尚书遇刺那天,祖父也没想到你和娘去洛阳的路临时更改,结果在长安城外,你亲历了那场杀戮。也是误打误撞,咱家受了损失,娘和你惊吓过度,娘的身子更是从此衰败下来。这样,倒令皇上没有怀疑杜家。娘后来说,晕倒之前,恍惚看到一个西域人救了你。那人,是阿苏瑞吧?我现在已知他是狼眼的头目,想必所猜测的不假。”

    杜含玉这时想反驳,却在自家大哥的犀利言词和灼灼目光下,开不了口。

    “你那时,就对他情根深种,所以你特别喜欢打听西域的事,谁给你提亲,你也会想办法拒绝掉。我还以为,你是喜欢西域的事务,什么都讲给你听。春六被白相认下后,你只是看不起春六,对她却并没有特别重视。直到,你在山上遇险归来。照理,你们共同经历了绑架,关系应该好起来才对,却偏偏变得更加恶劣。而且,你说的那套如何脱险的说词漏洞百出,显然是有人救了你们。不然两个姑娘,如何能逃离恶徒的魔爪?那人,也是阿苏瑞吧?”

    “当时我确实晕了,春六没告诉我整件事情,但我知道……是他。”杜含玉低下头,不伪装了,因为她已经被哥哥看透了,再不承认,还有什么意思?

    “有一次在街上遇到春六,正有一个面目丑陋的西域人被追打。春六冲出去见义勇为就不提了,你居然拿自己的帕子给个贱民包扎伤口!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你不比八妹,做事一向有分寸的,怎么会把随身的东西给了外男?我还以为你是和春六别苗头,现在想来,那个丑八怪是阿苏瑞易容的对吗?”

    “是。”

    “那时有个胖子把阿苏瑞带走,自称叶记的老板,我一直没有留意,因为那胖子实在很会让人忽视他。现在我才知道那也是本事,而他名为锦衣,更是阿苏瑞的左膀右臂,如今还关在一处。这些事实放在一处想想,小玉,你觉得还能瞒我到几时?”

    “大哥!”杜含玉双膝一软,跪在杜东辰面前,身子不自禁的发抖。

    自从春荼蘼一手扭转局势,她就心中忐忑不安,觉得自己成了家族的罪人,只是她不敢承认。如今让杜东辰挑明,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为什么要惹春荼蘼呢?但凡惹了春六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如果她不是想借机报复,想抢走阿苏瑞,祖父怎么会打错算盘!、

    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了!

    “起来。”杜东辰的声音冰冷中带着无奈,“仆人们要起床了,你想让所有人看到?”

    “大哥会告诉祖父吗?”杜含玉害怕起来。

    杜东辰摇摇头,“事已至此,只怕是天意,借着你的手,毁了杜家而已。就算是……恶有恶报吧。”说完,甩手走了。

    晨曦,本是希望之所在。可此时杜东辰的背影,却显得无比苍凉和疲惫。

    长辈做的恶,他没有参与,可正如他所说,他没办法选择出生,但做为杜家的嫡长孙,既然享受了最大的利益,该还债的时候,他不能退缩。只希望,春六找不到证据,让杜家还能老小安好,回乡下过平淡的平民生活去。

    若春荼蘼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感叹杜东辰绝对是个人才。通过一点点细节,就推测出杜含玉的动机,实在是敏锐。但,有句话,她也会告诉这个长安城内,除了长安双骏外最出色的年轻男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尤其是,做了那么大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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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魔盒

    突厥王子案的第二堂公开审理,因为皇上龙体欠安而拖后了七日。但,时间不停向前,在第一堂结束的十日后,终究还是又开始了。

    而对于代表御史台,也就是公诉方的杜东辰来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春荼蘼和他是攻守关系,春荼蘼攻,他只要守住阵地就可以。

    但,他仍然觉得很难。因为他永远也无法猜测,春荼蘼手中到底有什么筹码。

    那两个案子,祖父手段狠厉,可以说赶尽杀绝,应该没有留下重要的证据。若是有,他也必须让证据失去证明效力。就算皇上已经心知肚明,表面上只要不定罪,杜家就有活路。

    所以这场官司,可以说是生与死的较量。

    例行的程序后,杜东辰抢先开口,“上一堂,春状师提出对朱礼谋反案和许文冲遇刺案的诸多疑点,那么这一堂,该拿出证据来了吧?毕竟,口说无凭。”

    “杜大人说得有理。”春荼蘼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回身从过儿手中捧着的木盒子里拿出一张纸,双手递到站在公案旁边的高公公手里。

    “这一份,是从罗大都督府失窃的箱子中得到的杜衡手书原件。”春荼蘼解释道,“上回说了,这是阿苏瑞从西域贼人手中截获的,如今无偿呈上,为破解朱礼迷案提供证据。在这封信下,附的是杜衡往年所写公文,由此可对照笔迹。”

    “皇上,微臣上堂已经提出了反对意见,毕竟书信之物是可以伪造的。事隔这么多年,期间有太多变数,不能以此为准。”杜东辰高声反对。

    “春状师以此为证据,暂且记下。杜爱卿,对推之时,你尽可依律反驳。”韩谋无喜无怒的声音,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而且,他说得有理。哪一方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对方再推翻就是,却不能阻止别人。

    “这一份,是前刑部尚书许文冲呕心沥血所得的证据,也就是当年携带《十议疏》之商队的吴老板所遗之自白书,由王日安转交的。王大人一年前在洛阳,也被灭品。此自白书中,清楚表明是杜仲出面,代表杜衡威逼利诱诚信商号,让他们成为朱礼案安案的关键一环。杜仲是如何行事的,都说了些什么,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许尚书亲赴洛阳取此证物,因此被害。与此同时许府遭窃,被盗一本名册。”

    “什么名册?”从高公公手中接到自白书,韩谋皱眉问。

    “全部死亡的证人名册。”春荼蘼三度从盒子中拿出证物,“一共一百七十五人,都是与朱礼谋反案相关的,无论涉案深浅,无一人逃脱了死亡的命运。这个册子,清楚注明了死者的姓名、年龄、身份,以及与案件有何相关。还有,他们死亡的时间和原因,包括死因的疑点。能把这些细节调查清楚,许尚书真的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这些都是纸证,岂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杜东辰咬着牙,打定主意死赖到底。为了家族,他什么也顾不得,别说只是厚起脸皮了。

    没有人证!没有口供!春六再能耐,再本事,又能变出什么花样?

    春荼蘼却不理他,直接对韩谋报告,“想必皇上还记得红绣鞋案吧?案中的死者之一方宝儿,正是朱礼正妻的外甥女,因受本案牵连,也被打入大牢,最后被循私枉法的杜衡以死囚换回前奉国公府为妾。但,方宝儿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她如此忍辱负重,就是怀疑朱家是被杜衡陷害,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潜伏在杜衡身边寻找翻案的机会。结果,苦心人,天不负,她终于得到两件至关重要的证物!”

    “就是那份自白书和证人死亡名册?”韩谋问。不是做戏,是真不知道。

    春荼蘼点头,转向堂下众人,“诸位一定疑惑,为什么方宝儿会得到这些重要到能要人命的东西呢?她又是从何处得到?什么时候得到的?答案就是……”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提高了声音,“方宝儿经常在杜衡的书房侍候,常年留心之下,查到了杜衡的秘密文书都藏在哪个暗格中。几年的青春,对女人来说最美好的时光都在对一个老头子虚与委蛇,那样刻骨的委屈和痛苦,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机会。身为女子,我钦佩她为报恩而舍身取义的行为,尊重她为使姨母一家沉冤得雪所下定的决心!”她适时的煽情,一是为方娘子感动,二是要调动公堂的情绪。

    要知道,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就算贵为天子,只要不是昏君,就不能罔顾民意!而当皇上要办什么人、什么事,民意也是最强大的后盾。

    果然,堂下一片骚动。

    汉民族,自来都身有侠气,不然怎么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古人的心灵还没被物质污染严重,听了春荼蘼的话,人人登时就涌出几分热血,觉得方娘子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至于她是何时得到的证据,方宝儿也有遗言留下,正是许尚书遇刺的当天!而许尚书遇刺,前案中已经说明,根本不是沈正山报复,而是被朱礼案的幕后黑手买凶杀害。这一点,狼眼的头目阿苏瑞可以做证。他还有证言……”春荼蘼第四次从木盒子中抽出写满字迹的纸张。

    杜东辰看得紧张极了,而其他人则好奇极了,真不知道春六小姐这个盒子是不是魔盒,从里面能掏出多少可怕却又真实的真相。

    “阿苏瑞证明,在狼眼完成杀手任务后,从许尚书的尸体上找到了一封书信,交给了随后赶到的买凶者代表人。据他的描述,虽然对方蒙着脸,看不到真面目,但其身形和眼神,与杜仲一般无二。而且那人还双手使刀,与杜仲也完全相同。”

    “杜仲已死,如今阿苏瑞说什么都行。”杜东辰抓住一切时机辩道,“他为了脱罪,其诚实度又有多可信呢?”若不见缝插针,只能被春六压得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而他的话,也确实在一部分人心中激起怀疑。到底,夜叉是外族人。

    “杜大人是不是特别庆幸,杜仲因为红绣鞋案而被斩首了?”春荼蘼冷笑,“这么重要而关键的人物和线索,就此了断。说起来,杜仲对杜家还真是仁义啊,活着,是忠实的走狗。死了,斩断了冤案的首尾。你们家,不打算好好补偿他吗?”

    “春状师,这样说,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春荼蘼点头,“没意思,我还不说了。”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派人,为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包括人参公鸡。她只守着自己的底限,那就是正义和真相!

    “你们双方,克制一下,不得争执与本案无关的事。”韩谋适时“劝架”。

    春荼蘼前世做了多年律师,经过千锤百炼,再说她讽刺挖苦杜仲的事,也是有意,是为了让看审者对杜家的恶感再加深。此时经韩谋一说,很快认错道,“皇上教训得对,是民女激动了。本案复杂,要理清脉络,时间上有些紧迫,干脆我简略说吧。许尚书身上带的自白书和杜家书房中的证人死亡名册同时丢失,又同时被方宝儿盗出,这很说明问题吧!”

    她没有人证!也没有画过押的口供!她没有人证!也没有画过押的口供!杜东辰反复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说出天大的理,也不能落到实地。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方宝儿不仅是民女的旧识,后来更无意中认识了阿苏瑞,并引为可信任的朋友。她怕不能摆脱杜衡的魔爪,就把得到的东西转交给阿苏瑞,认为那样会比较安全。所以在此案中,这两件关键性的证物也是由阿苏瑞提供。”她为朱礼翻案,纵然是想让真相大白,惩治恶徒,安慰方娘子的在天之灵,但初始的目的是为了给夜叉减罪。所以这时她撒了小谎,硬说方娘子的证物是由夜叉转交的,为夜叉的戴罪立功行为增加筹码。

    证明许文冲遇刺是阴谋,乃其一。提供自白书和证人死亡名册,乃其二。等寻到那个帮助扫尾的杀手组织,乃其三。之后再加两条小功劳,八议之大功者,他就坐定了。

    一边,沉默的站在堂上,时刻保持警惕的封况一口气差点憋死自己。那名册明明是春六小姐给了他一个地址,他亲自己挖出来的好吗?不过……既然皇上都不开口,他当然也闭嘴了嘴。

    他不知道,那地址是春荼蘼从方娘子遗留的盒子中找到的。盒子太小,藏不下名册。

    “还有吗?”韩谋问。

    春荼蘼用力点头,表示有得不能再有了。于是,她第五回从盒子中取出证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杜东辰一眼才道,“这两份证词,可是有活人能证明的哦。”

    杜东辰面上保持着冷静,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不,她是诈他的!不可能有人证。当初祖父做得狠决,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把事情前后都好好捋了一遍,确实不可能还有涉案者活着。当初,哪怕一个最不起眼的小狱吏,也给干净利落的做掉了。那个告发朱礼的门客,更是全家死光。死因,是一把大火。

    所以,春荼蘼哪来的证人,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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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两个证人

    “皇上,我想请杜衡当堂作证。”春荼蘼面向韩谋。

    “你说的证人,不是他吧?”韩谋也有些意外。

    春荼蘼摇头,“不是。但我见他老人家正在堂下看审,顺便问几句与案件有关的话而已。”

    “准。”

    韩谋的话音一落,杜衡就连忙站起来,走到公堂中央,摆出一幅泰然的样子来,望向春荼蘼。就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从红绣鞋案就开始坏他的事,现在更把整个杜氏家族都逼到了角落里。他心中责怪三孙女多事,但此时突然明白是自己错了。对杜家可以预见的败落,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他莫名的生出些愤怒。

    “杜仲,可是您的贴身侍卫?”这时,春荼蘼问道。

    “不错。”杜衡回答,虽然已是平民,但前国公的派头还有。其实在红绣鞋案中,他是被判软禁在家的,可他就这么随便出来看审了,皇上只当没看见,也助长了他的气馅。

    权势,蒙蔽了他的心灵,让他斗胆从前做出足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事,令他如今疏忽了很多为臣者该有的谦卑,得意忘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长久,怎么可能一直站在权利的巅峰?

    “他的身世,您可知晓?”春荼蘼又问。

    杜衡皱皱眉,不知这些问话有何用意。

    杜东辰与祖父心意相通,上前拦道,“春状师,你一直问杜仲的事,与本案有何相关?”

    “假设杜仲是狼眼组织与买凶者之间的联络人,他就是非常重要的。而他的背景,自然能牵出更多的证据。”

    “杜衡,你老实回答。”公座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杜东辰心里一凛,明白这是皇上嫌他打断春荼蘼了。可他,有什么办法?

    “回皇上的话,老臣……”

    “应该自称草民。”春荼蘼好心的“提醒”。

    “草民自然知道身边人的底细。”杜衡气得咬牙,面儿上却还恭谨。

    哈,这么憋气,会得癌症的。春荼蘼暗爽。为了方娘子,她极度厌恶这个老淫棍。

    “杜仲本是孤儿,从小被我收养。后来草民见他有习武的天分,就找人教了他武功,又送到军中历练了几年,之后就一直跟在草民身边办事。皇上知道,老臣经常被人暗算的,不得不找人贴身保护,免得被宵小之辈得逞。”说着,眼角寒光刮了眼春荼蘼。

    “杜老爷子,指桑骂槐这招,您用起来太失身份了。”春荼蘼笑着说,慢慢踱到杜衡的身边。而她那笑眯眯的神态在杜衡看来,极度可恶。

    “诚信号的吴老板,不是杜仲的远亲吗?”韩谋提出疑问。

    “皇上所言不错,但他们是在杜仲成年后才相认的。之前,互不相识。”杜衡答道。

    想必,吴老板还以为靠上了大树,没想到招来了大祸根。而杜仲从小孤苦,未必对远亲没有怨气的。所以,他害起人来才毫无顾忌。

    但,世上有的是比他还凄惨的孤儿,人家也没像他那么狠毒。所以说,自己人性不好,还要去责怪别人,实在是最最不要脸了。

    “就是说,杜仲除了吴老板一家,再无亲近之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了?”春荼蘼插嘴。

    “是。”杜衡回答她时,可没那么态度良好。

    春荼蘼不以为意,又问,“他年纪不小,为什么没有成家立室,生个一儿半女?”

    “春状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杜衡再也控制不住,伸手指向春荼蘼的鼻子。

    这时候,两人离得有点近,杜衡一挥手,似乎要打她耳光似的。旁边的白敬远看到,以前所未有的快速度冲过来,什么儒雅,什么风度,全扔一边去了,挡在春荼蘼面前,怒道,“老匹夫,有话说话,你动手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是春荼蘼事先安排的,她也吓了一跳。但白敬远这么维护她,她紧跟着就是一阵感动。血浓于水,解决了和外祖父的根本矛盾,也就是爹娘的事,亲情真的慢慢培养出来了。

    但……

    “都退下!”韩谋一个龙吟,彻底解决问题。

    两个斗了一辈子的朝廷大员,分别退下,坐好。但白相公堂护孙女的佳话,之后还是被八卦之辈传遍长安。甚至演绎成了公堂全武行,整得刀光剑影的。

    “好吧,我不敢问杜老爷子了。在皇上面前,在公堂之上,一个白丁居然如此嚣张,民女是见识到了。”春荼蘼拉回话题,不介意在某个失去圣心的人脸上,又踩了几脚。

    “事实是,杜仲四十多了,表面上却真的无妻无子。”她自己接过话题,“可是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真的只满足于对主人的忠诚,没有其他想头了吗?身为主人,让自己身边的第一可依赖的仆从连个家也没有,说起来,还真是凉薄啊。”

    “你这样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杜东辰冷声道,“杜仲已经死了。”

    “是啊。”春荼蘼抽出插在后腰上的折扇,唰的打开,轻轻摇着,“但是,他身边的人没死。”

    “你说什么?他身边的人?”太意外了,杜东辰立即惊问。

    春荼蘼向后退了几步,好像怕了杜氏祖孙,担心他们都会伤人一样,“大约是杜衡不允许杜仲成家立业,好方便供自己驱使,也免得他生出二心吧。唉,这真是自私的想法啊。难道部曲随从就不能有家庭?难道他们就没有感情?难道他们就只是奴仆,而不是一个人?!但一个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想有妻有子是基本的需求啊。所以,杜衡偷偷在外面养了女人,只是一直隐瞒着而已。而杜家人都特别信任杜仲,从没有人怀疑过他,他出门也很自由。”

    这一下,杜衡和杜东辰都震惊不已。

    杜仲有女人!甚至是有家!这样情况就不同了。不,简直是坏透了!杜衡所做的所有阴私缺德事,都经过了杜仲之手。后来,因为红绣鞋案,杜仲伏法,杜衡虽然痛失左膀右臂,但他同时也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来着。因为那对杜家来说算是去了一块心病,剜去一个烂疮!可现在!情况突变。因为男人有事,极可能会对老婆说的!那样,春六手中就有证据了!

    春六手中没证据!春六手中有证据!一字之差,对杜家来说就是天堂和地狱。

    “春状师言之凿凿,但,你不能胡乱拉来一个女人,就说是杜仲的家室。”杜东辰只愣了片刻就大声道。不得不说,他居然能找出借口,反应真是快。

    “这名女子,名叫玉楼。”春荼蘼对答如流,反应快得让旁人对她的说辞,天然就有几分相信,“几年前,她曾是春风阁的头牌姑娘。杜仲外出办事,出入过风月场所,和玉楼有了情意,后来就为她赎身,在外面悄悄安置了。我说的这些,自然有春风阁的老板作证。另外,我还有柜房的交易单子,是杜仲提银时所办的手续。玉楼的身价,可是不低哪,那样大笔银钱出入,很容易查到。”说完,她再度打开“魔盒”,递上口供和证明书。

    柜房,不是银行票号,但具备了它们的功能,由官府主办。别人没想到,春荼蘼居然连人家往来账目也不放过调查,而且还经过了皇上的同意。

    其实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与许多事有关联。只要认真,总找得出牵扯。

    “我说哩,玉楼姑娘几年前突然芳踪不在,原来是从良了。”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说道。

    杜东辰的脸都绿了,因为这完全是致命打击啊。

    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想到一个反驳理由,“一个妓女所说之言,有多少证明力呢?谁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收买,做了假口供。”

    这,就有点无赖了。可他除了无赖,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他以为春荼蘼会生气着急,哪想到这姑娘只是笑着摇头,好像早知道他会如此。

    他控制不住的红了脸,却听春荼蘼道,“一个证人的口供不可信,那么两个呢?”

    对啊,她说有两个证人!

    “一家人说的话,也不能作准吧?”杜东辰顶回去。

    “杜大人以为我说的第二个证人是谁?难道是玉楼的贴身丫鬟或者她和杜仲的儿子?才不是哩,请您放宽思路,回忆一下,贵府可曾遭过贼?除了……方宝儿盗书那件事。”

    杜东辰很茫然,不自禁的望向祖父。见杜衡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有些发飘,蓦然记起了一件事。那时候他还是少年,曾经听说府里丢了金银等物。但,那与第二个证人有什么关系?而且杜府失窃,是没有报官的。春荼蘼又是从哪得知的?

    “这就是古语说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就是什么叫隔墙有耳。”春荼蘼眯着眼睛看向杜衡,那样子和白敬远像极了,令杜衡有一种她很老谋深算的感觉。

    “那天,恰巧杜衡与杜仲交待事情,那贼偷东西时被发现,慌不择路,躲进了大书房。因为他的轻功能非常好,杜衡和杜仲都没有发现书房中还藏有别人。于是陷害朱礼,及之后如何善后的话,那个贼听了个满耳。但他是个小人物,管不了别人的事,听过也就算了。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个贼不久前犯事被抓。他听说了朱礼案要重审,就托人递过话来,也要做污点证人,以换取减刑。虽然说,我的证人一个是贼,一个是妓女,但他们是两个人,而且有刑部官员可以作证,他们是分别提审的,没有串供的可能。如果,他们的供词得一模一样,那证明力就足够了,杜大人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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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月票追到离三名只差十票不到。今天正好在别处无缘无故被骂了,而且很伤人的骂法,起因不过是我去回了个贴子。看到我这边书评区,心情好了很多,因为觉得,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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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六十二章 她的好消息,就是他的坏消息

    杜东辰没有回答。

    而这时,小凤突然快步穿过整个大堂,到春荼蘼身边,耳语几句。杜东辰始终在注意春荼蘼的动静,见她唇角微弯,露出笑意,心头不禁大凛。

    她的好消息,就是他的坏消息。

    “公堂之上,不得窃窃私语。”公座上那位不乐意了。

    他看似平静威严,实际上心中很是焦急。每天,他都看着他惟一的儿子,戴着枷锁站在堂下。虽然因为顶着突厥皇族的身份不用跪下,但也很辛苦啊。是他的错,令儿子受了二十多年的苦,现在他没办法明着补偿,只求阿苏瑞能堂堂正正做个身份无比高贵的人,得到应得的一切权势地位与幸福。

    而如今近在咫尺不能相认,还得看着儿子受苦。那滋味,任何一个当爹的都难以接受,而没当过爹的人都不会懂得。何况,他这个爹就只有这儿子一个,自然更加宝贝了。

    “皇上,是奉旨‘请’罗大都督的人回来了。”春荼蘼连忙回禀。

    “哦?”韩谋有些惊喜,“人在何处?”

    终于赶回来了啊!其实,他龙体欠安是假,等着幽州大都督罗立被“带”回长安是真。

    “回皇上,罗立大都督已到刑部大堂之外。”春荼蘼躬身道。

    “带进来,朕要问他的话。”韩谋吩咐。

    韩谋是皇上,说的话是金口玉言,是圣旨,没有人敢违背的。所以很快,罗立被带上了堂来,满身的风尘仆仆,一脸的谦恭谨慎,眼神也端正,没看旁边的杜衡一眼。可是春荼蘼有理由相信,他的心眼和杜衡交流了几个来回。

    “参见皇上。”规矩的叩拜。

    被“带”回来的突然,他非常意外,却不能反抗,也不知道这边现在是什么情形了。但那明明是押送,皇上居然安排了暗卫执行,所以他已经明白形势不乐观

    “罗爱卿平身。”韩谋挥了挥手,开门见山地道,“把你叫回长安,是因为一桩多年前的案子,朱礼谋反案。当初,是爱卿举报朱礼,也是爱卿截获罪证,与本案大有关联。少不得,朕要让你辛苦一趟了。”

    “为皇上办事,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韩谋这话听起来和蔼,但后面的意思却重,罗立本来已经站起,吓得再度跪倒,又一个头磕在地上,“只是微臣当日是公事公办,无意间截获那封献给西突厥王巴戈图尔的信,立即就通过正常途径,呈送到圣前,对那只商队也没有胡乱刑求。惟一的错误,就是没看住人,让商队的伙计,那名潜伏在我大唐境内的奸细,本案主犯之一,畏罪自杀。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罗爱卿,朕找你来,是让你做证,不是要惩罚你。”韩谋突然和颜悦色,于是就显得更加可怕,“当初的失误,朕不打算再追究了。但是,春状师有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如若不然……后果不是你罗立的脑袋能赔得起的。”

    杜东辰冷汗滑落,那感觉……就犹如一条细细的毒蛇,从后脑蜿蜒而下,直没入脚跟。

    在这个案子上,他早就感觉皇上有偏向。当杜家和祖父被春六的几个疑点,绑在了最大嫌疑人的柱子上之后,皇上必定非常恼火愤恨。毕竟皇上向来霸道,不能容忍臣子耍手段,何况是趁他重伤时,杀了他潜龙之时的朋友、国家的股肱重臣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只是因为多年前的时机不到,如今在律法上证据又不足,皇上才死忍着,不能下旨大开杀戒罢了。

    可现在,皇上已经明显偏手于对方了啊。那样,他们杜家还有什么生路?那似乎就像,地面上露出一截最微不足道的小苗,却被春荼蘼于遮人耳目的乱草丛中一把抓住。最后,拉出来盘根错节的全部,于是几百年老树,倾倒于即刻。

    只希望罗立明白,说实话,他也必死这个道理。只要咬死了牙不承认,皇上想推行以法治国的国策,没有真凭实据,就暂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要有时间,哪怕想办法逃到东瀛或者西域呢,好歹有一条活路。

    大势已去,他却必须抓住“势尾”。

    “春六,人已经在这儿,你快问。”那边,韩谋催促。

    春荼蘼应下,走进罗大都督。

    两人之前见过,但罗立死也没想到,自己曾经轻视的小姑娘,军户贱业出身,却是白相的孙女,真正的长安贵女,而且如今明显受到皇上青睐。当初,他曾因为愤恨想杀她,后来因为韩无畏的明示和暗示放了手。现在他非常后悔,若不是这个厉害的贱人,事情何至于此?他虽身在幽州城,但杜衡给他通过气儿,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可之前的事却很清楚。

    要坏事了!就坏在这臭丫头的身上!

    而他心中的臭丫头,此时却态度良好的走近,因为他跪着,干脆自己也蹲下身子,“罗大都督,时间紧迫,干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也累了一路,说完话,您尽可以到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地方去休息,等着第三堂的本案审结。”

    “春状师请问,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罗立“真诚”的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转头去看杜衡。心中却道:明明是被控制起来,不让他与外界接触!

    “其实很简单,就是问问当年当月当日,您截获朱礼的通敌信时,巡逻的路径是什么?”

    罗立愣了下,因为春荼蘼的问题出乎预料。其实堂上堂下,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但看过不止一次春荼蘼辩护的人们,却深信她这问必有重要的意义。

    春荼蘼等了片刻,见罗立似乎在沉思,干脆起身,从过儿捧的木盒里,拿出两张纸。杜东辰看到,纸上有红色、绿色和黑色的线,登时纳闷那是什么。

    好在春荼蘼很快开口解释,同时把一份呈送到公案上,“我从幽州军中的一线将领们那里反复查证过,黑线是简略地图,绿线是常规的巡逻路线。而红线嘛,则是那天罗大都督巡逻的路径。”说着,又对等在附近的大萌和一刀招手。

    这二人立即上前,得到高公公的点头后,就在公座和康正源负责纪录的副座之间,树起一块贴满白纸的板子。上面,是放大十数倍的地图和路线图,也是黑红绿三色。

    春荼蘼拿着一根小细棍,站要板子前,指着图纸讲解道,“大家看看,红线和绿线的差异有多大?而且黑线旁边有黑字,已经写得明白,红线所到之处,是商镇与百姓聚居的地方,到这里来例行军事巡逻,真的很奇怪哪。”

    “那是……那是因为,幽州地界,胡汉杂居,又是军事重地,偶尔也要查查,那繁华平安之地,有无西域诸部的细作出没。”罗立解释。

    “罗大都督镇守幽州多年,却只有这一次想到去查细作,巡逻路线还是绝无仅有。结果却竟然真的查到了那么重要的事,还真是一抓一个准。罗大都督,您莫非有神异的预见功能?还是老天特别关照您?”春荼蘼笑问,“又或是,您特意到那里去等?但您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奸细啊?还有,您是幽州最大的官,您平时都不亲自巡逻的,那天突然这么做,据说兵士们感动坏了,认为您是以身作则的好官!”

    罗立是武将,口才本就不好,又因为心虚,一时竟无法答对。

    春荼蘼却又拿着小棍,指着地图道,“诸位再看,红线所到之处,并无出关之路,也没有大型通商会所,那么诚信号为什么到此地交易?罗大都督又为什么选择了这条路线巡逻?说是巧合,糊弄谁呢?其实,是那个地方没有官府和军府的设置,不容易被其他人搅局坏事吧?”

    一片椅子倒地的声音后,堂下有好多看审者站起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地图。春荼蘼一挥手,大萌和一刀抬着板子,围着公堂转了一圈,让众人看清楚。

    堂上,韩谋也拿着那张地图,皱眉细看。

    罗立把这一切看个满眼,胸口似被人掏空了,心也不知何处着落。这时,春荼蘼却又蹲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罗大都督,您可知,什么叫污点证人?”

    罗立怔住。

    他当然知道,这是在提出为阿苏瑞八议减等时,春荼蘼发明的词。略转过头,就看到一双慧黠的眼睛,心头不禁一动。

    春荼蘼立即加码道,“您府上丢的那口箱子,阿苏瑞可是献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无论珠宝还是皇宫密道,又或者是那封杜衡的亲笔信,罗大都督都说不清哪。但是吧,事有轻重,罪有主从,若认罪态度良好。罗大都督……”

    “如何?”罗立心中紧张,提着一口气,追问。

    “您想保命是不可能的。”春荼蘼实话实说,“但,您的全家却能活下去。尤其,是您那一对最受疼爱的双生女。怎么样,这个污点证人做得吗?”

    “你说了可算?”

    “刚皇上说了,您是来作证的。”春荼蘼站起身,给了一个“你懂的”神色,“我给您时间好好想想,希望您好自为之。”

    公堂上乱哄哄的,春荼蘼又是蹲在罗立身边低声说话,所以根本没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包括十步之外,没来得及过来的杜东辰。

    当他看到两人低语,暗道事情不妙,才要走近,春荼蘼已经再度开口,“皇上,罗大都督毕竟有了年纪,旅途劳累,现在是头晕眼花,记不起很多事。不如让罗大都督先下去休息,第三堂的时候,再当堂问供。”

    “准。”韩谋一字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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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帮忙,月票榜已经第四名,距离第三不到十票的距离。请继续。

    本月余下的时间,本书必高潮不断。先是案子,还有三章左右就华丽落幕,保证是大家没想到的诡计多端,呵呵。之后会进入感情的突破期,大家懂的(挑眉)。所以,必不会辜负大家投的粉票,尽情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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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鱼死网破、孤注一掷

    由突厥王子案而引发的朱礼谋反案、许文冲遇刺案的重新审理,就在证人资质问题的争执中结束了第二堂。

    从技术角度来说,案情没什么进展。第一堂至少还指出那么多疑点,犯罪嫌疑人有了明确的指向。第二堂虽然提出了两名证人,但他们都没来得及上堂亲口作证。而没有当堂供述并画押的口供,法律效力是极低的。罗立大都督呢,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决定,是做污点证人呢,还是负隅顽抗到底。

    所以,第二堂结束后的悬疑气氛浓烈,第三堂的审结堂,可预计的压力也骤然加大。

    “其实,我还有个旁证没说呢。”在刑部衙门后门的小巷子里,春荼蘼的马车与杜东辰的擦肩而过时,她掀开车帘说。

    今天是十月初十,已经是入冬的天气。不过大唐处于历史上的温暖期,不像大明朝,悲剧的赶上了小冰河时期,所以气候温暖,类似于深秋的感觉。除了腊月和年关气候的北方,其他时间的其他地方,整个冬天都并不寒冷。

    但尽管如此,车帘也换上了厚的,深蓝色底,上面绣着淡粉色的桃花,凭白就在那沉稳和萧瑟的气氛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春意。

    杜东辰向车窗外望去,见到的,正是一只纤纤素手挑着那车帘的画面,强烈刺激着他的视觉。夕阳的余晖,斜斜照下来,映在那只手主人的脸上,似乎给那甜美的面容蒙着淡淡的金红色微光,美丽不可方物。春荼蘼就这样,像很远,却又很近的闯入他的眼睛里,令他的心头骤然停跳一拍。随即,苦涩之意喷涌,瞬间没顶。

    为什么?他们说法做了对头人!

    “倒要请教?”他逼迫自己用冷漠嘲讽的语气问道。

    春荼蘼似乎没感觉到他的态度,仍旧笑眯眯的,“朱礼谋反的事发作之前不久,我祖父莫名其妙地生了场大病,不适合长安的气候,不得不回到家乡修养了一段时间。我借着这回翻案的人力和物力,顺便调查了一下,因为我祖父生病的时间太巧合啊,透着那么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结果呢?我发现当年给我祖父诊病的侯御医有问题。”

    “什么问题?”杜东辰问,随后抿紧了唇。

    这模样,有一种拼命抵抗压力的脆弱感觉,令春荼蘼都不忍心了再下重手了。可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所以她意味深长地道,“那侯御医胆子还真小诶,我还没吓唬他,他就全招了。原来你祖父威逼他借着给我祖父治疗普通伤风的机会,下药害他老人家反而得了重病,重到必须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的地步。”

    “这说明什么?”杜东辰冷笑,“给我祖父再加一条谋害同朝大臣的罪名?你祖父又没死!”

    “我祖父会长命百岁的。”春荼蘼发现自己很不高兴有人诅咒白敬远,“于朝政之上,我祖父从没有把自己的私欲凌驾于公利之上。所以,他问心无愧,双手,也没沾满鲜血。难道你不明白,这就是我祖父和你祖父的本质区别。”

    不能说白敬远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做到这等高位,没有一个人是绝对干净的。但她深深相信,自家外祖父从来把家族置于个人之人,把国家又置于家族之上。

    这是为官的根本,他做到了。他可能不是个好父亲、好外祖,但他是个好官。

    杜东辰被噎住,因为自己的祖父与父亲所做的事让他无话可说。就连姑母,贵为皇后,可现在也因为娘家父亲与哥哥,如身处荆棘丛深处,动也不敢动,却仍然可能被牵连。

    “杜大人,不,堂下要称呼你一声杜大哥,世上没有真正的傻子。这证据拿到堂上,所有人都会明白,是你祖父办事前嫌我祖父碍事,才出此阴损的招儿,免得有人看透他的伎俩,阻挠他的行动。也从侧面更加说明,他就是朱礼案的幕后推手!这样的证据,律法效力和证明效力有多么强大?”

    “你这是落井下石的辩护方法吗?”杜东辰精神都快崩溃了,却死死捱住。

    “不。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春荼蘼也冷下神情,“杜大哥,你好自为之吧。”

    “可是,白家也不那么干净呢。”就在春荼蘼要放下车帘离开时,杜东辰突然说,“你可知道那《十议疏》是出自哪位大才的手笔?”

    春荼蘼只笑笑,却不说话。

    她的反应令杜东辰感到惊讶,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你知道?”

    春六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他祖父说是绝密,连白敬远也蒙在鼓里。这丫头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难道真像某些愚民所说,她有神鬼护佑?

    杜东辰哪里会想到,一个影子,一段皇家的秘密,一场获得光明的官司,才是撑在春荼蘼头上的伞。

    春荼蘼这回点了点头,但半点也不慌乱,因为早有准备,“杜大哥也该知道,这件事根本威胁不到我吧?所以,你才在私下和我说,而不是摆在公堂上。可我刚才给你的证据,却是可以甩到台面上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说到本案,真是奇之怪哉,到处是死无对证。所以,那《十议疏》就算是我大伯手书,我也可以说,那别人模仿的啊。知道吗?整件事,杜家的所作所为,用一个词就能完全概括,那就是:作茧自缚。若不是当初赶尽杀绝,如今如何会被所有人怀疑?若不是为了证明你祖父给罗大都督的信是伪造,现在你也不可能没办法用《十议疏》威胁我了。”

    “你……”

    “杜大哥,现在网越收越紧,只怕……你不会再想出办法了。”

    看着春荼蘼的马车离开,杜东辰失魂落魄。开始跟春荼蘼对上,他还喜欢上公堂,但这个案子,上公堂对他来就是煎熬。就像把自己摆在那儿,让春六抽得体无完肤。

    “大哥,你别听春六的,她是唬人!”马车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正是杜含玉。她和哥哥坐同一辆马车,刚才隐在阴影中,春荼蘼没看到。

    杜东辰惨笑,却没有言语。

    这个妹妹,遇到事就看出多么愚蠢。什么时候了,杜家一脚已经迈向悬崖,另一脚也已经拔起,只差最后一点推力,整个杜氏家族就会万劫不复,她还因为妒忌之心而不肯低头吗?

    反正他已经无能为力,只好回家去,和所有人死在一起吧,以这一身一命,还杜家的生养之恩。他也不想这样放弃,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以前以为,只要防守就好,反正春六没有人证,可这一点被春六轻松的突破了,杜家就只有绝路、死路!

    第三堂,还有再打的必要吗?

    “不,不是绝路、死路!”回到家,杜东辰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杜衡立即火大,拍案而起。

    其实,是失控了吧?

    “乔儿,你把家底起出来吧。”杜衡一咬牙道。

    此言一出,杜乔还未如何,杜东辰却是大惊,“祖父,不可!虽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没必要以死相拼!”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祖父口中的“家底”是什么。士家贵族的府卫有定数,除此外,是不允许豢养私卫的,一经发现,等同谋反,可杜家却训练了一批死士强手。这是个秘密,只有历代家主才知道,长安城遍布宫里的眼线,贤王不显山、不露水,却掌握着全大唐的情报,但也没有发现杜家这点桌面下的力量。

    这批人,本来是祖父打算扶着自己外孙继承皇位所预备的。毕竟,夺嫡大战有多么血腥和残酷,祖父深有体会,所以早做了准备。但皇后姑姑没有生出儿子来,皇上至今连个子嗣也没有。那批死士私卫作为杜家最后的力量,本可在最后关头护送杜家的重要人物逃离长安、甚至大唐时所用的。难道现在,要为了祖父的意气之争和不理智的行为,提前葬送掉吗?

    不!不行!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退就是万丈深渊!”杜衡脸色潮红,显然怒极攻心,“我杜家人不是无胆鼠辈,未到最后一刻,没用到最后一个办法,不能轻易认输!”

    “可是祖父,此案大势已去,保留杜家的根基才是最重要的啊!无论如何,败局已经无法逆转!”杜东辰向来孝顺,此时却极力反驳,“难道您要鱼死网破、孤注一掷,毁掉最后的生机?”

    “鱼死网破、孤注一掷?”杜衡笑了,脸上没有平时的慈祥,而是可怕狰狞,“东辰,你这八个字说得真好,我正是要如此。至于说保住杜家根基,还没到那个地步。真到了,祖父自有主张。”

    “不行!祖……”

    杜东辰还没说远,大书房中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随后,他就那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软软倒了下去。

    “父亲,您这是要……”杜乔大惊,却发现是自己那一向疼爱东辰的父亲,抓起桌边的茶壶,把他儿子打晕的。

    “东辰不必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了,他到底年轻,狠不下心,断不了腕。”杜衡脸色阴沉沉的,“他不会有事,关起来,养两日就好。你不必管其他,把家底招来,该他们出力了。春六不是有证人吗?你动用所有力量,必要时找你妹妹也出手,找出证人藏在哪儿。哼,若没有了人证和口供,如何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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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终于粉票第三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本月强手也不多,却是本书最好成绩鸟。爱生活,爱大家。我看好多朋友为凑票给我,打赏了和氏壁,太破费了!有票的请继续,拉开点和后面的距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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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六十四章 殿下,您这是放电

    就在杜家狗急跳墙的秘密图谋时,春荼蘼正前往天牢,会见她的当事人……西突厥的阿苏瑞殿下,夜叉。

    夜叉似乎感觉到她会来,当她的脚才踏入天牢的地界,他就忽然站起来,站在门边等待。

    看着她一步步走来,他就感觉一直空荡荡、无处所依的心,渐渐丰盈了起来,直到满满的。

    “你说过,不到结案,不来见我。”他对在面前站定的姑娘说,声音婉转低回,在空旷的牢底淡淡回响,语气并不温柔,但那从胸腔中发出的共鸣,却有一番说不出的缠绵意,就像有羽毛刷过春荼蘼的心房,害得她心尖都颤了。

    何况,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瞬也瞬的望着她,真是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中。

    “我来……是求阿苏瑞殿下帮点小忙。”春荼蘼又上前一步,身子差点贴到栏杆,手同时按在夜叉的手上。

    她的手小,包裹不过来他的,却又有一种抚摸的意味,在这黑暗无人的天牢最下一层,陡然就生出些调戏和挑逗的意思来。

    夜叉一啰嗦,反手牵过春荼蘼的手,轻轻咬了她小指一口。这下,轮到春荼蘼哆嗦了,而且还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口。

    “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去?”夜叉恨不能把春荼蘼立即抱在怀里,因为这姑娘的一言一行都似在他心底点火,那热力烧得他口干舌燥。可是,又怕铁栏硌疼了她,只得死忍,忍得声音沙哑,绿眸中似有碧火跳动。

    “帮我做了这件事,三堂审结,就是你重见天日之时。”春荼蘼抽回手,努力压抑着同样激荡的情绪,但却没离开,改为拉住夜叉的衣襟,“附耳过来。”

    夜叉弯下身子,可惜铁栏的间隙很小,他伸不出头来,只能侧过脸。

    春荼蘼凑近,低语了几句。

    她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她身上隐约的芬芳,钻入他的鼻子,她的几根发丝,轻轻擦在他的面颊上……

    夜叉心猿意马,被这无意间的“勾引”,惹得心火难耐,真想把她扯进来,拆吃入腹,片甲不留。可当他终于听清她的话,绮念登时消失不见,蓦然站直了身子,双手穿过牢门,扣住她纤细的肩膀,“这不行,太危险了!”

    春荼蘼不说话,不与他争论可行性与必要性,也不浪费时间,玩那种雷人言情剧的梗,一个大叫危险,一个非得舍身,眼泪汪汪,相拥着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她春荼蘼演的戏,绝不会苦情,只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沉默片刻,而后歪过头微笑,“你欠我一命,要拿一生来慢慢还我。只许爱我,不能再爱上任何女人。不,碰也不许碰,任何念头也不许有。你,能做到吗?”

    夜叉情不自禁的被她牵着话题走,很认真的点头,“能。”一言承诺,永不改变。

    “那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春荼蘼伸手按在夜叉的唇上,“最后关头,我就指望你。若你做不到,出了事,你要殉情哦。”半真半假的开玩笑。

    夜叉闭了闭眼睛,神情挣扎,最终还是答应,“好。”因为,知道拗不过。那么,生死皆由命,他一直陪她就是。

    而他的承诺,他认真坚定的眸光令春荼蘼的心尖又开始发颤,情不自禁地后退道,“那我先走了,还有好多事要细细安排,任何一个疏漏也不能有。”

    “等下。”夜叉却拦住她,然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由白绢包裹的物事,递到春荼蘼面前。

    “送给我的?”春荼蘼纳闷,“为什么?”

    “今天是十月初十,你的生辰。”夜叉的目光温柔如水,“可惜我被关在天牢里,送不了你好东西。若明年我能得自由,定要好好为你庆祝。”

    春荼蘼愣住。

    是啊,她的生日,这些天忙翻了,满心都是官司的事,自己都忘记了。不过她的生日总是遇到倒霉事,刚重生时,父亲正是在给她准备生辰礼时,遭人恶意诬陷。来长安后的第一个生日,正要打真假皇帝案。今年,她的心上人身陷囹圄。

    她的命啊……说不上好坏,但绝对是在战斗型人生。

    而夜叉居然记得这样的小事,让她心头暖暖的,有一种被人重视、被温柔宠爱的感觉。他说明年若能得自由,要好好为她庆祝。但她明白这自由不是指出了天牢,而是指此官司胜利之后要怎么办?他身份泄露了,日后必不得安宁。他与她,要何去何从?

    可是,现在不想这些,她是重生人士,身份复杂,爱上一个身处权利斗争漩涡的男人,她看不到未来,也不想追究前尘。只要当下。只要眼前。只要这一刻就好。

    轻轻打开白布包,里面是一只干草编的蝴蝶。颜色不怎么光鲜,可是栩栩如生。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意在里头。虽然贱如草,却在掌心中沉甸甸的烫人,心中也感动得要命。

    “手工不错的样子。”她亮晶晶的眼睛,明确说明了她有多喜欢。因为没想到他杀人和指点江山的大手,能为她做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夜叉有点羞赧,似乎有点受不了她的目光,略侧过头说,“从前给我妹妹编过。”

    “不过……你不是想就这么打发我吧?我这个人,很难搞的。”她却话题一转,故意停顿了一下,见他变了脸色,才道,“我很贪财哦,最喜欢金银珠宝、珍珠玛瑙了。这个蝴蝶算是信物,等你出了天牢,要补送我很贵重很贵重的生辰礼。你从罗大都督那儿弄的箱子里,有一块祖母绿,一块鸽血红,都是顶级好宝贝,你要用它们给我打一对鸳鸯手镯,赤金的。”

    夜叉听得无声而笑,爱死了她现在的贪财小模样,喜欢死了她找他大方索要东西,感觉格近亲近,感觉他宠溺着她。而且,他知道她这是用她的方法安慰他,于是更觉得熨帖。

    “好,我的东西都归你。”他柔声道。

    “你说的哦,不许反悔。”春荼蘼凑近些,“你家老爹想昧了那箱子东西,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再给掏出来。”

    她说得俏皮,夜叉却沉了眸色,手借机抚住她的半边脸,拇指滑过她的唇,目光似要烙在她的内心深处,“荼蘼,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每一年每一年都这样。知道吗?你是我心里的光,没有你,我就像被永远埋在雪堆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春荼蘼略略侧过脸,在那掌心中磨蹭、流连,心软成春水,“想要光明,你自己也要发光。”

    夜叉眨眨眼睛。

    春荼蘼怔住,随后哈哈大笑,向后连跳了两步,“拜托,阿苏瑞殿下。这不是发光,您这是放电!对我放电!”说完,转身就跑了。

    再不走,还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中文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有浓缩感,却字字回味无穷。譬如:蜜里调油。

    只四个字,却完全体现出现在她和夜叉的状态。虽然他们只能相见却不能相依,虽然他们还没有肌肤之亲,那心绪和感觉却完全搅和在了一起,分不开也扯不动,甜在心里,腻在一处。

    直到坐上马车,回到皇宫,春荼蘼的脸和心都还是热的,特别是腰上,因为草蝴蝶放在贴身的荷包里,所以她感觉腰部的皮肤一定被烫红了。

    到了幽兰殿后,她这边才在过儿的帮助下,梳洗完毕,那边小凤已经提了个食盒过来。

    “还没到吃晚饭的点儿,这是什么?”春荼蘼吸吸鼻子,“好像很香的样子。”

    “当然香了,是御膳房送来的长寿面。”小凤的扑克脸也带着喜气,“是白相亲自去御膳房做的。”

    “啊?!”春荼蘼登时喜笑颜开,“那得尝尝,我祖父亲手做的啊。他老人家是大唐的一代能臣,白氏家主,给谁倒一碗茶都是高看一眼了,何况给我个晚辈煮面。”

    “是呢。”小凤一脸与有荣焉,“白相让我告诉小姐,您现在住在宫里,家里不方便办生辰宴,又觉得没东西入得了小姐的眼,于是亲手做长寿面给小姐吃。天快黑了,他老人家不方便进内宫,希望小姐能高兴。哦,对了,晚上皇上赐了御宴,就在这幽兰殿里,让我们给小姐好好庆生呢。”

    春荼蘼不说话,已经大口吃上面了。说实话,这是在御厨的指导下做的,却还是比较一般的水平,但她若不拼命吃,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原来,好多人记得她的生辰。

    而晚间的酒席上,她收到了更多礼物:远在边疆的祖父做风干熏羊肉、才相认不久就分离的母亲送的亲手做的衣服、她爹春大山执行任务时缴获的西域风格小铜手炉。名义上的爹,实际上的三舅舅送的小马驹一匹。小凤、过儿和八妹联手送了几色针线,大萌、一刀和封况等人凑分子,送了上品马鞍一套。锦衣打了欠条,说出牢就补送礼物。而韩无畏就送了一根漂亮的小马鞭,康正源最近信佛,亲手抄了平安经一套。

    倒是白府里众人没什么表示,不过春荼蘼不在意他们。何况酒席还没结束,高公公又过来了一趟,先是自个儿送了个玉镯,之后叫人抱了个小箱子进来,一尺长,半尺宽与高。打开一看,金光灿灿。

    “这是皇赏赐的,说春六小姐必定喜欢。”

    春荼蘼扑在小箱子,伸臂抱住那些金元宝,故意露出恨不能亲两口的神色,“皇上最最英明了,知道我就喜欢这个。”

    虽然有点夸张,但她今天真的感到幸福。直到这一刻,她才有真正融入这个异时空的感觉。

    她,是真正的大唐人了。

    ………………………………

    ………66有话要说…………

    这一章温馨吧?在明天后天两章的激烈情节之前,在本案结束之前,在辣味中加点甜,希望大家喜欢。

    继续求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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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请君入瓮

    十月十四,是三审的时间。

    但这一次,仍然延期了。倒不是龙体又欠安,而是十月十三的晚上,有人试图劫狱。当时歹徒杀入到天牢最底那层,也就是关押夜叉之所在,差一点就成功了。

    此一战非常突然,当值的狱卒全死了,外围负责守卫的士兵也死了十多个,伤了近一百有余,劫狱者被全歼,却只有区区十八名。据事后调查,居然全是来自西域的高手。

    韩谋震怒。

    所有人都在猜测,从突厥王子案事发到现在,是突厥那边终于有反应了吗?巴戈图尔是想杀了自个儿的王弟,还是要救他出来?照理说,应该是后者。毕竟,当年是这位新王到处散布狼神之子已死的消息。他的目的,连西域大山深处的小狼崽子都心知肚明。

    但倒霉的,是负责京城治安以及西域事务的衙门,还有就是接替韩无畏守卫天牢职责的康正源,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和皇帝的斥责。不过因为案子还没有审结,与之相关的人都背着处分,继续战斗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憋着劲儿等着将功折罪。

    十月十四,春荼蘼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前往天牢,想和夜叉就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当面沟通一下,还要亲自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受伤害。可结果天牢正布防整顿,处理后事,她第一次被挡了回来,有御赐的腰牌也没有用。偏她心里急,干脆回了趟白府,天黑后又去一趟。

    可就在天牢门口,她正和受到降职处分的康正源说话时,第二波刺客又来了。但这次,康正源准备充分,刺客一时攻不进来。只可惜把春荼蘼的退路也堵住了,为免危险,她只好先跑到天牢里面躲避。这时,大牢里反而是安全的,但所有人,包括狱卒、贴身保护她的二十名御卫、以及有功夫在身的小凤、大萌和一刀在内,都在外头帮忙。

    事实上,她是孤身一人直走到牢底,一层层下了台阶,好像到达地狱深处。而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很快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似乎,外面的一切只是噩梦。梦醒了,只有模糊的恐惧感。

    “荼蘼,快过来。”远远的,夜叉的声音传来,因为空旷和异样的寂静,回声不断。

    春荼蘼快走几步,很快看到夜叉站在牢门前,双手抓紧栏杆,脸色苍白,绿眸深幽,显然极为紧张。她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但不意味着夜叉这种高手听不到,所以,他才感到恐惧,因为没有人在她身边守护。

    “荼蘼。”他伸出手,似乎要尽快把她抓到怀里才安全。他的牢房在天牢最底层的最里面一间,是个死角。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退无可退,以杀手的角度来看,是最佳动手地点。

    春荼蘼加快脚步,甚至小跑了起来,脸上也露出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急掠了过来,那速度快得……怎么说呢,如果是在现代,就像是黑夜中,有车影飘过窗户,眨眼就过去了,视线都无法捕捉。但考虑到古代没有汽车,那么就只有轻功卓绝,瞬间快过汽车、但不能长期保持高速的高手了。

    “小心!”夜叉的声音都喊岔了,双手猛的一撞,大牢的铁门发出碰撞的巨响,但却仍然牢不可破。

    与此同时,春荼蘼感觉背上一麻,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接着,一柄细而弯的刀,利索地横在她的脖子上。森凉之意,透过她当围巾围的披帛,冰得她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告诉我,证人都藏在哪儿,饶你不死。”尖利的、有点怪声怪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放开她!”夜叉暴吼。

    “你再出声,我连活命的机会也不给她。不信,可以试试。”刺客凉凉地说。

    “杜家派来的人?”春荼蘼很快冷静下来,“那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因为无论如何,你都会杀了我。”

    “啊,骗不过你。”刺客道,“但只要你配合,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不然,杜三小姐可是吩咐过,要当着你心上人的面侮辱你,然后再慢慢杀死。你喜欢狼神之子吧?应该不喜欢让他看到那么难看的场面,那会令他终生痛苦。”

    “杜家那么大本事,怎么找不到证人?”春荼蘼讽刺道,“他们知道败局已定,所以打算玩一招釜底抽薪?包括罗大都督在内的三大证人都死了,就没办法定杜衡的罪?想得挺美,可是皇上会放过他们吗?随便找什么理由,捏死他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现在不过求的是名正言顺四个字而已。跟着杜家没前途,你投诚过来,我保你不死。”

    “春六小姐,拖延是没有用的。”刺客不为所动,“我的同伴在外面吸引注意力,我在这边有充足的时间折磨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是,你喜欢我跟你亲近亲近,特别是当着你心上人的面?”说着,拿刀的那只手略松,另一只手从春荼蘼的肩膀向下滑。

    眼见他的脏手就要碰到春荼蘼的胸部,她突然叫了声:“夜叉!救我!”

    几乎就在同时,几乎就是眨眼间,几乎不到零点零一秒,夜叉的牢门突然倒塌。那刺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更大的黑影已经笼罩在他的头上。他只觉得手中一空,然后就是剧痛。

    情不自禁的惨叫声中,他看到春六已经被夜叉拢在怀里,不能动的变成了他。而且,他的手呢?他的两只手呢?地上那血污中的两截断肘,指头还抽动了两下的,就是自己的手臂吗?

    “对不起,血溅到你身上了。”夜叉轻抹了下春荼蘼的额头,发觉自个儿的身体不住颤抖。

    他把春荼蘼紧紧抱在怀里,这么多天,第一次这样抱着她,身体紧紧相贴。可他情愿,这种事不要再重演,哪怕让他承受刻骨的相思之苦,他也忍受得了!只是,别再那样了!实在太冒险了!他一息之前近乎崩溃!他刚才差点失去她!这滋味他受够了,再不能有!

    “别让他流血流死。”春荼蘼听着那惨叫,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到底是现代人,是律师。她看尸体可以无动于衷,但这种类似于酷刑的事,她真的有点受不了。所以,她在公堂上绝对不希望有刑讯的情况发生。可今天,少不得要来一遭。

    但,要不要这么直接和血腥啊。这不在计划之中,夜叉直接砍掉了那刺客的双臂,谁让那混蛋企图猥*亵她来着。

    夜叉恋恋不舍的放开春荼蘼,给那刺客以特殊手法敲晕并止血,提到外面一点的地方,丢在地上,还没忘记拿干草扔在他身上,免得那断臂吓到他的心肝宝贝。等他回到原地,见到春荼蘼脸朝里,哭得双肩抖动,泪流满面。

    “别怕!我在这儿。”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让她整个身体倚着他的胸膛。他要记着,她忍受这么多可怕的场面,她冒着生命危险,都是为了他。

    此时,他忽然庆幸年少时受到的肉体上的非人折磨和心灵上绝望痛苦。若没有被抛弃在地狱里的经历,他如今哪配得到这样的幸福?他的荼蘼是上天给他的补偿,若没有从前,就没有现在。

    所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真的希望自己能更惨一点。这样,老天说不定会安排他更早遇到她,说不定还能陪伴她一辈子那么长时间。

    一辈子,听起来是多少么动人的词汇啊。

    “我不怕。”春荼蘼哽咽,心里难受一天了,这才发泄出来,“是我失误了,因为我想得不够周全,死了那么多人。”她哭得身子直抽。

    “那些狱卒和守卫不是为你而死。”夜叉没办法,干脆坐下来,让她窝在他怀里,“这不是安慰你,是事实。他们是为了皇上,为了案子,是死在杜家的手上。”

    “可是……”

    “你已经很冒险了。”夜叉打断春荼蘼,“现在要想办法让刺客反咬,逼杜家做出决定。这样,才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锦衣……”他喊了声。

    瘦了很多的小胖子立即闪身出现。

    “你去撬开那混蛋的嘴。”夜叉吩咐。

    “他是死士,宁死也不会招的。”锦衣有点为难。

    “是人就会招的。”春荼蘼的脸仍然埋在夜叉的肩窝,却说了一句。

    “这话我喜欢,我来尽力一试。”锦衣立即眉头扬起,“是人就会招的。”他重复着,之后就兴奋的掰掰手指,转身大步离开。

    期间,夜叉一直抱着春荼蘼,两人都没想过要避嫌。

    没错,这是请君入瓮之计。是在大唐律合法规定的范围内,进行的诱供和诱捕。夜叉的牢门早在第一次有人劫狱之前就被弄开了,锦衣的也是,只是看起来像是还锁着而已。春荼蘼料到杜家会狗急跳墙,会对她下手,会寻找那三名要命的证人。因为除了杀掉证人和她之外,杜家再无机会。所以,证人的所在地被瞒得密不透风,她身边的保护也从来没有疏忽过,让对方无从下手,从而更加着着急、焦虑、判断失误。早上她没进来,非等到晚上,也是计划中的。

    之所以选天牢,是因为她最信任的人是夜叉,据她所知,他的武功也是最高。原本,她计划一直接让刺客无法接近她,直到在天牢附近才露出“破绽”,对方自然就会动手。其实天牢里早就埋伏了人,准备一网打尽。

    但,没想到的是,杜家抛开了弯路,直接选择了走直线。找不到证人所在,接近不了她没关系,一出手就是劫狱,可目的却不是夜叉,而是在趁乱在大牢里埋伏杀手,最终对付她,想逼迫她说出证人的所在之处。

    侮辱她什么的,只不过是杜含玉私下加的码罢了。

    ……………………………………

    ……………………………………

    …………66有话要说……………

    小剧场:

    (66提着蛋糕进门,春荼蘼立即迎上来。)

    春荼蘼:66你晚了,昨天才是伦家的生日。

    (蛋糕盒子隐约冒出的香甜气息,令某春和躲在阴暗处绿眼放光的家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荼蘼要接过蛋糕,但66一闪,把蛋糕高举过顶。)

    66:不是给你的。

    春荼蘼:那是给谁的?

    66:给〆果果的,今天是她的生日。来,生日聚会就不叫脱*衣舞*男了,叫小夜叉出来,一起来唱生日歌。唱得好,〆果果说不定会留两块蛋糕给你们。

    春荼蘼|夜叉:〆果果,祝贺你福寿与天齐,恭祝你生辰快乐。

    ……

    明天恢复上午十点左右更新,算是给大家惊喜吧?

    希望今天粉票能上500张。

    感谢〆果果打赏的三十三重天外天地逸品九转莲花,并附赠的五张粉红票。庆祝本书第六位盟主诞生,特别祝她生日快乐。

    感谢alice96打赏的奇特魔符

    感谢Ursula1011(两张)、懒羊羊好、可爱夕梨、亭瑜、春天的风仍然、狐狸精的死党、姬倾泠、甜沙拉、e四驱兔子、海怪怪打赏的平安符

    感谢爱看书的橙子(两只)、蟲sama打赏的灵雀

    谢谢。

第六十六章 板上钉钉

    天牢的最下一层,关的是重犯中的重犯,如今只有夜叉和走廊最那侧的锦衣,中间空了十余间牢房,而且因为角度问题,彼此看不到。没有犯人的牢房,就没有上锁,给了那刺客潜伏的可能。但他能在大牢里藏了两天,也是运用了西域神秘的隐身术,其实就是古老的秘法,利用人的视觉盲点,让狱卒连眼皮子底下的人也看不到。

    本来,杜家这个想法真的很巧妙,也是请君入瓮之计,只可惜杜衡不知道,天牢早就成为了最大的瓮。但他们的提前出手,还是令春荼蘼有点措手不及,造成了惨重的伤亡。那些因为第一次劫狱而死的守卫们,本来不会有事的。

    春荼蘼内疚痛苦,就是因为如此。那些人尽管是因公殉职,尽管这就好比上战场,主帅派出的人,是一定会有伤亡的,但如果她能料到杜家的诡计,至少会减少很多少。

    而杜家漏算的是,夜叉练的那个邪功,令他有些动物的本能。那个刺客藏得再巧妙,他也感觉到刺客的存在,并通过牢头送饭时,以纸条传递了消息给春荼蘼。刚才险在,春荼蘼要听那刺客说出某些话,才让夜叉出手治人。

    此时,两人静静相拥,夜叉轻手轻脚解开春荼蘼脖子上缠绕的轻纱,露出里面被厚厚的布料包裹的护颈甲来。若不是这个,荼蘼一定会受伤的。

    “荼蘼……”他才要说话,就被不远处传来狂笑声打断。

    发笑的不是锦衣,而是那名刺客。

    春荼蘼是现代姑娘,见多识广,可她从没听过这种可怕的笑法。笑,应该是让人感到愉悦的,可那笑却似乎包含着一种绝望,一种想快点死掉,好得到解脱的极度痛苦。听了会儿,她干脆捂住耳朵,可笑声却还钻入她耳里、心里,令她难受到不行。她一个旁听者都这样,作为当事人的那名刺客,实在是有够坚强。

    好在又过了半盏茶时间,笑声终于戛然而止,锦衣则施施然走了过来。怪不得人家说胖子都是潜力股,锦衣才略瘦了瘦,眉目间就很有些英俊之意,还是那种笑里藏刀的、坏坏的帅。

    “招了?”春荼蘼跳起来问。

    “是人就会招的。”锦衣似乎很喜欢这句话,再度重复,“从前我们狼眼组织,就是我负责审讯的,没人能捱过去。不过今天时间紧、任务重,我干脆用了点其他方法。”

    “他笑成这样,是……心里痒?”夜叉问。

    心里痒是一种药,人服下去后,连骨头缝里都会痒出来,恨不得把自己剐了才快意。在这种情况下却不能动,实在比任何酷型还要熬人。

    “春六小姐,为了你,我可亏大本啊。”锦衣愁眉苦脸,“这死士非常强硬,就算我用了珍贵的‘心里痒’,他也不招。你又没时间跟他慢慢磨,我只好又用了能瓦解人意志的秘香,要用体力真气催动的,他这才坚持不住。如今,我损耗得厉害。”还搭配着咳嗽两声。

    “是你害得夜叉被抓,我还没跟你算小帐呢。”春荼蘼毫不留情的揭疮疤。

    锦衣果然垮下脸,“算了我不说了,我回牢房去待着好吧。”说完,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不久后,传来牢门上锁的声音。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春荼蘼也想发笑。哪有这样的,牢门开着,犯人自由出入,帮着做了正事后,又自己回去,还把门给反锁上了。这算什么?模范罪犯?

    可夜叉也得这么做,只不过是在上面的激斗完毕,康正源带着小凤等人下来的时候。春荼蘼跟康正源耳语片刻,互相交换了情报,又交待了下面要做的事的细节,就带着人回去。

    呼,真好,今天的守卫和狱卒有轻伤重伤,却没有人死。

    临走的时候,她回头望望。正好夜叉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她,就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笑容。

    之后的事嘛,她不用多管了,只要她安全回皇宫,而那个刺客没有现身,杜家就会明白彻底失败了。下面,就看她推测得对不对,事情会不会按她预计的走。

    杜衡,你可千万别让大家失望啊。

    十月十八,刑部衙门的公堂上,突厥王子案、朱礼谋反案,许文冲遇刺案,三案合一的审结堂,开始了。

    春荼蘼早早等在堂上,却发现杜家的人,除了杜东辰,都没有来。而等韩谋现身、坐定之后,例行的程序还没过去,杜东辰突然跪倒在公座前,“启禀皇上,微臣杜东辰有要事举报。”

    一滴泪,顺着他的鼻梁,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溅起尘埃。就算在嘈杂的公堂上,春荼蘼也似乎听到那真实叩击黄土大地的响声,以及那碎裂了一地的阴谋与罪恶。

    “举报何人何罪?”韩谋冷中带着畅快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好像来自天际。

    公堂上,寂静得落针可闻。

    于是杜东辰的哽咽和挣扎,借着那几乎提不出的呼吸,听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举报……举报臣的祖父杜……衡,多年前策划了诬陷朱礼的谋反案,买凶制造了许文冲遇刺案。”他说到后来,语气不再犹豫,反而感觉一阵轻松。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可以偿还。虽然会遭遇灭门之祸,但这种轻松却从未有过。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终于,可以不再受折磨了。

    他从怀中取出厚厚一叠纸,高高举过头顶,“这是所有的证据,臣已经整理好,还有犯案人等的亲手供认和画押,请皇上过目定夺!”说完,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立即见血。

    这样才好,春六要找替祖父善后的杀手组织也不必了,因为本就是杜家私卫所做。再被揪出来,徒增又一条重罪而已。

    而他的话音才落,“嗡”的一声,堂下那种炸了锅似的乱,比春荼蘼制造的任何一次都激烈。承认了!杜家主动承认了,还是嫡长孙亲自举报!

    这官司,板上钉钉!

    春荼蘼一言不发,头一次在公堂上成为绝对的配角,被人忽略的存在。她看着杜东辰,闭了闭眼睛,随后抬头望天。

    朱礼,许文冲,方娘子,还有无数被牵连到失去生命的人,你们看到了吗?青天,是存在的!正义,也是存在的!虽然它来得晚了,可终究会来的!

    轰动一时的案子,最后以更轰动的方式结束了。

    不过当堂并没有审结,而是折腾了好多天。杜东辰亲自当堂举报的时候,杜家人自己把府门封死,等着官府来查。当杜衡及杜乔被提到刑部的时候,由宇文尚书亲审,他们对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很快,皇上有了旨意。

    依《大唐律》,诬陷的罪名,以反座论。就是说,你诬陷别人是什么罪,到后来自己则要承担那种罪。于本案而言,是十恶之首的谋反,当诛九族。可杜衡的女儿毕竟是皇后,严格说起来,皇上及两位公主都是九族之列,因而最后的判罚是,只抄斩杜家满门,家产充公,九族幸免于祸。但皇后被废,幽闭掖庭。杜氏家族中人贬为庶民,永世不得科举入仕。

    杜东辰大义灭亲,举报有功,免其死罪。他又自领流刑三千里,以此保下了两个嫡亲的妹妹,杜含玉和杜含烟,三人一道发配岭南。皇上念其有情有义,特赦他无罪流放。就是说,他可以在岭南那种艰苦的地方,做一个老实的小民,了此残生。当然,他这种生下来就成为贵公子的人,能不能带着两个娇滴滴的妹妹活下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韩谋因为朱礼冤案错判而下罪己诏,并自罚食素一年,所食之物亲自耕种,算是体罚。封朱礼为亲王,重修陵墓,可惜朱家已经没有后人了,享受的只是死后的尊荣。但,朱礼应该瞑目了吧?之后,追封许文冲为国公,厚待其后人。还封了方娘子为忠义夫人,于其家乡建了忠义夫人祠。

    当时因为劫狱受到牵连的众人,都被免责。而且因为参与到诱计之中,现在看是没什么特别,将来的前程一片大好。因此殉职的人,也在春荼蘼的强烈要求下,获得丰厚得多的抚恤。

    突厥王子阿苏瑞,因八议减等之五议功、八议宾,由接手案子的宇文尚书向皇上上书“请章”,获准减刑后,当堂受杖刑四十,之后释放。夜叉挨打受刑的那天,长安城无数的姑娘前来看审,就为了目睹这位英俊绝伦的王子之身材。

    春荼蘼对此很不爽,可让她更不爽的是,之后夜叉就被韩谋接到宫里,以外宾对待。她则被送出宫,和夜叉居然连一面也见不到。

    十月三十,尘埃落定,在狱中等待问斩的杜衡提出要见春荼蘼。

    她答应了,但带着自己的外祖父一起去的。

    “老夫要看看,到底杜家败在谁的手上。”隔着铁栏,杜衡缓缓地道,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老对手白敬远。

    “杜老爷子,我们之前见过,不仅是在公堂上。”春荼蘼远远站着,冷声道,实在不愿意接近这个满手鲜血,如今人之将死,却还没有流露出善意的老头子。他白发苍苍,眼神却仍如鹰隼,傲慢非常。这算什么?死不悔改?在他看来,他只是败了,却没有错。

    “以前老夫小瞧了你。”杜衡盘腿坐在干草上,“最后一堂,你看似没有出面,但其实成败全是掌握在你手上,是你一手缔造。今天你告诉老夫,是不是从来没有证人?你设下陷阱,让老夫一步步踏入,最后不得壮士断腕,由东辰举报亲长,毁了他的名声,刺了他的心窝,才能保留我杜家惟一的血脉。”

    ……………………………………

    ……………………………………

    …………66有话要说……………

    小荼蘼的阴谋诡计是什么,明天那章会详细解释。还有杜三同学和小东辰今后还会出场,他们的结局不仅如此。而且,小荼蘼和小夜叉的感情要肿么爆发涅?大家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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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六十七章 狡兔有三窟,我有三招

    “你行事看似天衣无缝,手脚利落,其实处处漏洞。因为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太完美了,本身就是问题。而你每当做了一件恶事,就要做更多恶事弥补。越做越错,越错越做,你怎么能不露出破绽?”春荼蘼抬起下巴,神情冰冷,“不怕告诉你,证人确实是有的,只是他们提供的证词,不足以让你伏法。杜仲确实有外室,但你低估了他对你盲目的忠诚,你做的那些恶事,他从没向他的女人透露半个字。至于说那个偷听到你和杜仲谈话的贼,你还记得当日说过些什么吗?”

    杜衡怔住,神情茫然。

    “时间太久了,你根本记不得。只是你心虚,你不能理直气壮,你平时的算计太多,所以你不能确定真假,却只能选择相信。”春荼蘼代杜衡回答,“其实,这个贼是我杜撰出来的,难道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老天爷对我可真好,想吃冰,天上就下雹子。想要证人,就凭空出现一个想做污点证人的贼!”

    “你诈我!”杜衡眼中喷火。他在政治风云都能屹立不倒,却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兵不厌诈。”春荼蘼稳稳当当站在那儿,满是强者与胜者的姿态,“上公堂就像上战场一样,比的是实力,也是计谋。原来,你不懂得这个道理。”

    “罗立呢?”杜衡神色阴沉的问。

    “你能为了保留杜家的血脉,让自己的嫡孙举报自己,他为什么不可以为了罗家,自首以承担下全部罪责?”白敬远插嘴道,看着这个老对手如困兽一般,心中快意无比,“诬陷朱礼一案,你是主犯,他是从犯,刺杀许文冲一案,他没有参与。况他为了立功,第二堂结束的当晚,就做了污点证人指认你。只是真正的证人就他一个,分量不够,但你的嫡孙亲自举报,情况就不一样了。说起来,他所受刑罚比你轻多了,只他一人处以斩刑,整个罗氏家族除了贬为庶民之外,没受到特别的惩罚。”

    “成王败寇。”杜衡缓缓站起来,走向牢门,“白老头,我知道你心里爽快,可焉知我的今日不是你的明天?”

    “皇上圣明,我又不想让白家成为大唐第一家族,也不想自己成为第一权臣,更没想过扶自己的女儿当皇后,将来再扶亲外孙登上皇位,做台面儿底下的太上皇。皇上心里明白我是忠臣,也知道我没有那么强大的野心,为什么要办我呢?”白敬远的神态仍然儒雅高贵,“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要除掉你的是皇上,陷自家于不义的是你本人!”

    “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时运不济,失误在小人的手里。”杜衡指着春荼蘼,“败于这臭丫头的阴谋诡计之下!”

    春荼蘼笑了,“对付你这种狠毒没人性,平时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没有真本事,却总想着大权独揽的人呢,自然要用非常手段。狡兔有三窟,我有三招,今天不妨讲出来,让你死个明白吧!这个案子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没有人证和合法的口供,就算全天下都知道是你做的,却也莫可奈何。你所倚仗的,也不过是这个而已。于是,我先是在公堂上猛烈攻击,尽可能多的堆积疑问,占据“情理”二字的高点。然后谎称掌握重大证据,令你真假难辩,继而心慌。第三,诈使你铤而走险,失败之后为保大局而自动承认。你都主动承认罪行了,还需要什么证人和口供呢?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是被我做到了吗?你以为,打官司只要技巧吗?我说了,这就好比上战场,心理战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你的为人是怎么样的,你在面对威胁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正经研究过,不然推测不出你的下一步行动,公堂上还有任我玩转的时候吗?”

    “第二堂结束后,你在刑部衙门后门和东辰说的那番话,就是为了刺激我?”杜衡似乎突然明白了整个被牵入局中的过程。

    “是啊,你不孤注一掷,怎么能逼得自己没有退路?若非到如此地步,你又怎么可能,让你的嫡孙背负举报祖父和父亲的骂名,以全族人的性命,铺就自己的活命之路?”春荼蘼面露嘲讽之意,“没有劫狱行动,杜家最后的保命底子不会暴露。而刺客杀我未成,你以为刺客又做了新证人,所以知道再难翻身,这才壮士断腕吧?到底,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好心机!好手段!”杜衡仰天大笑,咬牙切齿,“白敬远,恭喜你得了这么个阴险狡诈的好孙女!”

    “杜老爷子,别总说我,那是你对权利太过痴迷造成的后果。谁挡了你的路,你不惜血腥屠杀,哪怕利用皇上,也要把对手踢开。”春荼蘼想起方娘子,心下冰寒一片,“你这么大的官爵,这么高的地位,却被执念左右,原来你看不明白啊。”

    “你没有尝过权利的滋味,你懂什么?”

    “我不想懂,但你是根本不懂。可惜你的好孙子虽然心里明白,但你却刚愎自用,不肯听他的劝。所以今天这个后果,全是你一手造成,怨不得别人!”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祖孙!”

    杜衡满盘皆输,既然心无顿悟,其实意难平,镇静平和都是装出来的。此时被刺激了,突然暴发,疯狗一样扑在铁栏杆上,撞得铁门哗啦哗啦地响。

    明知道他出不来,白敬远还是下意识的挡在春荼蘼的面前,恐怕他的宝贝外孙女受伤。而春荼蘼却轻轻拉开外祖父,直面杜衡,“别威胁我,也不用吓唬我,我不怕你!从来就没有怕过!更别说你要化为厉鬼,找我算帐什么的,那只会让我想笑。你以为,你会好好进入地府轮回吗?我猜,朱礼一家,正在地狱门口等着您呢!还有那么多为你一已私愿而妄死的人。他们会拖着你,把你丢到地狱最深入的火焰之中,焚烧不止,好让你赎去满身罪孽!”

    她的身子站得笔直,小脸紧崩着,勇敢而无畏,目光中更似有凛冽寒意,竟然令杜衡心中发毛,有一种瑟缩之感,在这样一个年轻姑娘面前,无所遁形。

    “你!”他目眦欲裂,可偏偏,那些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刀,直接剖开了他的色厉内荏,把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暴露了出来。

    活着,以权势压人,为所欲为。可人终有一死,在地狱里,欠的,都会还出来!

    离开大牢后,春荼蘼只感觉无比畅快。正义得到伸张,让人一吐胸中秽气。而这股子情绪在长安及大唐普通百姓胸中也一样激荡着,久久未散。

    百姓们觉得皇上是千古名君,唐律可以保护自己,用现代的话说,大唐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士家贵族,则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行事收敛了很多。这些变化都被贤王的密探们报上去,韩谋得知后特别高兴。只是,还没让春荼蘼见夜叉。

    十一月二十,诬陷朱礼谋反案、制造许文冲遇刺案的罪犯,满门伏诛。长安城的上空,整整一天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但,天空是难得的晴朗。

    杜东辰披麻戴孝,顶着众人的指点和隐约的咒骂,为全家收尸安葬。头七过后,他已经不能再停留,只好带着两个妹妹杜含玉和杜含烟,由四名差役押解,步出了长安城。他们将流放到岭南,终生不得回。

    这天,突然起了西北风,伴随着风的呼啸和渐渐凝聚起来的阴云,天地一片萧瑟。杜东辰没想到的是,春荼蘼带着两个丫鬟和两名侍卫,亲自到城外相送。

    当他还是奉国公的世子时,身边围着多少所谓好友,又有多少长安贵女,想要嫁给他。如今他是白身、贱民,永世不得翻身,怀里只有五两银子,来送行的,居然是他的“敌人”。

    “春六小姐有什么可说吗?还是,来欣赏我的落魄?”杜东辰自嘲一笑。

    自从看到春荼蘼的身影,杜氏姐妹早就远远躲开了。杜含烟是不知为什么,对春荼蘼产生了惧怕感,而杜含玉则是强烈的恨,连咬死她的心都有了。

    杜东辰不由得叹息,怒其不争。都这个时候了,三妹还是不明白,杜家的倾覆是杜家人一手造成,所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春六,只是推了一把而已。

    如今,他也有怨,却无恨。

    “你自污了名声,保全了杜家血脉,生育、养育之恩都够还的了。我只希望你在乡间做个状师,为民伸冤,偿还祖上的罪孽。”春荼蘼不回答杜东辰的问话,因为她问心无愧,并非来落井下石或者幸灾乐祸,所以没有必要解释。她只是,想给杜东辰指一条明路。

    杜东辰显然没提防她这样说,不禁挑起了眉。

    如今他再无绸缎与皮裘可穿,也无长衫,只能短打,身无特饰物,可这反而衬托出他清爽干净的气质。在春荼蘼看来,倒比锦衣华服,头上顶着光环时顺眼得多了。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他问,心中纷乱,情绪十分复杂。

    面前的姑娘,近在咫尺,可他们从来没有接近过。今后更远在天涯,可能这辈子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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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六十八章 愁死了

    “自从白家与杜家对上,自从你上了公堂,你从来没赢过我。”春荼蘼知道,那不是因为杜东辰不聪明。相反,他很有天赋。他们所差的,是千年的时光和文化的差距。

    “这是嘲笑我?”杜东辰傲然中带着苦笑。

    “虽然你一直输,可是我尊重你。”春荼蘼说着心里的真话,认真得无法令人怀疑。

    “谢谢,这句话是我对长安最后的怀念。”杜东辰吐了一口气,“但不管理杜家之前做了什么,如今已经以命抵命,哪里还有罪孽可偿?”

    “你以为,你杜家一门,抵得了朱礼九族吗?抵得了这么多年,你祖父和父亲手上沾染的鲜血吗?”春荼蘼说得毫不留情,“相信我,你有当状师的才能,往后没了身份的限制,你尽可以放手一做。真正的心灵安宁是慢慢建立的,我希望你成功。”

    杜东辰望着春荼蘼,眼眶又酸又热。这个姑娘,从来没有深入交往,直接面对面时,却已经是敌对的情况。可是为什么,到头来是她向他伸出援手。这样的好的姑娘,他就这么错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欠我,白家也不欠杜家。”

    “我帮你,是因为你从没有过选择。可今后,你有了。”说完,春荼蘼向过儿伸出手。

    过儿立即拿了个信封给她。

    “这是飞钱,存在朝廷柜房里的五十两银子。”她递给杜东辰道,“当状师也是有启动经费的,算我借你,将来你成了收费很高的大状师,通过柜房把钱汇给我好了。别忘记,加上利息。”

    杜东辰失笑,冷冷寒风中,心中却在杜家倒台后,第一次泛起暖意。他没有拒绝,婆婆妈妈的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也不是她的。

    这份心,他记下,足够了。但……

    望着春荼蘼转身要走,杜东辰发觉并不够。他的心意,至少要说出来,不要阴暗的隐藏。

    “春六妹妹。”他用最初时的称呼,“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春荼蘼怔住。

    她为人敏锐多疑,可唯独在感情上,迟钝得很可以。所以杜东辰说这话时,她脑子里甚至没有转过弯来。

    而她的茫然无措,却令杜东辰误会了,以为她体会到了他的情意。虽然,那份情就像天上的云,西北风劲吹,很快就消散如烟。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再和你站在公堂对面,我要赢你。也要……赢得你!”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春荼蘼一眼,猝然转身,似乎怕自己会不舍似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姐,杜东辰再向你表白,说喜欢你诶。”见那一行人身影渐渐模糊,过儿扑过来,很八卦地说。

    “是……吧?”春荼蘼抓抓头,这时候才有点明白。反射弧长得……堪比灭亡的恐龙。

    “小姐不喜欢他吗?我觉得他还不错。”过儿又道。

    春荼蘼白了这小丫头一眼,“我喜欢谁,你难道心里没数?若这么没成算,我不如直接打发了你跟杜东辰走得了。反正,你这丫头一点不贴心。”说着,瞄了眼一刀。

    不过大萌和一刀站得远,又是上风口,没听到春荼蘼的话。只是见她望过来,一刀就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倒逗得这边三个女孩不禁莞尔。

    “可是,小姐救了杜东辰啊。”小凤插嘴,“若不是小姐,他可能一蹶不振,就算不死在流放的路上,到岭南也了无生趣。奴婢以前听师傅说过,一个人的心力,往往是决定行为的。奴婢刚看到他还面如死灰,全无斗志,可小姐几句话,他就精神抖擞了。想必,以后能好好生活。”

    “我救他,是因为他是杜家惟一一个值得相救的人。”身为现代人,她最讨厌的就是株连了。可是重生在这个时代,她无力改变大环境,只能在小范围内帮助别人。说起杜家,除了掌权的几个,还有仗着势利为所欲为的几个,好多人死得非常冤枉。但,有什么办法?

    回到家里,春荼蘼立即陷入发呆状态。

    打官司很累,心累,身体也累,为了准备各种文书资料,白毓灵甚至累病了。可是本案十月中旬结案,后面零零碎碎的判罚和平反就与她无关了。如今杜东辰也离开长安,已经是十一月底的光景,再累,她也歇过来了,可就是心焦。

    她不明白,皇上到底要拿夜叉怎么样,这样扣着是什么意思?因为不让他见外人,倒像是软禁似的。难道,是要弥补他那缺失了二十几年的父爱?那也不该强迫吧?她相信,夜叉一定是想见她的,现在她进不了宫,他既然没来找她,就是出不来。就连锦衣,也没有消息。

    为此事,她旁敲侧击的问过外祖父。据白敬远分析,皇上是在等西域那边表态。注意,不是西突厥,而是西域诸部。因为狼神之子,是整个西部地区的图腾,对于谁能坐稳西突厥的王位来说,对于最后西域诸部能否联合,甚至统一,都有重大的意义。

    阿苏瑞殿下重现人间,而且从触犯大唐律法中解剖出来,就等于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巴戈图尔。大唐律法的胜利,对西域人也很有警示作用,令西域的百姓也对律法心生向往,继而对大唐也心生向往。毕竟,法律的初衷是保护弱者,维护社会秩序。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更希望律法可以约束一切,让他们的生活得到保障,得到尊严,而不是强权者说了算的。

    巴戈图尔现在一定很焦虑,要不要承认阿苏瑞呢?不承认,他本来就低的民望会跌到可怕的程度。狼神之子诶,他也敢拒绝?承认,那他的王位就坐不稳。不接阿苏瑞走,就坐实了他妒忌弟弟的本相。接走?以什么身份和名义?他十几年前宣布阿苏瑞的死讯,已经是个天大的笑话了。如今让他自己顶着这个笑话露面,那比杀了他还难吧?

    听了白敬远的分析,春荼蘼有点理解韩谋的想法了。可虽然说所谓帝王,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算是有国无家的另类人,但他要不要连惟一的儿子也充分利用,仔细算计啊。

    阿苏瑞的身世是个秘密,也只能是个秘密。不然,皇上的德名有亏,阿苏瑞的身份也会尴尬。他是无法名正言顺的存在的,既继承不了大唐的皇位,将来万一韩谋有了儿子,他就成了眼中钉。另一方面,这秘密捅破,狼神之子的传说也破灭了,那么他连西域的支持也将失去。

    倘或是这样,最高兴、最得利的是巴戈图尔,而西域百姓对大唐的好感也会瞬间降低。好嘛,你大唐皇帝年轻时如此荒唐,偷谁的老婆不好,居然让西突厥的老王戴了绿帽。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能激起西域诸部的同仇敌忾。

    所以,夜叉到底以什么身份走出皇宫,真的很难确定。可是,为什么不让夜叉见她呢?是不是皇上感觉到了她和夜叉之间的情意,要插手下一代的感情生活?难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皇上,在儿子失而复得并得救后,就要拆了她这坐桥?

    她一向自认心思灵活,很会解决事情,可现在却一筹莫展,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做。至少要等夜叉来见她,两人商量出个章程来。

    夜叉没暴露身份时,是他在地位上配不上她。如今,却整个扭转了过来。

    还有就是……夜叉将来要怎么办呢?在长安生活,他就相当于政治避难,生活得会很憋屈的。而且,因为手中没有力量,时时要受到生命威胁。到底,巴戈图尔是不能容下他的。刺杀啊、暗杀啊,会相伴他终生。谁愿意过这种朝不保夕,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借机和巴戈图尔正面对立?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把巴戈图尔赶下台,他就能站在最高位,自然就摆脱了尴尬的命运。可是一来,他一直想过平淡安静的生活。二来,打仗不同于比武,那是千军万马的较量,是政治、经济和综合实力的比拼。实在话,夜叉没有那个能力。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春荼蘼越想越觉得混乱,根本揣测不出韩谋的意思。偏偏夜叉与韩谋的关系,知情人不过四个:韩谋自己、高盛高公公、夜叉,还有她。白敬远不了解最真实的底牌,其对形势的分析就难免偏失。

    怎么样才能让皇上准她入宫,和夜叉见上一面呢?愁啊,愁死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进入腊月。这天,她想着干脆闯宫算了,小凤却带来消息。金藏老道长,也就是她的嫡亲外祖母回来了。同时,锦衣被从宫里放了出来。

    “他们人在哪儿?”春荼蘼一听就急了。

    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心结没有解开,仍然是不到黄泉不见面的状态。而锦衣,一直跟在夜叉身边,想必有话会传给她的。所以,她必定会被叫到外头去。

    “锦衣说,他们在城外有秘密的庄子,就连前些日子被抓到,那庄子也没被揭出来。”小凤说得有点骄傲,好像这都是锦衣的功劳似的。

    但,锦衣确实是个好军师。

    这么想着,她立即跳起来,快速梳妆换衣,由小凤驾车,过儿陪伴,大萌和一刀护卫,直奔城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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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有个BUG,昨天读者提出来。白家娶公主,差点谋反那个,叫白世玉。白世遗是春荼蘼的三舅舅,名义上的老爸。好几处名字我写错了,我把这哥俩搞混了,特别通知大家一声。

    今天不求票了,让大家也喘口气。呵呵,这几天真的麻烦大家了,昨天还求600票,今天已经六百近半,让我暂居第三没变。真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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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六十九章 有身孕了

    春荼蘼带人离开安国公府时,天已过午。

    而长安城非常大,到城外时必定已经近黄昏了,就是说,她无法赶在关城门前回来。恰好白府像其他勋贵一样,有城外有庄子,她在梳洗打扮时就叫过儿去请示过白敬远,说前个官司打得身心俱疲,又到了年根底下,府里为过年忙乱,她嫌烦,所以要到庄子上安静几天。

    她还叫过儿给白敬远带去一张折好的纸,上面只写了一个字:金。

    白老爷子立即就同意了,因为他知道那个金字指的是谁。随后,他又叫大管家白卫策马先行,到庄子上提前打点。同时嘱咐白卫天黑前必须回来,也不许任何府内老人到那附近去。

    白卫表现出超级强大的效率,春荼蘼还没出门,他那几大车吃用的东西都预备好了。春荼蘼出城时,正好和返回的白卫打对头。春荼蘼到庄子上时,里面留守的人已经收拾出来两个景致最好、最温暖的院子,厨房里也正热火朝天的在准备晚饭。

    白相这是为了照顾外孙女呢,还是老妻?他这个负心男和不负责的外祖父的行为动机,令春荼蘼不禁不断猜测。但这心意中的体贴和温柔,她真替外祖母心颤。若非外祖母个性太过刚烈,大概早就破镜重圆了吧。

    因为出城后,小凤就奉命去请金藏和锦衣,所以春荼蘼这边才安顿好,两个人就到了。对外,只说金藏是春荼蘼养父那边的亲戚,而锦衣则装扮成跟着老太太的仆人。

    祖孙两见面,自是一翻悲喜亲热。随后春荼蘼就叫摆饭,因为庄上侍候的人少,院子里也不留人,她干脆在花厅里摆了一大桌,所有人都坐在一处吃吃喝喝,倒也热闹。

    席间,春荼蘼发现外祖母似乎非常喜欢锦衣,态度亲热,布菜劝饭,各种照顾,长辈对晚上辈的慈爱自然流露。

    若说是之前夜叉在山里养伤,锦衣早就和外祖母认识的缘故,明显有点牵强了。之前,也没见这一老一少对彼此有特殊的好感啊。而且锦衣此人,其实性格跟她有点像,多疑,外表纯良无害,可是心里跟陌生人总有些隔阂。但这时,他对她外祖母也特别亲近信任似的。

    怎么回事?

    外祖母还不至于没溜儿到要拿锦衣当外孙女婿看,于是这突然的好感就显得很怪异。

    春荼蘼眼神询问小凤。

    这丫头是标准的扑克脸,平时不苟言笑,对人情世故反应迟钝,可偏偏有时候又聪明得不得了。此时春荼蘼略一示意,她就明白了。但她却摇摇头,表示也很纳闷。

    春荼蘼想着夜叉,又想知道父母在边境的情况,因而虽然庄子上的人使出浑身解数,做了顿很香甜、很农家、很美味的晚餐,席上的气氛也好,她却没怎么吃得下。好不容易熬到撤了饭菜,各人散去,她立即抓住锦衣,一连串地问,“你家主人现在如何?他到底在哪儿?他有没有话带给我?他什么时候能见我?”

    锦衣坏坏的一笑,才要张口说话,春荼蘼就板着脸打断他道,“别跟我卖关子,我怎么问你,你就怎么老实回答。不然,我保证扣着小凤不放。她是主动写了卖身契给我的,可别试图得罪我。女人,是很小气的。”

    锦衣张着口,就那么怔了几秒,然后又乖乖合上。

    “春六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刁难你?”他无奈苦笑。

    “我是状师,你动什么心思,随便就能猜到。我是心地善良才帮助别人,但让我当恶讼棍那样的人,眨眼就能做到。”春荼蘼目露威胁,“而且讹诈、陷害、逼迫这些手段,我用来得心应手,只是不愿意罢了。你若不信,尽可以试试。”

    “我不试,我不试。”锦衣连忙摆手,彻底示弱。

    因为春荼蘼着急,他刚才是想逗逗她来着。毕竟,不到一个月的牢狱之灾,换得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现身了,不用再装谨小慎微的商户平民,心里畅快啊,就想欺侮人。他本打算就不说殿下的事,急死春六。哪想到,一上来就让这臭丫头治得死死的。

    殿下,您保重。您爱上这样的姑娘,这辈子没有翻身的日子过。

    “那还不快说?”春荼蘼笑了,一脸的不怀好意。

    锦衣哆嗦了下,连忙按提问的顺序回话,“殿下现在很好。就住在幽兰殿中。殿下这回让我带的话就是:他很快就能来见你。”立求言简意赅,生怕哪里犯错,让这个可怕的女人打击报复。这么比起来,他家小凤多好啊。傻乎乎,容易蒙骗,关键时刻又不糊涂。

    “他住幽兰殿?”春荼蘼非常惊讶。

    倒不是因为那里是她办案期间住的,而是那里属于内宫之中,照理,夜叉一个外宾是不方便去那里的。当然,因为大唐礼法不严苛,真住下也没什么。但,这表明了韩谋的态度,他对一个西突厥有力的王位争夺者如此亲近,是发出什么政治信号?对巴戈力尔不满,想扶一个傀儡政权吗?做的这么明显,以后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的。

    “是殿下坚决要求住那里的。”锦衣道,“他看不到六小姐,就觉得幽兰殿里有你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答案非常温柔。可是韩谋就这样答应了,显然对夜叉的要求无有不从啊。是又有什么目的,还是出于一个父亲的补偿心理?

    她想不透,干脆挥挥手道,“既然你能出来,自然就联络得到他。告诉他,我在这个庄子里等他。城内虽然路程较近,可是眼线多。”他现在暴露了身份,得提防西域那边的态度。

    说完,又着补了一句,“你出入也小心些。”

    “六小姐关心我,简直受宠若惊啊。”锦衣夸张地捧着心,“不如您好人做到底,把小凤许给我吧。”

    “现在不行,看你表现。”春荼蘼说得简练,可实际上,情况很复杂。

    夜叉去哪,锦衣就会去哪。如果他们回西域呢……虽然小凤不必为她留下,应当和心爱的男人远走天涯,但至少她提前要问一下比较好。

    还有一点很重要,夜叉要离开时,她怎么办?

    “谢谢六小姐给机会。”锦衣自然知道这门亲没那么容易定下,可只要春荼蘼不反对,他机会就大把。于是不再多说了,匆匆告辞,等着去和小凤诉衷肠。

    春荼蘼谴了过儿也去自由活动,不必在她身边侍候。之后等了约摸两盏茶的时间,金藏才回来。晚饭时她说吃得太饱,要逛逛庄子消消食。

    “我正要派人找您,怕您迷路呢。”她亲自端了热茶给外祖母。

    “怎么会?”金藏抿了口茶,慈爱的微笑道,“这庄子是我买的,也按我的意思建的,其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得记在心里。”

    春荼蘼很吃惊,随即又释然。

    所以,平时都没听过哪位白家的太太小姐来此住过。因为,这是外祖父是留给外祖母的产业,她因为是亲外孙女才能来,而外祖母的入住也很大方。

    “不说这个。”金藏拍了拍春荼蘼的手,显然很怕这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外孙女,问起当年他们两老的事,“难道你就没有想问外祖母的事吗?”

    “我爹娘在我三舅舅那边过得可好?”春荼蘼拉金藏到里屋,让外祖母坐在床边,她则坐在脚踏上,倚着外祖母的腿,“虽然我们每月通三封信,可到底不如外祖母亲口说得好听。”

    “你这丫头,真会哄人开心,又孝顺。”金藏摸摸春荼蘼的头发,“我送你娘到了西边,看她和你爹正式成亲,之后就回老家办点事。到长安之前,又拐到那边去,看他们过得挺好,还得知一个好消息,恐怕你爹娘都没好意思告诉你。”

    “什么啊?我爹升官了?”春荼蘼心里暖暖的,又有些发酸。

    从重生以来,她没和春大山父子离开过,倍受他们的疼爱。现在突然相隔这么远,又这么久不见,她嘴里不说,也没表示出来,但心里的想念一天也没有停过。

    “你娘有了身孕,只怕这一胎会生个男孩呢。”金藏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打从心眼儿里感到高兴。

    当娘的,就希望到儿孙幸福。女儿这一生算是平安了,外孙女呢?

    春荼蘼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她要有弟弟了!祖父和父亲不知道得有多开心!果然父母和儿女也是讲缘分的,春大山只有和白蔓君才生得出孩子,别的女人……呃,不提那些不开心的。等将来,他们一家团聚,有个小胖子追在后面喊她姐姐,想想就美得不行。

    她很兴奋,就像上堂盘问证人似的,拉着外祖母,事无巨细的又问了半天,这才心满意足。

    “你爹娘和祖父还带了好多东西给你,都放在锦衣的那个庄子上了,明天我叫他给你拿过来。”金藏说,“还有外祖母给你带的,我家乡的土特产。”

    “谢谢外祖母。”春荼蘼的脸在金藏的膝盖上蹭了蹭,因为提到锦衣,就好奇地问,“我看您这次对锦衣特别好,又是什么缘故?”

    “这事啊,要从阿苏瑞说起。”金藏定了定脸色道。

    春荼蘼心头一凛,“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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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不能没有夜叉

    “荼蘼,你听了先不要急,等我把所有的话说远。”金藏握住外孙女的手,“今天你告诉外祖母,你和他,阿苏瑞……感情到了哪一步?”

    “我要么嫁他,要么不嫁。”春荼蘼说得大方又认真,虽然语气平静,可让听到的人会很明白,她说的就是承诺。

    “你这个丫头啊。”金藏沉默片刻,感叹道。

    有他们金家血脉的女子,都对情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所以她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荼蘼落到她的田地,也不让荼蘼经历蔓娘的痛苦等待。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身体情况?”金藏又问。

    春荼蘼更加吃惊,“他身体怎么了?”他身体看起来很强健啊,难道说……

    “我猜,他是没对你说的,我也就是提前问问。”金藏缓缓地道,“他因为体质特异,从小被迫练了那邪功,他每运功一次,对身体的损伤就加重一分。”

    “这个我知道。”春荼蘼有些急切,“但只要不运功,不是就会恢复吗?”

    “恢复只是表面上的,损伤却在身体内部。”金藏摇摇头,“事实上,阿苏瑞还有至多不超过五年的寿命。”

    扑通一声,脚踏虽矮,春荼蘼也滚落了下去。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像是突然冰冻了,所以她的心脏没办法跳动,她的呼吸也没办法继续,所以她所有的力量全被抽走,明明想坐起,却只能团成一团,动也不能动。

    当年,在现代,她听到父亲和祖父的死讯时也这样,似乎自己的生命都随着去了。那次她挺过来了,现在她不确定还能承受一次。是的,她在公堂上威风八面,冷酷无比,但对自己的感情,总是缺乏安全感,极度害怕失去。

    她害怕。尤其,她两辈子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那感觉,就像她的初恋也是最后一次的绝恋。她心中的爱之花开得迟钝而分外谨慎,于是也特别脆弱。

    原来,她不能没有夜叉!到这时候,她突然明白了。

    “荼蘼!六丫头!”金藏见到春荼蘼这样子,可吓坏了,连忙扶起她,放到床上,又拿了一碗热茶给她灌下去。在触碰到春荼蘼指尖的时候,那种冰凉让她又吓到了一次。

    瞬间她明白,她这外孙女用的情,比当年的她和蔓娘还要深。其实,阿苏瑞也是一样。

    “别怕,别怕。我还没说完,才不是告诉你,让你听完我所有的话!”金藏的手按在春荼蘼的后背上,丝丝暖流输入,直到春荼蘼脸色好了些。虽然苍白,却不是那种无血色的青白了。

    “他到底会不会死?”春荼蘼哇一声哭出来。

    “本来会。后来一半会,一半不会。直到昨天,我认为他若熬得住,就极可能不会了。”

    “什么意思?”哽咽着,脸上泪痕犹在。却,有希望从胸中升起。

    “人终有一死,荼蘼。”春荼蘼恢复了呼吸和心跳后,金藏也平静了些,“所以,我更正我刚才的话,他是会死的。只是,不是现在,不是五年后。若有幸,你们可以白头到老,生儿育女。若仍然情深无移,还可以求来世。”

    “可是,要怎么做到?”

    “你有外祖母我啊。”金藏慈爱的为春荼蘼擦擦眼泪,“你忘记了?金家祖上是以医术和武功并列称雄于江湖的。虽然你外祖母愚笨,没有学得多少皮毛,但好歹是懂一点的。”

    “能治他的病?”春荼蘼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抓住金藏的衣袖,心中有不安定感。

    说起来那么可怕的情况,不会那么容易吧?若因为救治夜叉而要牺牲外祖母,那她宁愿夜叉的生命真的就只有五年。若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那也干脆不要勉强了。父亲很快就要有儿子了,祖父会有孙子,她可以放心他们的未来。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金藏一指戳在她的额头上,“别胡思乱想。你好好回忆一下,话题扯到这儿,是因何而起的?”

    春荼蘼的反应一向快,可这时却愣住了。夜叉生命短暂的消息,重重而极其意外的打击了她,她大脑像是被冰住,用心血暖了半天才稍转了一下。

    “锦衣?”刚才是提到外祖母对锦衣特别关照,才转到夜叉身上的,“难道他会治?不对不对,若他会,一早会帮助夜叉的。他对我说过,一直寻找解除邪功伤害的方法,却没有成功。”

    “夜叉?”

    “我对阿苏瑞的昵称。”春荼蘼解释。

    金藏呵呵笑起来,“倒是贴切。出身高贵,却活在黑暗中,被世人视为恶魔。”

    “可是可是,您快告诉我,要治夜叉,和锦衣有什么关系?”春荼蘼把话题导正,急于知道真相。

    “和锦衣的关系,源于收养他的人,也就是他的祖父。”

    “阿古!”春荼蘼忍不住惊叫出声。

    “原来你也知道他。”金藏苦笑,“这是定数吗?明明我们都知道有一个阿古,他是我的师叔,是锦衣的祖父,担负了养育和教育阿苏瑞的责任,可我们都没有在对方面前说起他,于是这个人明明和所有人都有关,却联系不到一起。”

    “您的师叔?”春荼蘼此时的惊讶已经压倒了被打击时的悲伤绝望。

    “是啊。”金藏点头,“之前不是说了,我们这一门,医道与武道并行。只是我父亲偏重于武,阿古师叔偏重于医,是四十年前的圣手、医痴。他无家无业,无儿无女,醉心于医道。后来,他无意间听说西域有一种邪功,就偷偷跑去研究。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但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留了部手札给我父亲。那是珍贵的医稿,我父亲和我都没仔细研究过,只记得上面记录了邪功救治方法。可惜,只是半部。我猜测,当时他还没有研究完,又怕手稿遗失,所以先行寄放在我父亲身边。”

    “然后呢?然后呢?”

    “我这次回老家,就是为了取回这部书稿。因为极珍贵,所以藏在一个只有我才能找到的稳妥地方。”金藏继续道,“本来我很发愁,你要知道,治病治一半的结果是很可怕的,尤其这种因习武而起,带些邪术的东西,说不定能立时毙命。但外祖母不想让你将来伤心,所以决定放手一搏,先依着手札所记载的救治,随后的事,一看天命,二看摸索。但没想到,昨天我回到长安,正遇到锦衣出城。因我才回来,他就邀我住在他们的庄子上。而晚上聊天时,我发现收养他的祖父正是我师叔。而他,拥有下半部手稿!”

    啊!春荼蘼轻叫一声,满是惊喜。

    怪不得,锦衣也说治疗夜叉,但摸索不出方法。原来外祖母和锦衣手里,缺了对方的半部!

    “天意啊。”金藏感叹,“我师叔去世得突然,他满身医术,却阻止不了被人暗害,在溜马时被人从马背上掀落,当场摔断了脖子!也正因为这样,他没有留下遗言。而下半部手札是锦衣自己从遗物中找到的,若非天意,上下部怎么能合二为一?阿苏瑞又怎能有了活路?”

    “我之前听夜叉说过,阿古是奴隶?”春荼蘼职业病发作,找出可疑之处,“而且我还听他说过,阿古是古突厥名,意思是毒。”

    “他是甘为奴隶。”金藏脸上现出傲然之色,“若非如此,医术可治人,也可杀人,有谁能困难得住他?至于说名字,因为他是有姓无名的孤儿,长大后又不肯取名字,姓古,就以阿古自称之。而这发音,正合了古突厥语中的‘毒’之一意。”

    “他为什么自甘奴隶?”春荼蘼又问。

    金藏唏嘘了一下,给春荼蘼简单的讲了个故事。其过程,都是从锦衣那里听来的。

    一个一心医道,从不理儿女之情的汉医到了西域这片广袤的土地。在这里,他打听到皇族萨满会那种邪功,就故意被抓进皇宫,做了马奴。他接近萨满,研究几个练了邪功,却因为体质问题,成就不大,而且彻底疯狂、还毁了身子的人。可哪想到,他同时还认识了一个有罗刹血统的美丽姑娘……玛努,也就是夜叉的母亲。很奇怪,情爱绝缘体的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异族女子,而且是很纯洁的暗恋,从不曾想过索取。

    玛努感动于阿古的心意,虽然能力有限,但却处处帮他。渐渐的,两人之间产生了极为真诚的信任。所以玛努被送上狼山,之后奇迹般的生还,还有了身孕,全突厥的人都说她怀了狼神的孩子,只有阿古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个汉族贵族少年。

    后来的故事,和夜叉讲的差不多。但玛努死前,拜托阿古照顾夜叉。阿古一心研究破解邪功之术,又对玛努有承诺,所以忍辱负重,一直做着不起眼的奴隶。

    可正是他,攻克了医道上的难题,还保护夜叉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中没有彻底黑化,并拥有着一颗敏感热情的心。收养锦衣,是孙子辈,却非儿子辈,因为锦衣是另一个汉人奴隶的亲孙子,而那个人是他的朋友。

    故事说完,春荼蘼听得肃然起敬。

    阿古爷爷,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事迹,可他救了夜叉,救了锦衣,救了她,他留下的手札还能救更多人。

    这样的人,才堪称伟大。

    而玛努,虽然凄苦一生,可是得到过波瑞老王的宠爱,得到过阿古纯洁的精神之恋,得到了大唐皇帝的爱情,得到夜叉这样的儿子。她这一生,也算不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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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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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七十一章 干柴*烈火,不外如是

    春荼蘼和金藏一直聊到深夜,金藏还告诉了她那天试探夜叉时,他说过的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晚上,独自躺在床上,春荼蘼泪湿枕头,又是伤心,又是气愤。

    是的,是气愤。不是感动,是非常非常生气,莫名其妙的生气。她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样的怪异情绪所左右,心里虽然因为夜叉的态度而柔软得无力跳动,可血管里的血液却沸腾着。

    没错,他的安排,是她最好的选择。没错,只要心中曾经有过一个人,再大的风雨也不会怕。没错,他无法决定生死,但可以决定在活着的时候一直接爱她。

    可是!

    凭什么!就算是为了她的快乐,他又凭什么决定两个人的将来?凭什么他要陪伴着她,让死亡阴影笼罩,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凭什么他就认为,他死后,她会很快掩盖心伤,再平静的嫁给其他人?因为她在公堂上无比强大,她就应该在生活也无法被击倒吗?因为她是强人,她就可以忍受痛苦?

    人,是很复杂的。而她,其实是非常极端的人。她可以坚强的面对外界,喊打喊杀,眉头也不皱一下,却对感情不轻易付出。一旦付出就分外依赖,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如此。

    凭什么他要安静的死去?她答应了吗?她同意了吗?她妥协了吗?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不行!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就算夜叉要死,她也得让他死不瞑目!她必须让他背上一个负担,那就是……她再也不能嫁给别人!他死了,她就没有幸福可言。

    这样,他才拼命求生吧?

    现在想来,其实夜叉从一出生就很被动。被迫拥有狼身之子的光环,为此危机四伏。被迫练邪功,成为别人的杀人傀儡。被迫接受身份地位。无法不引人注目。

    其实他是只想要过平静的生活,所以面临死亡,他都不曾挣扎,只想在死前,给她最后的感情,也给自己最好的怀念。

    但是她不答应!就算死,她也要他灵魂不安,不能远去,非要围绕在她左右。而现在,他有了生的机会。却仍然要面对复杂的身世和政局,那么她就要逼他,逼得他不得不主动起来。

    主动治病,主动争取安全的环境,主动将来有一天能够娶她。从前,她放弃过与他成亲的愿望,现在她改主意了!

    高富帅有很多, 但夜叉这个级别的却很少。难得的是,他还要死要活的爱她。对一个泼辣勇敢的现代女性来说。不抓住这样的男人就等于白活一场,是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

    或者之前她也是被动的,所以她要先主动了。

    春荼蘼就在这样咬牙切齿的情绪下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继续,但脑海里开始酝酿计划。

    本来她带来的衣服不多,为此她不惜回城一趟,花大钱买了几件极精美的回来。每天临睡前。她都泡个香香的花瓣浴。别说外屋了,她一个人占了三间正房,入夜后。都不许过儿和小凤在附近侍候。

    她等。她等。她等了四天,他终于来了。

    她没锁紧窗子,于是他从那儿轻轻跳了进来。而双脚才落地,一个温软的身体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鼻端,若有若无的飘散着她的体香和隐约的花香。手臂间,有他所熟悉的触感。胸前,她呼出的热气,似乎透过他的衣服,钻进心窝。

    冬夜,他进来时身上带着寒意。他的冷与她的热,就这样不期然猛烈相撞,两人都是一哆嗦。春荼蘼的反应是更紧的抱着夜叉的腰,而夜叉连锁反应似的,也揽紧怀里的人。

    “荼蘼……”他近乎呻吟的轻叫了声,似在黑暗中洒下火种。

    “我想你。”她的声音也微微的发颤,虽然之前想了很多,好像是设下桃色陷阱,好牢牢捕住夜叉,但这一刻却绝对真情流露。

    不见时,还不明显,只是焦心。此时在他怀里,却知道那想念有多深,那渴望有多强烈。

    “我也想你,无时不刻不想。”夜叉试图拉开春荼蘼一些。因为,打从她说第一个字,打从他们这样相拥,他的身体就开始有反应。

    他爱着她!男人的爱情中,有很多动物性的本能,所以他极度渴望她。而自从认识她,他就有意无意的在禁欲,这么久没碰过任何女人,这对于精力旺盛、身体健康的二十来岁的男人来说,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折磨。特别是,他日夜渴想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不外如是。

    但他知道自己命不长久,不能娶她,所以用尽一切力量克制。每回见她,心里都非常非常甜蜜,身体上却非常非常痛苦。离开后,他往往要运功静坐很久,才能平息心中的火。

    可是,今天的荼蘼不一样,像坚韧的藤蔓似的贴紧他。包括……他越来越坚硬火热的部位。

    “荼蘼,快放开我。”他近乎哀求。

    “好。”哪想到怀中人应了声,就那么放开他。

    他感觉怀里一松,竟然情不自禁地跟上了一步。如果腻着不放,或者还好些,这样突然离开,他的热度似乎也被带走了,心里和身体都空荡得受,急于找东西填满。

    而那条苗条的黑影却走向桌边,大约因为等他而困于黑暗中,此时夜视能力很好,动作完全不带半点滞涩,带着一种神秘优雅的迷人感。

    看不清,就更诱惑。

    接着,眼前一亮,竟是她点燃了烛火。而当那微弱的光芒照在她身上,他心里“咚”的一跳,呼吸骤然停止!

    她穿着红色的轻纱,丰满的胸部露出一半,令他血脉贲张。那纤细的腰肢处是镂空的,举手投足间,动人心魄。那长裙被剪成条缕状,一双修长美腿若隐若现。

    她的头发没有梳起来,而是松松挽在一侧,身上半点首饰没戴。那明媚的脸庞和窈窕的身姿被轻轻跃动的光影映照,有如妖魅般弥散着极致诱人的光芒。

    夜叉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是口干舌燥。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被那邪功所左右,进入了木僵的状态。但他很快明白,他现在的样子全是荼蘼造成的。她从没有这样过,所以对他的吸引力可谓是致命。

    就在这时,春荼蘼却向夜叉走去。两只白嫩圆润的小手先是抚上夜叉的手臂,然后是他的胸膛。在那上流连了片刻,又攀上那宽阔的肩膀,最后搂住他坚强的脖颈,抬起脚,吻上唇。

    她紧贴着他做这动作,胸前缓缓磨蹭,造成绝对的引诱和折磨。所以当双唇相接,他几乎立即就反客为主,不顾后果地投身入爱情和**带来的风暴中。

    他受不了这样!他已经拼命压抑!她远远的对他笑时。他都渴望到疼痛,何况现在,她故意要引诱他?他的心上、身上、野火都一下子窜起来,他甚至无法控制双腿的平衡。抱着春荼蘼,跌跌撞撞的不知冲向何处,直到抵在床柱子上。

    期间,她柔软的身体亲密的紧贴他硬挺的亢奋。她的舌尖勾缠他。却又拒绝,倒成就了更情*色的挑逗。当他开始胡乱吻她脖子上的敏感地带,她似乎要瘫软成春水。在他的唇舌下颤抖不止。然后,她攀紧他,极力回应着这个热吻,引得他更紧更加狂野,一只手已经扯开那件 她精挑细选,然后又改良过的衣服,覆在她的左胸之上。

    他的手中有薄茧,接触到细嫩的肌肤,刺激感非常,令她忍不住轻叫。这听在夜叉的耳朵里,却像一场冷雨落下,令他有了瞬间的清醒。他强迫自己拉开她,两人急促的呼吸把房间的空气都点燃了。

    “荼蘼,你要做什么?”他哑着声音问。

    “做你想做的事。”她目不转晴地盯着他。

    “这不行……会毁……了你。”他仍然在挣扎,字不成句。

    “我就是要毁了自己。那样,你就没办法放下我!”

    她眼神里的渴望表露无疑,她的语气分外决然,带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勇敢。而当她粉红的舌尖出现在微启的、因刚才激烈的亲吻而红艳艳的唇角,他再度失去理智。

    再度的热吻,令炽烈的欲火在他体内燃烧。她则在他怀里扭动,努力挺起脊背,酥胸直抵他坚硬的胸膛,身体表达着她跟他一样迫不及待。

    他心里狂喊着停止,可身体却早已经屈从于强烈的爱恋和同样强烈的**。她薄如蝉翼裙子向下滑落,露出她凝脂一样的肌肤。他举起她,吻着那令人迷醉的胸前春光。这举动令她嘤咛一声,身子后仰,双腿分开,勾着他的腰。

    因为这力量,两人倒在床上。

    夜叉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俯下身去,亲吻她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手掌覆住她温暖的幽闭地带,渐渐感觉掌心中的温濡,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濒临爆炸的边缘。

    “荼蘼,我喜欢你。”他沙哑的低语。

    “说你爱我。”

    “我爱你!我爱你!”一边说,他的手游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好像要确定眼前的她是真实的。而她抬起身子,近乎狂热的吻他已经扯开衣服下的前胸。

    然后,他完成的、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衣服快速脱下,很快,两人之间再无阻碍。

    因她茫然又急切地乱扭着身子,他只好按住她,才把自己缓缓推送进去。感觉密实地包裹住他,他最后一丝的自制力瓦解。

    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那一天,他从雪中被挖出来,骤然见到了光明。他迷失在她**的温暖里,放纵自己或深或浅、或轻或重的冲刺。

    他不断深入,在她的悸动尚未停歇时,又把她推向另一次**。

    春荼蘼情不自禁的大声呻吟,像经历混沌初开的爆裂一样,得到了她完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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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三更承诺完成!

    而且,今天有传说中的、期盼已久的船戏,感情的大爆发和大跃进,票票能否也如此爆发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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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夫妻之实

    当晚,夜叉只要了春荼蘼一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从他的身体反应看,他不但没有消火,**反而更加强烈。但他考虑到她的初次的承受能力,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和行为。

    能遇到这样体贴的男人,肯定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但不知道是不是初夜的关系,春荼蘼疲惫之极,后来在夜叉的拥抱、亲吻和轻声细语的安慰中,很快就睡着了,准备的好些话都没来得及说。

    第二天醒来时,夜叉已经走了。

    她躺在床上,瞪着茜草色缠枝花纹的帐顶,检讨自己昨天的行为。

    她的本意,是要和夜叉有夫妻之实,那么,他就不会再轻易说离开。因为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女人再嫁的也有很多,到底她非完壁,将来就算嫁人,也会被人压制一辈子,很可能不会幸福。他舍不得她受苦,必会拼尽全力配合治疗,并且努力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地位,好把她娶进门,亲自保护。

    她这样做很不厚道,因为她在逼他为她放弃一些东西,相当于设下陷阱,让他掉进去,不可自拔。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夜叉,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吧?所以,很多话就不必说了,只看他今晚还来不来。如果他让自己继续沉溺在这场欢爱之中,就是他已经有了决定。剩下的,不必她再多事。

    如果他不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因为,昨天在她把火点燃之后,她就把什么目标啊、后果啊、计划啊,彻底全扔到脖子后面去了,完全被爱意和**支配。于是她发现,她喜欢跟他**做的事,喜欢彼此给予对方的欢愉,不单纯是想以这种事情拴住他的心。

    她不后悔。也不觉得羞耻,那句歌词说得好: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前提是有情。他们有,还非常热烈。于是,她的道德感和正常的三观没有受到摧毁。

    心里转着念头,春荼蘼翻了个身,结果情不自禁的哼了声,因为腿和腰都酸疼无比。她掀起被子坐起,因为好几个炭盆还有余热,虽然室内气温仍然很低。倒也还不至于冻到。

    她仔细中带点好奇的审视着自己的身体……手腕、腰侧和腹部,有好几处吻痕。她摸膜脖子,不用说,也一定有印迹。大腿内侧甚至有个浅浅的牙印,可见昨晚被彻底释放的他有多么狂野,又需要多大的克制,才没有真的弄伤她。

    再看附近,被撕毁的那件衣服凌乱的躺在地上,艳红的颜色。轻纱软绸的材质,配着冰冷的青砖地,说不出的淫*靡感觉。

    想到自己开始的主动勾引,和后来近乎豁出去的放肆。春荼蘼情不自禁的脸红了。可见理论知识多么重要啊,在现代时因为各种官司而熟知的各种技法,一时全涌上心头。

    若能嫁给他,就每样都试试。让他从心灵到身体都离不开她!

    抬头望望窗棂,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平时这会儿。过儿和小凤都已经来敲门叫她,之后侍候梳洗了,今天怎么没动静?

    她试探地叫了声,外面传来慌乱的回应,还有人失足摔倒的惊呼声。

    因为她不习惯让人守夜,所以晚上一向是自己落拴的。此时她觉得外面有古怪,才要穿鞋下床,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全*裸造型,连忙把地上破碎的那件裙子胡乱塞在床里,再慌张的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这才开门。

    门外,过儿和小凤并排站着,却都低着头,手里都没有提着热水。

    “你们……”春荼蘼有点纳闷。

    “阿苏瑞殿下会娶您吧?”小凤冲口而出。

    过儿涨红着脸,死命推了小凤一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想问,要不要……热水?”

    春荼蘼大窘。

    为了怕闹出动静,她自己占了三间正房,让两个丫头睡两侧厢房了。但结果……还是声响太大了吗?她不太确定,因为印象与记忆都非常狂乱。虽然她是现代人,却是保守派,被人发觉昨晚彻失了处*女之身,还是很害羞的。

    幸好,外祖母住另一个院子,隔得还挺远,大萌一刀他们在外院,不然她也不用见人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娶我,但我确实需要热水洗澡。”她强做镇定的说。

    小凤哦了声,拔脚就往厨房跑。刚才问那句莽撞的话,似乎耗尽了她的勇气。过儿下意识的想追出去,紧急又刹住脚步,转身从春荼蘼身边钻进屋。很快的,抱了一大包东西出来,显然是床上的东西都包裹成一团,要全部重新换过。

    春荼蘼打个寒战,连忙缩回屋里。这是冬天啊,门这样大敞着,她穿得又不多,不冷才怪呢。好在小凤回来的极快,力大无穷的她双手拎着大水桶,腊月的天气里,有丝丝热气从木桶盖子下冒出来,显然水是早就烧好的了,

    浴房在屏风后面的小房间,春荼蘼冻得哆嗦,等水一放好,试了试水温就钻进去。舒服的泡着澡,觉得身上的酸疼好了许多,耳边听外面过儿和小凤麻利地重新铺床,放置新炭盆。随后两人又一起进来,把她的换洗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再过来帮她洗头发。

    在这个过程中,主仆三人一直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因为实在是很尴尬。结果,整整一天都抽气机着这种诡异的气氛。晚饭后,这两个丫头还都早早回屋,把门关得死紧。意思很明确;ih 小姐您想做什么都随意,我们看不到!我们看不到!

    而外祖母和锦衣,因为要研究阿古爷爷留下的治疗手札,整天都没出现。

    戌时中(晚上八点),庄子已经被黑暗完全笼罩,夜叉如暗夜中的神灵,悄然出现在屋里。

    春荼蘼一颗心落到实处,还真怕他不来。现在她可以放心了,因为他会拼尽一切力量。留在她的身边。不一定是现在,但他们两人,可以拥有未来了。

    “你来了?”她轻声道,居然有些紧张。

    昨天因为咬紧了牙关要生事,反倒很有勇气,此时经过一天时间的深淀,她突然扭捏怕羞起来。就连衣服,她也是穿得整整齐齐。只是头发,她不耐烦盘起,梳了现代的鱼骨辫。

    然而。之后整晚,她再无机会说什么话,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单音节。可那声音又如**无比的春*药,刺激得夜叉沉溺莫名。

    如果说,昨晚是激动和克制,今晚就是彻底的放纵。他很疯,在她身上驰骋纵横,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又如涓涓细流。他不说话。可他的爱情以肢体表白得非常极端而深刻,很长时间的刻骨相思和爱恋,在这一晚尽情表达。

    他拥抱她、抚摸她、亲吻她、抵住她,身体之间连一丝缝隙也不留。下体始终相连,似乎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热情都注入她的体内。

    春荼蘼觉得自己像一团雪白柔韧的面团,在夜叉手里不断变幻着形状,一波一波的极致快乐不断袭击着她。到最后令她几乎已经叫不出来了。

    世界上,仿佛再没有任何事、任何人、也没有时空和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纤细柔软和他的强健坚硬奇异的相融与纠缠。他的身材堪称完美。力量强大,却不会让她不适,在混沌中划过闪电般白光的快感里,她甚至想,夜叉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极品美男啊。

    在这样狂野的热情中,她还能怎样?只是屈起双腿,夹在他肋下,双手游鱼一样滑过他的肩膀和脊背,扣在他矫健的后腰上,鼓励他继续不断的深入、加快和用力。

    天快亮时,她快累瘫了,眼皮也抬不起,一根手指也动不了的时候,他才退出她的温暖包裹,从背后把她紧密的拥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揉捏着她胸前柔软,另一手按在她的下腹下,丝丝温暖的气息从这两处熨帖着她的神魂。

    “等我,好吗?”他吻着她的耳朵,两人好似交颈鸳鸯。

    “好。”她迷迷糊糊的答,可心里却是极认真的。

    “等我。”他又说。

    “好。”她再答。

    之后,她就陷入黑浓甜蜜的沉眠。

    夜叉又流连了春荼蘼的身子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起床、穿好衣服。他望着她,烛光下她的睡颜安静,有着激情过后的疲惫和憔悴,但动人之极。

    轻轻坐在床边,怕她冷,帮她盖好被子,见她红润的唇似花瓣一样,均匀的呼吸下,微微张开,说不出的诱惑。

    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吻住,含着她温润的舌尖,极轻的咬噬。睡梦中,她本能的回吻,还轻轻笑,令他的下腹再度发紧。他只好赶在失控前,站起来,走到窗边。

    她答应等他,所以他没有顾虑了。

    咬了咬牙,终于跃出窗户,都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再心软。

    他一路疾行,在城门首开之时就进了长安城,随后凭着御赐的腰牌,顺利进宫,并在韩谋下朝后第一时间,闪身出现。

    韩谋正在更衣,身边侍候的人只有高公公。

    “用过早饭没有?”韩谋温和的问,对夜叉这种突然出现的杀手爱好,似乎习以为常。

    “没有。”

    “陪朕一起用些?”

    “不,我有事。”

    “昨晚又出去了吗?”

    “我答应您,父皇。”

    这番看似驴嘴不对马嘴的话,却成功的令韩谋停下手中的事,转过身望着夜叉,望着他惟一的儿子,目光闪动。

    高公公也惊得瞪大眼睛看向夜叉,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失礼,连忙低着头,后退几步。他本该出去的,可皇上没有吩咐,他就不能动。

    这可是殿下第一次叫皇上为父皇啊!

    “答应朕什么?”韩谋问,语调平常,但龙袍下的手,微微发抖。

    他的儿子!他有长大成人的儿子,这样英俊出色的儿子,终于肯认下他这个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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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盘大棋

    “答应父皇,会为您实现愿望。”夜叉眸色暗成深碧色,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朕从没有和你说过朕的愿望是什么,你又是如何得知的?”韩谋转过身,自己整理了下衣袖,递给高公公一个眼风。

    高公公立即快步后退,乖乖守在门边。

    “父皇的愿望,是帝王之心,并不难揣摩。您是天下雄主,自然想把西域广袤的土地,归入大唐的版图,让大唐强盛,成为千古以来的天下第一强国。”

    “说的不错。”韩谋微笑,并不否认。

    他缓缓坐下,示意夜叉也坐。

    但夜叉没有,只是上前几步,恭敬的低头垂首,只是脊背挺直,肩膀笔直,脸色坚毅。

    韩谋很喜欢夜叉这种尊敬却又不顺服的态度,心中不免万分遗憾。若,他的这个儿子没有异族血统,一定会是个好太子,将来也会是个好皇帝。

    可惜啊……可惜啊……

    不过,是物以类聚吗?阿苏瑞现在的样子像足了某个坏丫头。那丫头对白相也是这样,礼数和感情都不缺,关键时刻指望得上,但就是别想让她乖乖听话。

    “你知道朕的愿望,又要如何为朕实现呢?”韩谋又问,耐心十足。

    “父皇心里已有布局,不如我说说,您看对与不对。”夜叉不卑不亢,也不犹豫,“您想让我回到西突厥去,并且夺回王位。随后,慢慢统一突厥,并趁势令西域诸部与小国,成为大突厥的附属。当我成了西部之王,就要施行与大唐通商友好的国策,不再挑起征战。等过个几十年,西部地区百姓的生活会变得富庶平安,但日常生活对大唐非常依赖,加上长久和平令他们厌倦战争,于是真心想放弃挑衅、掠夺,踏踏实实的和大唐人做生意。同时,大唐人想要赚大钱的,也少不了西域地区的配合,为此,唐人对西域人的态度也会更加亲密。那时,西域成为大唐的一部分就顺理成章了。到底,百姓是要过日子的,潜移默化和慢慢引导,当老一辈顽固的西域人离世,新一代西域人成长起来,就会令不可能成为可能。”

    若春荼蘼在场,会明白这就叫经济依赖性。经济崩溃才是最可怕的。只要彼此需要,就可能成为朋友、甚至一家人。另外,这方法有个名头,叫和平演变,非暴力扩张。

    “为了达到目的,父皇会动用大唐之力,明里暗里帮我。巴戈图尔是个草包,若我有强大的助力,很自信能在两年之内把他推下王位,改由我坐。”说到这儿,夜叉顿了顿,“我是您的儿子,我身上流的是韩家的血。但我生母是罗刹人,所以注定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复本来的身份。但是,血浓于水,不可改变。您以后,会让您其他儿子继承大唐的皇位。那人,就是我的亲兄弟。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会依着您的意思同我合作。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但在您的孙辈掌权时,您的布局就会收到最终的效果,得到最后的胜利。您没有动用一兵一卒,不会在历史上留下穷兵黩武之名,却由您开始,创造了帝国伟业!直到千百年之后,人们仍会传扬父皇您的英明和眼光。”

    高公公站在门边,虽然监视着外面,耳朵却能听到里面的父子对话。他惊诧于阿苏瑞殿下对皇上心意的了解,但又觉得这位殿下说话的大胆。竟敢说皇上驾崩之后的事,竟敢提起将来谁是大唐的新皇。

    可是,皇上似乎根本没有生气,就连现在的静默,也似乎有激赏之意在其中。

    “为什么,你的母亲是异族人。”好久,高公公听到皇上叹了一句。那深深的遗憾,带着无尽的无奈,是因为没有力量去更改事实,不得已,被迫割舍。

    这种话,这个语气,高公公听白相也说过。那时白相感叹春六那丫头:为什么不是个男人!

    “儿臣不介意。”夜叉接口道,“能为父皇伟业做出贡献,儿臣真的愿尽全力。您知道,我从来没有过生活目标,但今天,我一下有了两个。”

    “另一个是什么?”韩谋挑了挑眉。

    “是目标,也是条件。”夜叉说得认真而坚定。

    “跟朕谈条件啊?”韩谋笑,但熟悉这笑容的人知道,这不是高兴的意思,“说说看。”

    “儿臣要一个人,春荼蘼!”

    “朕就知道是她!但没想到你能这么直截了当。”

    “那么,可以吗?”没来由的,夜叉有点紧张。

    “你要她做什么?”

    “做儿臣的王后,惟一的王后。”

    “听说巴戈图尔后宫佳丽无数。”

    “儿臣不要,荼蘼不喜欢。”夜叉这时候回答得相当老实,“她不喜欢,就不会答应嫁给儿臣。而儿臣,非她不娶!”想了想,又说,“这也是儿臣要依赖父皇的地方,若您不给予助力的话,儿臣夺位就得依靠那群突厥贵族,他们是一定会塞女儿到我身边的,将来等着瓜分重要的权利。您肯定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您更不想让自己孙子的身体里,流着突厥人的血,对吧?”

    “朕可以赐大唐贵女给你,随你喜欢挑哪个。”韩谋有点不以为然,再喜欢那丫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围着她转,当爹的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不,儿臣拒绝。”夜叉的眉头锁起来。

    也不知怎么,韩谋一惯强硬的态度有些软化。或者,这是因为阿苏瑞是从小遗失在外的儿子,他心里总有要补偿的意思,虽然身为天子,但对阿苏瑞却带了几分讨好。

    “身为皇子,开枝散叶很重要。若那丫头……不能生呢?”咦,这问题,是父子间,特别是皇家父子间可以探讨的吗?

    夜叉想起荼蘼在床上热情有力的模样,心头一热,脸上也难得的发热,“她肯定能生。”

    韩谋想起自己的儿子连着出去两夜,立即闭嘴。

    好半天才又说,“你回去订个章程,回头和无畏多联络一下。不瞒你说,朕感觉今生除你之外,可能不会再有儿子了。所以这皇位,朕打算过几年传给无畏。你们才要兄弟同心,别为了荼蘼争起来。”

    “您答应把她给我?”夜叉一喜,眸子透亮般的绿。

    看到那双眼,韩谋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个名叫玛努的女子,想起狼山的日与夜,心又软了,“朕答应你,除了你,她谁也别想嫁。但是,你身边有放多少女人,暂时先不用决定。”

    夜叉心硬如铁,却没有纠缠这个问题。毕竟,这种事只有他才说了算。但对韩无畏将来可能是大唐皇帝,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会非常震惊,他倒没什么感觉。因为他所求的,不过是那个姑娘而已。现在父皇亲口承诺,他没什么多余的想头了。

    大唐终究姓韩,突厥实际上,也很快会姓韩的。

    “给你的助力,一明一暗。暗的,是你贤王叔和无畏。明的,就交给龟兹的白世遗和春大山。”韩谋的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面,“白世遗是春六丫头明面儿上的父亲,春大山是亲生的父亲,这一点,白相早和朕坦白过。为了能配上你,这两个当爹的,都得加官进爵才行。”

    “谢父皇。”夜叉连忙见礼。

    他不在意荼蘼的出身,但她那么爱家人,春大山升官发财,她绝对会开心。而父皇,心中明显把一切都谋算好了。他也早有知觉,所以今天说出来,似乎一切都顺利。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会亏待你的。何况,让你认贼作父,流落在外头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朕心甚悔。”韩谋叹了口气,倒是真心实意,“只是终究不能让你对外恢复父姓,到底还是对不起你。朕想赐你一个名字,至少我们父子之间,还有你贤王叔与无畏,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你本贵不可言,却不得不……”

    “父皇,一切皆是天意,是上天仁慈。”夜叉对此很看得开,并无怨恨,“天佑我大唐,所以派儿臣来人世,不然父皇的千秋伟业,必须令天下枯骨,才能实现。”想了想又说,“请父皇赐儿臣名为‘夜’。”

    “好,朕就赐你名为韩夜。”韩谋点头道,“朕会留遗诏,说明你的身世。如今委屈你,但百年之后,为你正名!大唐的伟业,你是头功!”

    夜叉再度施礼,虽然身后之名,他并不稀罕。但他心里明白,这是父皇极力要补偿他。说到底,他也只是皇家私生子而已。

    “若一切顺利,儿臣与荼蘼的第一个孩子,十岁后就会送到长安学习。”这是长子为人质的意思。因为即使是父子,但身在天家,彼此间还是有些倚仗的好。免得怀疑他身在外,有了其他的野心。荼蘼说过,很多事都是因为沟通不良,彼此之间不信任引起。而他相信,父皇也好,韩无畏也好,都不会亏待那个孩子的。

    韩谋点头,对夜叉的明智与识大体相当满意。

    “你先回吧。”他挥挥手,“朕会叫贤王秘会于你,再细细谋划一番。无畏年后就要去幽州上任,暂时代任罗立的大都督之职,他在那里,于你的夺位非常有帮助。你不用担心军饷,狼山上有一处宝藏,朕都给你。”

    不知不觉间,一盘很大的棋开始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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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读者认为荼蘼和夜叉进展太快,实在是,不快了。而且有时候男女关系是因为冲动而起,迅速变化。何况,这是春荼蘼主动设计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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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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