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佳偶变怨偶
“金藏老道长不会伤害你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夜叉断定。
那天晚上给他的感觉是:金藏老道长为了荼蘼,可以跟他拼命。那种爱,只有父母亲长才能做到。难道说……
想到这儿,就把怀疑和春荼蘼说了,春荼蘼就更加纠结。不过两人相处时间宝贵,她暂时甩开这个问题,继续谈她的恋爱。
差不多申时初(下午三点)的时候,尽管恋恋不舍,春荼蘼还是被夜叉通过暗道,送回了禅室之中。两人吻别了又吻别,恨不能时间就此停止,但听到本心大师舒缓的诵经声,尽管他们都不是佛教徒,也感觉出神圣之意,不好意思再继续缠绵,只得分开。
略静了静心,压下才分别涌上的思念,春荼蘼步出禅室。就见小凤等四人已经回来,坐不在远处的树荫下静待。看到她出现,他们立即上前。
春荼蘼对仍然盘膝而坐,闭目诵经的本心大师恭敬深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师了,下个月初一我还会再来。那时,再请大师教诲。”其实,本心能教她什么啊,夜叉教点什么还差不多。
说完就有些心虚,没等本心大师停止诵经,带着人就走了。
当晚回到安国公府,给白敬远请了安,就回到凌花晓翠去,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往她要上堂之前会静思几天,小凤和过儿已经习惯,这回以为是小姐会情郎不顺利,心情不怎么好,也就不敢打扰,却不知春荼蘼心乱的是其他事。
要不要去探探金藏老道长的底呢?
理智上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这还是上两代的恩怨。但情感上来说,她无法控制想要弄清事实的冲动。也不知是这身体的本能呼唤,还是她好奇心太旺盛了。
就这样犹豫了三天。她还是选择面对事实。促成她做这个决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夜叉说过,他把真实的名字告诉了金老道长。这就是说,把身份暴露的危险放在人家手中了,她必须确认,小道观里的人不会伤害夜叉,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外祖父。
而因为文静道长之前告诉过小凤一条上下山的捷径,加之她出门很早,所以从白府到小道观的路途虽远时,天色还未近午。
见到她们,春荼蘼奇怪的发现。文静道长有点激动,金藏老道长却似乎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欣喜是有的,却无意外。照例,观主踪影不见。
“大老远的,怎么想到来看我老婆子?”金藏慈爱的笑着问。
人的感觉有时候很奇怪,明明没什么证据证明,却从心底就相信。比如,金老道长的善意和疼爱之情。春荼蘼在见到的瞬间就完全接收到了。
于是她愣了几秒,心思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几回,最后采取了谁也没有料到的方式对话:开门见山。
“您是我外祖母吗?”此言一出,文静和一边站立的小凤都吓得抬起了头。文静是不明白春荼蘼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小凤是完完全全的震惊。
“你这个孩子。”金藏也被问得惊住,但马上就恢复过来,无奈的摇头苦笑,语气中带着一种宠溺的责备。“做事总是让人预料不到。”
“出人意表才能打赢官司,但前提是,有事实做依据。所以。您是我外祖母吗?”她执拗地问。但如果不是,就不会有这种等她上门的感觉了吧?或者因为夜叉的关系,她们祖孙间的相见是意外、是天意,但随后就都不是了,全是人为。
包括,她在外祖父的房间里看到那幅画像。当时只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儿,毕竟书房重地,怎么可能连个守门的小厮也没有。就算她能随便出处,也不可能有充分的时间发现一些本不该发现的东西。只是当时她没在意,如今才明白全是刻意。
那么,外祖父是什么意思?借她的手破镜重圆?不,不太可能!那又是什么目的?
“好孩子,你就是我嫡亲的外孙女。”
听到金藏老道长承认,文静只是说不出话,小凤却连抽了好几口气。什么情况?这样复杂而狗血的剧情,令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身为道家俗家女弟子的姑娘整个人都懵了。
“我与你外祖父相识于乱世微末。”金藏缓缓的说着,经过这么些年,终可坦然,“那时天下纷争不止,想要推翻突厥人统治的,可不止韩姓一家。那时他也还不是位高权重的白相,只是辅佐当今圣上的的军师。但他眼光很好,韩谋确是雄主。”
金藏说起皇上,直呼名讳,完全没有滞涩感,“我们在一次大战中相识,也不知怎么,就互相看对了眼,直接阵前结亲。可惜他出身名门,我却是江湖女子,亲事办得潦草,他还定要把事情禀明父母才对外宣布。哪成想,他父母误信了他阵亡的消息,受不了打击,双双病倒在床。又为免儿子在地下孤单,居然在家乡给他娶了亲,对方还是望族之女。那女子明知要嫁的是死人,却因为仰慕他的才德,甘愿为之。不足百日,他父母去世,那女子又为他尽了孝……”
听到这儿,春荼蘼心中一紧。古代讲究七出三不去,曾外祖父母给外祖父娶的妻子,在古代人眼里绝对是深明大义,忠孝节义都占全了,不封个圣人就算不计较了,更不用想休弃。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这就是为什么她的亲外祖母要出家,却又不远离长安的原因。可是能说外祖父错了吗?他所做的,是这个年代文人士子们都会做的,而且是楷模型。
果然,陷入回忆的金老道长叹了口气道,“我虽出身微贱,却发过誓不与人为妾,不与人争夫。在那种情况下能怎么办?只能一走了之。好在我们成亲的事,知情人甚少,那位杨氏夫人,在人们眼里一直是他的嫡妻,还给他连生了三个儿子。”
不对啊……
“那我娘?”春荼蘼迟疑地问。
金老道长脸上微红。又迅速退去,“我留书离去很多年,哪想到他一直暗中找我。后来我去洛阳访友时被他抓到……呃……然后就有了你娘。他一力说服我为妾,我就问他:听说杨氏夫人身体不好,若有个好歹,能否扶我为妻?”
“外祖父怎么说?”春荼蘼急着问,被这个故事萌得一脸血。
大才子和女英雄,相爱又相杀。可惜造化弄人,没有选择之下,只有分离。但在分离多年后重逢。爱火重燃,育下一女……
“他没说什么,他迟疑了。可就是因为他迟疑了,我明白他终究显赫,年轻时不在意身份和地位,但当他坐上高位,领导着整个白氏家族,他就不能没有顾虑。”金藏说得平静,“我并不怪他。因为他有他的责任,可我也有我的骄傲。在世人皆重出身的情况下,他给不了我所要的。所以我许下诺言,与他不到黄泉不相见。若人死了。肉身深埋于地下,魂魄归于地府,还能分个高低贵贱吗?那时,我自然能坦然与他相见。所以。荼蘼啊,若将来夜叉恢复尊贵的地位,不要相信他说要你暂时委屈的话。假如一个男人不能为你舍弃某些重要的东西,他就不值得你为他受委屈。那样不如放手,从此海阔天空,还落个清静自在。不然,佳偶也变怨偶。那时,连那点美好回忆也灰飞烟灭了。”
春荼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热血沸腾,并非只因为这些陈年往事,而是因为外祖母的思想和意识太超前了!她这样潇洒,这样自尊,就连现代女性也未必有。大唐女子,果然就应该是这样嚣张张扬,是任何朝代的女子都比不上的!所以,她并不是惟一特立独行的人。这给了她鼓励,因为她要勇敢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才不愧对金家这一部分血统。
她重生的是大唐啊,大唐!谁说穿越女一定要安静谨慎的融入新的世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她就一定要随心所欲,自在张扬,绝不辜负老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我娘不是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金藏平静的神色出现了第一道裂缝,那是母亲的遗憾,“你娘也是出身显贵,我不能剥夺她的幸福,让她跟我浪迹江湖,就由着你外祖父把他带进白家。而杨氏贤良,你娘就记在她名下,对外只说是亲生嫡女。但你娘确实是嫡女,因为你外祖父从来没给过我休书,我也不曾与他正式和离,所以论起来,你娘的身份比你三位舅舅都高,因为我嫁入白家在先。”
这是外祖父特别宠爱她娘亲的原因吗?因为在她娘亲身上,可以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想必外祖父的真爱就是外祖母,只是他永远需要选择。
“想不想见见你娘?”金藏突然问。
观主,果然是她的娘吗?可是,她不是死了?
似乎看出春荼蘼的疑问,金藏脸上第一次露出怒意,“我这一生只恨你外祖父一件事,不是他弃我不顾,是他迫你娘亲假死。当时我不在,你爹也不在,不然也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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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相认
原来,白蔓君私奔春大山后,白敬远很快就对外说女儿病重,送到老家静养,然后私下派人寻找。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本来以他的权势来说,想找个人不会那么难,毕竟范阳不是偏远的蛮荒地。可因白世遗从中作梗,这一找就是一年多。那时,春荼蘼已经出生。说起来春荼蘼的三舅舅,对外宣称的便宜老爹对她算是有大恩,若不是他顶着父亲的压力保护妹妹,白蔓君早一些被找到,春荼蘼可能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白敬远手握重权,随便吩咐个人,把春大山调到外地公干,然后私下找到女儿,以春氏祖孙三代的性命要挟,逼迫白蔓君抛夫弃女。白蔓君不肯,白敬远又怕春大山找上门,于是双方妥协成假死遁走。
那时的范阳有个风俗,家有婴儿,不能停灵太久。春大山在七期过后没有赶回来,白蔓君只好“下葬”。春青阳虽然眼看着白蔓君入土,但他毕竟是公爹,不能凑近了细看儿媳是不是真的断气,于是这瞒天过海之计成功。
白蔓君秘密回到长安,金藏才知道女儿身上发生了这种事。当初白蔓君私奔是得到过母亲的帮助的,这时金藏非常自责,和白敬远隔空闹翻。可到底形势比人强,她只好带着女儿一起出家,隐居在山上。
白蔓君心如死灰,十几年没出过道观,算是把自己关起来了。但白敬远毕竟也是疼惜女儿的,于是供奉上分外细致大方,加上文静这个当然年白蔓君的贴身丫鬟,三个女人的日子过得清静,却并不清苦。直到,夜叉出现,引来了春荼蘼。
“天意啊!”讲完这些,金藏仰天长叹。“母女缘分,岂是那么容易割断的?”然后,慈爱的望着春荼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要不要见见你娘?”
她以为春荼蘼会暂时不适应,毕竟任谁突然间发现亲娘死而复生都会非常震惊,若胆子小些的,只怕掉头就跑。但春荼蘼早有心理准备,心理素质也非古代女子能比拟的,所以只深呼吸了几次。就点了点头道,“既然娘亲健在,哪有过门而不见的道理。那……劳烦外祖母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咣当一声,八扇屏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就是一声极其压抑的呜咽。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杂乱而踉跄,显示着心情的极度慌乱。
望着神情愕然的春荼蘼。金藏暗叹口气。这个女儿,在人情世故上连外孙女也不如。荼蘼没吓跑,她倒不敢相见了。但,蔓娘就是命好。嫁人之前过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被父亲宠爱。嫁的男人对她一心一意,相貌堂堂,为人忠厚。生个女儿还是这般的才华横溢。即懂事大方又明理聪明,更能令那死老头子如此看中。虽然,也受了十几年孤苦。到底还有她这个娘亲陪在身边,衣食无愁。往后……蔓娘有荼蘼保护,只怕会过得更称心如意吧?
“荼蘼……”金藏有点难为情。
春荼蘼却摆手道,“没关系。也许我娘……还没有准备好。身为儿女,等等也无妨。不过外祖母,我好饿,能不能给我做点好吃的呀。”
金藏这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而春荼蘼这样不客气的要求,蓦然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尤其那声外祖母,叫得那叫一个自然随意,令金藏老怀大慰,笑眯眯的站起来,亲自下厨。文静对春荼蘼也爱不够似的,一口一个小小姐,把道观里存的极品好茶,毫不心疼的拿出来。就算春荼蘼是个不懂欣赏的,喝茶像牛饮,也咂摸出好滋味来了。
道观中不见荤腥,但几道素菜做得颇为精致。春荼蘼一早赶路,虽说小凤背了她很长一段山路,到底饿得狠了,连尽了两碗米饭,菜吃了大半,这才算饱。不得不说,白敬远对金藏母女实在不算坏,那米是贡米,口感香软,粒粒饱满,市面上见不到的。
金藏在一边慈爱的看着外孙女,春荼蘼每多吃一口,她的心就满一分,然后慢慢下沉。她们祖孙三代,都爱了不该爱的男人,就像是宿命般。她就罢了,那老头子活得好着呢。蔓娘是最好的,跟春大山指不定还能续上缘分。但荼蘼……阿苏瑞只有五年寿命啊。
她要救吗?她能救吗?她老家只有一部师叔的书稿,对于那邪功之症的治疗,书稿上记载的,只是一些理论的摸索,没有更详细的说明,治疗方法并不完整!如果贸然而行,说不定立时毙命,连仅剩的五年也没了。想到之前让阿苏瑞选择,他宁要陪伴荼蘼五年,也不肯放弃她而保命,这份深情固然值得钦佩,可却不能害了荼蘼啊!
“外祖母,您怎么了?脸色不好。”金藏正出神,春荼蘼的问话打断了她。
她犹豫了下,轻轻摇头道,“能认下你,外祖母心中高兴,难免想到一些以前的事。不过无碍,将来,你和你娘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暂时还是不和荼蘼说了,这丫头虽然聪慧,在公堂上堪比战场上最勇猛的将军,却到底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受不得这打击。还是,等她想想办法再说吧。
“外祖母也会越过越好的。”春荼蘼说得很真诚。这样的自尊的女子,值得任何祝福。
“不过……”她看了看窗外,“我要回去了,如果太晚,国公府下了锁,我没办法进门。”
吃了这半天,加上之前做饭耗了不少时间,也未必没有等白蔓君做好思想准备,好出来相认的意思。但,看起来她的亲娘胆怯的不是一星半点啊。那也只好先回去,再给对方多点时间。
“文静,去看看蔓君。”金藏看不下去了,皱眉吩咐道。
春荼蘼连忙站起来,“外祖母不用急,我娘若不愿意见我,我下次再来就是,您不用逼她。”
“你这孩子这么懂事,你娘就……实在被你外祖父娇惯坏了!”金藏叹道。
春荼蘼不好接话。只道过几天再来看望外祖母。金藏就起身,亲自往外送,还嘱咐春荼蘼与她相认的事,先不要告诉白敬远。
春荼蘼很理解其中关系的复杂,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只是一脚才迈出小道观的大门,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娇软又急切的声音,“荼蘼,我的儿。”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站在她们身后,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抓住什么虚妄的东西。她也做道士打扮,身量高挑玲珑,五官和春荼蘼有五分相似,只是气质偏柔弱些,不似春荼蘼那种人畜无害的甜美中夹杂着英气,倒有七分像白相。
“宝贝,娘的宝贝,这么些年……你受苦了。”白蔓君一开口,后面的话便停不住。却哽咽得说不完整,“娘对不起你,你才那么小,就把你扔下。让你当没娘的孩子……”
也不知怎么,春荼蘼哇的一声就哭了。她无法解释原因,只是听到白蔓君那么说着,那样又苦又悲的望着她。就是忍不住泪如泉涌,心酸不已。
她转回身,向白蔓君走去。居然脚下都不稳,跌跌撞撞的扑进白蔓君的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娘啊娘啊,不住口的叫。白蔓君也是抱着她痛哭,引得周围三人也跟着掉泪。
或者是她前世缺乏母爱,这一世仍然是只跟着祖父和父亲,所以白蔓君一出现,弥补了她的灵魂和这具肉身的所有缺憾。果然,母爱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金藏上前劝道,“好了好了,既然相认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把这十几年的话都说了。现在荼蘼得快点走了,不然天色一暗,山路也不安全。”
“我送他们下山。”文静抢着道。
金藏白了她一眼道,“你以为呢?本来就是你送她们下山,难道要我动这把老骨头?”
众人都笑了,金藏就借机拉住女儿,叫外孙女赶紧走。春荼蘼有点恋恋不舍,白蔓君更是恨不能把女儿绑在身边,但好在都还理智,春荼蘼承诺五日之内必会再来,这才走了。
站在道观门口,望着春荼蘼的背景完全不见,白蔓君立即拉住金藏,“娘啊,上回我爹给的衣料不是还有好些?赶快跟我选两匹最好的,我要给荼蘼做衣裳。她长这么大,我这当娘的连个荷包也没给她绣过,连一双鞋子也没给她做过。”
“你爹送来那些,全是素色的,适合出家人。”金藏拍拍女儿的手,“荼蘼正是好年纪,当然要鲜艳些才好呀。你莫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和荼蘼相处。说不定,还有大把团圆日子好过。”
白蔓君眼睛一亮,但很快就又黯淡下去,摇头道,“不会有了。我已经认回荼蘼,这已经是上天垂怜,哪敢奢望太多。”
可金藏对自己的外孙女有信心,又知道自己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打的是什么算盘,所以心中有计较,只是这时候不便说破罢了。
再说春荼蘼被文静护送到了山下,之后换乘寄存在农户里的马车,天擦黑才到家。在马车里时,她也想了很多,心里乱得很。再看小凤,到家后还恍恍惚惚的,对小姐有了亲娘的这一事实,仍然无法消化。
春荼蘼叫她去找过儿,让两个丫头互相揣摩去。秘密嘛,总要有个人可以分享才像话,也才更能保守。再说,什么叫贴身丫鬟?就是什么事都可以让她们知道的意思。
而她第二天一早,就又出门了。这一次,是去了春大山租住的那个小院。这天正好是春大山的休沐日,春荼蘼带着小凤和过儿一起去的,把春氏父子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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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的报价
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的过了一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晚饭后,春大山恋恋不舍的送女儿回家。因为距离并不远,春荼蘼硬是叫过儿和小凤先坐马车走,自己要和父亲散步回去。
“爹啊,您……我娘去了这么多年,您想她吗?”闲聊了半天后,春荼蘼忽然问。
春大山怔住。
但见女儿似乎是无意中问起,但神态却大方,当下想了想,也坦然点头道,“想。经常会想起,特别是看到你一天一天长大。”
春荼蘼拉住父亲的衣袖,“我以前无意中听人说过一个词,叫七年之痒。意思是说夫妻相处久了,彼此间的感情就会淡下来。男人,大约会娶三妻四妾,女人则为了儿女用尽手段,保证自己的利益。据说,人人都会如此。虽然我娘去得早,但这么多年,您真的忘不了她吗?若能够一直在一起,爹会不会也会腻烦,再喜欢上别的女人?”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外国电影,女主角的前男友因事故去世了,女主角非常伤心,以致后面再交男朋友,总是不能全心投入。后来的男友跟女主角的母亲抱怨,说女主角为什么就是忘记不了前男友。女主角的母亲说:因为他死了。
死亡,让爱情凝固在最美好的时候,深植于骨髓,念念不忘。不会经过时间的考验,不会经过锅碗瓢盆的折磨。她的爹娘呢,也是这样吗?若是不能免俗,到头来就像外祖母说的佳偶变怨偶,她就没必要做出牺牲。
原谅她的自私,原谅她的冷静理智和衡量,因为对父母的成全,意味着她要割舍到最重视的亲情。她舍不得,所以她在犹豫,她在挣扎。
春大山纳闷的望了一眼女儿。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说起这个话题。身为古代的父亲,他并不习惯和女儿讨论自个儿的感情问题,但不知为什么,随着女儿的长大,随着她在公堂上像稀世明珠一样散发着光芒,他就觉得心底的任何事都可以和女儿分享。
而在他迟疑时,春荼蘼又问,“当时爹还很年轻不是吗?才十五六岁,您怎么知道,我娘是您一生中的最心爱的女人呢?虽说您后来不娶妻是为了我。怕我受委屈,可是……除了徐氏算计您之外,您从不愿意再娶别人,也是因为忘不了我娘吗?”
春大山为了女儿,为了那份感情的承诺,放弃的也是一个男人最美好的年华。从十七、八岁到三十出头。这一点,身为古代人,春大山堪称伟大。
“荼蘼,人的心里认准一件事。与年纪无关的。”春大山想了想道,“我少年时代遇到了你娘,那时我还不太懂事,可我就是知道这辈子我要的就是她了。我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头就是明白,也很确定。你说的有道理,夫妻之间,要相濡以沫、感情一直很好到过到白头。其实很难。但,那样的事还是有的。我不娶,一是怕你受后娘的欺侮。二是怕黄泉之下,让你娘受苦。”
春荼蘼怔然。
春大山笑笑,“听说,人生前可以三妻四妾,但到了地府,就只能有一个伴侣。没有伴侣的,就是孤魂野鬼。我若再娶了别人,到那边,你娘会和别的女人争抢我。你不知道你娘那个人,看起来活泼爽朗,甚至有一丝泼辣,其实很没用的。胆子不大,又总把别人往好处想,不会提防,一根肠子通到底,遇到坏事就只会哭。”
说到这里,春大山露出极温柔的神色,是春荼蘼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其实,白蔓君比春大山年纪大,但无论怎么看,都是春大山这种宽厚无比,坚强如山的男人在宠爱她。
“她很笨的,肯定抢不过别人。”春大山微笑着摇头,眼眶微湿,“那时你想想,她有多可怜哪,一定四处飘荡,无所归依。我舍不得她那样,我想她一定在奈何桥上等我。所以生,我们没能白头。死,我不能让她孤零零的。跟徐氏是个错误,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但我很庆幸与徐氏和离了,这样等我下到地府,仍然是一个人,你娘不用那么辛苦的和别人抢我。”
春荼蘼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父亲,感动得眼泪汪汪。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就是这份温柔的心疼,缱绻又平凡的心意,连心上人的死后也担忧着,才是真正的感情。
而且听父亲的意思,他是不打算再娶了。虽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父亲似乎把她当成了春家三房的继承人。哪怕,她现在住在白府,把外祖父称为祖父。
“若我娘还活着,您有信心和她白头偕老吗?”她定定的望着父亲,再问。
春大山苦笑,“哪有这种可能?”
“我是假设,是说如果!”
“若那样,是上天赐给我最大的奇迹了吧?”春大山摸摸女儿的头发,温言道,“其实也不必那样,你就是老天给我的最大奇迹。人哪,不能太贪心是吧?”
春荼蘼没说话,而是突然上前一步,抱住父亲的腰,脸贴在父亲宽厚的胸膛上,不管怎么忍,眼泪也不断流下来。
是这样吗,爹?女儿明白了,会尽一切努力让你们夫妻团圆。只要父亲能幸福,哪怕,要付出我离开您的代价!爹,这是女儿最大的孝顺了!
见女儿抱住自己,春大山一时无措,连忙看向四周。他当然愿意和女儿亲近,但女儿已经大了,太亲昵就失了礼数。好在天色晚了,春荼蘼又故意挑偏僻的地方走,以方便说话,所以附近并没有其他人。
但,春大山也有些迷惑了,因为今天的女儿奇奇怪怪的,那抱着自己的两条手臂收得那样紧,好像要跟他离别似的。
“荼蘼……”
“没事。”春荼蘼放开手,仰着脸笑,却不擦眼泪,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在感叹,我爹真是世上少有好男人呢。又长得那么帅,我娘真是好命。希望,我能找到和爹一样好的男人。”
“你会找到比爹更好的,甩出爹十万八千里。”春大山也笑,“放心吧,爹会给你精挑细选。”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春荼蘼暗想。
身为现代人,她之前不太相信爱情。但有了夜叉,她相信了自己的。有了爹娘,她相信了别人的。总之,爱情并不是什么化学反应。不是脑海中分泌的什么肽物质,并不都是只有三到七年的保鲜期。那是现代人的观念,太重视特质,太容易得到而忽视了灵魂。就像电子邮件与电话,永远无法替代手写的情书。就像心脏和心灵并不是一回事,科学永远无法解释精神。
这世上,总有美好的东西,只是很少,难以遇到。但。真的有的。
父女两个说说笑笑的走了一路,春大山把女儿送回安国公府就走了。春荼蘼有了决定,心中虽然痛得不行,却没有动摇。
第二天。她在家休息了一天,转天就去了小道观。白蔓君欢天喜地的,亲自下厨做饭,整整一大桌子。各式各样的都有,好像把十几年的母爱一朝补偿。还连夜做了双鞋子给女儿,更有几只荷包。两眼熬得兔子一样红,却一脸的幸福快乐。
当然,免不了母女坐在一处说悄悄话。春荼蘼又试探着问了娘对爹的感情,哪想到白蔓君比春大山奔放得多,一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每一句话中都带着春大山,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到相离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说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满满的心意遮盖不住。
看着这样的娘,春荼蘼突然理解了爹的想法。真的是……若爹娶了别人,在地府中娘是抢不过别人的啊。所以,只有生而相守,死而同路这一个办法了。
临离开时,白蔓君又哭了一场,那个舍不得啊。春荼蘼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悄悄跟外祖母说了自己的打算。
金藏又喜又忧,问,“你真要如此?想好了吗?”
春荼蘼点头。
“你有把握说服那死老头子?”
春荼蘼再度点头。
金藏叹了口气,“好孩子,苦了你了。不过别担心,外祖母要回家乡办点事,之后就会回来陪着你。”
春荼蘼这回摇了摇头,故做轻松地说,“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只当是自己远嫁了。”话虽如此说,却突然红了眼睛。
真的,舍不得啊。
父亲,祖父,两世的缘分,却还是不能生活在一起吗?是命运,还是她注定亲情寡薄?可是,为了父亲的幸福……她牺牲什么都是应当的。
回到家,天色已经晚了,但她直接求见外祖父。
白敬远照例在大书房,见了春荼蘼就抱怨,“这两天都不着家!虽然我说过,你可以自由出处咱们安国公府,毕竟你和其他姑娘不一样。但你也不能天天往外跑,好歹留给我这个祖辈的老人一点时间吧?”
“我会陪着您的。”春荼蘼直截了当地说,“只要您想个办法,让我爹娘能够团聚,到外地去好好生活。外祖父,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实在的叫您一声。之前为了让我回白府,咱们爷俩谈过条件,今天不妨再谈一回。我留下,叫我爹娘走,这是我的报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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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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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别恨外祖父
她说这话的时候,白敬远正在喝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这一生看尽风云变幻,几度处在风口浪尖上,早已修炼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听到外孙女的话,他一向稳定的手颤了一下,上好的白瓷青竹茶杯与杯盖相撞,发出叮响。
“你知道了?”白敬远沉吟了片刻,低声问。
“外祖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肯定知道我上了山,也是您引导我这么做的吧?”
“我并非主动如此,只是顺势罢了。”白敬远深知外孙女犀利,所以不和她打哑谜,“我就知道,画像的事瞒得了你一时,却终究会被你发现是我动的手脚。但前提是,你早就见过你外祖母和你娘。怎么见的,我不问。毕竟,这世上有巧合一说,冥冥中更有天意。我也知道,你既然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就容不得你爹娘仍然分离。”
“您这辈子都是准确的选择了风向,然后顺势而为。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怒海,白家这条船,始终在风浪上飘摇,却不会沉没。外祖父,您相信我,我非常佩服您。只是,您太无情了,叫我在白家和父母之中二选一。而因为我娘没用处,你两度弃她于不顾。”说到这儿,春荼蘼眼圈发红,也不知是气,还是伤心。
人非草木,就算知道外祖父当年用尽手段让她回白家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但他一直对她很不错,也用心爱护,加上那点子血缘,这样长久相处下来,她对外祖父是有感情的。只是她又理解外祖父的行为,他是太过理智的人,隐忍内敛,连自己都可以牺牲。何况他人?
“荼蘼,你要明白,很多事都是时势所迫。”白敬远叹了口气,“无论当年我做的是对还是错,毕竟你娘叛家在先,我白家也不能承受嫡女嫁军户的结果。你娘的死遁,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吗?所以,非是我心狠,而是她既然‘死’了,就不能再活。不然。君威何在?那时,牵连的是整个白家!你以为,隐姓埋名,改头换脸的有用吗?你知不知道,享受过国公府带来的荣华富贵,就得承受相应的规矩束缚,就得活在很多明的、暗的监视之下!”
“所以,我报了底价,外祖父。”春荼蘼声音凉凉的。“您能允许我发现这个秘密,不就是想留下我吗?因为您算准我为了爹娘,会情愿受制于您。”
“为什么是受制?长安,才能一展你之所长。”白敬远轻轻放下一直端在手中的茶盏。“你娘若想和你爹团聚,必然要去一个陌生而遥远、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里,横行的是武力而非律法。平和无战的地方,不用刀子。才有律法的机会。可是,你不是有很大的志向吗?你不是要为状师正名,要帮助皇上推行以法治国的想法吗?如果你也去了偏僻之地。你的才华就要埋没!你真的甘愿胸中空有雄心,却无声无息的湮灭?就算你是个姑娘家,你能甘心?”
春荼蘼怔住。
她不甘心!
事实上,如果在一年之前,她肯定要拼命实现自己的理想。她要为老天给她这个恶律师的重生机会,维护正义。但现在不同了,她内心深处非常犹豫,因为她有了取舍之心。她舍不得最重视的亲情,舍不得夜叉。如果在长安,危险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始终悬在她的心上。
但她同时知道,她不留下,外祖父不会成全她的爹娘。外祖父不是坏,他也有人性,只是事关原则的事,他对自己够狠,就更不用说别人。她是皇上的刀,又是白家的伞,她还要熬出个大功绩,换个大恩典。因此选择留下,理智上是自愿的,虽然心里有抵触情绪。
不过因自己的情绪而迁怒别人是幼稚的,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外祖父,我不想和您争辩。事已至此,我说话算数,只请外祖父给个合理的安排。”
“交给我,半个月之内,你会满意。”白敬远有点疲惫地说,“当然,我也会满意。”女儿到底能得到幸福,外孙女对白家意义重大,却可以留在身边,多好。只是他心中总是隐隐有些愧疚,因为他把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当成了棋子,怪不得荼蘼说他无情。
可他,掌着白家,若有情,白家早就在这天翻地覆的权利斗争中颠覆了。
“荼蘼,别恨外祖父。”当然春荼蘼走到大书房的门边时,白敬远终于忍不住说,“这样做是为了所有人好,虽然你们可能暂时不喜欢。你是我的骨肉传承,我利用你,却也是疼爱你的。”
“我没恨您,但您为了白家做出选择,而我选择和你谈生意。”春荼蘼头也不回的道,“其实是我怀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想让您像我祖父那样疼我。他老人家只为了我,不管其他。为了我开心,他可以豁出命去。而您虽然疼我,却要为我白家豁出命去。在我祖父心中,我是排在第一位的。在您心里呢?最多只是第二吧?我不喜欢当然第二,我只喜欢当第一。”
看着春荼蘼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白敬远再度端起茶。
茶水已冷,就像他好不容易经营出的祖孙感情。冷茶还有股子涩味,但他仍然一口饮尽。
半个月不到,春荼蘼跑了小道观五六次,差不多隔天就去一次。期间,她和白蔓君相处得越来越亲密。可能是这具肉身的关系,真真是母女连心,虽然时间尚短,却把她两辈子的遗憾都弥补了。她觉得,从此就算天各一方,她也可以安心。
这天,才和夜叉在无名寺暗道中约会回来,白敬远就把她叫了去,“安排了你爹调到安西去,他毕竟是军武中人,算是兵部的人事安排,任中镇副将。”
春荼蘼吃了一惊,因为父亲从军的缘故,她正经研究过军队的职位制度。父亲从范阳一个从九品下的最低级军官,到长安后。升职为从八品下阶的亲王府队正,升官已经算快了。可中镇副降?那是从七品上阶啊,可算是连升了五级!而且,是在父亲没有建立功劳的情况下。
重要的是,安西是什么地方?是她的三舅舅、定远将军、对外宣称的亲爹所管辖之地。把父亲安排在那里,在外人看来,是为了报答春大山养育白家遗落在民间血脉的意思。想堂堂白相,动用手中权利做这点“小事”,就算有人诟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另一方面。正因为如此做,反而不会令人怀疑春大山的调动,有没有其他原因。而且,这样一来能让三舅舅监视了爹娘,但更多的,怕是有照顾他们夫妻的考虑。
天高皇帝远的,有谁认识春大山的“续弦”是谁?娘亲与三舅舅又向来要好,父母姻缘的成就,甚至她的出生都托了三舅舅的福。那时兄妹连心,夫妻同体,日子必过得很好。而安西虽然是西域之地,但早就归顺大唐。纵有反贼余孽,鉴于三舅舅威名远扬,也威胁不大。至于说小股的战斗,也算是军功的。对于一直渴望上战场建功立业的父亲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那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然她要饱尝与爹娘、祖父的分离之苦,但父亲少年时代的梦想,如今三十多岁了,却终于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应该是很高兴的吧。说白了,父亲在安西的机会大,危险小,上面有人罩着,下面可以施展所长,简直是最好的选择。远远胜于把他流放其他苦寒之地,那样生活会不容易,还有危险,万一有事的话,白家也鞭长莫及。
这个安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纵然有外祖父疼爱女儿的缘故,但父亲终究会受益。说不定三舅舅为了亲近妹妹,还会弄出个和父亲拜把子的戏码,这样即能长来长往,对父亲在军中的升迁更是好处多多。
瞬间,春荼蘼有些内疚。
这些日子,她对外祖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尽管理智的明白,她这么做是自愿,到底有些意难平,把火全撒在外祖父身上了。
“谢谢您。”她有点心虚地说,“不会给外祖父带来麻烦吧?”
“朝堂上,我从不争权夺利,但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被人咬住不放。”白敬远声音平缓的道,傲然是在骨子里。他年近甲子,平生阅人无数,哪能看不出外孙女此话的真诚,登时心情大好。
“你去跟他们说吧。”他自嘲般的又说,“我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总算有了弥补。只怕你娘听说我要强留你,又要怪我让她骨肉分离了。”
“我会和爹娘说明白。”春荼蘼很承情,笑着说,“这只是暂时的,先苦后甜嘛。我就不信了,难道我爹娘喜欢先甜后苦?”
白敬远唇角微翘,脸上浮上笑纹,又问,“你祖父……也会跟去吧?”
他当然是这么希望,不然总觉得春老头跟他抢孙女。春荼蘼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点头道,“当然要跟着我爹走,要享儿子、儿媳的福呢。再说,我不知什么时候又闯大祸,何苦让他老人家担心。他比不得您,见惯风云变幻,肯定会受惊吓的。离得远好,免得操心。”
她这话说得偏心,白敬远有点吃味,却不知道,他这外孙女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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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她的男人
六月初六,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从长安往西去的官道上,春荼蘼带着两个丫鬟和春氏父子依依惜别。
春大山仍然纠结和挣扎,春青阳则感觉很分裂。
当春荼蘼告诉他们白蔓君还活着时,父子俩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就是狂喜。那时,春大山并没有想过能和白蔓君团聚。只是想着,她能活着就好。
随后,春荼蘼说了自己的安排,父子两个一致强烈反对。
对春大山而言,这实在是个痛苦的决定。他和白蔓君是真心相爱,又分别了这么多年,自然希望可以重逢。这是失而复得机会,是上天给予的奇迹。但是,如果这意味着把女儿丢在长安,他如何受得了?不管如何选择,都像割他的心一般。
至于春青阳,就更是为难。一边,是心爱的小孙女。一边,是苦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让孙女独自留下,他不舍得。让儿子孤行西域,他又不放心。
春荼蘼自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苦苦劝哄的话准备了很多。但春大山就是不肯点头,像那些用一切爱着儿女的父母一样,宁愿放弃自己,也不肯丢下女儿不管。最后春荼蘼干脆抛出重磅炸弹,提及外祖父年事已高,等将来他不能再保护自己的时候,依未来掌门人白毓秀对她的态度来看,绝对没她的好果子吃。所以,她需要靠山。而父亲和祖父到西域去,好好经营,相当于给她留条后路。将来如果长安容不下她,她就立即远走,隐姓埋名的过幸福日子,胜于完全没有提前安排。
“再说,外祖父已经应了我,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春荼蘼最后加码时说,“我若实在没有喜欢的人,就远嫁到安西去。那时,我们一家就能团聚。过了年我十七岁,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年了。爹和祖父帮我留意着,有没有军中才俊,女儿我喜欢军人。”她说得坦然大方。
正是最后两个原因,最终令春氏父子痛下决心。在长安,他们帮不了荼蘼什么,但他们真的可以在后方给她撑起一片天空,方便她退下来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所以,他们尽管千万分的不舍,还是决定服从调令,举家前往安西。
对白蔓君,春荼蘼的劝服工作更加艰难一些,因为她不住的哭,抱着春荼蘼不肯放手,因为女儿于她而言,也是失而复得的,她得在丈夫和孩子之间做选择。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非常残酷的事情。好在外祖母是个明白人,两下里劝,加上春荼蘼再度抛出那两个原因,好说歹说才让她点了头。
离开长安前,春荼蘼安排父母见了一面,白蔓君几乎哭死过去。之后,就兵分两路。金藏带着女儿和文静悄悄先行,然后她老人家会回趟家乡办事。当然,白敬远派了不少私卫暗中保护。春大山则是奉了兵部调令的,带着老父从官方渠道离开,一路要住驿馆,换公文什么的。
“爹啊,早点给我生个弟弟呗。”见离别场面又向伤感上发展,春荼蘼心中再痛,脸上也笑嘻嘻的,憧憬地说,“再生一个小妹妹,那时祖父含饴弄孙,会天天开心的。”
“荼蘼,你要好好的。”春大山声音一哽,总是觉得对不起女儿。
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爱大的,什么苦都舍不得她吃,现在就这么放下她……
“爹放心,外祖父很疼我的,我哪里会不好。锦衣玉食,高床软枕,每月有零用钱。闯了祸,上头还有人。”春荼蘼笑着,用力握了握父亲的手道,“倒是爹,要多攒家底,还要保证安全,一路高升,不然女儿和弟弟妹妹,还有祖父、娘亲以后指望谁去。您要记着,您就是咱们家的顶粱柱,您好了,全家人都会好的。哦,对了,我已经派人去接老周叔。洛阳的房子就卖掉,让老周叔进白府跟着我,祖父和父亲这下更放心了吧。”
春大山点头,不敢再说话,因为怕一开口,非得当然着女儿的面儿大哭起来。
“天不早了,快回吧。你也放心,你爹有我呢。”一边的春青阳插嘴,又抚了抚孙女的头发。他心里的痛不比儿子少,可这时候他是父亲、是祖父,得保持理智。
“好,祝祖父和爹一路顺风,平安到达目的地。我会给您们写信的,一个月三封。”春荼蘼比划了下手指,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若她犹豫不舍,父亲和祖父会更难过。
只是转过身,突然就泪流满面。
“老太爷,老爷,您们要保重啊,奴婢会侍候好小姐的。一定听老太爷的话,保护小姐平平安安。”过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把手中的一个包袱塞到春青阳手里,转身追上春荼蘼。
她做的鞋子比外头最高级的铺子卖得还要舒服结实,因为提前知道春氏父子会去安西,会和没有去世的夫人团聚。她这些日子夜以继日的做鞋子,一双眼睛熬得比兔子还红,手更是被磨起了好几个火泡。
而直到上了马车,坐在外头的过儿和小凤赶车前行,春荼蘼才发现静如磐石的男人。春大山和白蔓君的事,当然告诉过他。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今天是送别日,也不知他是怎么跟上来的,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马车候着。此时他欺身而近,春荼蘼就伏进他怀里,搂住他结实有力的腰,紧贴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压抑的哭泣才可宣泄出来。
“荼蘼,你还有我。”那语气温柔、低回、婉转,由心底发出,竟似没有通过声音,而是直接出自胸腔,由两人紧贴的胸口处,传入春荼蘼的心里。
春荼蘼抬头望他。
车顶是深蓝色的,有如夜空。而因为天气炎热,两侧车窗未关,只挂了云雾纱的窗帘,有阳光透入。他的长发束了起来,露出深刻俊美的轮廓。于是,那一双碧眸就掩映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倾心之意,清澈的浮现。
春荼蘼凝望着他,很认真的“嗯”了声,表示有他就好。之后更深的往他怀里钻,恨不得就此融入他的身体,停留在他的心灵深处。
只是这番磨蹭、这温柔缠绵意,很快令气氛就有些变化。听到他的心跳加剧,春荼蘼再度抬头,不期然的,也再度正对上他的眼睛。而那唇,近在咫尺。
她似被下了咒,双臂缠上他的肩膀和脖子,主动吻了上去。夜叉几乎同时反应,火热的追随,很快就反客为主。
他的吻总是有些激烈,带着很强的侵略性,饱含着压抑的狂野欲望,从初吻时,就绝对没有小清新之感,带着强烈的身体要求。所以,每每无意中也把她引诱得无法克制。但是今天不同,他吻得轻柔缱绻,虽然仍然有爱欲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抚慰和温柔。
一个吻,可以表达很多。他们就这样细致温存的吻着,许久都不放开彼此,有一种很清楚却又很迷茫的情绪熨帖着两个人的心灵。但太投入了,平时很警惕的他们都没注意,马车前行带起的微风,不知何时卷起了车帘。而此时恰巧快进城门,正有一辆马车从相反方向而来。其车帘是竹制,此时正被一只素手轻轻卷起。
在两辆马车错身之际,马车中的人本能地看了过来。虽然只是一瞬,却把那对亲密无比的人映在了眼中。
杜含玉像被雷劈了般,身子猛的回缩,狠狠撞在车壁上,脸色白如雪纸。
“小姐,怎么了?”她的贴身丫头秋芳紧张地问。
杜含玉却不理,突然叫停了马车,顾不得长安贵女的礼仪,跳下车,向后望去。
“小姐,看什么?”秋芳追过来问。
“那辆可是白家的马车?”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离得远了,不能确定。”秋芳远眺了片刻道,又转身问车夫,“你看到了吗?”
“看到。”车夫点头,“因为是迎面而来的,城门外官道虽宽,也能看到车门上安国公府的标记。小的还能确定,是白府六小姐的马车。全长安只有她的车夫是女的,也就是她的贴身丫头。虽然穿的是男装,可是没遮脸。”
“回去。”杜含玉突然说,转身上车。
秋芳不明就理,奇道,“老太爷身子不好,小姐不是要到长安西边的村里请那位隐居的名医吗?怎么现在……”
话没说完,对上自家小姐的眼睛。虽然杜含玉面无表情,但那眼神像要吃人,寒光中带着暴戾之气,吓了秋芳一跳,再不敢多言。
马车返回长安城,车上的杜含玉闭上眼睛,似是在养神。但袖子下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她此时的狂怒。甚至指尖刺入手心,那疼痛都不能让她好过一点。
自从春荼蘼害得杜家丢了爵位,她就一直动用哥哥手中的力量,想找到那贱人的错处。前不久,还真让她无意中发现了很有用的消息。但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不敢相信那些本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还想再调查看看。但天可怜见,今天居然这么巧,让她看个满眼。那男人……那男人的模样虽然因为他们的动作看不清楚,可她心中就是确定:那是她一定要拥有的人!
她思念了那么多年,就算理智上知道没机会再见,心里也坚信会相逢。为了他,她不惜把尊贵和面子全撕下来,踩在脚下!为了他,她可以跟他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她还曾经不顾羞耻,让春荼蘼帮她找人。可为什么,春荼蘼抢走了他!
那本该是,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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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招要来了!
本说一三五双更,改为二四六,明天还是晚上八点。抱歉抱歉,事太多了。但三天双更是不会变的。66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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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第十九章 不祥的预感
转眼六月夏季就过去了,接着立秋,随后是八月初的秋老虎天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春氏父子已经到了安西,在白世遗那里报了到,安顿了下来。之前半个多月,白世遗带领亲兵出巡的时候,喝了不干净的水,因天热而引发恶疾,令威名赫赫的定远大将军没战死在沙场上,却差点因为拉肚子而直接归西。幸好,他遇到带着女儿游方的金藏老道长,这才捡回一条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白将军认了金老道长为干娘,金老道长的女儿自然就成了白将军的干妹妹,人称小金氏。
更巧的是,因为春副将是白将军遗失女儿的养父,所以白将军在府内设宴,为其接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春副将就撞上了小金氏,二人一见钟情。没三天,白将军就答应了春家的下聘,七日后把干妹妹嫁给了恩人。
白将军为人豪爽,跟春副将和小金氏甚为投缘,不仅陪送了很多嫁妆,还把春家安置在将军府附近,更在军中事务上有重用春副将的意思。一时之间,春大山是白将军身边第一红人这件事,安西府尽人皆知。
“我这三舅舅还真高调啊。”安国公府的大书房内,春荼蘼把信递给白敬远道,“不过这个故事倒是编得很圆。就算有心人要查, 也抓不到尾巴。”
“你三舅舅此人,做事从来嚣张,顾头不顾尾的。看似傻气,其实是很有胆色。”白敬远微笑,神情中有为人父的骄傲,“不然,我也不会把他送到西部边疆去。那里,他为镇守一方的大将,没人拘他的性子,他也不至于没分寸到闯大祸。说到底。京城太小,哪够他展翅?稍微伸出双翼来,就不知要触动多少人的关节了。”
“外祖父英明。”春荼蘼这话却是真心。
白敬远微笑,心中却隐隐做痛。
他三个儿子,均是嫡子。长子白世玉才华横溢,可惜生在这个家里,因被拘得太狠,又娶错了妻子,最后走了绝路。是皇上恩典,才能死得不明不白。没有牵连白家。次子白世林,为人端方谨慎,虽然掌管户部,为皇上倚重,到底才能平庸,心胸也不甚宽广。幼子白世遗,从小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又不驯于礼法,如今人到中年。才显露出才干。可惜,却远在天边,不能膝前尽孝。
想想,他这一生还还真凄凉啊。为了家族。他搭上了一切。真正喜爱的人,跟他不到黄泉不见面。儿孙绕膝,却只有外孙女才是个惊才绝艳的。其他孙男娣女只是敬他、怕他,服从于他。但跟他真正讲祖孙情的,也只有六丫头而已。
英明吗?或许是。可他倒想糊涂一下,至少祖孙父子之间相得。不会那么冷淡。
“要叫你三舅舅为父亲。”他纠正春荼蘼,“在我面前叫习惯了,只怕到外头说漏了嘴。”
“好,下回一定会注意的。”春荼蘼很高兴,答应得也痛快。
最初离别的伤感已经淡化,知道父母和祖父在那边过得好,又有三舅舅这种土皇帝尽力罩着,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陪白敬远吃了午饭,春荼蘼才回到凌花晓翠。才进门,守着大后方的过儿就报告说,刚才小凤差了小丫头进来回禀,说前头外书房有人找她,是正事。
所谓正事,都是和诉讼有关的,春荼蘼一听,就兴奋到不行,抬脚就往外走。
自从打完红绣鞋案,不知是否各色官司也歇夏,总之她还没接一个案子呢。不过她走的是高端路线,一般人也请不起她。她早考虑弄个法律援助日什么的,回头和祖父商量一下,每个月分出五天时间,免费帮助穷人。
这本来是行善,但因为怕触动上层阶级和特权阶级的利益,明明是好事也得小心翼翼,还得找对时机,最好让皇上开了金口……但凡状师都得承担法律援助的义务,不然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疑难的案件她上,普通小官司由其他状师分担。
奉御旨诶,那名头还不是最大?也只有那样,得罪权贵的分险也分化了,还能提高状师的地位。免得人家一提打官司的人,都以为是挑词架讼的讼棍,是阴险毒辣的恶人。
很不庄重的一路小跑到了外书房,哪成想见到的人是身穿便服的包县令。看到春荼蘼,包县令两只小眼发亮,害得春荼蘼浑身发麻。
“包大人找我,是公事?私事?”把包县令让到专门的会客室,春荼蘼问。
毕竟是古代,男女有别。春荼蘼问事的时候,小凤必在一旁守着。而春荼蘼自问和包县令之间不涉及私事,但公事嘛……他又没穿官服。
“是这样。”包县令抿了口小凤送上的凉茶道,“我辖下有个官司,实在是复杂难辩,所以特来请教春六小姐。”
春荼蘼愣了愣才说,“这是咨询业务啊,但我得问清,雇佣我的委托人是谁?不然,我找谁要银子去啊。”她说得坦白,倒显得不铜臭,公事公办而已。
包县令扭捏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我是委托人。”
春荼蘼吓了一跳,“难道是包大人惹了官非?”
包县令摇头,“不是我,是本县的一个商户,名为杨十郎。他与邻居、同时也是买卖上的对手,名为邓江的有怨,而且怨恨很深。七月初的时候,有人发现邓江被人杀死在城外的破庙里。据邓妻说,事前杨十郎写信给邓江,约他出去见面,说要化解两家仇怨。而且,有杨十郎手书一封做为证据。还有就是,在杨十郎家里搜到带血的衣服一件,正是杨十郎本人的。可是杨十郎不住喊冤,上了刑也不肯招。本官……我不愿意落个屈打成招的名声,又实在找不出破绽来,所以特来请教。春六小姐放心,我有咨询银子一千……八百两,不会白讨了小姐的主意。”
“包大人信杨十郎?”春荼蘼歪过头问。
包县令认真点头,都没犹豫,但脸上却可疑的微红。
春荼蘼想笑。只怕那一千银子是杨家送的贿赂,而包县令也确实觉得杨十郎没杀人,这才找她讨个主意。这样,即能赚钱,还不惹麻烦,更不会放任真凶逍遥法外。
在长安这个权贵遍地的地方,不可能做个清如水、明如镜的绝对清官,所以他这样小小找点有良心的外块,但心存善念,还肯干实事的官就很不错了。而且还肯把贿赂银子二八开。算是贪心不大。
“不如这样吧,咨询银子我只收三百两。”春荼蘼是别人对她尊敬,她就对别人狠不起来的性子,“明儿一早,我就去大兴县衙,研究一下案件的卷宗和证据什么的,然后就出具意见书。但,具体这个官司怎么判,还要靠包大人的英明决断。如何?”
包县令一听能独得七百两,打发手下人再不用抠抠索索的,又能得到建议,哪还有不同意的?立即答应。但春荼蘼还要和他签个委托协议。注明只提供律法上的支持,却不对审判承担任何责任,这才放他离开。
“秋老虎,热死人。小姐何不叫他把卷宗拿到府里来看?”小凤问。
“这你就不懂了。凡涉及到案件,就一定要小心谨慎。”春荼蘼打开折扇摇啊摇,“不然若某方有心。就会很容易落入陷阱。宁愿辛苦点,衙门的公文也绝不能带出来!否则,人家很方便做手脚的,到时候咱有嘴也说不清。就算非要带,也必须是复本。”
她说这话时,白毓灵也在。小姑娘双眼亮闪闪的望着春荼蘼,崇拜得不得了。这些日子以来,白毓灵顶着嫡母黄氏和其他后宅女人的讽刺挖苦和压力,日日到外书房去,帮助春荼蘼把之前打过官司的相关文档都整理出来了,很是辛苦。
于是春荼蘼就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我研究完卷宗,就草拟一个意见书,之后要麻烦八妹妹誊写一式两份。唉唉,这样真好,我那笔见不得人的字,终于不用见人了。所以说,八妹妹做的事很重要啊。”她每个月都按文书人员的薪水价,付一笔润笔银子给白毓灵。开始,小姑娘死也不肯收,后来春荼蘼说公事公办,若她想在状师事务所站稳位置,就得如此,白毓灵才点了头。
而且,拿到自己辛苦赚的银子,她整个人都自信了。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得不到鼓励和夸奖,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不能觉得自己有用,白毓灵就还是那个唯唯诺诺、毫无存在感的安国公府庶孙女。说起来,春荼蘼很喜欢帮助对自己有善意的人能自立自强。
可惜很快,白毓灵的小脸又垮了下来,看起来有些烦恼。
春荼蘼就问,“怎么了?谁又给八妹妹气受,六姐帮你报仇。”
白毓灵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跟六姐姐也不能说吗?”
“不是什么大事。”白毓灵现在对春荼蘼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哪可能有事瞒着她,“就是四姑、五姑和五姐姐,这几天接了杜家三小姐来府里住了两天。六姐姐知道,我的院子就在五姐姐隔壁,所总是能遇到杜三小姐。她常常向我打听六姐姐的事,我不肯说,她看人的眼睛阴森林的,很吓人。”
春荼蘼一怔,两世里多年浸淫法庭,形成了一种可怕的直觉,心头突然抽紧,觉得杜含玉跑到安国公府这事实在是有古怪,而且令她瞬间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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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内个,我先劫个粉红。才几天时间哪,我不好意思总张口要票,结果粉票榜从第六名降到第九名不说,第十名也难保鸟。放心,这周会有三天双更,不会让大家白投票的。
其实很多朋友都投很多张了,比如伞红同学已经满顶五张。
对了对了,明天的第一更在下午三四点钟。第二更是晚上八点左右。
演员表:嫌疑人杨十郎:由原客串贴八十五楼yaya丫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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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祸,临头
“四姑、五姑和白毓燕到底还有没有点脑子?二伯娘和母亲也不管吗?”春荼蘼陡然皱起眉头来,气不打一处来,“因为红绣鞋案,杜家和白家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也是两不相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们居然让杜家的小姐住在家里!祖父知道吗?”
“祖父不怎么管内宅的事,之前也有好多京里的小姐到咱们府里头作客,住个三五天的时候也很多,所以二伯娘和母亲未必禀报了祖父。”白毓灵看到春荼蘼生气,小心翼翼地道,“我也跟四姑、五姑和五姐姐说过,这样做怕是不妥。但她们说,是七月末时,府里摆了个赏荷花的小宴。那次请了不少京中贵女来,也有杜家的两位姑娘。而杜三姑娘大约是心情不好,在席上喝酒喝得急了,结果跌到荷花池子里,捞上来就晕了。母亲当时就请了御医来,说是受了惊吓,又饮了热酒,偏冷水相激,病势有点急,实在不易移动,这才安排住下。再说,外面都说杜府是被白府害的。但其实那是杜府自己做错了事,与白府无关。是……是六姐姐不饶人,倒影响了白府的名声。她们这样做,是要挽回名声,让人家知道咱们安国公府雪中送炭,不像外面传的那样,祖父与杜老国公爷不和。”
“杜老头算什么老国公爷,杜家已经没有爵位了。”春荼蘼不满。但,杜家虽然低调了不少,却还保持着世家风格,摆着摇摇欲坠的架子,京中权贵之间的交流也不曾停下,是因为皇后仍然姓杜,皇上又似对她不满,所以打量着东山再起吧?
可是,从前只是朝堂上,现在是全天下都知道白敬远和杜衡别着劲儿了。这时候再表现出友爱来,不是欲盖弥彰,更显得虚伪吗?怪不得外祖父担心白家后人,生于权贵之家,居然没无一人有那种:就是爷爷我干的,那种气势。到这种程度,还装腔作势只能让人瞧着心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安国公府有什么把柄捏在原奉国公府手里哩。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不但没下手。还把它捞上来抱在怀里,真是脑残到无药可医了。
白蔓羽 、白蔓竹和白毓燕糊涂,照理二伯娘葛氏和母亲黄氏不至于这么没成算。恐怕是平时受不了她的嚣张,找个机会恶心她。说起来,这家里的孙辈男人扶不上墙,后宅的女人又目光短浅,只知道窝里斗,没出息透了。再者,自家办赏花宴。京中贵女请了一堆,独独不叫上她,什么意思呀?让外有看笑话?
另一方面,葛氏和黄氏大概觉得此举不会有大碍。又合了理数才默许的。事实上,杜含玉来住几天也确实不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但春荼蘼就是觉得杜三好好的跑来,做出这么臭不要脸的事。必定有其他算计。她不知道那算计是什么,所以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八妹妹,你先回去。再遇到杜含玉。不用怕她,问你什么,只说不知道就行。”春荼蘼见白毓灵有些紧张,连忙安慰。
等白毓灵走了,又吩咐过儿,“没事出去转转。”她意有所指的道,“银子咱有的是,去做散财童子吧。顺便,打听一下杜三这几天在咱家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注意。不过动作别太大,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过儿应了声,回屋拿了针线笸箩就到外面去了,直到晚饭时才回来,却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只说杜小姐身上一直好不利索,人瘦了不少,气力也不济。到安国公府来,除了和白家的姑娘们说说话儿外,就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出来,整日里,倒有半日是睡着的。
“跑到咱们安国公府,只为了睡觉?”春荼蘼冷笑,“他们杜府没有床吗?这么赖着不接走是什么意思?”
白天睡觉,难道晚上往外跑?春荼蘼习惯了逆向思维,于是心头一凛。就在前几天,夜叉可是夜闯了一次她的香闺。说起来,一个月才见两次,两人都饱尝着相思之苦。长此以往,真不是办法。但夜叉武功那么高,国公府的巡逻府卫都看不到,没道理被杜含玉发现吧?
不行,要告诫夜叉,最近她心里总是不踏实,还是暂时不要再见面的好。至少,等她摸清杜含玉的底细再说……
整整一夜,春荼蘼都心神不宁。早上的时候,派出夜间监视的小凤也说,杜含玉没有什么动静。照理,这样春荼蘼应该放心了才对,但她就是觉得怪异。
四姑五姑和五姐接受杜含玉,表面上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绝对是私心作祟,为的可不就是杜东辰。那家伙不比长安双骏名声小,皮相又不错,还善于放下身段哄人,除了自不量力,死盯着长安双骏不放的,也有很多女子情牵于他。她们白家那三个,绝对在此之列。
可是再怎么不安,该做的工作不能停。一大早,春荼蘼给白敬远请了安,就带着小凤和大萌去了大兴县衙,把过儿和一刀留下看院子。
平时,只过儿一个人留守,但现在杜含玉在白府,春荼蘼总觉得有条毒蛇在旁边安静的盘踞着,只等她不备狠咬一口似的,所以双倍小心。
在县衙待了一整天,把卷宗详细研究过,又问过勘验现场的差役,还跑去邓、杨两家附近去,和邻居们打听了些事,春荼蘼回了家,晚饭后就打算出具意见书。因为白毓灵也在,干脆就直接讲解,这样连草稿也省得写,八妹妹自然会斟酌字句,详细说明。到时候她检查一遍意见书,就可以呈送了。
“从现有证据看,罪犯很可能不是杨十郎。”春荼蘼在屋里慢慢的踱步,慢慢地说,“首先一点就是,杨十郎与死者邓江有仇怨。如果是仇人相邀,去的是山上破庙那种偏僻地,正常怎么会、怎么敢孤身前往?此为疑点之一。其二,邓江是被人砍死在破庙的一间厢房之中的,但屋内没有挣扎的痕迹。虽然墙壁上有喷射状的血,但也可能是人为的,为了混淆视听。因为从尸体上伤痕的角度来看,那样挥刀,刀子必然要撞上墙壁,留下撞击的印子。要知道,那厢房非常狭窄,连成人展臂都有困难。所以说,邓江之死,十之**是亲近之人所为,然后栽赃到杨十郎身上。但为什么真正的凶手选了杨十郎做替罪羊?除了和邓江有仇外,有没有其他原因?要知道,假如那封邀请邓江的书信是伪造的,有谁能拿到杨十郎的书信,借以模仿他的字体?又是谁,把血衣扔到杨十郎的家里。若杨十郎是杀手,那件血衣为什么不处理掉?非要拿回家,还藏在书房中?而邓家那边,是谁能说动邓江到那个破庙去?所以我认为,从杨十郎和邓江身边的人入手,就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她一边说,白毓灵一边奋笔疾书,先写下重点,然后再细细琢磨,怎么言简意赅又文词清楚的写好正式稿,再用绢秀的笔迹抄录成呈送稿。
“底下注明……”春荼蘼补充道,“杨十郎有个庶弟,名为十二郎,是个秀才,却仰仗他过活。邓江的家里嘛,其继妻唐氏美貌,街上有传,唐氏与杨十二郎关系很不错。”
白毓灵听到这儿,笔顿了顿,抬头望向春荼蘼。
春荼蘼笑笑,“这句标注要用暗示的口吻,千万不要落实了说。因为我毕竟没有担任任何一方的状师,没经过严格的调查论证,绝对不能下定论。那样,不科学。”
科学是什么,白毓灵并不知道,但六姐姐总是说,大约是不合情理的意思。她也不多口去问,只连夜精研字句,第二天一早就把呈送稿备好了,工作热情非常之高。
春荼蘼仔细看了看,并无不妥之处,随后就让一刀跑一趟,送去了衙门。
几天后,如今已经渐有包青天之名的包县令审结了此案。他先是依着春荼蘼的疑点,暂缓为杨十郎定罪,先行关押。随后又依着春荼蘼的暗示,监视杨十二郎与邓江的继妻唐氏,结果成功的抓奸在床。把两只野鸳鸯一通大刑侍候,细皮嫩肉的二人就招了。无外乎杨十二郎与唐氏通奸,一个嫌弃丈夫碍事,一个想谋夺嫡兄的财产,于是预谋了这起杀人事件。
信,自然是杨十二郎模仿嫡兄的笔迹所写。血衣,也是他偷了嫡兄的衣服,染了血再藏到书房中。还在那天给外出的嫡兄下药,让其昏睡野外,失了不在现场的人证。而唐氏,知道邓江好色,垂涎一位豆腐西施的美色,于是设计,让邓江以为那俏寡妇约他在破庙幽会。
于是……
这件案子只是咨询了春荼蘼,而结果也非常简单直接,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很快到了八月十五,杜家终于把杜含玉接走了。春荼蘼感觉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丢掉了,暗松了一口气。
又因为是中秋佳节,春荼蘼无法出门与夜叉相会,只能待在府里。却不知,这种团圆的节日里,她听闻了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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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叉被抓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中秋节,月圆人圆的日子,春荼蘼难免会思念远在安西的父母与祖父,白敬远于是破天荒的一整天都把她带在身边。
这种日子,以白敬远今时今日之地位,送节礼的就特别多,但能得到他亲自接待的,自然是勋贵重臣。所以很多高层人物及他们的随扈部曲都看到,白相带着长孙白毓秀和六孙女春荼蘼待客。白毓秀跟在他身边是正常的,毕竟是未来的安国公世子,带着孙女……春六小姐还穿着男装,头发帅气的向上束起,实在是不同寻常,不,简直是惊世骇俗。
到得中午,皇上还赐了御制的月饼和各色果子。有心人发现,安国公府的赏赐,是皇宫第一个派送出来的,档次也是最高,显示着皇上对白相的无尽荣宠。
午饭后,白敬远带着春荼蘼回到大书房,跟她商议节后去长公主府贺喜的事。就在今天早上,皇上下旨,赐婚长公主之子康正源与景阳侯嫡女谢天琳。这是长安双骏之一的大喜事,也是有皇室血缘的子弟近十年来首次的姻缘大事,所以消息一传出就非常轰动。当然,也碎了一地的少女心,包括九公主韩谨佳在内。
春荼蘼到长安后,虽然和康正源交流次数不多,但两人相处之时是用心相对,所以交情可算很不错。她也是真心为康正源感到高兴,白敬远就特意拉了她来商议。
谢天琳,她接触不多,偶尔的几次会面,可看出是个娇憨活泼的性子,心地还不错。当日她初来长安,又是那样离奇的身世,还做了状师这种低贱的职业,谢家小姐也只是没怎么和她说话而已。却也并没有歧视和轻蔑。谢小姐这样的脾气配上小正那种温柔而内敛的性格,可算是非常互补的。而白敬远则是从政治角度考虑,也认为此件婚事非常般配,而且……利益均衡。
“康正源定了亲事,只不知贤王世子,皇上有什么打算?”白敬远试探着说。但见春荼蘼神色一窒,隐隐流露出忧愁的样子来,心就揪紧了。
韩无畏的人品相貌自不必说,身份地位更是大唐首屈一指。而那小子对自家孙女有情,是长安上层贵族都隐约知道的事。可他很清楚。皇上绝不可能让韩无畏娶自家的外孙女的,因此很怕两人之间有情意,那样以这两个孩子的性子,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平时冷眼旁观,似乎荼蘼没那份心,可现在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说一天大似一天,就有了淑女之思了?
他不知道,春荼蘼是因为想到上次竹林一别,就再也没见过韩无畏。心中不安。她爱着夜叉,这个毋庸置疑。但她也非常喜欢韩无畏,就像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算是伤了他,如何能不担心?他帮了她很多。非常无私,而她给不了他爱情,感觉非常抱歉。这些日子来,她不是没找过他。但是一直找不到。也不知,是不是他刻意要避开自己。有的男人就像野兽,受伤了。就会躲起来自己舔伤口,不愿意暴露于人前。
于是祖孙两个各怀心事,就把这事揭过了,谁也不再提。只是在晚上全家人吃了饭,一起到主院瑶池贯月旁边的水榭里听曲赏月时,有丫鬟来报,“贤王世子殿下来了,要求见六小姐。”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春荼蘼的身上。
不是平常的日子,而是中秋佳节,韩无畏不在王府里陪伴父王,却偏偏跑来找春荼蘼,这其中隐含的意思可就深了。登时,除了白毓灵外,所有白家未嫁之女都满心妒忌。而男人和年纪大的女眷们,则觉得春荼蘼行止不端,招惹得男人这时候来找,怪不得是外面养大的呢。
只有白敬远和春荼蘼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的蹙眉,心中略略不安。
韩无畏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这时候来是非常失礼的,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但他不找白敬远,而是找春荼蘼,难道事情是与荼蘼有关?可最近,她既没打官司,又哪来的是非?白敬远还暗想,难道是皇上赐婚了康正源,下面轮到韩无畏,所以他坐不住了,冲动之下顾不得时候不对,要来找荼蘼商量吗?
他很想跟去看看,毕竟这也说得过。天色已晚,有男人来找自家孙女,他当祖父的要求在场,一点儿也不过分。但忽然见到荼蘼对他几不可见的摇头,就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掩去心中的忧虑,先吩咐下人把韩无畏让到外书房等候,随后对春荼蘼温言道,“既然找你,那你就去看看。贤王世子回京后,还兼管着京畿的护卫大营,怕是有什么宵小之辈大过节的也不消停。若是涉及律法之事,那是你擅长的本事,一定要全力帮助,也是代我白家为皇上尽心办事。”他轻轻巧巧两句话,把事件定了性,告诉所有人这是公事。而且,外书房本来就是重要的会客之所。这样一来,以后谁要是敢胡说,就是违背他的意思,就是忤逆。
“是。”不知为什么,春荼蘼心里砰砰乱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保持面色平静,动作稳重优雅的向长辈们行礼,之后告罪而退。尽管急得恨不能快跑,却还是得摆足了架子。直等到彻底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才飞奔起来。
幸好跟着的是小凤,不然都追不上她。
才进到外书房所在的小院,就见韩无畏身着便装,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天气仍然火热,外书房的门上,挂的是竹帘。就着烛火,春荼蘼清清楚楚看到韩无畏的样子。
他憔悴了很多,曾经的英气勃发被忧伤和黯淡所代替,有些胡子拉碴的。他本是阳光般的男子,不热烈,但总是让人感觉温暖而明亮,心底都宽了。可如今,他就像被蒙上了乌云,看起来真令人心疼。
在此时,他一脸焦急,似乎还带着浓浓的内疚和失落,完全注意不到外界。春荼蘼故意放重了脚步,甚至打起竹帘,进入房间,他竟然都没注意到。可见,其心理压力有多。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这反应预示着他几近崩溃的边缘。
“无畏。”春荼蘼叫他,下意识的放轻声音,好像怕惊到他。
可韩无畏还是吓了一跳似的,条件反射般的回过身来。他怔怔地望了春荼蘼一会儿,突然紧抓住她的手,“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怎么了?”春荼蘼的心跳得突然更剧烈了起来,可她咬着牙保持平静,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虽然被韩无畏抓得要断了似的疼。
“真不是我!”韩无畏的眼睛发红,似怒、似恨、似委屈和冤枉。
“我相信你。”春荼蘼很认真诚恳的说,“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我信你!”由心而发。
韩无畏像被抽浑身力气似的,肩膀松垮下来,慢慢缩回手,惨笑,“虽然不是我,但想来想去,我可能也要负上一点责任。荼蘼,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真的,虽然很难,可我能慢慢接受。我正在试着……慢慢放下你。但是,我不能忍受你看不起我、轻视我、憎恨我。哪怕只有一天一时一刻,哪怕只有一丝一毫。我受不了的荼蘼,我要怎么办?”
“我不会恨你的,永远也不会!”春荼蘼再度保证,不是敷衍,仍然纯出于心。
“夜叉被抓了,如今就关在天牢里!”韩无畏冲口而出,好像一下子决堤似的,大脑与心灵都控制不住嘴,最艰难的话,以最激烈的方式,猛戳进春荼蘼的心窝。
瞬间,是不心痛的。甚至没有感觉,懵懵懂懂,那句话在脑子里化不开,当然其中的意思也就不明白,只是胸口发凉,像整个被击透了般。但很快,春荼蘼感觉周身发冷,似乎被丢入了零下一百度的冰窖之中。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的问,大脑僵到完全不会转了。
韩无畏没回答她,但刚才那句话却在她耳边不断回响起来。
第二次,两世里来的第二次,她感受如遭雷击,全身麻木不堪,连心脏都没力气跳了,腿软得根本站不住,一下就跌坐下来。上一回是在前世,听到父亲和祖父同时去世的消息,她觉得失去了这世上的所有光彩。这一次……这一次……
韩无畏眼疾手快,忙地接住她,抱她坐到椅子上。
“荼蘼,呼吸!呼吸!”韩无畏看着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的春荼蘼,紧张又自责,“荼蘼你别吓我,快呼吸!”说着,拍了春荼蘼的背部一巴掌。
呼!心窝子里那口冰得人生疼,好像四处带刺的浊气终于冲出胸口。虽然,随之而来痛苦像凌迟般,但总算心脏能跳了,血管里的血也恢复温热。
“什么时候的事?”在连续深呼吸了半天后,春荼蘼终于恢复了点理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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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的时候,心里好紧张,好像夜叉就是在我面前被带走的。大家紧张了咩?
明天是单更,下午两点。后天还是双更,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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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要为他上公堂
“一个时辰以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韩无畏仍然担忧不已,目光在春荼蘼脸上游动,片刻不敢离。刚才她像要断气似的,他吓坏了。之后,是强烈到要烧死他的妒忌。
若是,她能为自己如此,就算死了,也不白活这一场吧?
“怎么会被抓的?”春荼蘼又问。照理,夜叉应该待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是别人找不到的。
“有人告密。”
所以,韩无畏才一直说不是他!因为他知道夜叉的存在,夜叉的身份。夜叉和锦平日行事那么保密,了解事实的人应该极少才对。若夜叉被抓,以他们情敌的关系来看,他是告密者的可能性确实最大。
但,不是他。她几乎本能的就确信了。
“那……告密的人是谁?”她咬紧牙关,免得发出咯吱声。
韩无畏犹豫了一下。
因为在此异时空大唐,有一项很人性化的制度,就是不提倡密报,但对告密者,是给予保密保护的。
“杜东辰。”到底,事关荼蘼,他还是说了。
春荼蘼怔住。
韩无畏再度犹豫,却也再度吐露实情,“但我觉得,背后的正主儿,应该是杜含玉。毕竟阿苏瑞是男人,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牵扯到外族男子,名声就全毁了。因此,拿杜东辰当了挡箭牌。至于说,杜府答应抛出嫡长孙出头,有没有要打击白府的意思,暂时不知。”
春荼蘼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盘桓不去的不安和疑惑都有了答案。她就知道!杜含玉放下自尊,跑到“仇人”家里住下,必然有更深层的目的!只是,她没想到是针对夜叉。不,这就是针对她的!杜含玉在用这种方法报复。但,她怎么知道夜叉的事?而且。杜含玉又是怎么发现夜叉的藏身之处的?因为夜叉换了地方,连韩无畏都不会知道的吧?若说前几天夜叉冒险,深夜里来安国公府探望她,她不相信有人能跟踪夜叉而不被他发现。
看她皱起秀气的淡眉,韩无畏忽然很局促、很后悔,嗫嚅了半天才道,“我之所以认为告密的正主儿是杜含玉,是因为那天竹林一别,我喝多了。当时……当时,似乎遇到过杜家三小姐。我没有酒后胡言乱语的毛病。但我醉得太厉害,不确定有没有说了要命的话,只记得似乎是……提到了你。”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对不起,荼蘼,对不起。所以我刚才说,就算不是我做的,但我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荼蘼。你要怎么样我,我没有怨言。”
春荼蘼又是怔了怔,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韩无畏在她脸上没有看到责怪和愠怒,心中反而没有着落。试探着问,“你不怪我?”
“怪。”春荼蘼定定地望着韩无畏憔悴的脸,其实完全讨厌不了他,更恨不了他。“我怪你为什么随便在外面喝醉酒?为什么有苦却要对杜三说?若因为你我之间的问题,你想不开,不是还有小正?他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你的表亲,你的喜怒哀乐,不是应该找他分享吗?为什么是杜含玉?”
“荼蘼……”韩无畏很无力。
“是,我怪你让她掺合进你的生活!我怪你让她这种女人利用!可是……”她握住韩无畏微凉的大手,“杀人也分故意和过失,故意也分为直接故意和间接故意。我知道你是多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这种手段伤害阿苏瑞?而杜含玉与我有怨仇,不仅是因为我打倒了奉国公府,其实……她早就觊觎阿苏瑞,却爱而不得,势必要狠咬我一口的。不是借着这个机会,也还有其他。我根本躲不开与她死磕的局面,早晚而已。所以怨有头,债有主,我的敌人不是你!从来也不是!”
那么杜含玉,等着吧。我会让你明白,这世上有的人不能惹!而你,真的惹毛我了!
韩无畏是第一次听说杜含玉也喜欢那个异族的王子,也是狼神之子,不禁大为意外。他兼管着京畿护卫大营,当时虽不是他轮值,没有参加抓捕,却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一直心乱如麻,到这会儿也没有章程。就觉得到底他有些责任,必须要尽力挽回。无论如何,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不在意阿苏瑞,却不想伤害荼蘼,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让荼蘼难过。
“现在,要怎么办?”他问,“若用得到我,只要不涉及我大唐江山和皇上,我拼上性命也会帮你!”
“你不懂。”春荼蘼苦笑摇头,“他潜进长安,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不爱权势与金钱,他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选择长安,是想着灯下黑的道理,不管是咱们大唐还是西突厥的人,都不会想到他会藏身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始终不走,还是因为她。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她难道不需要负上责任。
若他们没有相爱,他不会面临到这些危险。可是她却不认为,爱有什么错。
“我相信你对他的判断,所以我也信他。”韩无畏一言千金,“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春荼蘼闭上眼睛。
这是要命的事。可她的心太乱了,必须冷静下来!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已经勉强能够平心静气,“怎么抓的他?公开逮捕?还是秘密逮捕?是哪儿的人经办的?”
“你知道,咱们大唐的大理寺,下面不设监狱,也没有专门司捕的差役。加上,阿苏瑞毕竟是突厥人,还是地位很高的那种,所以得到密报后,是大理寺协同专门负责西域事务的鸿胪寺、刑部衙门、拿了皇上的手令,从护卫大营调动的人马,一起去抓人的。”
好家伙,四方人马,奉有上谕。夜叉,你这次不冤枉,连大唐的皇帝都惊动了。若真折在长安,也算是够本!
这样想着。脑筋却还保持清醒,问道,“这么说不是密捕?”这么多部门,这么多人,想保密是很困难的。但既然没有昭告天下,只怕也不能算公开。
韩无畏点点头,“因为知道阿苏瑞万人难敌,所以出动了不少人马。但他似乎没有很激烈的反抗,并无人员伤亡。”对付一个便装的异族王子,护卫营出兵八百。个个装备齐全,如临大敌。想想,还真觉得窝囊啊。
“他没有反抗?”这不像夜叉,他有自己的尊贵,隐于民间时能被最底层的小民追打,但也有不容冒犯的地方。
“因为先抓了他的手下,以此为人质要挟……”
春荼蘼心里又是一凉。
锦衣!竟然锦衣也折里面了!就是说,她可用的人不多,可面临的相救难度却是最大。还有。为什么谨慎小心的锦衣也出了事,而且比夜叉出事得还早?无论如何,她必须弄清楚,杜含玉是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的。仅凭韩无畏几句醉后之言就全方位的推测了出来。杜三还没那个本事!
但,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夜叉暂时保证安全。从这个角度考虑,落到皇上手里是好事。他不会无故杀掉夜叉的。对上位者来说,有大用的人,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
“无畏。帮我一个忙。”她想了想,果断的道。
“你说!”
“我的策略是,先下手为强。”
“什么意思?”
“就是,先把事情闹大的意思。这件事,不适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必须要天下皆知才好解决。我要你动用你私下里的力量,把他被抓的消息散布出去。尤其要提到,他是突厥的狼神之子,被巴戈图尔陷害假死,实际上还货真价实的活着。”春荼蘼道,“把水搅混了,才好浑水摸鱼啊。”
她的潜台词是:只要闹大,才能逼迫皇上不能轻易把夜叉怎样。到底夜叉在突厥普通人民的心中,地位和身份都很神圣。大唐虽强大,并不怕西域诸部,可皇上有雄心,因此不会在西域百姓心中造成很难化解的仇恨。不仅如此,韩大叔还得保护狼神之子。若夜叉不明不白的死在他手里,他就不只是落个糊涂昏庸的名声那么简单了。至于说如何处置夜叉,会让韩谋非常为难,那是她不去考虑的。
“你这是把烫手的事扔给皇上?”韩无畏明白了,吃惊。
这丫头,真正胆大包天,而且行事出人意表,居然要把所有事都摊在明面儿上。
“他完全可以把那个烫手的人赏赐给我,我还不稀罕他插手呢。”春荼蘼毫无逼迫君主的负罪感,“只是你要小心点,别把自己卷进去。就算皇上怀疑是你是幕后推手,也别让他抓到把柄。记住,关键时刻死赖到底就行。你是他的亲侄子,他拿你无可奈何的。”
她这样近似于耍赖,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内疚的韩无畏差点笑场。
“然后,我要找个面见皇上的机会。说服他,关于受通缉狼神之子潜入大唐之事,如何处理要适用我们大唐的律法。”
“你要为他上公堂?”韩无畏惊讶。
春荼蘼点头,“对,我要为他上公堂。只有上了公堂,我才能救他。这样,皇上也可脱了这烫手的事。一切,自有律法做衡量。”
救人不是最终目的,若从此让夜叉能名正言顺,才算因祸得福。之前,她虽然想让夜叉生活在阳光下,但不敢兵行险招。如今事已至此,不如借机搏一搏!
韩无畏目瞪口呆,从没想过,敌方的上位者在本国被抓捕,还可以用本国律法处置。
“最后,你要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春荼蘼说出第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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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要说三件事:
一,其实大家不要担心被虐的事。因为有大事故,才会有大转机。这一段,是本书的**部分,不看可惜哦。
二,感谢〆果果打赏的三十三重天外天地逸品-九转莲花!话说我很久没有这样大额的打赏了,决定加更感谢。但这周66满负荷三天双更,所以为〆果果童鞋的九转莲花加更安排在下周某天。到时候提前通知大家。
三,明天双更,第一更下午两点,第二更晚上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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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敢跟我抢男人!
韩无畏匆匆离开后,春荼蘼直接去了主院大书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她心急如焚,很想跟着韩无畏去做事,更想到天牢去见夜叉。但她知道,她不能乱,一旦她乱套了,夜叉就危险了。
突厥之前蹂躏了汉地百余年,实施的是暴政,酷虐无比。如今大唐才经历两代君主,虽然韩谋英明,采取的是民族大融合的政策,普通百姓对西域诸部的人虽然有点种族歧视,却还算宽容,彼此间的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但对前王室后裔,民众仍然有不好的记忆和仇恨心,何况突厥还时常扰边这么讨厌?
在这种情况下,民意已经是一边倒了,万一夜叉是“狼眼组织”头目的事泄露,麻烦就会更大。他曾杀过大唐的官员,哪怕非造意者,而是受雇,依大唐律,一样有死罪。
好吧,就算皇上因为政治和外交的目的,巧借名目,不杀夜叉,而是把他监禁。但,那样仍然令他面临着死境。他武功那样厉害,关押他,要不要穿了他的琵琶骨,挑了他的手脚筋或者灌下麻药类的药物?那样他连自保之力也没有,怎么面对不断的暗杀?
太多人想除他后快是必然的,当年他杀过的人中有不少是大唐的贵族高官,这其中虽然有突厥人的授意和利益,但只怕大部分是大唐内部的势力倾轧。他入了狱,那些人难道不担心自己见不得光的往事被揭出来?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这个道理,古今中外的坏蛋都明白。何况,现任西突厥的王本身就想除掉夜叉。韩谋有耐心保护夜叉吗?就算他肯,他高高的坐在龙位上,又怎么能防得住底下无声无息的渗透。到时候夜叉就会死得无声无息,不明不白。
所以,要想拯救夜叉。就必须让他获得自由,连坐牢也不行。甚至得帮助夜叉得获得某些权势做为后续保障。只是,这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但她没有退路,于她与夜叉而言,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掉下悬崖深渊摔死。她必须以巧取胜,想出最佳方案来。
前提是,她能得到皇上的支持。就像真假皇帝案一样,皇上要保影子,她才有发挥的余地和机会。但要做到这一点。夜叉对皇上必须是有用的。韩谋是英主,好皇帝,所以也无情。只有利益,才能打动他。
中秋佳节的酒宴还未散去,欢笑与丝竹声,隔着水音轻飘飘传来,遥远而模糊。刚才还身临其境,如今一切都像是梦中,与她完全无关。反而有股子凄凉意。
大书房内亮着灯,有一道清癯的身影,映在竹帘上。
书房外没有留任何侍候的人,只有大管家白卫亲自守在门口。见了春荼蘼。他立即上前打起帘子,轻声道,“相爷等候多时,六小姐快进去吧。”
春荼蘼点头。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让贤王世子大节下里急急火火的跑来?”白敬远正在屋里来回踱步。面上虽然还很沉着,却直截了当地问。
“大理寺协同鸿胪寺、刑部衙门,领着皇上的手令,引了护卫大营的八百兵马,今夜抓到一个人。”春荼蘼老老实实的回答,心中竟然隐约有些自豪。
她的男人,就是这般强大,要出动这么多人,还要利用人质才能令他低头。只是为什么是今天?月圆人圆的美好节日啊!
白敬远果然有点吃惊,“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禁得起这等排场?”
“我喜欢的男人。”春荼蘼平静的口出惊雷,“我要嫁的男人。若他死了,我就为他守节一辈子的男人。西突厥的王弟,狼神之子阿苏瑞。”
要为夜叉打官司,还要争取皇上的支持,首先外祖父的点头少不了。所以,她必须说出全部事实,除了夜叉经常半夜摸进她的闺房的这事之外。这就像打官司,当事人隐瞒实情,后面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不管多难为情,也必须坦白。
只是夜叉二字,是他们私下的昵称。对外,夜叉就是阿苏瑞,巴戈图尔的王弟,宗法上的第四顺位继承人,民意上最合适的西突厥统治者。(巴戈图尔已经有三个儿子了。)
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什么的,是因为压过来的山还不够大。白敬远永远那么沉得住气,此时却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居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这些事,完全没有逻辑,当然也没有预兆,突然就降临了。
春荼蘼一字不差的复述,之后上前搀扶白敬远到桌边,因为老爷子看起来似乎站不住了。
白敬远缓缓坐下,半天没说话,直到春荼蘼站到脚酸,才示意她也坐下,然后问,“你怎么和那种人搅在一起的,他为什么来长安?”
“在范阳时就认识,他救过我好几次性命,所以我就拿心、拿这辈子还他。”春荼蘼说得坦荡,“他来长安不是阴谋什么国家大事,是为了我。”
“为什么我不知道?”白敬远皱眉问。
“因为我没告诉您,因为他行事秘密。”
这话,真的戳白敬远的心窝子了。没错,他之前一力把这丫头弄到身边,确实是有利用她的意思,也确实是为了白家。但后来,他是真心喜爱这个丫头啊。
春荼蘼察言观色,也有些不忍,干脆又说了句实话,“我爹和爷爷也不知道,我谁都没告诉过,因为阿苏瑞的身份太特殊了。韩无畏发现我们,完全是巧合,所以,他特地来通知我。”
闻言,白敬远舒服点了,但很快眉头和心头都打了死结,“你要怎么办?”全盘和他托出这件事,神色间有坚毅之色,是有主意了吧?
春荼蘼略沉吟了下,感觉外祖父挺靠谱的。毕竟,他没有追问一个危险的男人和自家外孙女交往的细节,而是考虑到大局,果然非普通家长啊。
于是。她把整件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了白敬远,最后说,“我要救他,在公堂上。”
白敬远没回话,而是闭目静思。但他并没有想多久,很快就睁开眼睛道,“我明天上朝之后,会帮你探探皇上的口风。”
春荼蘼怔住,没想到白敬远答应得那么痛快,害她准备了一车劝说、哀求和威胁的话没说出来。倒有点被动了。
“您同意?”
“你这丫头,先斩后奏这一招,玩得又精又狠。”白敬远没好气地道,“你已经把事情闹大了,我不同意能怎么办?只怕再过几个时辰,天色一亮,满长安都会议论这件事。不出十天半月,阿尔泰山那边也人尽皆知了。”
今天他算是明白了,他视六丫头为保护伞、皇上视六丫头为刀。虽然没错,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刀也好,伞也罢。其实都不为他们所完全操控。之前显得那么配合,是因为她愿意。若她不愿意,那就怎么也不成。
刚才那瞬间,他想把这丫头关起来。不让她掺和这件事。但他问自己有用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最后还会闹到荼蘼和自己离心离德。何况,这件事已经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
六丫头说得对。要说服皇上,就得让皇上有利益可得。这利益不是私人的,而是事关大唐的国运。而能为大唐带来好处,他同样肝脑涂地,死而后矣。当然,若办得好,对白家也有利。
既然拦不住,不如出手相帮。险是险了点,到底值得搏一搏。而且现在皇上也会为处理此事而焦头烂额,荼蘼接下这事,就是白家接下这事。为皇上分忧的人,一定要姓白。当皇上不忧愁了,白家就会继续安稳富贵下去。
“不过皇上是雄主,一般这样的人都不容人逼迫的。你之前的先下手为强虽然好,却免不了要受皇上刁难,你要有准备。”
“知道了。”
“若上了公堂,你有把握赢吗?”白敬远不放心。
打官司,没有包赢的,就像大夫救治病人,也不能包治好。哪怕是各种证据都对本方最有利的官司,也可能被翻盘,因为法庭,或者说公堂与战场一样,形势瞬息万变。
所以,身为一个状师,她没办法点头,但身为一个要营救心上人的姑娘,她点头道,“我非赢不可!”
“既然如此……那么,告密者是杜家的人,你就加把劲儿,顺带着让杜家别再奢望翻身了吧?”白敬远眯了眯眼睛,“皇上其实对后族很不满了,各地官员中很多杜氏门生,皇上的政令有时候都需要杜家的手,才能畅行。只是杜氏乃结发之妻,对皇上登大位有大功,不好明面儿上撕破了脸。都说上位者无情,其实皇上很念旧的。只要老老实实的,他总会顾念,除非……”
“放心吧,我饶不了杜含玉,敢跟我抢男人!”春荼蘼打断白敬远的话。
白敬远又闭上眼,努力平心静气。
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好吗?但,再想想,杜含玉倒霉,就意味着整个杜家被踩在脚下,他就不计较了。至于说那个男人,暂时先不理会他与六丫头的感情事。要反对,也不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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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嘴尖皮厚心肠黑
第二天午饭才过,有太监悄悄来宣,传春荼蘼觐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春荼蘼早在准备,当下就收拾停当,与那太监进了皇宫。照例是御书房,照例只有高公公在身边侍候,但韩谋脸色很不好,春荼蘼只好努力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做的好事!”韩谋在春荼蘼跪下后,低斥了一句,“若论起胆大包天,你若算是天下第二,就没有人敢称天下第一。”
若论颠倒黑白,在大唐若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胆大包天就算了。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很迷惑,只问道,“民女惶恐,我到底做什么事惹皇上生气了?”
“哼,装!装吧!”韩谋气得把扇子摔在地上,还是春荼蘼“发明”的那种折扇,如今长安风靡,几乎人手一把,并正迅速向外省市发展,据说甚得东瀛僧侣们的喜欢,打算带到东瀛去。而且大唐匠人充分发挥了聪明才智,已经研发出各种不同档次和材质的类型,名人在扇面上题诗作画的,成了高档扇子的主流。这个还要感谢韩谋,他赐给春荼蘼的第一把墨宝扇子是此类高级扇子的鼻祖。
“你不知道西突厥的王弟阿苏瑞被捕的事?”韩谋咬着牙问。
这臭丫头演技真差,让人一眼看穿,偏死鸭子嘴硬,还真拿她没办法。
“知道,一早就听到了,正焦心,皇上就叫我来了。”春荼蘼“诚恳”地说。
韩无畏的办事能力非常强,才一夜之间,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听到了消息,估计现在连街头巷尾也都开始议论了。八卦,永远是传播最快的东西,什么风速、光速,都是浮云。
“焦心?为什么?你和那阿苏瑞有何干系?”韩谋冷着声音问。
昨晚,春荼蘼与外祖父早就对好了说辞。白敬远假装在上朝的路上听到消息,这才找皇上询问处理意见,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重臣,所以白敬远的举动,一点也不突兀。至于春荼蘼呢,则是上午听到的流言,与外祖父之间并无事先的串通,完全是在皇上这儿巧合了。
不管韩谋信不信,反正就咬死了这么说。这时候。春荼蘼充分展现了恶律师的嘴尖、皮厚心肠黑,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我在范阳的旧识,救过我几次性命。我之前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今天早上从市井流言中得知他们主扑的相貌和从事的职业,再和之前的怀疑联系起来,才知道自己认识的是大人物。他几次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想帮他摆脱牢狱之灾。”
“哦?”韩谋冷笑,对春荼蘼的话当然不会尽信,却让她这半真半假吊起了兴趣。“都说说,他如何救过你的性命?”
这事,昨晚也和韩无畏对好了证词。她是做什么的,专门找人话中破绽的。怎么可能让外行人问倒?哪怕,对方是皇上也一样。
于是她捡了两件事说:一件,是罗大都督买凶对她的迫害。另一件,是红绣鞋案之前。她和杜含玉被绑架的过程。
一张口,几句话,就把之前试图陷害她的两个人全裹里面了。既然惹上她。那好吧,一个也别跑,大家就像一起掉进鱼缸里的鱼,躲不开,避不得,正面交锋就是。
她假装不知告密者是谁,但杜三恩将仇报什么的,自然不会给皇上留下好印象,何况皇上正找杜家的岔子呢。临了,她又找补了几句道,“民女说的这些,都有证人的。罗大都督的买凶的事,贤王世子可做证。当时没有闹起来,是因为证据不充足,贤王世子又保护了我,我不想多事。绑架案的事,您可以问杜含玉去,不过可能会麻烦些,毕竟事关名节,杜三小姐未必肯多言。”再挖个坑,看你跳不跳!她在皇上这儿铺垫了此事的第一印象,后面杜三贱人再说自己昏迷了,完全不知情,谁会信?
可是她不说韩无畏还好,一说,韩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那个侄子,行事一向磊落,不耍心机,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以那小子的身份地位来说,也确实做事无需掩盖。可今早,当他问起是谁这么快就泄露消息时,那小子居然抵死不认。
一个从不会如此行事的人,偏偏就这样做了,没有别的解释,就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劝服了他。这个人是谁,看着面前狡黠却一脸认真的姑娘,不做第二人想。
好啊,耍赖啊!可是,真管用啊!他硬是没办法对付这两个小的。
“今早才知道?这么说,阿苏瑞被抓捕的消息在长安传得这样迅速,与你无关?自然与无畏那小子也无关。可是,朕怎么听说,昨晚他跑去安国公府,和你密谈了很久?”韩谋拍了下龙书案,问。
“贤王世子殿下只是临时起意,去看看民女罢了。说什么密谈?不过是聊聊天,毕竟我们有好久没见过了。皇上,您没有在现场,也没有经过调查就不能这样讲。若是皇上想依法治国的话,若是皇上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就算是圣明如您,事关名节,我也要告您哦。”
“放肆!怎么和皇上说话呢。”韩谋还没开口,高公公就训斥道,随后又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说自己太愤怒了,于是逾越了,请皇上责罚什么的。
由于春荼蘼也是跪着,很方便看到高公公磕头时丢过来的眼色。她先是怔住,随即就明白了,很承情的眨眨眼。哪想到这些小动作被高高在上的韩谋看了个清楚,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好一对祖孙,白相前面铺路铺得好啊,连和稀泥的人都找好了。高公公这一插嘴,他就算有气也得忍了,不然就失了为君的风度。贴身太监斥责过的人,他怎好再就同一事情发作?
况且他气归气,却只是气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罢了,而非别的。理智也告诉他,白相说得有理。如今这件事不好解决,可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他做出决定之前,由着这丫头在前面折腾,倒给了他缓冲的时机,也好借机观察一下各方的嘴脸。
他登基多年,士家大族们手中那些能动摇国本的权利,已经被他暗暗的控制住了。他并不怕这群国之蛀虫闹事,就怕他们不闹。明面儿上都守着本分,他就不能顺利把权利收回。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特别他还想以律法治天下,所以必须有个名目。
也所以。荼蘼这坏丫头就特别重要。这些个权臣贵族,哪个是彻底干净的?只要被抓住把柄,依那丫头的本事,就能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削权夺爵就是必然,因为是依律而行。又所谓上行下效,权贵们都被律法所治,百姓如何能不遵守?
白相说:烫手的事,就让白家来做。让臣及臣的孙女,为皇上分忧。
那么,好吧。白相知他,他就不吝给白家富贵。等士家大族们都明白这一点。纷纷拜服于皇权之下,只留富贵,却不能再左右国政,那大唐如何能不河清海晏?春荼蘼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才恃宠而骄到理直气壮的地步。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能真的和她生气。
再有就是那丫头的态度,对阿苏瑞。真的只是救命之恩那么简单吗?他还没见过钦犯,但据下面的人描述,应该是个极英伟年轻的男子,若非有情,值得这丫头如此用心思吗?手脚都动到他身上来了!
这一点,可以做文章吗?
“起来说话吧。”韩谋沉吟了片刻道,“阿苏瑞是你的恩人,他被抓,你焦心,那又打算如何做?不会想劫狱吧?”
“民女傻疯了才会那样。”春荼蘼断然否决,“一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二来,民女可没那个本事。三来……民女坚信皇上和律法是公正的!”
“律法?你要为这件事上公堂吗?”韩谋问。
刚才虽然白相也透露了些意思,但从春荼蘼嘴里确切听说,还是有点惊讶。大唐律中虽然有涉及他国使者的条款,但突厥与大唐目前还是敌对的状态,阿苏瑞是大唐通缉榜首位,还是偷偷潜入的,他真的很好奇,这丫头会怎么做?明显,这是死局。
“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人触犯律法,不管是哪里的人,只要站在我大唐的领土之内,自然就适用大唐律。这样处理,任谁也没有话讲。”春荼蘼正色道,“再者所谓律法,是最底的道德底限,不能违背。但反之,坏蛋也有申诉和辩白的权利,如果能连坏蛋的权利都保证,谁还会不尊重和信赖律法,不臣服于制订此律法的皇上?”
她的这个观点,对古代人来说实在是太新奇和超前了,但对韩谋却深有触动。哈,这个丫头,马屁拍得很到位嘛。
“容朕再想想,你退下吧。”韩谋摆摆手,从面色上,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其实,他已经倾向于让阿苏瑞上公堂,但他不能立即答应。他需要水再混点,也需要听听他派出去的人所做的调查结果。他得确信阿苏瑞来长安的目的,再看看下面人的反应……
“皇上,能否让我见见他?我……民女是说,想见见阿苏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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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每天做那不要脸的事
韩谋到底还是答应了春荼蘼的请求,因为春荼蘼太懂得说话技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没有说要为了上公堂和打官司而见见当事人,却说作为阿苏瑞的熟人,要去为皇上探探口风。
“晚上让贤王世子带你去,你们不是关系挺好?好到在中秋节,他都要跑出王府,去你家里闲聊。”韩谋一本正经、云淡风轻地说着讽刺的话。
而春荼蘼脸皮很厚的当作没听出来,还“真诚”感谢道,“谢谢皇上体贴,回头无论有什么消息,我都第一时间禀报与您。”
出了御书房后,春荼蘼才暗松一口气。她知道瞒不过韩谋,但彼此能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不过当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迎面却差点撞上一个人:优雅大气,略有丰满的长相和身段、已经不是贵族小姐却仍然雍容华贵的做派、精致华美、搭配得宜的衣服与妆容。
杜含玉,你好!
春荼蘼笑了,可惜如花的笑脸却隐着杀气腾腾。这令杜含玉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但她当然不肯示弱,冷笑道,“春六妹妹真是大忙人,我偶尔进宫一趟,却也能见到你呢。”
“你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春荼蘼略侧身看了看,奉命送她出宫的小太监,立即机灵的后退了十数步,保证听不到她们的说话。随后,跟在杜含玉身边的宫女也照做。
春荼蘼就夸张的干呕了一下道,“你明明心里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面儿上就不必姐姐妹妹的叫了,很恶心的知道吗?”
“好呀,你要撕破脸,我无所谓。”杜含玉冷笑。
“脸这个东西,你真的有吗?”春荼蘼挑挑眉,“我知道是你告的密。不必装成小白花了。”
小白花是指什么,杜含玉不知道,但大约的意思,她是懂的。这让她生出一股怒意,凭什么都到这一步了,春荼蘼个贱人怎么还是不慌不忙、嚣张傲慢?难道是找皇上求情了?可事关到西突厥的大事,皇上也袒护不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杜含玉的眼中闪过得意的兴奋,“春荼蘼,你不是本事挺大吗?这一回。你要怎么办呢?他人,是实实在在的人。身份,是实实在在的身份,你纵然能说得天花乱坠,又怎么能抹杀人事实。不是你说的吗?事实,不容许被掩盖!”
“学得不错。”春荼蘼点了点头,“我的话,你倒都记得。不过,你要学得还多着呢。”
“嘴硬没有用。我等着看呢。”杜含玉针锋相对,“可是,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得到他的消息,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吗?”
春荼蘼不说话。虽然她很好奇。但杜含玉有心显摆,她就是忍着不问,憋死丫的算了。
但杜含玉忍不了。
自遇到春荼蘼,她就再也没占过上风。她是谁啊?奉国公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除了公主之外,全大唐的女子数她最高贵。但凭什么?春荼蘼吸引了长安城所有的目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从前,皇上对她颇为和气,但春荼蘼来了之后,皇上虽然总是骂那贱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对那贱人很是喜欢和器重。就连长安双骏,甚至自己引以为豪的兄长,都对春荼蘼另眼相看。
那贱人究竟有什么好?!抛头露面上公堂,丢尽世家脸面,从事贱业,做了讼棍,却那么多人喜欢?别人倒还罢了,为什么那贱人连她最心爱的人也要抢走?那个绿眼睛的男子,她在心里藏了五年,喜欢了五年。她不知道他是谁,却坚信他们有缘分,一定会再遇到。为此,她在自己的亲事上诸多阻挠。甚至,她想过要为了他私奔,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后,天可怜见,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决定精挑细选一个世家公子嫁了的时候,他出现了。虽然是偶遇,虽然他的面貌变得丑陋,但那隐藏的气势是不会变的。当时,她的心突然跳得又快又急,于是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就是她要等的人!之后,她居然傻到纡尊降贵的求春荼蘼帮她调查。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春荼蘼虽然举止随意下贱,但不可能冲动到当街制止小民打架,除非那个人是认识的!
“这是天意。”杜含玉终于崩不住开口,恨恨地道,“你我注定是对头,我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人,你居然也认识,并且抢走了他。我请你调查他的时候,你的反应就很奇怪。绑架案,一定是他救的我们,可你隐瞒着不说,又让我怀疑。特别是当我找到叶记,他居然离开了,这叫我更是疑上加疑。因为,实在是太巧了。但我只是觉得不对劲儿,却没有证据,不能串起所有的疑惑。直到你养父离开长安的那天,我看到你和他在马车里……做不要脸的事!”
春荼蘼倒真是惊到了,不,应该说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杜含玉有这样的能耐,不是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不是有什么绝妙的推理,而是老天偏心,给杜含玉开了金手指,让她即看到不该看到的,还遇到韩无畏,听到不该听到的。
果然,杜含玉再度开口,纯粹因为春荼蘼神色间的不屑,令她觉得智商被看低,“这让我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嗯,那天是五月初六。我有事出城,回来晚了,没有赶上进城。但在城外一间野店中,我看到贤王世子殿下喝得酩酊大醉。好歹是认识的,我便上前略照顾一下他,却听到他那些掏心窝子的话。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荼蘼,你为什么不要我?那个绿眼睛的阿苏瑞有什么好?他见不得光啊。他只能躲在铁匠铺子里。荼蘼,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
听到这儿,春荼蘼心里一阵难过。她还是伤了韩无畏,她尽量避免了,可是有些伤,是逃不掉的。
“所有的这些联系起来,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长安那么大,据说人口已过百万。西域人更不知几多,他……阿苏瑞偷偷潜入,不会有人轻易查到他。但有了他的名姓,有了他的外貌特征,韩无畏能查到的事,我奉国公府难道查不出?”
“你怎么发现他的藏身地的?”杜含玉说了半天,春荼蘼第一次开口问,“奉国公府,不对,是前奉国公府虽然权势滔天。但我不相信有人能跟踪他而不被发现。我在猜,是不是与你死赖在我们安国公府不走有关?”
杜含玉又是得意一笑,“猜得不错呢。可是你对我严防死守,却挡不住你那愚蠢的家人。”
“也是。”春荼蘼认命地点头,一点也不恼,“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但我还是好奇,难道你晚上不睡觉。天天趴在凌花晓翠的外面监视我吗?是了,有天半夜,他思念不过,前来看我。被你发现了是吗?”
杜含玉脸都绿了!居然!居然半夜幽会!孤男寡女的,不知会不会再做更不要脸的事!
“你自以为聪明,却不知中了我声东击西之计。”杜含玉一想自己喜欢的男人把春荼蘼抱在怀里,目光就像要吃人。“我盯着你干什么?虽说你能四处乱跑,到底也在深闺之中,凡事不都要依靠贴身丫头?我奉国公府也有武功高强的私卫。让他扮成我身边的婆子,也进入你们白家,监视那个叫小凤的就是。”
说到这儿,她突然欢畅地笑起来,刚才还一脸苦大仇深,情绪和表情变化得这样剧烈,看起来很是诡异可怕。
“果然有什么样的下贱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贱痞子丫鬟。小凤和那个叶记的死胖子,时常私下来往。若不是小凤去找了那胖子几次,我的私卫也不会跟踪她,继而找到叶记关闭后挪了地方的胖子。接下来再跟踪那个胖子,找到正主!”
原来!原来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不管有多隐秘,不管多么小心,只要有有心人,有一点机会运气和巧合,看似完美坚固的堡垒也会轰然倒塌。
但没关系,塌了再重建就是。既然躲不了,这一次后,就索性就在阳光下行走吧!
“你很聪明,知道从我身边的人下手。”春荼蘼挑了挑拇指,似乎很佩服,随后却话题骤转,“这叫什么知道吗?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终有一得。”相当于骂了。
杜含玉柳眉倒竖,可春荼蘼却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你刚才说,我们注定是对头,其实并非如此。”
“是的。”杜含玉抢过话,“因为我看不起你!”
“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看不起吗?”春荼蘼想起一部香港电影的台词,“真正的看不起,是看不见。我从来看不见你,所以咱们怎么会是对头?而你与我的区别在于,我最终会救出阿苏瑞,和他在一起,每天做着你口中所说的那件不要脸的事,甚至更不要脸的事,都要时常做一做的。他也只会有我一个女人,没有其他。你呢?大约会嫁给一个哪一点都比不上阿苏瑞的窝囊废男人,睡在他怀里,却想着阿苏瑞与我,心里永远盘踞着一条名为妒忌的毒蛇,日日是咬噬你的心。这还不算,你要天天跟一群小妾丫头们斗法,都不会明白男欢女爱是多么美的滋味。”
“你!”
“所以,口舌之争只有在公堂上才有用。现在,闭嘴,滚吧。”说完,春荼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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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且不管杜含玉如何老王八撞桥墩,暗憋暗气,春荼蘼径直出了皇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到宫门外才发现,白敬远没走,正在等她,于是爷儿俩就上了一辆马车,边走边聊。
交换了信息后,白敬远得出结论,“看来,皇上是愿意把此事提交公堂,由律法来判定和解决的。只是他还在犹豫,一来事关威严,不能让你牵着鼻子走。二来,这么做必会受到朝臣们的强烈反对,皇上得力排众议才行。事关突厥,各人的态度不一,大部分人希望能在朝堂上讨论、决定。尤其是杜家,如果咱们白家不掺和此事,他要借机立功,把处置权要过去,为东山再起奠定基础。如果咱们白家插手,他们就会逮到把柄攻讦,报你令他们丢脸削爵的仇。”
“杜家真能左右逢源啊。”春荼蘼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可惜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进可攻,退可守什么的,他杜家还没那个本事。您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让皇上点头。皇上一旦做了决定,他杜家还有什么话说?”
“嗯,杜家若鼓动朝臣一起反对,就会令皇上生厌。”白敬远摸了摸胡须道,“我早就说过了,皇上是雄主,登基这许多年来,不动声色已经布好了局。削弱士家大族的权利,减少他们对国计民生的控制,已经成竹在胸,而且势在必行。所差者只是‘名正言顺’四个字而已。荼蘼,咱们白家的优势就在于此。不与皇权争利,不贪一时之风头,看清形势,给皇上递上梯子。”
春荼蘼点头,很明白自己就是那个递梯子的。也许,皇上之前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但她的出现。给了皇上另辟蹊径的机会,以律法为媒介、为规范,形成最后的中央集权……她历史学得不怎么好,但也知道,这样的方式是绝无仅有的。
“晚上,我会去天牢探望阿苏瑞,皇上已经答应。”春荼蘼通知白敬远。
白敬远怔了怔,非常想不同意,可转念想想,若要插手此事。就必须要赢。白家一向稳妥行事,自从荼蘼进了家门后,就开始险中求胜,既然如此,什么手段也要用一用的。
晚饭时,春荼蘼再怎么要求自己淡定冷静,也还是吃不下东西。常言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她站在超级月亮之下等着韩无畏来接。不禁油然而生感慨: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虽然长安没有海,但夜叉和她被同样一片月光照着,他。会感觉到她的心意吧?
而此时,天牢中夜叉正倚墙而坐。因为是重犯,被关押在防卫最严密的底层,完全看不到半片月色。但不知为什么。他忽有所感,仰头望着牢顶,好像会看到月亮似的。
她知道了吧?从昨晚开始。他总是不定时心悸,他觉得那是她的担忧,他能感应到。也不知她急成什么样子了,又要做什么冒险的事。他很想告诉她不要这样,可惜他无法与她传话。
他这样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也不知多久,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心尖蓦地一抖。来者有三人,一个是牢头,一个是武功很高的人,另一个……他的荼蘼!他曾经研究过她的脚步声,好在见不到她的时候,让那脚步声也能在心中响起。
他猛然站起,冲到牢门边。
天牢不同于普通牢房,天牢内关重犯的地方更加森严,足有一米多厚的石墙,儿臂粗的铁栏和铁链,锁头足有男人的拳头大小,而且一锁就是三道。
夜叉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向那黑暗甬道另一侧。
他可以夜间视物,因而当那苗条的身影一出现,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连眨眼也舍不得。
她穿着男装,凉爽的白色丝质长袍,斜襟宽袖,终于长长的头发全束在顶上,看起来就像在这黑沉之地吹拂进一缕清新的微风,令阴暗角落中的灰尘都开出花来。而甬道两侧的火把闪烁的光芒,映得她脸上仿佛浮着淡淡的金色,清丽不可方物。
当她走近,四目终于相对。她就僵住了,就站在那儿,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片刻难分。
“把牢门打开。”被夜叉无视的韩无畏对牢头说。
“世子,这怕是……不行。”牢头的为难中带着惊恐,“这个突厥人武功太高,您之前又吩咐不能伤他,若他暴起……”
“他不会伤人,也不会逃的。”春荼蘼断然道,眼神仍然与夜叉在空中缠绵。
韩无畏侧过身去,心中绞痛到无法面对这一幕。如果阿苏瑞没有因他而入狱,他还有自己的立场。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在人生路上被迫前行,又不断回头,却离荼蘼越来越远。若阿苏瑞出事,他不敢想象荼蘼对他会有什么看法。就算荼蘼原谅,害她失去心爱的人,他能释然吗?
“开牢门,凡事有我。”他对牢头再说。
牢头没办法,战战兢兢上前,打开三道锁后,立即后撤。
“只有两刻时间。”韩无畏极低声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牢头拼命跟上,生怕晚半步,被这个可怕又尊贵的突厥人生吃了。同时,夜叉拿下了锁门的链接,推动沉重的大门,打开,却没有走出半步。
春荼蘼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才一步步向前。但她越走越快,跨过那道门后,几乎是飞扑进夜叉的怀里。她使劲往夜叉怀里钻,恨不能嵌入他的血肉,永不分离。
夜叉也紧紧抱着她,抱得她双脚离地。他很想说她不该来,但这时候却无比庆幸她在。他被抓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时间不长,但因为他身处危局、死境,两人之间却有那种隔着生命的感觉。就像生离死别,见面时就更加渴望。
不知为什么,春荼蘼泪流满面。她抱紧夜叉的脖子,略一侧头,嘴唇就擦过他的面颊。夜叉立即寻到她的唇,急切的吻下来。许是这样的环境刺激了他们。他们吻得极为激烈,几乎是奋力捉住对方。夜叉一手扣在春荼蘼脑子后,一手揽紧她的腰,近乎把她折断。
可是,两人都残存着一丝破碎的理智。夜叉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进一步,春荼蘼知道时间有限,于是他们分开,都喘得气息纷乱,好半天才能开口说话。
“虽然你哭的样子也很漂亮,但我还是喜欢看你笑。”夜叉伸手。抚过春荼蘼的脸,第二次对她这样说。
“我会救你出来。”春荼蘼往后退了两步。
夜叉同样后退。离她太近,实在太危险。
他张了张口,想说不用管他,他不想为这件事,让她为难痛苦。但,终究没有出声。荼蘼不是那些娇弱又没用的长安贵女,她说能救,就一定做得到。他坚信着她。何必拒绝?他只有五年的时光,不能坐牢,更不能现在死。他要用尽所有去爱她,给她最美好的回忆。那记忆会存在她心里。保护她,不让她在任何情况下失望。
“想到办法了吗?”他也知道,要救他有多么困难。
春荼蘼点了点头,“只要皇上让你上公堂。我就能用律法保护你。很多人以为,律法只是惩罚人的。但其实,它也能保护人。”
“他允许?”夜叉略皱了皱眉。
春荼蘼知道这个“他”是指皇上韩谋。就先摇了摇头,再点了点头,“他在犹豫,但是我不能让他考虑太长时间。”时间越长,对夜叉越不利,也越危险。若还没等上公堂,夜叉已经被人害了怎么办?所以,她表面上平静,其实心焦之及。
要想个什么理由,让皇上立即点头呢?还需要,再加强一下天牢的防卫。
看到春荼蘼皱起眉头,夜叉非常纠结。
他有个秘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不想深挖出来,想把它埋葬,就像这世上从来没有那样荒谬的事。但,如果能帮到荼蘼的话,他还要坚持吗?
“荼蘼……”他轻唤了她一声。
她嗯了声,抬头望他,目光如水。如果说,他今晚没有看到月光,现在他看到了。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记得我给过你一个礼物吗?”他问。
“当然记得,那是你送我的。”春荼蘼道,“只要是你送的,一根草也是宝,何况那真是一件宝贝。当时锦衣开价二两,可我看得出,它价值很高。”
说着,脑海里出现那宝贝的样子:男人拇指粗细的金属杆儿,略有弧度,一节一节看似杂乱,却是连起来的。扳正之时,能听到咔咔的机括之声,而当整个连接起来,就是一把小小的弓箭。不过半尺长,但它不是玩具,而是一种图腾!
弓身上雕有花纹,单看时无意义,但若连起来看,就是特殊文字组成的咒文,就像唐军将士军服或者抹额上绣的。在弓身的最中央,镶嵌着一块绿色宝石,中有黑轮,狼眼形状。弓弦是银白色,不知什么材质,韧性十足。在弓身上以铁环扣着一只小箭,箭头上雕刻狼头,旁边两个倒钩,有如狼牙。
“拿给韩谋看。”夜叉沉声道,“说我是那小弓箭的主人。他听了,就会答应你的要求。”
春荼蘼一愣。
那宝贝还有特殊意义吗?与韩谋有关?是涉及国家大事,还是私人秘密?这么说,当初夜叉把它送给她,是送出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怪不得锦衣会不高兴。但这份无言的,甚至无需她知道的信任,却令她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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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再度提醒,本周的第三次双更改到明天鸟。第一更下午五点,第二更晚上八点。有些晚,但肯定会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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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什么东西?
“听说哦,那个突厥人长得非常凶恶,红眉毛、绿眼睛,平时要生吃人心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不过是身高丈二,臂长八尺的野人罢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据说,还是西突厥王的王弟呢!”
“是啊是啊,突厥人本就凶狠,何况是什么狼神之子?他们那边的人都知道,是他的娘和狼神在一处后,才生的他。狼啊……哎哟我的娘,想想就吓死人。”
“告诉你们吧,还有可怕的。那天我不是回家看我娘,回府时晚了吗?正看到几个突厥的商客站在街口朝西跪拜,口学狼啸。我还当是谁中了邪,后来一打听,他们突厥人对狼神之子非常尊敬和崇拜的。之前流传说狼神之子被天火烧死,哪想到还存活于世?”
“对对,我出去买菜时也听说这话。那些突厥商客平时老老实实做买卖,吃点亏都不会计较,最近却都聚集在一起,打算去衙门请求,要放了他们的狼神之子呢。没想到,一个半人半兽的王子,竟然那样受突厥人的爱戴,只怕他要当突厥王,百姓也是拥护的吧?”
“什么半人半兽?瞎咧咧罢了。人和狼还能生子?定然是老突然王的妃子不检点,偷人生的小杂种。奇之怪哉,越是这样出生的孩子,越是厉害。”
“我哥是给兵部负责军械的官爷当随从的,他说京尹兆为了长安城的治安,已经调了戍卫京畿的府兵们来,就怕突厥人要闹事。你们知道,他们那脑子未经圣人教化,一根筋的。”
“你们说他来咱们大唐干什么?居然还是长安,天子脚下,万邦来朝的长安哪!”
“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我有第一手消息。那突厥人虽然相貌丑陋。却专爱漂亮姑娘。居然在五年前就看中了才十三、四岁的前奉国公杜府的嫡三小姐,这才冒着风险追到长安来。啧啧,真真是色胆包天啊。”
“怪不得是杜家的长公子告密的,惦记自己妹妹,他能不急?”
蹲在矮墙后听八卦的春荼蘼在听到最后几句时,终于忍不住气愤了。这明显不是她叫人传出的话,八成是杜三自己。谁说古代女人矜持来着?不要脸起来,现代的女汉子根本够不上人家这种级别。千防万防,就是没想到杜含玉出的这一招,恨得她牙根痒痒。却没有办法。虽说只是谣言罢了,也不会对她和夜叉的感情产生影响,但这是癞蛤蟆掉在脚面上,吓不死人但各应人,而且真的让她有点抓狂。偏偏这种绯闻在其他封建朝代会影响女子的名节,在大唐却不会。反而因为只是传言,却没实质性的发生什么而变成美谈,抬高杜含玉的身价。简直龌龊死了,难道造成舆论。夜叉就会注意到她吗?真是痴心妄想!
不过,连在矮墙那边洗衣服的粗使婆子都在议论这些,可见全长安对这件事吵嚷得是怎样的沸反盈天。才不到三天的时间而已,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只是。她真是听不得人家这样说夜叉。她非常想上前为夜叉辩护几句,但想想还是忍了。现在情况特殊,她不能节外生枝。
去大书房转了一圈,正好白敬远下朝了。就问起朝堂上的情况。白敬远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杜家上窜下跳。表示要为皇上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当朝就有不少意见,但比较占上风的正是杜家提出的:杜东辰愿意担任使节,把阿苏瑞遣返阿尔泰山。当然,西突厥王庭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这样做,即彰显大唐的威武,又有理有节、宽容大度。除此之外,阿苏瑞无论是杀是留,都有很多麻烦。”
“皇上的意思呢?”春荼蘼皱眉问。
遣返?那等于审判了夜叉的死刑。如果他活着回去,巴戈图尔的王位就会动摇,毕竟夜叉的图腾感太强烈了,几乎代表了当地人民的信仰。何况,他还有超高的武力值,更有一支绝对属于他自己的隐形力量。纵然,争取皇权不是江湖约战,夜叉的实力处于绝对的下风,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夜叉占的是民心,那可是当权者最想得到又最难得到的。
但大唐和突厥毕竟还处于敌对状态,做为遣送使,是要承担生命风险的,朝中大官们肯定没有人乐意去。这时候,杜家挺身而出,是多么救国救民的姿态。夜叉在明面儿上是由杜东辰举报的,随后再由杜东辰亲自送走,这就是好大一件功劳,东山再起的绝佳开始。和江山社稷比起来,小小的德行有亏,不过是偷娶罪属为妾,不过是买凶杀人,算得了什么?杜家,女的是因爱而不得,生了我得不到也要毁掉的肮脏心思,男的则是要踩着夜叉的尸体重新上位。
呵呵,左右得利,还真便宜啊。可惜,得问问她答应不答应。
“皇上没回答,任大臣们吵嚷了半天,一直坐在龙椅上不动,然后直接退了朝,真是天意难测。”白敬远下意识的手抚胡须道,“不过这才多久的时间,京里都出了好几起西域人私下联络密计的事了。真没想到,阿苏瑞一出现,竟然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现在,突厥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长安就先炸开了锅。”
春荼蘼垂下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是骄傲,又是担忧。骄傲的是,她的男人不必踩着五彩云朵来接她,但本当是这种一举动而天下惊的人物。担忧的是,夜叉想过平常人的生活,在从他被抓之日起,梦想就破灭了。就算她能救出他,他也不可能再隐居长安,势必有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被动走到政治斗争的前台。只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其他就管不了了!
命运,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暗暗推动着红尘中人,按它设定的轨迹前行。
“前天我说要求见皇上,祖父帮我带过话了吗?”她问。
“自然是说了。”白敬远点头,“但皇上仍然是不应声,所以我也不能追问。至于说贤王世子,自请了去守天牢。”
春荼蘼蓦然就想起探夜叉的那一晚上,从天牢出来的时候,韩无畏看到她面有泪痕,就对她说,“我会来看守天牢,我在,他在。若有人要伤害他,除非我死了。”神情很是坚毅。
当时她说,“无畏,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是他,也是我命中的劫数,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若你能好好保护他,我感谢你,但你不必如此,我也不愿意你受伤害。
韩无畏就苦笑了一下,很有些凄凉意,“你对我永远不会做过分的要求,知道吗?这其实就是距离。我懂了,可惜今天才懂。若你不讲理的要求我什么,才是真正的亲近。荼蘼,你为我挡过掌,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他说着就逾矩的轻抚她的头发,随后手停住。她很心慌,只有……逃也似的跑了。她知道感情事不能勉强,但她就是感到抱歉,恨不能为了韩无畏付出些什么,才能弥补心中亏欠。可为什么,却仍然是他在付出……
和外祖父又聊了会儿,春荼蘼就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晚饭才过,宫里有人秘密前来,说皇上召她入宫。这个时候去,明显是要避人耳目。而居然,是高公公亲自来接她。
“春小姐,您手里拿的这是……”坐在马车里,悄悄进入皇城的时候,高公公盯着春荼蘼手里的小匣子问。
“是送给皇上看的。”春荼蘼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但是暂时不能给您看,因为是很秘密的东西。见了皇上的面儿,若皇上点头,您才可以打开。”
高公公有如完美面具一样微笑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纹。宫外的人去见架,是不能随便带着东西的,纵然要带,也得经过严格的检查。但春六小姐身份不一样,是白相的孙女,得皇上看中,又从来不故弄玄虚,他可不敢不听这位小祖宗的话,不然真的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想来这位必不会害皇上的,他就违例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一路再无话,很快到了御书房。韩谋还在批阅奏章,见了春荼蘼,就把书桌上堆着的折子往旁边一推,身子后倚,长长吁了口气,似乎非常疲倦。明亮的烛光下,美大叔面如美玉,五官俊帅,却眼下发青,很有些沧桑感,害得春荼蘼有瞬间不想打扰他,别再给他增添烦恼了。
“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看到下面跪着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个匣子,韩谋不禁好奇。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高公公递上来的茶,并示意他把春荼蘼扶起来。
“奴婢不知。”高公公回答的毕恭毕敬,“春六小姐说了,只能给皇上一个人看。”
“这么神秘?呈上来。”
春荼蘼闻言,不等高公公上来拿,自己就站起来,把匣子摆在御书案上。
韩谋更加好奇,想春荼蘼求见,必然是为了阿苏瑞的事情,现在又呈上秘密的东西,难道是与那件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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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一更。
第二更是晚上八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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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皇上,您老倒是说句话!
想着,右手端着茶盏,左手就拨开盒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从不鲁莽,杀伐决断往往一念之间,所以也不会过分小心谨慎,此时自然更不会认为春荼蘼会害他,所以高公公还没开口拦,他就已经动手。
可当了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他的右手就突地一抖,整盏茶都洒在 龙袍上。可他顾不得热烫,白着脸色,骤然望向春荼蘼。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的?”他问,瞬间的目光竟然骇人。
高公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帮韩谋擦拭湿了的手和衣襟。可他才上前,韩谋几乎下意识的挥手挡开,同时一手啪的合上盒子。
高公公没提防,连退数步,趔趄得差点摔了个跟头。这时候他心惊肉跳,暗道幸好刚才没有坚持检查那个盒子。皇上向来沉着,从前和突厥大军对抗的危急时刻,夺嫡的关键时刻,哪怕是生死存死的一线之间时,也没有这样过啊。
白相家的六丫头好本事,居然让皇上失态到如此地步!
春荼蘼料到皇上会有大反应,但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心里也有点打鼓。天牢重地,要提防隔墙有耳,她向来谨慎多疑,所以秘密得说,但天大的秘密,并且与案件没有关联的 ,还是少问为妙。再者,因为是情人关系,她和夜叉似有心电感应,她很清楚的感觉到夜叉不愿意提起与这把宝贝小弓箭有关的事,所以她不问。
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最注重私人空间,很明白就算是心心相印的情人,也要保护对方的**。夜叉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她从不认为他不坦白,就是对爱情的不忠。
但她不是没有猜测。因为这把小弓箭材质难得,机括精致以极,巧夺天工,上面镶嵌的绿色有黑晕的宝石是奇珍,绝对非寻常的宝物,但从其造型和上面刻的符文来看,应该不是中土之物。那么韩谋为什么识得?这又和夜叉有什么关系?当初夜叉把这个宝贝送给她,似乎把命运交到她手上……
“皇上,是阿苏瑞给我,让我转交皇上的。”春荼蘼大胆走到御书案前。以极低的,只有韩谋听得到的声音说,但绝口不提这本来是夜叉送给她的。
“阿苏瑞?”韩谋极力克制,可脸色却更白,反而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是。”春荼蘼不禁声音更小,心里发毛,果然龙威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他告诉了我一个地方,我偷偷去取来的。他说……他说皇上看了这个。就会允许他上公堂来解决生死。”越到后来,声音越小,最后几如蚊蚋,可她感觉到。皇上连呼吸都摒住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啊?皇上,您老倒是说句话!上公堂,斗权贵时她没怕过,现在却真的心里发紧。主要气氛太诡异了啊。偷眼看旁边,高公公都额头见汗了。
好半天,就在春荼蘼觉得心里那根弦快崩断了的时候。韩谋终于轻吁一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声音软软,也可以说是无力的对春荼蘼说,“朕知道了,你先回家。这两天,哪儿也不许去,给朕在家好好待着。大唐律……没事多看几遍,业,精于勤而荒于疏。”
“是。”春荼蘼觉得僵硬的身体终于柔软了些。
但,她鬼使神差的又加了一句废话,“皇上请保重龙体。”
而正当她要退下时,她感觉皇上也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废话,“你好好的,朕不会亏待你。”
诶?这算什么?金口玉言的保证?
春荼蘼混乱了,却不敢多想,赶紧下去了。回去的路上,她有点琢磨过味儿了。看来,夜叉没说错,那宝贝小弓箭一送上去,皇上就突然有了倾向性啊。让她熟悉律法,意思就是决定以律法解决外籍通缉犯的处理问题了呗。
到这个时候,她无比想念现代的外交豁免权。不过可惜,就算古代有这个,大唐和突厥也不算是有正常邦交的国家。而且对夜叉来说,怕的就是被豁免回去啊。
她一路胡思乱想的回家,之后向白敬远详细报告面圣的情形。祖孙二人自从相见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和默契过,使得白敬远高兴不已。
好好教养女儿、孙女,嫁到权贵之家联姻,或者送到宫里去媚上,都是最下等的方法,像他这种骨子里读书人根本不屑。如他这般,有个外孙女,不,是孙女能为皇上办事,为家族争光,才是上等的手段。当然,这是他命好,别人家可没有这样如珠如宝的女孩儿哪。
且不说白敬远老怀大慰,只说御书房内的韩谋在春荼蘼走后还在呆坐,吓得高公公大气儿也不敢出。就这么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韩谋突然动了动身子,把盒子再度打开,拿出那把拆散的小弓箭,而后一根根连起。开始,手法还很生涩,但很快就熟练之极。当弓箭成形,他抚摸着上面的绿色宝石和符文,脸上带了些追忆之色。
高公公偷眼看去,就又是吓了一跳。这不是……这不是当年皇上还年纪时,在西域……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敢想下去了。
韩谋却似无意地问,“当年,朕要得到它,只是因为这块宝石,还有它的寓意:射日天下弓,得之得天下。今日,可不就实现了预言吗?但不知那是朕的福气,还是得了它的缘故。”
高公公死死低着头,不敢回答。
韩谋却苦笑,“其实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哪有那么神奇。自己的命运,可不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自己拼命一搏。”
“老奴说句僭越的……”皇上说了两句话,他若再不开口就不行了,于是高公公硬着头皮说,“皇上在少年时,也真是嚣张胡闹过啊。”
韩谋闻言,又是一笑。
高公公暗松口气,知道皇上心情并不是恶劣,而是激荡。他的话正说在皇上心坎上。所以并没有惹恼皇上。
正想着,韩谋抬起眼来又问,“那个突厥王子阿苏瑞,你可见过?多大年纪了?长得……是什么样子?”
“老奴不知。”高公公老实回答,“不然,老奴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用。”韩谋摆手,果断的道,“天牢目前是无畏那小子看管,你马上去找他,让他安排好。今天再晚些时候,朕要亲自去天牢。除了朕,还有你和他之外,不许任何人知道。”
“皇上!”高公公猛然抬头。
他本想劝说,监牢是不吉之地,身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不应该轻易到那种污秽肮脏的地方去。但他忽然意识到皇上历来说一不二,再看那神色。明显是打定了主意的。而且,若把人犯提到皇宫之内,只怕危险更大。
于是,临时改口道。“皇上还没用晚膳,不如老奴安排一下,然后就去办事。皇上边吃边等,到底龙体为重啊。”
韩谋嗯了声。
正当高公公小跑着去传膳办事时。他又吩咐道,“你找些得信任的人,立即到宫外去。带几个要救他们王子的突厥人来。记着,一定要随意抓,要互不相识的,只要知道狼神之子的传说就行。”随意抓,之后多问几个人,被骗的可能性就小,“蒙上眼睛,绑好了带到上回关影子的冷宫去。朕登基多年,详细研究过突厥的各项事物,包括权利的更替,各大部落之间的立场和利益关系。可偏偏,就没注意过什么狼神之子的事!这是连市井小民都知道的。”
“皇上日理万机,关注的都是国策军政,这种民间传说,本就不足为信,愚民才会坚信不疑。下面的人就觉得无意义,就没报给过皇上知道。”高公公说得公允。
每个人的精力有限,只做好自己份内的就行,哪可能事事了然于胸?
韩谋想想也对,但就是觉得若早些知道狼神之子的传说,靠推测也会得知真相,自然不会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很有一种无奈和啼笑皆非的感觉。只是,他必须亲自去证实。
“下去办事吧。”他心情复杂地说。
春荼蘼并不知道这天半夜里,天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只是心中惊疑不定,直到第二天白敬远下朝,对她说,皇上力排众议,已经定了依大唐律法来判定阿苏瑞的处置问题。
“当时,杜乔还反对,说要看突厥那边的反应,而其他朝臣还再看风向,没一个人肯出来附议皇上。”白敬远说,“祖父就立即上奏道:这是我大唐的国土,皇上是我大唐的主宰,为什么要看别的人反应行事?国既有国法,为何不能以法治之?”
杜乔是杜衡的儿子,杜东辰和杜含玉的父亲。虽然杜府被削爵士,他的官位还在,正经的一品大员,朝堂重臣呢。
“祖父说得好啊。”因为事情终于走到她熟悉的轨道上来,春荼蘼很高兴,大拍外祖父的马屁。
白敬远心情貌似也不错,微笑道,“只怕有人会说祖父是谗臣呢,一世英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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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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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书评区,大家大量猜测夜叉和韩谋有父子关系。到底是不是涅?尽管答案呼之欲出,但现在还不能揭,因为后面有个极好玩搞笑的情节,才会正式揭开。期待吧。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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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