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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深闺txt下载     深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二章 眼红

    也就是这样的坏坯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柳若姒心里想。然而,这样的法子,对于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却正好对了症。荣成翰怎么不好,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一物降一物。柳若姒回想了一下那天见到荣成翰,跟随他的那些军汉们,心里暗暗点头。

    柳二老爷听完了荣成翰的打算,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用眼神询问柳二太太和柳若姒的意见。

    柳二太太没有意见,她讨厌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荣成翰要出手帮他们解决,柳二太太很欣慰,对荣成翰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柳若姒却有些犹豫了。

    虽然柳二老爷已经收了荣成翰做学生,但是她心里还是想着,能想什么法子,将荣成翰撵走。最不济,也不能让荣成翰与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更加亲密。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同意了让荣成翰帮忙,那么他们就欠了荣成翰一个人情。而且,现在荣成翰还没去,只是提出来要“有事弟子服其劳”,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看荣成翰的目光已经是不一样了。

    可是,要是不让荣成翰去,必定得想出一个让各方面都满意的理由来。这个理由有点难,因为荣成翰提出来的,几乎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荣成翰似乎也觉察到了柳若姒的迟疑,眼睛向柳若姒望了过来。

    察觉到荣成翰看过来的目光,柳若姒不由得眉头又皱紧了些,心里也生出一股怒气来。

    让荣成翰去做这件事又怎样那?要知道,做柳二老爷的学生,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求的到的,而且还是这样的入室弟子。荣成翰要为他们出一点力,做些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荣成翰说的也不错,他就是粗人,这样的事情,就该他替他们去做。

    既然能使唤他做事,为什么要拒绝?柳若姒眯了眯眼睛,扫向荣成翰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些算计。

    “爹,这件事,你做主就是了。我和娘都听爹的。”柳若姒心中想好了,就笑着向柳二老爷道。

    柳二老爷明白,这是柳若姒也同意荣成翰来帮这个忙了。说起来,这件事,由柳家以外的人去做,也最妥当不过了。他们到时候,只要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可以。

    “要有劳你了,子思。”柳二老爷叫荣成翰的字,“事成之后,带你那些手下来,让你师娘/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

    柳二老爷知道,荣成翰从海州卫带回来的那些所谓手下,可不是平常的家仆,而是在战场上立了战功,身上有功名的,心甘情愿追随荣成翰而来。

    “好。”荣成翰也没客气,还咧嘴笑了一下,乱糟糟的络腮胡中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柳若姒轻哼了一声,转开了视线。

    商量定了,柳二老爷并没有就要荣成翰去办这件事,只说让那夫妻两个先想一想,担忧上一宿,明天荣成翰再带人去,就可以事半功倍了。荣成翰也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至于柳玉汶,更是没有什么说的了,他也希望这件事情早一点尘埃落定。

    柳二老爷就干脆让柳玉汶下晌也不必去宗学里,带着他和荣成翰往书房去了。

    ……

    柳府后角门,数天未归的柳玉江翻身下马,早就有心腹的小厮过来,在柳玉江耳边低低的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柳玉江的脸色就变了,一面急匆匆地进了角门,挑僻静小路,就往柳大太太的院子里来。

    柳大太太的屋子里,柳大/奶奶、柳若媛和柳若娟都在,几个人面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等柳玉江迈步进屋,柳大/奶奶和柳若娟就都站起身,只有柳若媛仗着柳大太太的宠爱,斜倚在炕上,只是嘴了叫了一声大哥哥。

    “总算回来了,坐下喝口茶,润一润。”柳大太太就指着旁边的椅子,冲柳玉江说道,一面却又不动声色地上下将柳玉江打量了一番。

    柳玉江哪里有心情喝茶,椅子他也没坐,只开口问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

    “……小厮说的,可是真的?不是谣传?”

    “再真没有了,今天,那边的人都在,已经将那小孩子的哥嫂都叫了来,就说的这件事。不是他们将人赶出去,我们竟然还不知道!”柳大/奶奶的脸上就露出懊悔的表情来,“竟瞒的这样紧,这些天,一点儿风声都没漏出来。”

    “那院子里,你不是安排了不少的人。这样的事,必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一丁点儿的消息也不知道?”柳玉江的语气中除了恼怒,还有指责。

    “大/爷也不是不知道,”柳大/奶奶的脸色就有些发苦,“原本有绣鸾在,那边一丝儿风也瞒不过咱们的。可这丫头被婶子给配人了,连同她哥哥嫂子,也让三太太捡了错儿,给撵出去了。”

    那之后,柳二太太的院子里又撵了两个人,打了几个人。经过这样的一番整顿,柳大/奶奶再想探听柳二太太院子里的消息,却是难了。

    “竟比三太太那院子里还严谨些,水泼不进的。”

    柳玉江握拳,在旁边的茶几上狠狠捶了一下。

    “这是早就存了心了。”

    “大郎这话说的对。”柳大太太这才说道,“只怕一开始说什么过继四郎,也是虚晃一枪,耍着咱们玩儿那。”

    “想不到,他们竟然有这样的算计!”柳玉江恨恨的。

    “常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这说的就是咱们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那边竟然有这样深的城府!”柳大太太此时也非常懊悔,本来她以为是她算计定了的人,如今不仅没有被她算计,反而耍弄了她这么久。柳大太太不甘心极了。

    “现如今,可怎么办?”柳大/奶奶就急着问道。她是想不出办法来,只能靠着柳大太太和柳玉江。

    柳玉江本来还在外面办差未归,是柳大/奶奶得知柳二老爷叫了柳玉波和马大/奶奶来,商量过继柳玉汶的事情,这才急了,打发人给柳玉江捎了信儿。柳玉江得了信儿,没有片刻的耽误,就赶了回来。

    “不是还没有谈妥,那就让他们一直谈不妥。”柳玉江这次比往常都果断,并没有等着柳大太太先出主意。

    “大郎说的不错。”柳大太太就道,“那小孩子虽说爹娘没了,还有这个哥嫂。总归要他们点头了,不然那边也不会强做成过继的事。那两口子是怎么样的人,大家伙都知道,也容易摆布。”

    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贪婪成性,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有志气的人。

    “就让他们说,不同意过继。我自然有好处给他们。”柳玉江就道。

    “你能给的好处,怕比不上那边能给的多。”柳大太太有些凉凉地道。

    “就是,咱们能有什么。”柳大/奶奶也点头附和。

    “他们想要好处,也得有命拿才行。”柳玉江就道。

    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就都笑了,柳大太太的笑,有些果然如此,不出她所料的意思,柳大/奶奶的笑容则更简单些,她是松了一口气。柳玉江回来了,要去办成这件事,那也就很容易了。

    “事不宜迟,你们快去办吧。”柳大太太就道,脸上露出些倦色来。

    柳玉江和柳大/奶奶忙都起身。

    “刚进门来,听说太太病了。可恨在外面,早不知道。太太可好了些?”柳玉江向柳大太太问候道。

    “好多了。我并没有让人去告诉你。你在差事上头,不得自由,知道了,徒增烦心。”柳大太太慈和地道。

    “太太体恤……”柳玉江忙又向柳大太太行礼,说了一番感激和孝顺的话。

    柳大太太含笑听了,最后点点头。

    “我知道你们的孝心。我呀,也没什么念想,只盼着你们都好,我也就知足啦。”

    看着人送了柳玉江和柳大/奶奶出去,柳大太太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容。

    “不是亲生的,怎样都是养不熟!”说这话的时候,柳大太太脸上黑气隐现。柳玉江这些天在外头,分明是因为海棠的事发,他躲了起来。如今,一听说是过继的事情,就马上回来了。平日里,柳玉江装孝顺装的也好,今天显然是心浮气躁,一进门,只问过继的事情,哪里关心她病的怎么样了。

    “亏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为他们谋算!”

    “娘,他不仁,咱们就不义。娘以后还靠着他不成,”柳若媛就道,“娘有我,还有三弟,有他没他,能怎么样?还少操一份心,少分一份财产那。”

    “这话休要再说。”柳大太太立刻就道,语气中却并不严厉,半晌,才又说了一句,“还有你大嫂……”

    ……

    柳大/奶奶陪同着柳玉江往自己院子里来,在去办柳玉波的事情之间,柳玉江要做些准备。柳玉江走的飞快,柳大/奶奶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够跟上柳玉江。

    “大/爷回来了,要不要去老太太那请个安。”柳大/奶奶小声问道。

    “暂时免了。”柳玉江想也不想地道,“先去把事情办了,回头再去也不迟。我从角门进来的,并没惊动人。”

第一一三章 算计

    依旧挑僻静的小路,柳玉江和柳大/奶奶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屋,让丫头们都退下,柳玉江就换衣裳,柳大/奶奶听着柳玉江的吩咐,翻箱子寻找东西。柳玉江一边换衣服,一边就询问柳大/奶奶这些天家里的事情。

    柳大/奶奶正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见柳玉江问,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什么金姨娘的事情闹出来,她夹在柳大老爷和柳大太太中间,很难做人。

    “大/爷,金姨娘的事,这些年,你就一点儿影儿也不知道?”柳大/奶奶抬头,看了柳玉江一眼,问道。

    柳玉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我怎么知道。老爷有这样的事,能告诉别人,却不会让我知道。我若知道了,太太那里也就知道了。”柳玉江这是说,柳大老爷明知道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是姑侄的关系,在外面养了外室,就要瞒着柳玉江,是怕柳玉江透露给柳大/奶奶,进而传到柳大太太那里去。

    柳玉江这样说,也隐隐暗示,柳大老爷知道他对柳大/奶奶从不隐瞒。

    至于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柳大/奶奶却仿佛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有些担心。

    “太太有些疑心你事先知道,却不告诉她。……还是我这些天鞍前马后的服侍、总是拿话劝说,太太才打消了这个疑虑。”柳大/奶奶道。别看今天柳大太太在柳玉江面前和往常似乎没什么两样,但是这些天,柳大太太可没少在柳大/奶奶面前抱怨。柳大/奶奶这段时日,过的确实有些艰难。

    “委屈你了。”柳玉江看了柳大/奶奶一眼,“这件事,到底是谁捅到太太跟前的?”

    “是扫后街的封婆子,不知哪一天去看她闺女,在外面撞见大老爷。这婆子也有些心机,看见大老爷进了个小宅子,半天不曾出来,就留了心。那天说给太太知道了,太太就疑心,打发人一探查,这才事发了……”柳大/奶奶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柳玉江。

    “竟是这样巧!”柳玉江皱皱眉,“那封婆子那,哪天我得好好问问她。”

    “……从太太这拿了赏钱,就去乡下养老了。只怕是担心被老爷知道了,要处置她。”柳大/奶奶就道。

    “也太巧了些。”柳玉江依旧不能释怀,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不过眼下在他面前,还有比这个更加重要的事情。“我这些天都不在家,你怎么就疏忽了。二老爷那院子里的事,不是告诉你要一直留心着,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柳大/奶奶就很委屈。

    “没有绣鸾,虽还有小丫头能传递些消息出来,却都是些没要紧的。这件大事,却是纹丝风声也没透露。”

    “只怕,平常那些消息,也是故意透露出来,为了安咱们的心的。”柳玉江思索了片刻,恨恨地道,“这是早就存了防备咱们的心了!”

    柳二太太将绣鸾配了人,其余的丫头婆子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动。如果真的一下子什么消息也传不到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那里,反而会让这两人心惊,另外生出别的事端来。而有目的地偶尔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透露给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却能够让她们放松警惕。

    要不然,也不能够将要过继柳玉汶的事情瞒的这样紧。

    柳玉江愤恨,柳大/奶奶何尝不愤恨那,她又将荣成翰拜柳二老爷做老师的事情说了给柳玉江听。

    “我也听见消息了……”柳玉江就道,即便是柳大/奶奶不捎信儿给他,他这两天也要赶紧回来。他在兵马司当差,如果能够攀上永靖王和荣成翰,那以后可就不是一个小官吏的前程了。

    “老王爷亲自来的,给了三妹妹一对镯子,那天我去要了来看,那个水头儿,再没见过那么好的了。”永靖王给了柳若姒见面礼,柳大/奶奶已经看着很眼热了,但是更让她眼热的还是别的。

    “金银尺头,还送了好几样的古董,就为跟二老爷念几天书。也就王府有这样的手笔。”柳大/奶奶继续道。

    柳玉江没说话,只轻轻扫了柳大/奶奶一眼。他也懒得说,柳大/奶奶是个没见识的妇人,自然不知道柳二老爷价值,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二老爷也给了回礼……”柳大/奶奶就说了柳二老爷给荣成翰的砚台和画,对于这些,柳大/奶奶的态度显然没有对永靖王府送来的东西那么热切了。

    柳玉江却听的红了眼睛。

    “那砚台,竟给了人了!”柳玉江重重地捶打chuang榻。

    “不过意一方砚台,二老爷那里,不是还有许多……”

    柳大/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玉江粗暴地打断了。

    “妇道人家,你懂的什么?你只看着二太太那些田庄铺子,还有那些浮财。你那里知道,要是跟二叔小书房里藏的那些东西比,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柳二老爷院子里,自有自己的小书房,从不轻易让人进的,那里珍藏的古董、字画,以及古籍珍本、孤本,才是真正价值连城,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柳玉江毕竟读了这些年的书,自幼耳濡目染,自然比柳大/奶奶只看着银钱明白多了。

    “这些好东西,不能便宜了别人。那小孩子要做嗣子,万万不能!”柳玉江又重重地捶了一下chuang榻,猛地站起身,“那两口子可是回了乡下了?我这就带人去,必定将事情办成了回来。”

    “你不必等我回来……”柳玉江迈步出门,最后甩给柳大/奶奶一句话。

    “大/爷,一切小心。”柳大/奶奶送到门口,看着柳玉江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心里有些松了一口气,柳玉江回来,她就有了主心骨,有柳玉江亲自出手,事情没有办不成的道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却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安宁,总是觉得,这次的事,恐怕是不那么好办的。

    “咱们一家子的富贵前程,就看这一回了。”柳大/奶奶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大姐儿说道。

    大姐儿两手扭着衣襟,看看院门,又看看失神的柳大/奶奶,蚊子一样应了一声,随即低下头,眼神黯淡。

    ……

    荣成翰在书房跟柳二老爷和柳玉汶待到傍晚,就告辞走了。柳二老爷留下柳玉汶在书房做功课,就回柳二太太的屋子里来,一坐下,喝了口茶,柳二老爷就对荣成翰赞不绝口。说荣成翰很有天分,虽然当初跟随永靖王出征的时候,并没读多少书,但是在边关上,却是一有闲暇就看书。

    “不是一味拼杀,知道读书的好处,这就难能可贵。”当时荣成翰还是看些兵书战策,如今又觉得兵书战策也不够用了,才会兴起了求名师向学的念头。

    荣成翰这样,并不是谁教导了他,而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所以,柳二老爷说荣成翰很有悟性、天分,是块读书、做事的好料。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来在他却是不难了。”柳二老爷也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知道历练对读书人的重要,所以十分看好荣成翰。

    正说着话,柳若姒就看见小丫头初五在门口冒了一下头,似乎是有事情要禀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打扰。

    “那不是初五,什么事,进来吧。”柳若姒就道。

    初五闻言忙走进来,给三人行礼,又到柳若姒跟前,低低的声音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大哥哥回来了?”柳若姒就挑了挑眉。

    “并没走正门,是后园打扫的王嫂子的小子门墩凑巧看见了,走的后角门,往大太太院子里了,后来又回了他自己的院子,然后就走了,好像有急事,还是走的后角门,故意躲着人。”

    这个消息,还是初七探听来的,说给常嬷嬷听了,常嬷嬷就让初五来看着回了柳若姒知道。

    “回来了,怎么鬼鬼祟祟的。”柳二老爷就道,“竟是连老太太跟前也没去?”

    “并没去。”初五答道。

    “越发不成样子了。”柳二老爷就皱眉道。

    “躲了这些天,是该回来了。只不过这样,不知道又在谋划什么事了。”柳若姒就道。

    到了晚间,柳二老爷带着柳二太太、柳若姒给柳老太太请安,掌灯时分,外面就报说柳玉江回来了。柳老太太很高兴,忙让柳玉江进屋。

    柳玉江风尘仆仆的,进屋大家见礼,在柳老太太跟前说了很多讨好的话,只说他是刚办完了差事,因为惦记着家里头,所以没在城外歇宿,直接回家来了。

    “……是顾家、孝顺的好孩子!”柳老太太看着柳玉江,眉开眼笑。

    “却才下晌的时候,怎么听见有人说看见大郎回来了,往大太太院子里去了?难道,是看错了。”柳三太太故作吃惊地道。

    如今这柳府里,已经不再是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只手遮天了。柳若姒那边能够得到的消息,柳三太太从别的地方,也知道了。

第一一四章 两个选择

    柳三太太这样一说,大家都不由得看向柳玉江。柳老太太还没什么,柳大老爷却是眉头微皱。

    “……才进的城,想是看错了。”柳玉江倒是很镇定,似乎并不将柳三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回应。

    “想是错将璋哥儿看做是大郎了。”柳大太太就笑道。

    柳三太太呵呵笑了两声,竟也没有再争辩。一家子又陪着柳老太太说了一会话,柳老太太就说她累了。

    “大郎在外头忙了这些天,也早点儿去歇着吧。”柳老太太特意对柳玉江道。

    “我再陪陪老太太,这些天没见了。”柳玉江就陪笑道。

    柳老太太被柳玉江哄的越发开心,不过还是心疼孙子的想法占了上风。

    “我一个老太婆,可有什么可陪的。”柳老太太笑,“你快回去吧,也该跟你媳妇好好说说话。等明天,你再过来,陪着我说话也是一样的。”

    柳老太太打发了柳玉江,随后,众人也都陆续散了出来。

    转天,柳二太太带着柳若姒料理的一应的家事,刚闲下来,柳大/奶奶就过来了,有些意意思思地,说了半天的闲话才走了。

    柳二太太就有些奇怪。

    “大/奶奶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不说的?”柳二太太就跟柳若姒道。

    “看着今天格外的贼眉鼠眼,东张西望的,一会问我爹,一会问汶弟,我看她是听到了风声,打探消息来了。”柳若姒就道。

    从前,因为条件还不成熟,他们只将要过继柳玉汶的事情瞒的死死的,如今却是条件日趋成熟,所以虽没有公开说明,也不再那么刻意隐瞒了。

    “昨天那两个人过来,这府里头必定有精细人,察觉到什么了。”所以柳大/奶奶才来打探的。

    既然是打探,却只旁敲侧击的,并没有一个字问到过继的事情上去。这可并不符合柳大/奶奶的个性。况且,在柳玉江和柳大/奶奶看来,他们早就将二房的嗣子位置当做囊中之物了,依着柳大/奶奶的个性,就该直接向柳二太太询问才是。

    “莫不是有了什么顾忌了?”柳二太太就道。

    “或许,是有些别的事情。”柳若姒就道,昨天柳玉江悄悄回府,又悄悄地走了,掌灯时分才回来。他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府里却是没人知道的。

    “管他怎样,再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就是了。”柳若姒就道,这是她的决心,而且她也有这个自信,同时也是安慰柳二太太。

    “成翰这个孩子,也不知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柳二太太往门外看了看,就想起荣成翰来。

    “是他主动跟爹要了这个差事,想着他虽然……并不怎么样,但是这样一件事,怎么也办不砸的。”不然,这些年荣成翰也就都白活了。

    对付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事情交给荣成翰,柳若姒是十分放心的。这个人或许没别的优点,但是言出必行,而且行动力惊人。他既然说能办好,那必定就能办好,完全不需要操心。

    ……

    京城外柳树庄一个平常的农家院内,今天却有些不平常,远门外的柳树上,拴了几匹高头大马,只看那马的体态和精神头,就知道不是平常家用的牲口。

    左右的邻人都知道,今天一大早,这农家院内就来了客人。

    这农家院内住的,自然就是柳玉波和马大/奶奶一家了。此刻,正房屋里,柳玉波和马大/奶奶都跪在地上,一脸的眼泪鼻涕,身子抖的跟筛糠一样。屋内正中长凳上,坐的正是他们心目中的杀神。

    昨天在柳府内曾见过一面,柳玉波和马大/奶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荣成翰。

    荣成翰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几个亲随,各个长的膀大腰圆,配着腰刀,一脸的凶神恶煞。都不用出声,只这些人往这屋里一站,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就都两腿发软。泼悍如马大/奶奶,在一个矮壮的汉子抽/出腰刀,作势挥舞的时候,也吓的哑了嗓子。

    “你们说,昨天晚上,有人来找过你们了?”荣成翰坐在长凳上,打量着跪在地下的两个人。

    这样的两个人,在荣成翰眼睛里,也比外面的鸡鸭差不多了。这些年,虽贵为永靖王府的小王爷,他却是从最底层,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现在。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这样的人,他不是没见过。

    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跟他讲理,也不用动什么脑筋。别看这两个人赶在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跟前狮子大开口,到了他跟前,却都成了锯嘴的葫芦。他说什么,这两个人不敢不应。因为,这样的人,其实却最有眼色,他们知道,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那样的人,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然而。荣成翰这几个,却是想对他们怎样,就能怎样的。

    这次回话的是柳玉波,因为马大/奶奶吓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

    “是……是……,”柳玉波惨白着脸,生怕周围的几个人谁抽/出刀来砍了他,一面吞吞吐吐地说了昨天晚上有人来找他们夫妻的事情。那来的人,不让他们答应将柳玉汶过继,并且说,如果他们照着做了,就有银子拿。如果他们不肯,那么是送命,还是坐牢,任他们选。

    也是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一场惊吓,今天雪上加霜,两个人的富贵梦还没做成,就与阎王爷走了个脸对脸。

    “你们怎么说的?”荣成翰想了想,就问。

    “……不敢不答应……”柳玉波就道,他的后背上,还有鞭伤正疼的火烧火燎的,那来人,还用他们的孩子威胁他们。

    “我现在要你们答应,”荣成翰听了,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条件我开给你们。答应过继,拿三百两银子,以后当做亲戚往来。答应过继,拿三千两银子,从此一刀两断,你们在卖断的文书上画押。”

    “怎么样,选哪条?”周围几个汉子粗声吆喝着问。这几个汉子,还属那个矮壮的长的有些人模样,另一个爱拿刀拍苍蝇的,脸上一道巴掌长的伤疤,长的比庙里的恶鬼还凶恶几分。

    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就都哭了。

    “我孩儿们,我孩儿们的命……”这两个虽贪婪刻薄,但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还是有些感情的,总算是还有一点儿人性未泯。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指挥问你们选哪条。要是不选,爷爷这刀喝惯了人血,已经渴了不少日子了,不如今天就拿你两个祭刀!”刀疤脸汉子就道,说着话,已经是腰刀出鞘。

    “你、你们……,没、没王法啦……”马大/奶奶担心自己的孩子,拼着她最后的一点儿胆气,只是中气不足,显然她心里明白,所谓王法,在眼前这几个人眼里,也并不算什么的,正如同他们两个的性命,还有她那几个孩子的性命一样。

    “选一样,要不然,就把你们交给他。”荣成翰道,就指了指刀疤脸的汉子。

    并不说如果他们答应了,就帮助救出他们的孩子来,只是给他们选择。孩子的命,还是他们的命。三百两,还是三千两。

    在荣成翰眼里,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这样的人,是并不值得丝毫的同情的。面对这样的人,只有绝对的威压,才最为行之有效。

    柳玉波和马大/奶奶挣扎了一会,马大/奶奶晕过去一回,又被用凉水泼醒了过来。这个时候,就显得柳玉波的心要更硬一些了。最后,这夫妻两个终于肯面对现实。

    事情并不由得他们选择。

    “要、要三千两!”夫妻俩在这个问题上的答案是一致的。

    荣成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文书,这还是昨天荣成翰与柳二老爷商量的,三百两、三千两两个选择,是柳若姒出的主意。荣成翰看着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在文书上签字画押,才将文书小心地收进袖子里,率先就从屋子里出来。

    “别、别杀我们。”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就都吓坏了,以为荣成翰方才所说的银子是骗他们,如今文书到手,要杀他们灭口了。

    “杀你们?!爷还怕污了爷的宝刀!”刀疤脸汉子不屑道。

    “赶紧拾掇拾掇,带你们进城。要去见贵人,你们别给爷们丢脸!”矮壮的汉子就道。

    柳玉波和马大/奶奶战战兢兢地换了衣裳,略做梳洗,就被塞进一辆马车里。荣成翰在马上,低声嘱咐了那刀疤脸几句,刀疤脸就带了两个人打马先走了。荣成翰这才带着马车,往城里来。

    等荣成翰到了柳府门前,已经接近晌午了。

    柳二老爷已经得了消息,从翰林院赶了回来。荣成翰让人带着柳玉波和马大/奶奶来见柳二老爷。

    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自然也过来相见。

    荣成翰就将已经画押了的文书交给了柳二老爷,柳二老爷看了,摇了摇头,又递给柳二太太和柳若姒看。这个结果,是她们早就料到的。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认钱不认人,如此的绝情。另一方面,却也免去了以后的不少麻烦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第一一五章 雷厉风行

    荣成翰就将昨天晚上有人去找了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并将几个孩子带走,以威胁这两人,不能答应过继柳玉汶的事情,跟柳二老爷简略地说了一遍。

    “竟然有这样的事?”柳二老爷大惊道。

    “我看,不是假的。”荣成翰平板的声音,一面又扫了一眼跪在一边的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在他面前,这两个人不敢撒谎。而且,他也询问了乡邻,证实这件事是真的。

    柳若姒也吃了一惊,不由得也看了那两个人一眼。这两个人今天一来,神色就和昨天大不一样。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摄于荣成翰的威压,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情在里头。如果是这样,那就有问题了……

    “他们两个,竟然不顾自己孩子的性命,就在文书上画了押了?”柳若姒问荣成翰,如果是这样,那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她所见过的,最毒不过的人了。

    荣成翰看了柳若姒一眼,似乎也懒得多解释,只瞧了柳若姒手中的文书一眼。这文书不就是答案吗。

    “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们什么要求?”柳若姒忙又问,比如说替这两个人将孩子找回来。

    “他们并没有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荣成翰淡淡地答道。

    “我、我们……”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自进了屋,就跟傻/子和哑巴一样,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却又欲言又止。

    看来,是真的被荣成翰给吓坏了。

    并不是不想提这样的要求,是根本就不敢。荣成翰似乎也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认识吗?”柳若姒就问柳玉波和马大/奶奶。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也看向两人,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可这两个人的眼睛,却都看向了荣成翰。柳若姒在旁瞧着,不如感慨,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啊。等荣成翰点了头,柳玉波和马大/奶奶两个人才敢说话。据他们说,去了一共有三个人,都蒙着头脸。这三个人,他们都不认识。

    “你们再好好想想,这几个人,可有像平时你们见过的人的?”柳若姒就问。

    这样的事,平白怎么会有人去做,必定是大家熟悉的利益相关的人。柳若姒的心里已经有了猜疑,只是不好说出来,还需要这两个人来证实。

    只可惜,柳玉波和马大/奶奶都想了半晌,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

    “想到什么,只管放心大胆地说。”柳若姒看两个人的神色,就说道,一面瞟了一眼荣成翰。

    “……打头的那个,细高个,说话的声音,还有走路的姿势,好像、好像有些像……有些像府上的金管事。”最后,还是柳玉波奓着胆子道。

    至于其他两个,这两人只能说出个大概的身高体态,别的一概就说不清了,更加都不认得。

    柳二老爷、柳二太太和柳若姒三人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色。柳玉波和马大/奶奶所说的金管事,他们都是知道的。那是府里头一个管灯油蜡烛等一应杂项采买的一个管事,背地里,是柳玉江和马大/奶奶的心腹人。但是他们说的另外两个人,却都和柳玉江没有相似之处。

    不过转娘一想,也就释然了。这样的事,柳玉江亲自出面,还是要冒些风险的,毕竟,柳玉波和马大/奶奶都认得他。打发心腹的管事带着人去做,却是最妥当的法子。

    想来,这金管事带人去威胁两人的时候,柳玉江应该也在不远处吧。

    “二老爷,二太太,我的孩子……”许是在屋子里待了一会,胆子又变大了一些,马大/奶奶就跪爬上前几步,满脸泪地朝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央求。

    “把人带下去吧。”柳若姒就吩咐伺候的人道。

    这个时候,她有些明白了荣成翰待这两个人的方式的高明之处。富贵媳妇就带着人来,将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带了下去。

    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孩子,柳若姒会努力给他们找回来,但是却并不寄希望于他们感恩。对于这样的人,绝对的威压永远比所谓的恩德要管用的多。没办法,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一类人。

    “……我看应该跟金管事脱不开关系……”柳若姒就对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道。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此刻心中也有了计较,柳二老爷就叫了人进来,让他去找金管事。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说是金管事从昨天下晌,就告了假,不知去向了。

    “府里还走了什么人?立刻去查了来。”柳若姒就道,一面又跟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商量,将事情通知柳三老爷、柳三太太。

    “大伯父那里,也要打发人告诉一声。”柳若姒又道。至于柳老太太、柳大太太、柳大/奶奶还有柳玉江那里,柳若姒则是没有提。

    柳二老爷想了想,就点了头。这件事,不想要外人知道,不送官处理,但是家里的人却不能瞒。必定要大家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今天就敢劫走人家的孩子,用来威胁。明天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柳二老爷隐隐有些怒气,还有些担忧。

    柳二老爷生气家里竟然有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因为是家里的人,他才会担忧。担忧会走入歧途,害人害己。

    很快,柳大老爷、柳三老爷和柳三太太都赶了过来。出了这样的事,这三个人也都很吃惊。

    “立刻打发人出去,将那奴才找回来。”柳大老爷就道。

    “他办了这件事,怕是躲起来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柳三老爷就道,“这奴才胆大包天的,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

    并不需要说明,大家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猜测。正商量着要怎么派出人手去找金管事,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门口有人找荣成翰。

    “……说是人找到了。”

    “先生不用派人手出去了。”荣成翰听了,就向柳二老爷道。

    “你是说,人找到了?”柳二老爷就问。

    “应该是。”荣成翰就起身,“我去看看。”

    “将人叫进来就是。”柳二老爷忙道。

    “哦……还是学生自己去看看。”荣成翰略一迟疑,目光似乎在柳若姒的脸上飞快地扫了一眼,还是坚持道。

    柳二老爷见荣成翰这样,以为他是有什么安排,也就点头应了。荣成翰出去,一会的工夫就回来了。

    几个柳府的小厮和丫头跟在荣成翰身后,小厮们推着被捆的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金管事,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几个丫头怀里抱着的,却是柳玉波和马大/奶奶那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似乎吓坏了,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但是却并没有受伤。

    柳二老爷十分欢喜,正愁着不好找金管事,这一会的工夫,荣成翰不仅找到了金管事,还将几个孩子也给救了出来。

    “是怎么回事?”柳二老爷就问荣成翰。

    “从庄子上过来,就打发了人去找……”原来荣成翰听了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话,当即就派出得力手下,又跟临近的村人那里得了线索,追踪到了金管事的藏身之处。

    金管事并没有回城,而是带着这几个孩子,藏在城外一个小村内。

    能够这么快地将人找到,其中用了怎样的手段,又动用了些什么人,荣成翰一概都没有提,只是简略地说了下大概。

    “多亏了小王爷!”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都道。

    如果是他们派出家里下人出去找,是如论如何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的。又很有可能走漏风声,让金管事带着人逃走,另找藏身的地方。这件事,果真是多亏了荣成翰了。柳若姒也想,如果昨天她拒绝荣成翰的帮忙,今天要操心的事可就多了。

    荣成翰有些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柳若姒瞄了荣成翰一眼。好巧不巧,荣成翰也正看他。荣成翰的目光并没有躲闪,看着柳若姒带着点儿探究的意味,柳若姒挑挑眉,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有些用处又能怎样那,这仍旧是她的仇人。别以为帮了这点儿忙,她就会对他改观!

    几个孩子都被带了下去,大家就看金管事,另外那两个人,柳若姒看着眼熟,柳大老爷他们却都是认识的,都是府里头的下人,金管事手下跑腿的。

    “你这胆大包天的奴才!”柳大老爷骂了一句,就要问话,却被一个人突然到来打断了。

    柳玉江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进门,看准了金管事,就狠狠地踢了一脚,将金管事踢倒在地。

    “大胆的奴才,竟然做下这么没王法的事情。我们柳家白养了你了,白眼狼,还不认罪,等着老爷们来问吗?”柳玉江穿着官服,额头上汗津津地,想是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片刻也没有耽误的。

    “大哥哥,别打坏了他,可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柳若姒心中冷笑,就忙阻拦道。

    “三妹妹说的是。”柳玉江背对着众人,深深地看了金管事一眼,这才转过身来,冲着众人陪笑行礼,“听说了这件事,气得不行,一时气急了。三妹妹说的对,得先听这奴才怎么说的。”

第一一六章 灭口

    “你起来,”柳二老爷就叫金管事,“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谁指使的你?”柳三太太接着问了一句,“你可不要隐瞒。这是杀头的罪过,你不说,就送你见官,人头落地。”

    金管事手臂被捆着,很困难地挣扎起来,跪在地上。他的眼睛被人打青了,脸上也多青紫红肿,因此也看不出脸色如何来。柳二老爷和柳三太太相继问他话,他也没有立刻回答。

    “这奴才,问你话怎么不说?”柳三老爷就道,“可见是个泼皮的,让人拖出去,打上几板子,他就老实肯说了。”

    “你这奴才,还不快说?”柳玉江就道。

    “……并没人支使,是奴才自己做的。”金管事垂下头,声音嘶哑地道。

    “二老爷要过继子嗣,可关你这个奴才什么事?你竟要做下这犯法杀头的事情?”柳三老爷就问。金管事所说没人支使的话,在场的人,只怕是没人信的。因为根本就说不通,如果不是利益关系,谁会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金管事又是半晌不说话。

    “怎么不说,莫非真想挨板子?”柳玉江又喝问道。

    审问这个金管事,柳玉江似乎比这屋里其他人都要心急。

    “并不知道要杀头,不过是吓唬吓唬,没把孩子怎么样。”金管事似乎是思索了片刻,这才又开口,“二老爷过继子嗣,奴才们是不敢说什么。可奴才们也不服。”

    金管事说着话,抬起头来,努力睁开厚重的眼皮。

    “家里有这些好爷们,为什么要去过继个出了五服的小子过来?那是什么好人家?谁不知道,那个做哥哥的,就是个没出息的货。那小孩子能好到哪里去。……往后,还不是要玷辱了二老爷的名声,也拖累柳家的名声。……虽是奴才,为主子着想,看不下去……”

    柳若姒听了,几乎气的笑起来。这个奴才,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歪理来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想来,这些话,他平常也是听见人说过吧。柳若姒往旁边,看了柳玉江一眼。这是不是他拿来做反对柳玉汶过继的借口,在他眼睛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够做柳二老爷的嗣子。

    真是岂有此理。

    “还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奴才,这么欺主罔上,不将主子放在眼睛里。来人,赏他嘴巴。”柳若姒就道。

    柳三太太立刻就叫了院子里掌刑的婆子来,拖了金管事出去。随后,又将另外两个下人带上来,一一的审问。这两个人却没有像金管事那样,问什么都肯说。可是这两个人,却只知道是金管事找了他们,许了他们银钱,带领他们去做了这一件事。其余的,竟是什么事都不知道。

    “奴才是属金管事管的,不敢不听金管事的吩咐。老爷、太太饶命啊。”

    大家又问了问,确定这两个人确实是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这背后指使的人,看来只吩咐了金管事,也算是做的十分利落,显然颇有经验。只要金管事咬死了不肯吐口,就无法揪出这个背后的人来。

    这个手法,颇有点上次毒马草事件的影子。只是那一回,凶手逃走了,而这一次,却被抓了个正着。

    外面打完了金管事,又将人推了进来,大家重新询问,金管事的嘴巴却紧,依旧是原先的说辞。

    “想是打的太轻了些。”柳三老爷就道。

    柳大老爷一直没说话,柳二老爷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不擅长的,倒是柳三老爷在外为官数年,处理这样的事情有些章法和经验。重刑之下,不怕他不开口。

    柳三老爷又将事情的厉害说给金管事听了,金管事没有改口。

    “拖出去,上大板子,打到他说为止。”柳三老爷干脆吩咐道。

    就有人上来,拖了金管事出去。接着,外面就传来噼噼啪啪的板子声。柳二太太就皱了皱眉。

    “太太受不得这个,我让他们将人带远些。”柳玉江就殷勤地道,不等人说话,忙忙地出去了。一会工夫,果然听不到板子声了。

    随后,就将柳玉江走了回来。

    “大郎,对这奴才,可心软不得。”柳三老爷就道。

    “这奴才,似乎平常跟大/爷亲近的很。”柳三太太就道,神态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也管了些事情,平常奴才们也还都敬我。亲近却是没有,不过是些奴才。三太太待身边服侍的人好,也不能说亲近是不是,太抬举她们,也贬低了三太太。”柳玉江就道,却是不软不硬地回敬了三太太的意味深长。

    “去看看,肯说了没有。”柳三老爷就对门口一个小厮道。

    小厮才要走,却见另有小厮急匆匆地从外头赶来,到门口跪下,向里面禀报。

    “……没了气儿了……”

    “什么?”柳三老爷就站起身,这一会工夫,府里头打人板子的,怎么会就打死了人,“可是闭过气去了,再去看看,将人泼醒。”

    就有几个小厮往外头跑,一会回来,却都摇头,只说金管事是真的没了气息。

    柳三老爷就皱了眉,这回他亲自出去,一会回来,眉头却皱的更紧了。柳三太太忙就迎上去,问是怎么回事。

    “是死了。”柳三老爷就道。

    “怎么会?”柳三太太惊讶道。

    柳三老爷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柳玉江。柳玉江也露出吃惊的样子。

    “怎么就打死了人?”

    柳三老爷的目光就有些冷厉。

    金管事被打死了,那是再也询问不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了。即便是有所怀疑,没有了这个重要的人证,也是枉然。现在,只能将揪出背后主使的事情放下,先处置善后事宜。

    虽说是家里的奴才,但是真的打死了,如果处理不好,也是有些麻烦的。人是柳三老爷吩咐打的,柳三老爷就担上了干系。

    “他做出这样的事,打死了也不枉。”柳二老爷就道,因为是为他这屋子里的事,所以柳二老爷先出声,不让柳三老爷为难。“便是见官,也无妨的。”

    柳二老爷这么一说,也就定下了善后的基调。

    柳三老爷打发人去衙门里办理相应的事宜,至于金管事也只有草草埋葬。金管事在府里并没有家人,是单独的一个,这件事情倒也十分干净。

    但因为出了这样的事,还死了一个人,柳二老爷的心情无法完全欢快起来。事情到此算是料理的差不多了,但是大家都在柳二老爷这里没走。

    柳二老爷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

    “过继这件事,老太太那里催着,实在不宜再耽搁,因此……”柳二老爷冲着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拱了拱手。

    “大伯,三叔,”柳若姒就起身,向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福了一福,“出了现在的事,我父亲心里不好受。稍后,自然会跟大伯和三叔说清楚。”

    “是这个道理。”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就都起身,说了两句安慰柳二老爷的话,并柳三太太一起,就都告辞走了。

    荣成翰没有走。

    不管怎样,过继柳玉汶的事情,在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这里,是再也没有障碍了。

    “称了银子,就让他们走吧。”柳若姒就与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商量道。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都点头。

    ……

    京城外,往南面去的官道上,一辆小骡车慢吞吞地走着。骡车内,坐的正是柳玉波和马大/奶奶,两个人屁/股底下坐了几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正是刚从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那里得到的三千两银子。

    柳玉波的神色有些怪异,手里不停地摸着包裹,又将一个包裹干脆地抱在了怀里。马大/奶奶盘腿坐着,却正哭的前仰后合,她哭的是她的几个孩子。

    两个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已经被救了回来,因为柳若姒的授意,柳府中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柳玉波似乎被马大/奶奶给哭烦了。

    “哭什么哭,孩子没了,你哭能哭回来?往后再生呗。”似乎有了这些银子,柳玉波就有了胆气了,竟然敢训斥他一向惧怕的马大/奶奶来了。

    “……我十月怀胎……你个没良心的……”马大/奶奶就骂。

    “……那还是我亲兄弟那,这往后就是卖给人家了……”

    两个人正缠杂不清,就听得官道上马蹄声响,一会就到了跟前,骡车被迫停住。

    “下车……”就听外边有人到。

    听了这个声音,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脸色都是一片煞白。这个声音,他们虽然听的不多,但是却已经深深铭刻在脑子里了。对他们来说,这声音堪比是十殿阎罗,是催命的声音。

    两个人抖成一团,柳玉波怀里抱着的一包银子也滚落下来。

    这个钱,他们果然是拿不走的!此刻,柳玉波和马大/奶奶都陷入了无底的绝望之中,什么富贵荣华的念头也没有了,他们只想活命。

    “还不出来,等爷请你们不成。”一只笸箩般的大手将车帘子掀开,随后,柳玉波和马大/奶奶就像两团烂泥团一样从车里滚了出来。

第一一七章 用计

    柳玉波和马大/奶奶从车上下来,就瘫软在地上,冲着几个汉子磕头求饶。来的几个人,正是今天早上去找他们的,其中刀疤脸和那个矮壮的汉子,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刻。

    不远处,荣成翰坐在马上,却并没有往这边看。荣成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垂着,也不知里面坐着什么人。

    “大/爷,饶命啊,大/爷。银子在车上,都给你们,放我们走吧。”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认定了,这几个人是来要他们的命,并拿走银子的。在这两个人的心底里,他们也知道某些事情他们做的不厚道,惹恼了人。

    “谁稀罕你们的狗命和银子。”那刀疤脸的汉子朝地上吐了一口,活生生一副土匪相。

    矮壮的汉子就干咳了两声,冲刀疤脸挤挤眼睛,往马车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刀疤脸的汉子抹了把脸,讪笑,“这不,一时给忘了,瞧我这脑袋。”

    别看他长的凶神恶煞的,这一笑,竟然还有几分憨厚。

    不理柳玉波和马大/奶奶跪在地上求饶,几个汉子都往荣成翰和马车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车帘掀起,几个孩子被陆续从马车上放了下来,正是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几个儿女。

    这几个孩子脚一落地,看清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所在,就磕磕绊绊地奔了过去。

    这一下,实在出乎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意料之外。两个人本来想着,几个孩子今生是再也见不到了,这时孩子们好模好样的被送到了跟前,马大/奶奶哎呦了一声,欢喜的几乎就晕了过去。

    一家子抱在了一起,所谓死里逃生,都是又哭又笑。

    “……拿着银子回去,一家子好生过日子,别再想些个邪门歪道。……你那卖了兄弟的文书上写的明白,要是犯了糊涂,嘿嘿,可没今天这样好开交。”矮壮的汉子就道。

    那边马车里,此刻坐的正是柳若姒和柳玉汶。柳若姒是陪着柳玉汶,来最后看看这一家子,顺便,将几个孩子给他们送回来。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柳玉波、马大/奶奶一家子现在的情形,柳若姒就看了柳玉汶一眼。

    “希望经过这次这样的教训,他们好歹能悟到些什么。以后,但凡能本分过日子,也就没什么好愁的了。”经过这一番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生死夹缝里一般的经历,柳玉波和马大/奶奶是再也不敢打她们的主意了。

    柳玉汶没说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视线也从车外收了回来。

    “回去吧。”柳若姒就吩咐道。

    马车率先掉头,接着荣成翰也调转马头,往城门奔去,那几个汉子见了,也纷纷跳上马背,追随而去。

    ……

    “……人送走了?”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问柳若姒和柳玉汶。

    两个人都点头。柳若姒自是云淡风轻,柳玉汶的神态也很安宁。这回事情处理的极为妥帖,柳玉汶没有心事挂怀,自然心情宁静。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就都十分欢喜。

    “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了。”柳二老爷又笑着向一边的荣成翰道。

    “先生不用客气。这是学生答应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挂在心上。”荣成翰欠了欠身,说道。

    “谁知道出了这样的意外,若不是你,此刻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柳二老爷就道,这实实在在是真话。

    “先生,那背后的主使,先生心中可有人选?”荣成翰突然问道。

    当时柳家众人审问金管事的时候,荣成翰就在场,从始至终,荣成翰都没说话,却将众人的一言一行都看在了眼睛里。如今,只有柳二老爷这一家几口在场,荣成翰干脆就直接问了柳二老爷。

    柳二老爷就有些迟疑,他总不能告诉荣成翰,他怀疑背后主使的人,就是他的亲侄子柳玉江吧。

    荣成翰见柳二老爷迟疑,心中却是了然,就没有再追问了。

    “先生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学生。”荣成翰说着就站起身,要告辞离开。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都忙阻拦,要荣成翰留下来吃饭。

    “改天吧。”荣成翰只说道,就要走。

    “等一等。”一直没有出声的柳若姒突然就道。

    荣成翰就站住了,扭过身来看柳若姒。

    “爹,接下来还有一件事,得要……”柳若姒就瞄了荣成翰一眼,“配合配合。”

    “什么事?”荣成翰和柳二老爷都问道。

    “是这样……”柳若姒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是荣成翰的人找到了金管事一干人,将人带了回来。柳若姒希望,荣成翰能够假装在抓到金管事的时候,也找到了背后主使人的证据。

    “你是想,诈出背后的人?”荣成翰一点就透,看着柳若姒问道。这次,轮到他对柳若姒刮目相看了。能够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中,这么快地想到这个法子,眼前的小姑娘虽年纪幼小,又长在深闺,却颇有智计。

    柳若姒不由得看了柳二老爷一眼,柳二老爷脸上就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来。柳若姒就明白了柳二老爷的意思,还是顾念着亲情,有些事情不想揭开。其实,柳二老爷的担心在此刻却是多余的。

    柳若姒并没有打算用这个计策来诈出柳玉江。倒不是她不想这样做,而是仅凭这样的说辞,柳玉江并不是那么好诈的。柳若姒心里打的是另外的主意。

    “咱们要过继汶弟的事情,今天算是摆到明面儿上来了。爹也听见金管事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了,那些话,怕不是出自他口中。是另外有人说的。”而且,持有那种想法的人,应该还不止一个。

    处理好了柳玉汶那边的阻力,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柳家众人。

    柳三老爷和柳三太太这两个人倒不用担心,大家是盟友,只要去说一说,那两个人势必会赞成。但是柳大老爷那一房里,却必定是阻力重重的。而这一房里的阻力,造成的连锁效果,就会是柳老太太那里的阻力。

    所以,先要争取柳大老爷的支持。

    现在,柳大老爷因为海棠的事情,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在过继的问题上,柳大老爷自己就不好十分阻止柳二老爷。但是,要柳大老爷完全的支持,甚至压服住他那一房里的人,全部赞成柳二老爷的立嗣选择,却是相当难的事情,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的话。

    柳若姒要安排这个局,不是要去诈柳玉江,确认他背后主使的身份,而是要去吓唬柳大老爷,要柳大老爷一屋子的人,全都同意柳二老爷过继柳玉汶,并帮助柳二老爷在柳老太太跟前说话。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大伯心里也有所怀疑吧。”

    一家子里头,能够支使得动金管事,让金管事效命,又在柳二老爷过继嗣子问题上有切身利益的,只有柳玉江。柳大老爷心里存疑,只需要轻轻的一推,他差不多也就认定是柳玉江了。

    然后再如此这般,柳大老爷也就只能听柳二老爷的了。

    “爹,你看怎样?”柳若姒说完了,就问柳二老爷。

    柳二老爷又是叹气,又是笑。

    “是好计策。”荣成翰却丝毫不吝惜他的赞扬,一面看柳若姒的目光中,竟带上了欣赏的神色。

    柳若姒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没错,她就不是好人了,她就出主意算计人了。荣成翰要是厌恶她,那就最好了。最好能够厌恶的以后不想见到她,那样也就能少来烦柳二老爷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师妹这计策,深得用兵之道。”荣成翰却又说道,还挺自来熟地称呼柳若姒做师妹。

    这家伙,是在奉承她?柳若姒眯起了眼睛,打量荣成翰。荣成翰,有什么图谋不成?不过,不管荣成翰怎么讨好她,她也是不会对他改变/态度的。想讨好他,继而讨好柳二老爷,荣成翰休想。

    等这件事办成了,再慢慢将荣成翰逼走,柳若姒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现在,却还需要她暂时忍耐一些,毕竟,这件事,还有用到荣成翰的地方。

    “那就这样吧。”柳二老爷也点了头。

    “爹,那就说好了。”柳若姒欢喜道,“到时候,可别穿帮了。”

    “我……定会努力。”柳二老爷只得答应道。

    “那事不宜迟。”柳若姒趁热打铁。

    ……

    柳二老爷和荣成翰就去了前头书房,一路上,两人不时低声说上几句,面色都是极为沉重。

    柳大老爷处理完了一些事情,就听说荣成翰还在书房里,跟柳二老爷说话,就信步走了过来。书房门口,并没有小厮伺候,柳大老爷走到门边,就听见书房里传出柳二老爷和荣成翰是说话声。

    “……当时并没拿出来,想着是先生的家事,怕有些不便。如今交给先生,先生要是不方便处置,就交予学生。这已经触犯了国法……”

    “子思,你别说了,让我再想想。”

    门口,柳大老爷就变了脸色。

第一一八章 虚实

    柳大老爷在门口干咳了一声,屋里面的谈话戛然而止。柳大老爷这才迈步进屋,正看见柳二老爷从荣成翰手中接过一张帖子,见他进来,慌忙藏进了袖子里。

    见柳大老爷来了,柳二老爷和荣成翰就都站起身。荣成翰跟柳大老爷打了招呼,就跟柳二老爷告辞。柳二老爷略做挽留,将和柳大老爷一起将荣成翰送了出去。

    送走了荣成翰,柳大老爷和柳二老爷又回到书房坐下。柳大老爷就觉得,柳二老爷的神色有些异样。

    “二弟,可是有什么事?”柳大老爷就问道。

    “呵呵,并没什么事。”柳二老爷飞快地否认,随即似乎意识到不该这么说,就又道,“还不是那奴才的事情,烦心的很。”

    “这倒是。”柳大老爷半晌无话。

    柳二老爷也不说话。兄弟两个这样沉默了半晌,各自想着心事,最后还是柳大老爷先开了口。

    “可惜那奴才不济事,就那么死了,也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是小王爷的人找到了那奴才,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柳大老爷这么说着,就盯着柳二老爷瞧。

    柳二老爷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开口。

    “二弟,这里只有咱们兄弟两个。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柳大老爷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嘴上还是追问道。

    “大哥,”柳二老爷叫了一声,就抬手扶住额头,满脸的沉痛之色,想是伤心至极。这却不是柳二老爷假装出来的,他此刻的心情确实如此,“家门不幸……”出了逆子了。

    柳大老爷心中某个怀疑隐隐地被证实了,当下也是面色难看。

    “不过就是为了立嗣,何至于此?这多亏是子思的人,这孩子行/事细心,肯替人着想。若是落到别人的手里,咱们……咱们一家子,可都难脱干净。祖辈们打下的这个基业,留下的这一点儿名声,就要丧在咱们兄弟的手里啦。”

    柳二老爷依旧是没有明说什么,但是柳大老爷却都明白了。他也是又气又怕,用拳手狠狠地砸自己的大/腿。

    “畜生、畜生,想不到……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个家,要毁在他的手里!是我对不住父亲,对不住柳家的列祖列宗!”

    “大哥,不要这么说。”柳二老爷见柳大老爷这样,他只得劝柳大老爷,“这并不关大哥的事情,是……家门不幸。”

    柳玉江是柳大老爷的儿子,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柳玉江这样罔顾人伦和法度,不是柳大老爷的错,又是谁的错那。柳大老爷这些年,不仅疏于家务料理,对于儿女们的教育上面,也是疏忽的很了。

    “二弟,你打算怎样?”柳大老爷这时抬起头来,问柳二老爷道。

    “我想……听听大哥的意思。”柳二老爷就道。

    “……依着我,这样的逆子,不要也罢,拼着一家子门楣无光,送了他去衙门,也算是咱们大义灭亲。”柳大老爷就道。

    家奴犯了事,还要尽量私下里处置,并不肯惊动官府。如今这种情况,却又说要直接送官。柳大老爷的话里有几分真心,也就很令人存疑了。然而,事情关系他的儿子,他却必须要这么说。

    “不可。”柳二老爷就摆手,“不能让祖宗蒙羞。何况……哎,万幸并没有出大事,也就……以后,好好教导就是。”

    柳二老爷这么说着,似乎终于做出了某项决定。就见他站起身,走到旁边一盏灯笼跟前,打开灯笼罩,从袖中取出个纸贴放在烛火上。柳大老爷看着那纸贴燃成了灰烬,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柳大老爷知道,柳二老爷的为人心软且重情,要教训柳玉江的心思恐怕是有的,但是要送柳玉江去见官,却绝不会忍心。

    何况,这还关系到柳家世代的清誉。真要闹出来,他们兄弟几个在朝堂上,也就没什么脸面了。柳家,怕也会成为京中的笑柄。

    “不能轻饶了他。”柳大老爷道。

    “大哥不要心急,且慢慢开导。他也大了,不是小孩子,莫臊了他的脸。”柳二老爷道。

    “他还有什么脸。”柳大老爷叹气。

    柳二老爷走回到座位上坐下,就跟柳大老爷说起过继柳玉汶的事情来。

    “早就该跟大哥商量了,只是主意一直没定。”如今,却是完全定了下来,而且,柳玉汶自己同意,他哥哥柳玉波那里也签了文书。“还得问大哥的意思。”

    “这件事,你拿定主意就好了。”柳大老爷就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这个问题上,他是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了。“玉汶那孩子,我看着不错。”

    “老太太那里,还得大哥多帮着劝说劝说。”柳二老爷又道。

    “这是自然。”柳大老爷立刻就答应了。

    兄弟俩又说了一会话,柳二老爷就回屋了。

    柳二老爷就将柳大老爷表态的事情都跟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说了,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都十分高兴。这边柳大老爷看着柳二老爷走了,又呆坐了一会,就招呼了小厮进来。

    “去将大/爷给我叫来。”

    ……

    晚间,众人都到柳老太太屋里,给柳老太太请安。柳老太太遍屋看了,惟独没有柳玉江。

    “大郎那?”柳老太太就问,“大郎怎么没来,难道是又有什么差事派了他了?”

    众人都不说话,柳老太太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柳大/奶奶的身上。

    柳大/奶奶忙就站起身,她的眼皮有些红肿,不过在灯光下,柳老太太的眼睛又有些花了,也看不大真切,只是瞧着柳大/奶奶的气色好像不大好。

    “回老太太,大郎病了,因此没来,正要跟老太太说,又怕老太太挂心。”柳大/奶奶扯了扯嘴角,强扯出一丝笑容来,说道。

    “怎么就病了,那会看着他还好?是什么病?”柳老太太就有些着急,一连串地发问道。

    “并……”柳大/奶奶就跟柳大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时疾,想是在外头有些不惯的。”

    柳大/奶奶这样一说,柳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柳玉江虽是庶出,但自幼却极娇生惯养,从来没吃过苦的。就是长大后,给他找了差事,也是打了招呼,不过每天去点卯,那衙门里头也不会派他什么事情的。

    这次却是被派到城外办差事,那吃喝住宿,哪里比的上柳府里头舒适,因此闹出点儿病来,也就难免了。

    柳玉江的娇气,柳老太太是比这府里头的任何人都清楚的,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子。

    “看过了太医没有,吃了药吗?”柳老太太又继续问柳大/奶奶,“你也不用在这里了,有你婆婆、婶子们,你回去照看大郎。……想要什么吃的、用的,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要。”

    柳老太太这样事无巨细地嘱咐,就仿佛柳玉江还是他跟前那个小孩子一样。

    柳大/奶奶想到此刻柳玉江被打的躺在榻上不能动的样子,心酸和委屈就泛了上来,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柳大老爷就在柳老太太榻前坐着,冷冷地扫了柳大/奶奶一眼。

    “没听见老太太说,回去照看大郎去吧。”柳大老爷就道。

    “是。”柳大/奶奶只得收了泪,从柳老太太屋中退了出去。

    “大郎这般年纪,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老太太不该太娇惯他。”柳大老爷就道。

    “管他多大年纪,也是我的亲孙。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们许多,即便娇惯他些,又能娇惯他多久。”柳老太太就道。

    柳大老爷就不说话了。

    “……有件事情,要跟老太太禀报,讨老太太一个示下。”柳二老爷就道。

    “什么事?”柳老太太就问。

    柳二老爷就将要过继柳玉汶的事情说了,又将柳玉汶的好处夸奖了一番,也说了柳玉波两口子都同意过继的话。

    “要过继汶儿那个孩子?”柳老太太在榻上,挪了挪身子,目光在柳二老爷身上,慢慢就转到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的脸上。

    “母亲不是一直惦记这件事,既然二哥定下来了,那就赶紧办了吧。玉汶那孩子,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二哥好好教导,以后不至于辱没了柳家的门楣。”柳三老爷就先笑道,“母亲不知道,那孩子还十分孝顺。跟咱们四郎在一块,时常说起老太太……”

    柳三老爷一番话,就让柳老太太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不过,对于要过继柳玉汶,柳老太太并没有立刻就点头。

    “那孩子我看着,也还不错。只是,毕竟远了些。”柳老太太就看柳二老爷、柳大老爷,最后又看了柳大太太一眼。“先前,说是要过继四郎。便不是四郎,还有……”

    还有谁,柳老太太竟没说,下面坐着的柳大老爷、柳三老爷、柳大太太、柳三太太也都没有接柳老太太的话。

    柳老太太将人都看了一圈,脸上闪过失望的表情,竟也住了口。

第一一九章 教子

    屋里就有一会沉默了下来,柳老太太这个样子,分明是不大愿意让柳二老爷过继柳玉汶。而柳老太太的这个态度,也是柳若姒早就预料到了的。柳老太太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

    “老太太,”柳大老爷这时候终于开口,“玉汶那孩子,跟咱们也就不算远了。难得他跟咱们有这个缘法。往后,二弟他们也算是后继有人,香火有了延续。老太太也了了一桩心事,又多了个孙子,这是大好事。”

    柳大老爷也表了态,柳老太太闷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商量妥了,我还有什么说的,就这样吧。”

    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面上就都露出喜色,柳若姒在旁边也暗暗地欢喜。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一些。当然,这种顺利并不平白来的,不仅是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的支持,还有柳大太太的沉默,柳老太太的妥协,这些,可都是她们努力的结果。

    事情定下来,柳三老爷私下里已经得了柳二老爷的请托,就说起开祠堂,修改家谱的事情,要将这件事早点儿做成,将柳玉汶写上柳家的家谱。

    “免得迟则生变。”这是柳若姒私下里跟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说的话。

    早点儿将柳玉汶写到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的名下,也就让一些人早点儿歇了心思。

    “这些事,你们兄弟几个商量就行了。”柳老太太就道,她既然同意了过继柳玉汶,对于具体的办事时间和环节,也就不想管那么多了。

    柳二老爷和柳三老爷商量了两句,都说要尽快,之后,两人又问柳大老爷。

    金姨娘带着柳若婵也在屋里,然而柳老太太的榻前却没有她们的位置。金姨娘正带了柳若婵,在一边和柳老太太的几个小丫头一起,给柳老太太做针线。柳大老爷的目光似乎无意地在金姨娘和柳若婵的背影上扫过,听柳二老爷和柳三老爷问他,他却略做沉吟。

    “二弟和三弟都说要尽早,那就尽早吧。……一应的安排,就交给三弟了。”柳大老爷说道。

    “有劳三弟。”柳二老爷道。

    “这可有什么客气的,都包在我身上了。”柳三老爷就笑道。

    三兄弟商量着,还翻看了历书,就将开祠堂,过继柳玉汶的事情定在了三天之后。那一天,是黄道吉日,万事皆吉。

    这么商量妥了,柳老太太也点了头,大家见时辰不早,就请柳老太太早些歇息,都告辞出来。

    天上一轮弯月,夜风习习,柳若姒挨着柳二太太身边,跟着柳二老爷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许多天以来,这一家三口还是第一次这样心情舒畅且欢快。

    “今天月色不错。”柳二老爷道。

    “是啊,这风也吹的让人舒服。”柳二太太就道。

    夫妻俩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没什么要紧的话,柳若姒在一边不由得忍笑。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这都是高兴的,所以觉得什么都好。回到柳二太太的屋子里,一家人也没忙着歇息,就商量起安置柳玉汶的事情来了。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觉得凉风夏月两相宜,同样的景色,同一个府内,却有人是截然相反的两样心情。

    柳大太太从柳老太太屋子里出来,本来要回自己的屋里,走到院门口,她却停住了脚,随即转身,带着人往柳大/奶奶的院子里走了来。

    柳大/奶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的,柳大/奶奶听到小丫头禀报说柳大太太来了,忙就带人迎了出来。

    “这般晚了,太太不早点儿歇着,怎么过来了?”柳大/奶奶给柳大太太行礼,问道。

    在自己的院子里,来的人又是柳大太太,柳大/奶奶便不再掩饰,说话声音带着鼻音,眼睛越发的红肿了,显然刚才又哭过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柳大太太就道,“大郎怎么样了?”

    这么说着,柳大太太就在柳大/奶奶的陪同下往屋里走。

    “喝了药,可还是疼,睡也睡不下……险些丢了半条命了。”柳大/奶奶就哭道。

    小丫头打起帘子,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迈步进屋。屋内有些乱糟糟的,地上还有打碎的茶渣没来得及收起来,一边榻上,柳玉江只穿着钟意,趴伏在枕头上,头发撒乱,脸色苍白,额头汗津津地,显见正在忍疼。

    见柳大太太来了,柳玉江作势就要起来。柳大太太忙上前两步,作势搀扶,一面就叫柳大/奶奶按住柳玉江,不让柳玉江起来。

    “伤成这样,可怜见儿的,快好生躺着。”

    “……对太太不敬了。”柳玉江就告罪道。

    一面柳大/奶奶就请柳大太太坐下,亲自奉茶。柳大太太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有心情喝茶,只是连连的叹息。

    “怎么就闹到这样了!这是许多年,老爷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怎么就下的这样的狠手!竟将我都瞒的死死的!”说到这,柳大太太的眼圈也有些红了。她最后一句话,语气格外的沉重。

    柳大老爷叫了柳玉江过去训斥,并亲自动手打了柳玉江板子。这件事,都在前院书房里。柳大老爷给周围的人下了死令,不准将消息传到内宅去。因此,柳大太太知道柳玉江挨了打,那时柳玉江已经被打晕了过去,半死不活地从前院给抬了回来了。

    何止是这件事她被瞒的死死的那?

    出了柳玉波和马大/奶奶那件事,二房里头叫了柳三太太过去,却根本就没叫她,具体的消息还是金管事被抓回来,她才知道的。

    柳大太太心中恼怒,同时又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

    “谁知道那,”柳玉江咬着牙不说话,柳大/奶奶就哭哭啼啼地道,“平白无故地,就叫了大/爷去。亲父子,几句话,就动手打了大/爷。说是要往死里打。大/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母子们可依靠谁去?”

    柳大/奶奶只顾着伤心,说话却没有重点。而柳大太太这个时候来,可不是来听这些的,因此就看向柳玉江。

    “是怎么个事情那,老爷待大/爷一向都好,是受了谁的挑唆了?”柳大太太就问,意有所指。

    柳玉江依旧咬着牙,半晌没有言语。柳大老爷叫了他去书房,劈头就问指使金管事的人是不是他。他自然说不是,可柳大老爷却根本就不信,还说他做事不密,把柄已经让人握在手里了。

    “要不是我豁出脸面,跟你二叔求情,你的命就没了。你一条命值得什么,却连累了我柳家一族!”

    柳大老爷并不听他怎样分辨,只说与其等他往后再做出枉法的事情来,连累父母兄弟祖先,不如就先打死了他,大家伙干净。柳大老爷说到做到,就让人将他捆起来,亲自拿动了刑。

    柳大老爷似乎是动了真气,要不是旁边小厮们几次劝阻,最后他又晕了过去,只怕真就打死了他。

    “太太竟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柳玉江问。

    柳大太太心里就有些不悦,以为是柳玉江怀疑她知道了消息,却故意不去搭救。柳大太太心里不悦,但脸上却不肯露出来,只是叹气摇头,说她确实被瞒的死死的。

    “如今,都将我当做死人了!”

    “大/奶奶这里也是半点儿风声没听见。”柳玉江就道,“我见老爷神色不对,曾让人到后院来报信儿。”

    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这里还是其次,柳玉江当时见柳大老爷神色不善,知道不能善了,就给心腹的小厮使眼色,让他传信儿给柳老太太。柳大老爷盛怒之下,只有柳老太太能够救的了他。

    但是,显然的,柳老太太也并没听到消息。

    虽说柳大老爷发了话,但是竟能将消息瞒的这样死,要说没有其他的力量在其中助力,柳玉江却是不相信的。

    听柳玉江这么说,柳大太太就恍然大悟。

    “老爷也未必就真是发狠要打死你。老太太知道,必会去救下你。……是有人在中间,拦截了消息了。”柳大太太就道,“三太太虽只管着厨房,手却伸的越来越长了……”

    柳三太太很有些手段,尤其是收拢人手方面。况且,柳三太太又是存心,要拦截住这个消息,也就很有可能了。

    “那个时候,似乎三老爷一直在老太太屋子里,陪着老太太说话来着。”

    柳玉江和柳大太太都有一会没有说话,两个人都认定了,是柳三老爷和柳三太太从中作梗。其中,柳玉江更是深信不疑。金管事在挨板子的时候死了,那正是在他出去了一趟之后。柳三老爷怀疑他做了手脚,这是在对他还以颜色。

    柳玉江咬牙,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默契,柳大太太就再也没有问起柳大老爷这样打柳玉江的缘故,柳玉江自然也没有主动提及。

    “太太,刚才有小丫头给我送信儿。二老爷、二太太要过继那小孩子的事,是定下来了?”柳大/奶奶就问柳大太太道。

    柳大太太点头。

    柳玉江翻身而起,随即哎呦一声,又趴了下来,中衣的衣襟就浸了血色。

第一二零章 心照不宣

    柳大/奶奶见柳玉江的伤口又崩开了,眼泪就又下来了,一面忙就上前,帮着柳玉江收拾,又劝柳玉江不要着急。

    “……并不是着急,是咽不下这口气。”柳玉江捶着chuang榻,“这么些年,咱们辛辛苦苦的,事到临头了,却让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子得了便宜!”柳玉江疼的龇牙咧嘴,然而似乎此刻身体上的疼痛,还是比不上他的心焦。

    柳玉江嘴上说不着急,实际上却心急如焚。

    “太太,可还有什么转机没有?”柳玉江就问柳大太太道。

    柳大太太沉默了一会,决定还是将实情告诉给柳玉江知道。

    “二老爷和三老爷已经商量定了,……三天后,开祠堂,改家谱。”

    柳大/奶奶拼命按着,柳玉江这次才没有跳起来。三天之后,他还未必能爬的起来,柳玉汶却要写入柳家的家谱了,也就是说柳二老爷嗣子一事,尘埃落定,再也没他什么事了。柳玉江怎么能甘心,然而此刻,让他想破了头,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改变眼前的现状。

    “老爷就应了?”柳玉江问了一句,就觉得这句话不该问,柳大老爷那么打了他,在这件事上,自不会再提什么反对的意见。“老太太、还有老太太那,老太太就没说什么?”

    “老太太一开始是不大乐意,二老爷坚持,三老爷支持,老爷也点了头。老太太,最后也就应了。”柳大太太就道。

    即便是再怎么不甘心,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得不面对落败的现实。

    “……先养好了身子,什么都不要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那。”柳大太太就安慰了柳玉江几句,看着时辰不早,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柳大太太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柳玉江一眼。

    “老太太那里,着实心疼大/爷。”

    柳大太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人走了。柳玉江趴在榻上,半晌不言语,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旁边柳大/奶奶低低的哭泣。

    ……

    柳老太太卧房内,芍药、石榴几个丫头正服侍着柳老太太准备安歇。

    “……今儿个前头死了个管事的?”柳老太太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

    “是,”芍药一面服侍柳老太太卸下钗环,一面陪笑答应道。

    “怎么死的?”

    “听说是得了什么急病了。”芍药就道。

    “什么病,我怎么听着小丫头说,是坏了什么事了?”柳老太太又问道。

    金管事绑了柳玉汶的几个侄儿侄女的事,以及后来柳大老爷打了柳玉江的事情,一大家子的人,都瞒着柳老太太。这是柳大老爷兄弟几个商量的结果。他们都觉得柳老太太的年纪大了,最近出的事情也不少,再不肯让柳老太太烦心,免得伤了身子。

    这兄弟几个一起发下话来,家中上下人等,自然都不敢在柳老太太跟前吐露真/相。

    但是,柳老太太毕竟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是感觉到了异样。也或许,她比外面表现出来的知道的更多,但是在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面前,她却没有出言询问。只是现在,柳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跟几个心腹的丫头探听起来。

    “好像是办坏了什么事了,着急,再加上病,一股火,就死了。”芍药就道,“不过是前面一个不成器的管事的,老太太不用去/操这个心。有老爷和太太们那。”

    “嗯。”柳老太太就没再问金管事的事,毕竟,这样的事,她其实也并不关心,如果不是这其中还关系到她真正关切的事情的话。

    “……人老了,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我怎么听着像是有人说,大/爷被大老爷给打了?”柳老太太这问,一面就从镜中瞄了瞄几个丫头的脸色。

    芍药还没什么,石榴的眼圈却是一下子就红了。

    “并没有。婢子就没听人说。”芍药忙道,“好好的,大老爷怎么会打大/爷那。”

    “也是的。”柳老太太就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芍药几个丫头还担心柳老太太会继续追问,可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柳老太太接下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再问,只让几个丫头服侍着,躺下歇息了。

    只不过这一夜,在外间上夜的芍药并没有睡熟,柳老太太在里屋炕上不住地翻身,不时还传出幽幽的叹息声。

    转天,柳若姒等人一早到柳老太太处请安,小丫头挑帘子让众人进屋,却不见柳老太太,说柳老太太才刚起来,让大家伙等等。

    柳老太太是个生活极有规律的人,尤其喜欢早起。往常这个时候,早就梳洗好,坐在外面榻上等着众人来请安了。今天却睡迟了,这可是鲜少发生的事情。

    等了半晌,柳老太太才由丫头搀扶着出来。大家都忙上前给柳老太太请安。

    “都起来吧。”柳老太太一开口,声音略有些嘶哑。

    大家就都察觉了异样,柳若姒抬起头,仔细打量了打量,就见柳老太太脸色似乎有些憔悴,眼下也有些青黑。

    柳老太太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柳老太太的精神头不足,只说了几句话,就让众人散了。

    从柳老太太屋里出来,柳三太太就带着柳若姗跟到了柳二太太屋子里。

    “老太太今天看着,可没什么精神。”柳三太太就朝柳二太太使了个眼色,说道。

    “可不是。”柳二太太道。

    “是不是,哪个丫头说走了嘴,昨天的事,老太太知道了?”柳三太太就问。

    “应该不会。”柳二太太就道,“哪个丫头这么大的胆子,除非不想在府里待了。”

    “这倒是。不过,也难说。”柳三太太就道。

    “依我看,老太太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了。”柳若姒就道,“昨儿个晚上,老太太就应该知道了。”

    大家说起过继柳玉汶的事情,柳老太太开始的态度显然是不大乐意,但她却意外的没有坚持,意外地没有提出要柳二老爷过继柳玉江来。这可不像柳老太太平常的为人,除非她已经知道了,柳玉江做下了大错事。要她提出柳玉江做柳二老爷的嗣子,那么必定会将这事情挑开,对柳玉江大大的不利。

    “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不明说,老太太偶尔听到些什么,或许是猜出来了。”柳三太太也就道,一面却又突然笑了,“二太太,你看见没有,老太太屋里那个石榴。……眼睛跟个桃儿赛的……也是个不要脸的……”

    一早大家去柳老太太那里,石榴就躲着人,柳若姒并没有看见石榴的正脸。然而,柳三太太是什么人,石榴躲着人,柳三太太偏就要去看个明白。

    石榴的事情,在柳府一定范围内,几乎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柳二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不愿意谈论这件事情。

    “说她做什么。”

    柳三太太笑了一会,见柳二太太这样,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而是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头。开祠堂的时候,除了一家老小,还要请一些远近亲族的人来,到时候要预备宴席。

    “嫂子帮我想想,怎么拟了菜单子出来。”

    这是柳三太太掌管厨房一来,第一次要准备招待亲友的宴席,因此,她十分郑重。刚从外面回京的时候,她被关祠堂、禁足,在亲友面前很是失了脸面,正想着要趁这个机会,挽回挽回。

    “你们两个也过来一起看着,往后都用的着。”柳三太太又招呼柳若姒和柳若姗。

    柳三太太管家,历来带着柳若姗,柳若姒若是去了,她也不瞒着柳若姒,还时常教导柳若姒两句,教她怎样管事、调/教下人。在这方面,柳三太太就比柳大太太要大度许多,像个长辈的模样。

    “家里这样的宴席,都有定例的。婶子,不如让人将从前的菜单子拿来,咱们参详着,可不更容易些。”柳若姒就提议道。

    这样做岂止是更容易些,且更中规中矩,再不怕人会挑出毛病来。

    “三丫头提醒的好,我一时兴头,把这个给忘记了。”柳三太太立刻就叫人去拿以往的菜单子,几个人在一处,就将宴席的菜单子定了下来。

    “再给几位老爷看过,最后老太太点了头,也就是这么定下来了。”柳三太太很满意,让人收了菜单子送到前面去。

    “……大郎差一点被大老爷打死。”办完了正事,柳三太太就放松地靠在靠背上,跟柳二太太闲聊,“不是我说,也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小时候看着他也还好,……被那姑侄两个勾引的,竟这般狠毒下作起来。”

    柳三太太这么说着,脸上露出怒气来。

    “昨天,我们老爷做主打那个奴才,原是要他招认的。咱们家掌刑的那些人,不是主子发话,什么时候打死过人了。……不是他使坏还有谁,险些就要我们老爷背了黑锅!”

    “婶子没问那掌刑的人?”柳若姒就问道。

    “怎么没问。昨天就让人看了起来,你叔叔亲自去问的。只说失手,别的一概不知道。肯定是被许了什么好处了!”

第一二一章 请托

    “那,叔叔和婶子怎么处置的?”柳若姒就问。

    “还能怎样,打了一顿,撵出去了。”柳三太太有些气闷地道,柳家是大家族,规矩重,历来要求待下宽厚。柳三老爷和柳三太太虽然情知不对劲儿,但那人只说是失手,柳三老爷和柳三太太也不能因此就弄死了他。

    这个人被撵了出去,想必是也有了后路了。

    “打发了人,暗地里看着他。可这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就是抓到了什么,也算不得是证据。”柳三太太叹气说道。

    被摆了一道,还没法子反击,柳三老爷和柳三太太的郁闷可想而知。

    柳若姒不由得就沉思了起来。虽然,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都参与管理家事,分了一部分的权力,但是柳大太太一伙掌管家事这么多年,可谓是一手遮天。如今,即便是有些颓势,但是根基还在。这府里头,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为柳大太太、柳玉江等人所用,甚至,还有的人愿意为了他们拿命出来搏。

    不管怎样,柳大太太、柳玉江、柳大/奶奶这一伙依旧是不容小觑的。

    “还是要时时小心在意……”柳若姒就说道。

    “是啊。”柳三太太点头,“只是总这么着,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那。”

    “怕什么,这不慢慢的好多了。往后啊,还会更好。”柳若姒就笑着道。

    “那倒也是,咱们还得再加把劲儿才行。”柳三太太也笑了。她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跟她作对的,谁跟她作对,她就要将那个人狠狠地踩下去。想当初她刚回来,面对柳大太太,几乎没什么还手的余地,可现在,情况不是已经大大的好转了吗。柳大太太可是在她手底下吃了好几次的亏了。

    柳三太太这么想着,就又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送走了柳三太太和柳若姗,柳二太太就和柳若姒一起,带着一众丫头,为柳玉汶赶制新衣裳等一应的用品。一屋子的人欢欢喜喜,自不必说了。

    到了晚间,柳若姒跟柳二太太去给柳老太太请了安。这一天,柳老太太似乎补过眠,脸色好了一些。从柳老太太屋子里出来,柳若姒就回了自己的屋里。

    屋里掌了灯,照的亮亮堂堂的,柳若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和常嬷嬷和几个丫头,一边做针线,一边低声谈笑。夜色渐深,柳若姒刚想着要歇了,就见外面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金姨娘带着柳若婵来了,要见她。

    “这么晚了……”柳若姒略一沉吟,就问,“可是从太太那来的?”

    “……并不是,是直接来姑娘这的。”小丫头就回禀道。

    “这样,快请进来。”柳若姒就吩咐道

    金姨娘在府里虽有了身份,但平时行/事依旧十分低调,除了每天去给柳大太太请安,也只往柳老太太处去的多一些,别的院子里,却是一概不去的。今天,已经这么晚了,金姨娘却带着柳若婵上门来,不去见柳二太太,却来找她,那必定是有事情。

    小丫头就打起帘子,请了金姨娘和柳若婵进来。

    金姨娘进门来,就满脸堆笑,拉着柳若婵给柳若姒行礼。

    “奴见过三姑娘,这么晚来打搅,失礼了。……婵儿喜欢她三姐姐的紧,念叨着要来看她三姐姐。”金姨娘就指着柳若婵说话。

    “姨娘客气了,一家子,讲什么打搅不打搅的,我这正闲坐闷的慌,姨娘和婵儿来了,说说话,正好解闷。”柳若姒就起身道,一面让小丫头给金姨娘看座,一面又叫人拿甜茶和好克化的点心来给柳若婵吃。

    金姨娘本来似乎还有些惴惴的,见柳若姒待的这样好,神色渐渐地也就放松了下来。

    金姨娘坐下,说了两句闲话,就抬眼在屋内几个丫头的身上扫了一眼。

    “初五、初七,去门外瞧瞧去,怎么听着外面有什么动静。”柳若姒就对两个小丫头初五和初七使了个眼色。

    初五和初七会意,就都出去,在门外站了,守着门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六月和腊月两个却并不大回避,却也都退了开些,一个往里屋去给柳若姒收拾被褥,一个去旁边挑灯芯儿。常嬷嬷更加不用回避了,不仅如此,她还更加要留心,一会金姨娘说出什么话来,常嬷嬷还得帮着柳若姒决断。

    “难得姨娘带着婵儿过来,这果子是庄子上送来的,还新鲜,姨娘多吃几个。要是喜欢,一会带了些回去,给婵儿慢慢吃。”柳若姒知道金姨娘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只说闲话。

    “多谢姑娘。”金姨娘欠了欠身,“奴娘儿两个能够保全,多亏了姑娘。这份大恩大德,奴终身难忘。便是婵儿,也最与姑娘/亲近。时常在大老爷面前提起,总想着来看姑娘。只是……怕有些不便的……”

    柳若姒微笑听着,并不接话。金姨娘这是在向她暗示,她的好处,不仅她们母女两个记在心里头了,柳大老爷那边也领情。

    “奴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只这两串珠子,还算是好物件。”金姨娘这么说着,却站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两挂珠子来,恭恭敬敬地呈给柳若姒,“奴留着,也是委屈了这物件。只有姑娘还配使这个。姑娘千万别嫌寒微。”

    柳若姒抬眼,不觉微微有些吃惊。

    金姨娘手里捧着的两挂珠子,一挂是赤红的珊瑚珠子,一挂却都是粉色珍珠,每一颗都有指肚大小,滚/圆晶莹,竟看不出一丝的瑕疵来。珊瑚珠子的品相自不必说,像这般火焰红的,市面上已经极为稀少,那粉色的珍珠,能够凑成一串,更是珍品。

    两挂珠子,随便一挂,都已经价值不菲。金姨娘却一出手就是两挂。

    金姨娘好大的手笔,以及这所求一定非小,柳若姒的心中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姨娘这是做什么,”柳若姒笑了笑,自不会去接那珠子,只是摆手,让金姨娘将珠子收回去,“确实是好东西,姨娘不用,留着给婵儿用也是一样的。”

    “是奴的一片心意,请姑娘一定收下。”金姨娘这么说着,就拉了柳若婵,一起给柳若姒跪下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柳若姒忙让常嬷嬷扶金姨娘和柳若婵起来,“姨娘有什么话,尽管好好说。”

    金姨娘却不肯起来。

    “救命的恩情,姑娘不收下,奴心中难安。”

    金姨娘这么说着,就将珠子让柳若婵捧着,并推柳若婵。

    “去,给你三姐姐送去。你不是也常说,三姐姐对你最好?!”

    柳若婵很听话,真的站起身,捧着珠子送过来给柳若姒。

    “三姐姐……”柳若婵仰着头,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柳若姒。

    柳若姒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柳若婵的头。长房里的是是非非,她不想做什么评断,然而,这小姑娘,确实是长的让人怜爱,且教养的十分不错。

    “好婵儿。”柳若姒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底,就对旁边的腊月使了个眼色。腊月过来,接了珠子,又站到了一旁。

    金姨娘见柳若姒收了珠子,这才站起身。常嬷嬷就扶了她,又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还没给姑娘道喜,”金姨娘就道,“这两天,姑娘就有兄弟了。汶哥儿往后出息了,给柳家门楣增辉,孝敬二老爷和二太太,也是姑娘的依靠……”

    “多谢姨娘吉言。”柳若姒就道,“家里,已经好些年,没修过家谱了……”

    金姨娘听着眼睛就是一亮,就问柳若姒上一次修家谱是什么时候,柳若姒姊妹几个是不是都记在了家谱上。

    “我还小,也记不得了……”柳若姒就道,柳家现在的这几个姑娘,却都已经记在了家谱上的。当然,并不包括柳若婵这一个刚认回来的。

    “……婵儿……还请姑娘帮衬些……”金姨娘就道。

    这就是金姨娘今天这么晚来的目的了。柳若姒暗自想到。柳府的祠堂并不是随便开的,家谱也不是随便改的。按照柳家的规矩,生了儿女的姨娘,是可以上家谱的。然而,金姨娘和柳若婵却并不在柳家的家谱上头。

    柳大太太本就不待见金姨娘和柳若婵,如今金姨娘的身份,还是柳老太太硬给定下来的。这两个人要上家谱,柳大太太必定处处为难。要为她们两个特意开祠堂,改家谱,万万不能。

    如今要开祠堂,过继柳玉汶。金姨娘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想要柳若姒帮忙,到时候将金姨娘和柳若婵也一并写到家谱上头去。

    柳大老爷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说不准,要借机将金姨娘和柳若婵写进家谱,还正是柳大老爷的主意。金姨娘能有什么私房,即便是有一些,也早被柳大太太打发人搜刮干净了,这两串珠子,必定是柳大老爷的私囊了。

    为了这件事,柳大老爷拉不下脸皮去跟柳二老爷、柳三老爷说,却打发了金姨娘来。金姨娘当然不能去找柳二老爷,却可以找柳二太太。然而,金姨娘却直接来找了柳若姒。这里面,就颇有些意思了。

第一二二章 家谱

    “这个……必定会尽力……”柳若姒想了想,就点了头,随即又跟金姨娘闲聊,无意地问了问柳老太太,又说起了柳玉江和柳大/奶奶,“姨娘若有机会,也替我留心些……”

    金姨娘见柳若姒答应了,不过是要她帮着探听、传递些消息,自然满口的应承。她们母女在柳府内,虽然有柳大老爷撑腰,在柳老太太跟前也还好,但是其余的,几乎就是寸步难行。能够给柳若姒帮上忙,柳若姒自然不会亏待她,她们母女的日子就要好过许多。

    又闲聊了两句,金姨娘就说时辰不早。

    柳若姒也没有深留,只是给腊月使了个眼色。腊月就转身进了里屋,拿出一个小锦匣出来。

    “这是我小时候常戴的一对镯子,给五妹妹戴着玩吧。”柳若姒就道。

    锦匣内,是一对赤金虾须镯,略有些小巧,确实是小女孩子戴的东西。金姨娘略做推辞,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看这金姨娘和柳若婵走了,柳若姒就让腊月将那两串珠子拿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笑了笑,就让腊月好好收起来。

    “姑娘,就这样收了这份礼,事情,必定能够办得成?”常嬷嬷就道。

    “自然是的。”柳若姒点头,胸有成足,“不过是让我爹说一句话的事。”

    ……

    另一边,金姨娘带着柳若婵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柳大老爷正坐在榻上,翻看着书卷。见两人回来,柳大老爷就将书卷放下,看着金姨娘,目光中有询问的意思。

    “……办成了。”金姨娘在外面并不肯露出喜色来,到了柳大老爷跟前,却是再没有忌讳,眼角眉梢都带了喜色出来,“三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金姨娘就让柳若婵坐到柳大老爷跟前。别看柳大老爷对其他几个子女都不苟言笑,对柳若婵却格外慈爱。柳若婵对柳大老爷也十分亲近。三个人都在榻上坐了,金姨娘就拿出柳若姒送的镯子来给柳大老爷看。

    “还给了婵儿这个,说是她小时候戴过的。”

    柳大老爷看了,就点了点头。

    “二房里头办事出手历来大方、宽厚,礼数上从不缺的。”柳大老爷就道,一面就询问金姨娘,“你们是怎么说的?”

    金姨娘就将与柳若姒的谈话都跟柳大老爷说了一遍。

    “确实是聪慧的孩子。”柳大老爷就道,“不过,依你的说法,她可并没准答应。”

    柳若姒只说了必定尽力,却并没有大包大揽。

    “临出来的时候,叫了婵儿五妹妹……”金姨娘就告诉柳大老爷,“有老爷在,她再肯帮着说句话,难道还有不成的吗?”

    “这倒是。”柳大老爷就笑了,“这事暂时不要说出去,走漏了风声,怕到时候不好办。”

    “奴知道厉害。”金姨娘就道,“第一次遇见,奴就觉得她是个爽利、能任事的,只怕还比一般的男子强些。奴在这个大宅子里头,也须得有些助力,还有婵儿……老爷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奴和婵儿。”

    “我知道。”柳大老爷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金姨娘的脸颊。

    金姨娘就就势倚进柳大老爷怀里。柳大老爷不惜耗费金银,金姨娘如今的脸已经完全好了,不仔细看,一点抓痕的印记也看不出来的。

    “我会为你们打算。”

    ……

    第二天,柳若姒梳洗了,就到柳二太太的屋子里来,柳二老爷也在。柳若姒将伺候的丫头都支了出去,就跟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说了金姨娘来送礼的事情。

    “你答应了?”柳二老爷微微皱眉。

    “嗯,答应了。”柳若姒点头,“爹先别生气。爹你想想,虽是金姨娘来开的口,可这仅是金姨娘的意思吗?”

    柳二老爷也是聪明人,听柳若姒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你大伯……”

    “大伯不好开口的。”柳若姒就道,“这件事,也不用咱们多做什么,只要开了祠堂,爹略提这么一句,接下来的都交给大伯就是了。”

    柳大老爷如今是一家之主,只需要柳二老爷能提一句,柳大老爷自然顺势就将事情做成了。然而,要提这么一句,非要“贵人”不行。

    柳二老爷如今就是要做那个贵人。

    “也是大家都好的事。”柳二太太就道。唯一的顾忌,也许就是柳大太太那里会不高兴。然而,按照柳家的规矩,这么做却是无可厚非的。“要是错过了这一次,再要专为她们开祠堂,怕是不能够的。”

    柳大太太的能力不容小觑,要不然,柳大老爷也不用费如此多的心机了。

    “我看,那天在老太太跟前说过继汶儿,大家商量开祠堂,怕是大伯就想到这个上头了。”

    柳二老爷想了想,觉得柳若姒说的也对,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天,柳大老爷、柳二老爷和柳三老爷聚在一处,商量开祠堂过继的具体环节,以及要邀请的客人名单,柳二老爷就觉得柳大老爷待他比平时还更加亲切了,闲聊的时候,柳大老爷还提到柳若姒,着实的夸赞。

    柳二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暗叹自家闺女果然都猜对了。

    到了开祠堂这一天,柳若姒起了个大早,打扮利落了,就到柳二太太屋里来。就有小丫头带了柳玉汶过来,柳玉汶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浑身上下的穿戴,玉佩、荷包、扇子等,俱都与柳家的几个少爷一样的打扮。

    柳若姒将柳玉汶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笑着点头。

    “果然拾掇的好。”

    柳玉汶就要成为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的嗣子,虽还没进祠堂,可已经从前院搬到了柳二老爷的院子里来住。身边一应伺候的人,也都安排妥了。

    这些都办的很快,因为大家很早之前就在准备了。

    柳二老爷从贴身的长随中选了两个老成的,负责跟柳玉汶外出、去宗学读书,另外还给柳玉汶挑了四个小厮,金木水土。服侍柳玉汶的小丫头是柳若姒帮着挑的,另外柳二太太又从自己身边的二等大丫头里挑了个年纪较长、最为沉稳妥当,叫芳巧的,去了柳玉汶的屋子里服侍。

    “这些都是极可靠的,再有缺的,慢慢的添置也不急。”柳二太太对柳玉汶道。

    所谓人靠衣装,柳玉汶经过这样一番打扮,再加上在柳家生活了一段时间,早就脱去了过去瘦弱的模样,粉雕玉琢,还带了些婴儿肥,看着就让人喜欢。

    柳二太太和柳二老爷看着都十分欢喜,柳若姒自然也很高兴。

    柳三老爷就打发人来请柳二老爷,说是到了开祠堂的时候了。柳二老爷忙正了正衣冠,与柳二太太一起,领着柳若姒和柳玉汶就往祠堂来。

    到了祠堂门口,一会的工夫,柳大老爷、柳三老爷、柳大太太、柳三太太就陪着柳老太太来了,后面跟着柳玉湘、柳玉海、柳玉海以及几位族亲。

    柳玉江还“卧病”在榻,因此不能前来。至于柳大/奶奶、柳若媛等人,则是被柳大老爷告知不必前来。

    柳大老爷一声令下,祠堂大门打开,众人簇拥着柳老太太就要往里走。

    “女眷们就在外头吧。”柳大老爷就道,“二太太和三丫头可以进来。”

    柳大太太和柳三太太就只得在祠堂门口站下。同是女眷,但今天是二房过继嗣子,因此,柳二太太和柳若姒能够进祠堂,也是情理之中。

    众人进了祠堂,拜过祖先像,一应繁琐的礼节过后,柳大老爷就取出家谱来,亲手修改。就在柳二老爷和柳二太太的名下,柳若姒的名字旁边,添了柳玉汶三个字,并用靛蓝画下血脉线。

    这是祖宗的规矩,也不只柳家如此。亲生的子孙,用的是红色的线,过继同族的嗣子,却要用蓝线标明,血脉清晰,不容紊乱。

    柳大老爷在家谱上落下最后一笔,就抬眼往柳二老爷和柳若姒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弟来看。”柳大老爷落笔,让柳二老爷上前看家谱。

    柳二老爷看见自己和柳二太太名下有了柳玉汶,心中高兴,随即就往柳大老爷和柳三老爷的名下看了看。

    “大哥的名下,还未添上婵儿吗?”柳二老爷就问了一句。

    “还没来得及。”柳大老爷立刻就道。

    “没有为她们再另外开一次祠堂的道理,不如就便……”柳大老爷这么说着,就向柳老太太行礼,询问柳老太太的意见。

    “与其以后再开祠堂,劳师动众,不如今天一起写了。……名分已定,合乎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柳大老爷就对柳老太太道。

    “依着你吧。”柳老太太就点头道。

    “是。”柳大老爷又向柳老太太行礼,这才重新拿起笔,就在他的名字旁边,又添了妾、金氏海棠几个字,然后在两人名下添了柳若婵的名字。

    写完了这些,柳大老爷也眉目舒展。他终于完成了一件心事。这件心事,在他的心里,已经存了三十余年。

第一二三章 心事

    写好了家谱,柳二老爷就领着柳玉汶拜祖先,又在祖先像前,向柳玉汶娓娓地讲述柳家的历史,以及历代祖先的事迹。

    “正直做人、努力读书,莫要辜负了列祖列宗。”

    柳大老爷见柳玉汶拜了祖先了,心中就想要金姨娘和柳若婵也来拜一拜,这样更加名正言顺,往后金姨娘和柳若婵在府里头,腰也能挺的更直一些。毕竟是记入家谱,且进过祠堂给祖先磕过头了。

    柳大老爷这么打算着,就招呼了个心腹的小厮来如此这般的嘱咐了。

    祠堂外,柳大太太和柳三太太带着一众丫头婆子站着。柳三太太与柳大太太不对付,一有机会就要讥讽几句,这个机会,柳三太太自然不会错过的。

    “我们老爷行三,我也就罢了。怎么大老爷也不肯让大嫂进祠堂去。就算是大嫂近来管家上出了不少的纰漏,惹怒了大老爷和老太太,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在众亲族面前,给大嫂难看啊。”柳三太太笑着对柳大太太道。

    柳大太太自然听出柳三太太话中不怀好意。

    “这是三太太不知道了。”柳大太太就嘴角含笑,“本来我是该进去的,只是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事先与老太太、大老爷说了,免了我进去站规矩。倒是三太太,离上次进祠堂,也有了些日子了,这次没进去,倒有些遗憾那。”

    这却是在提醒柳三太太二月里曾经跪过祠堂的事情。

    所谓打人不打脸,可这妯娌两个说话,却都挑着对方的痛处说。

    柳三太太听柳大太太这样说她,自然不肯就此罢休。

    “还没恭喜大嫂,屋子里多了服侍的人,那样千娇百媚的,还凭空多了个小闺女儿。再没有大嫂福气好的了。”柳三太太就道,“对了,大太太屋里的新姨娘闺名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做海棠。海棠这个名字,可听着有些耳熟。”

    柳三太太这么说,就打量柳大太太的脸色。柳大太太脸上努力镇定,但是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我记得,原先大嫂屋子里头,也有个叫海棠的,也是个姨娘不是?”

    柳大太太就变了脸色。

    “娘……”柳大太太正要发作,就听见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叫。

    柳大太太喘了口气,转过身,就看见是柳若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柳若娟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什么事,你怎么来了?”柳大太太就问。

    “……大姐儿突然病了,大嫂照看大哥哥,腾不出手来。我看着担心,过来告诉娘一声。”柳若娟就道,一边却用眼角扫了柳三太太一眼。

    “生病了,打发人叫太医来看就是。”柳大太太心里正不舒服,就有些不耐烦。不过转念之间,就又换了一副语气,“怎么竟病了,可是病的厉害?我去看看……”

    柳大太太就带着人往柳大/奶奶的院子里去了,这也是她想暂时躲开柳三太太的一个借口。

    柳大老爷打发了小厮出来,看见门口只有柳三太太,却不见柳大太太,就忙问了。知道柳大太太去看大姐儿了,那小厮却是心中欢喜,这下也不用再找人将柳大太太引开了,事情就便利了许多。小厮一溜烟地就往金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一会的工夫,柳三太太就看见金姨娘带着柳若婵,都打扮的规规矩矩、利利落落地来了。

    看着金姨娘带着柳若婵进了祠堂,柳三太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又往方才柳大太太去的方向瞄了一眼,忍不住又笑了。

    改过了家谱,拜过了祖先,大家从祠堂出来,就到柳老太太处稍坐。

    为了柳玉汶过继给柳二老爷,柳三老爷本来主张要办的热闹些,还是柳二老爷说不宜太过张扬,除了亲族的人,另外就只通知了与他平日非常交好的几个朋友,其中就包括工部侍郎刘毅及夫人赵氏。

    刘毅和赵氏夫妻两个都来了,刘同和刘和这对双胞胎自然也跟了来。

    柳若姒特意介绍了刘同、刘和与柳玉汶认识,因为嫌柳老太太屋里人太多,他们就往柳二太太的屋子里来坐了。

    刘同和刘和到了柳若姒这里,是一点都不拘束、见外的。柳玉汶是柳若姒刚过继来的兄弟,两人都对柳玉汶十分亲热。

    “……我们也在宗学,往后咱们多在一块……”刘同就拍着柳玉汶的肩膀道。

    “汶弟,别听他的。”柳若姒就道,一面瞪了刘和一眼,“你们要是敢勾引着汶弟贪玩、胡闹,我可不跟你们善罢甘休的。”

    “说的我们好像只知道玩似的。”刘同就笑道,“上次我们兄弟做的文章,先生还夸了我们的。”

    “是啊。”刘和立刻点头,又问柳玉汶,“汶弟,你们先生留了什么功课,文章出的什么题目,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少来。”柳若姒深知这双胞胎兄弟的性情,立刻笑骂道,“你们俩,可别想哄着我弟弟,让他帮你们做功课、写文章……小心我去告诉五婶子知道……”

    刘同和刘和就哈哈笑,都上前给柳若姒作揖。

    “你把我们也看的太坏了,我们并不是那样的人。”

    “汶弟,”柳若姒就将柳玉汶拉到跟前,告诉他道,“他们惯会哄人的,你年纪小,可别让他们哄了。他们要是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我。”

    “当亲兄弟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刘同和刘和都道。

    “刘大哥和刘二哥待我都很好。”柳玉汶就道。在宗学里,这兄弟两个知道了柳玉汶的事,对柳玉汶都很关照。

    “阿姒,我们九哥从北边回来了。”刘同和刘和就坐到柳若姒跟前,有些神秘兮兮地道。

    “你们九哥?”柳若姒挑了挑眉。

    “就是我们同族七伯,如今做着兵部左侍郎的长子,大名叫做刘程,几年前去了北边打仗,最近才回来的。”刘和就告诉柳若姒道。

    刘家是大族,在京城中也有几支。这做着兵部左侍郎的刘家,与柳家并不熟,柳若姒也只是恍惚记得,好像是听赵氏提起过。

    刘同和刘和却似乎对这位从战场回来的族兄非常有好感,且十分敬佩。

    “……教我们射箭,带我们去城外打猎……”刘同就道,说起这些经历,颇有些眉飞色舞。

    “对了,他还说认识二婶子和阿姒你。”刘同说着,突然就道。

    “哦?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认得这个人?”柳若姒惊讶道。

    “是这么回事,阿姒你那天出城,去庄子上,是不是马中了毒……”刘和就道,“九哥就是跟着永靖王府的小王爷一起回来的。”

    听双胞胎这么说,柳若姒才明白过来。

    只是那天报上名姓的只有荣成翰,跟着荣成翰的那几个人,柳若姒虽有些印象,但却分不清哪个是双胞胎口中的刘同。

    “那天乱糟糟的,他也没过来说话,不知道是哪个。”柳若姒就道。

    刘同和刘和就将刘程的样貌描述了一番,柳若姒想了想,才想起,好像是那个骑黄骠马,看着年纪略长的男人。

    “哦,原来是他。”柳若姒就道。刘程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与荣成翰带回来的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军汉相比,刘程好像温和了许多,但是说话的强调偏又有些油滑。

    “在军中久了……,你们别看着人打过仗了,比你们年纪大些,就什么都跟着人学。可要分得清楚好歹。”柳若姒毕竟还是关心刘同和刘和的,就告诫道。

    这么说着,柳若姒却又心中一动。刘程提到自己,只是说话中随便提到的,还是……

    “九哥说那天惊扰了婶子,要过来给婶子道扰的。”刘和就道。

    “哪里算的上惊扰。”柳若姒就道,“既然是你们的九哥,要来坐坐,我爹娘自然是欢迎的。”两家的交情,确实如此。

    “九哥说今天也许就过来。”刘同就道。

    “怎么说?”柳若姒就问。

    “你们是不是请了永靖王府的小王爷?”刘同就问。

    “是啊。”柳若姒点头。荣成翰如今是柳二老爷的入室弟子,在过继柳玉汶的事情上,又立下了大功。柳二老爷特意邀请荣成翰今天过来吃酒,不仅邀请了荣成翰,还让荣成翰将他那些军士也带来。

    当时荣成翰却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自己来就行了,不肯带那些人来。

    柳二老爷当然不肯,就追问缘故。

    荣成翰就说他那些军士们,长的粗陋,且在军中习惯了,都是粗糙的人,说是怕吓着了柳家的人以及宾客。

    荣成翰这么说,柳二老爷还是坚持请人都过来。为了大家都自在些,另外为荣成翰等人准备了酒席,不与其他人在一处。

    “九哥与小王爷交好,说是跟着小王爷一起来。”刘和就道。

    “哦。”柳若姒哦了一声,他总觉得,荣成翰说什么不肯带人来,其实不过是欲擒故纵。你看,一旦说开了,他带来蹭饭的人可不会少。

第一二四章 卧底

    “阿姒,阿姒。”刘同和刘和就跟柳若姒商量,“你把我们的坐席也安排到那边好不好?”

    柳若姒不由得瞄了一眼双胞胎兄弟,原来这两人说了半天,是不想跟大家一起坐席,要去跟荣成翰、刘程那些人一起坐。

    “你们去那边做什么?”柳若姒不肯答应,“都是些粗人,而且年纪都那么老了。还是跟大家一起坐,你们年纪又差不都,又都在宗学里上学,大家都熟。”

    刘同和刘和一会自然要跟柳玉湘、柳玉海他们坐一席的,都是少年人,且自小都认识。往常在柳家吃饭,也都是这样安排。

    “阿姒,你不知道,听着他们说话,很有趣的。”

    “其实都是很好的人,样子和咱们京城里的人不大一样。等过段日子,拾掇拾掇,也就一样了。”

    “听说那边特别请的杂耍班子,演的热闹戏文。”

    刘同和刘和就跟柳若姒要求,一定要去跟荣成翰和刘程他们一起坐。

    柳若姒有些无奈,她也知道,这兄弟俩最爱热闹,而且少年人,难免听了那些军中、战场上的事情,就热血沸腾地被吸引住了。要安排两个人去那边坐席,倒也不是不可以。

    被双胞胎兄弟央求不过,柳若姒只好点了头。

    “我不要你们去的,你们一会跟那些粗人,受了气,吃了亏,可别来抱怨。”柳若姒这么说着,一面就叫了小童十五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十五听了,忙去传话。一会的工夫就跑回来,说是安排妥当了。

    “好了,一会开席,我就让人带你们过去。”

    今天的宴席,一共分三处摆设。柳老太太院子里是一处,招待的都是女眷。另外花园东侧鹤轩是一处,招待的是男客。再有一处,则是设在花园西侧的水阁,就是专门招待荣成翰一伙的了。几处都请了戏班子,柳老太太这边是女眷们爱听的那些诸如小姑贤之类的戏码,男客那边则是满chuang笏、渭水垂钓之类的文戏。因为要招待荣成翰和他手下的一众人,柳二老爷专门打发了随从去请了京中有名的杂耍班子,除了安排有杂耍,还另有唱热闹戏文的戏班子,总之就是想到这些人大概不耐烦那些文戏,投其所好,也是一番感激和看重的意思。

    刘同和刘和见柳若姒帮他们安排好了,都喜笑颜开的。

    “你们刚才说,你们九哥跟你们提过我,他可问了什么没有?”柳若姒这会就想到刚才的疑问,向双胞胎兄弟询问道。

    刘同和刘和对视了一眼,都摇头。

    柳若姒对两人颇为了解,只看两人的神色她就知道,刘程必定问起了她。

    “你们俩,可长点儿心。但凡人问我,或者我家里的事,你们可别什么都说。”柳若姒就道。

    “阿姒,这个不用你嘱咐,我们又不傻,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那你们都跟他说了什么了?”

    刘同和刘和就都嘻嘻地笑。

    “阿姒,你那马中毒了,你也不肯跟我们说。还是听九哥说了,我们才知道,为你担心的紧。”刘同就道。

    刘程向刘同和刘和打听柳家的事,刘同和刘和都说了。

    “现在叔叔婶子过继了汶弟,你们往后也就好了。”刘和道。

    柳若姒暗自叹气,看来,刘程是知道了柳家的这些事情了。刘程知道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荣成翰知道了。那天荣成翰执意要帮着办柳玉波和马大/奶奶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因为事先知道了他们的难处了。

    “阿姒,以后要是有事,你打发人去叫我们。”双胞胎兄弟看柳若姒神色有些暗淡,都忙着说道,“我们现在也大了,要做什么,你尽管找我们。就算我们办不成,还能找九哥。……九哥很讲义气。”

    “口口声声说什么九哥,他才回来几天,就把你们都收买了去。”柳若姒瞪了双胞胎兄弟一眼。

    “九哥真是好人。”双胞胎兄弟嘻嘻地笑。

    这会工夫,柳二太太就打发了小丫头过来,说是就要开席了,让柳若姒带着双胞胎兄弟和柳玉汶赶紧过去。

    “我让人领你们去水阁坐席。”柳若姒就道,“一会婶子问起,我也替你们说了。”

    双胞胎兄弟见柳若姒这样,都忙打躬作揖,说记下了柳若姒的大恩了。

    柳若姒忍笑,一面心中却是一动。

    “……有什么好玩的事,你们听了,回来告诉我。”难道只许荣成翰通过刘程来打探她这府里的消息,她就不能让人打探荣成翰的消息了。双胞胎兄弟,正好安排过去做卧底。常言道,醉后讲真言。荣成翰那一伙一会喝的多了,又都是他们自己人,还有什么不说的。如果能够就此打探出荣成翰曾经有什么劣迹,到时候正好让柳二老爷疏远荣成翰。

    就是这样,柳若姒暗暗点头,一面又嘱咐了双胞胎兄弟一番。

    刘同和刘和就都点头,答应听到了什么事,回来必定告诉柳若姒。

    这样,打发了十五带着双胞胎兄弟去水阁,柳若姒则带着柳玉汶往柳老太太的院子里来。柳玉江还在卧病,祠堂没有去,宴席也参加不了,柳二老爷就嘱咐了柳玉湘,让他带着柳玉汶到众亲族面前拜见了,改换了称呼。一些重要的亲友那里,柳二老爷更是亲自带着柳玉汶去敬酒说话。

    两处的席面上都敬了酒,柳二老爷又带着柳玉汶去了水阁。

    柳若姒跟柳二太太,与赵氏等人坐了一桌。

    “怎么没见你们大太太?”坐上席,赵氏左右看了看,就有些奇怪地问柳二太太道。今天负责招待客人的是柳三太太,柳大/奶奶虽然也在,看着却没什么精神,说话做事也不像平时那么利落。

    “哦……,大郎病着,大姐儿今天突然也闹起了病。大太太最近身子本就不大好,刚才强支撑了一会,实在撑不住,老太太让她回去歇着了。”柳二太太就道。

    “哦。”赵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与柳二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竟没有再往下问了。

    席上还有其他女眷问起柳大太太,柳老太太、柳大/奶奶也是一样的答复。

    “今天我们二老爷、二太太过继了儿子,这是一件大喜事。大太太屋里也有件小喜事,”柳三太太却是借机跟人说了柳大老爷抬了金姨娘,“也赶巧了,一并就都上了家谱。”

    柳大太太那时为了躲柳三太太,去柳大/奶奶院子里看大姐儿。等她回来,正好金姨娘带着柳若婵已经在祠堂里拜过了祖先了。柳大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就厥过去了。

    柳三太太不计前嫌,上前就掐柳大太太的人中,硬生生将人给弄醒了过来。还将金姨娘和柳若婵上了家谱,拜了祖先的事,绘声绘色地又给柳大太太描述了一遍。

    “偏大太太这会走开了,不然在一边看着,也欢喜欢喜。”

    柳大太太眼前一黑,又厥了过去。

    这次柳三太太还想掐柳大太太的人中,柳若媛、柳若娟和柳大/奶奶赶到,好歹给拦了下来。如此,柳大太太就病了,被扶回了房里,宴席也不来参加了。

    柳三太太想起柳老太太的寿宴,她被禁足,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背后说她的事来,如今她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如此,今天来的众宾客女眷也就都知道了。

    柳大老爷宠新姨娘,柳大太太吃醋且失势,面子全无。

    吃罢了宴席,许多女眷都留下来听戏,柳二太太见柳三太太一个人也招待的十分周全,就同赵氏往自己屋里来说话。柳若姒自然也跟了一起回来。

    “……也算是尘埃落定,了了一桩心事了,我都替你高兴。”赵氏就跟柳二太太说话,“汶儿那孩子,长的端端正正的,说是在宗学里很不错。我看着,是个不错的孩子。好还养大了,往后也是臂膀、依靠。”

    “再有,这件事定下来,也免得你们……”赵氏往柳大太太院子的方向瞄了一眼,“再生出什么心思来。”

    柳大太太、柳玉江、柳大/奶奶盯着柳二老爷的嗣子的位子,这在赵氏,并不是什么秘密。

    柳若姒在旁边听着,就有些感慨。前生,赵氏和柳二太太也是好友,几乎无话不谈,但是却从来没有涉及过这个话题。不是赵氏没有察觉这件事,而是柳二太太从不愿意提这件事。那时候,柳二太太对柳大太太、柳玉江等人根本就没有戒心。在柳二太太心目中,赵氏虽是好友,但是柳大太太、柳玉江、柳大/奶奶更是她嫡亲的家人。

    所谓疏不间亲,赵氏即便有什么话要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直言不讳了。

    而现在,柳二太太对柳大太太、柳玉江和柳大/奶奶有了戒心,一些事情,就肯跟赵氏说起。赵氏也常替柳二太太忧虑。

    只有站对了立场,才会有更多的朋友和帮助。就比如说现在的柳二老爷、柳二太太,还有柳若姒。

第一二五章 生隙

    柳若姒在屋里陪着柳二太太和赵氏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嬉笑声。赵氏听见了,就笑骂皮猴子,原来是刘同、刘和两个也从席上下来,又来找柳若姒。同来的,还有柳玉汶。三个人,尤其是柳玉汶的小/脸红扑扑的。

    柳二老爷带柳玉汶去荣成翰那边的席上,柳二老爷很快就回来了,却将柳玉汶留在了那边。

    这肯定是被那群没规矩的坏家伙给灌了酒了。柳玉汶才十岁!

    三人进来,就给柳二太太和赵氏行礼。刘同和刘和嘴里不住地说话,柳玉汶却安安静静,只是红着脸嘻嘻笑。

    “是喝了酒了?”柳若姒忙就问道。虽说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柳玉汶要给亲族长辈们敬酒,然而大家知道他年纪小,都不肯让他喝的。

    “只喝了一盅酒。”刘同和刘和就忙说道。他们就是看着柳玉汶似乎醉了,所以才送了柳玉汶回来。

    柳若姒就看柳玉汶。

    柳玉汶点头。

    “三姐姐,没喝多,就喝了一盅。”

    “也罢了,喝一盅就喝一盅吧,不算多。毕竟是个哥儿,你父亲也说,要他多跟小王爷那些人接触接触,免得念书念呆了。”柳二太太就怕柳若姒说柳玉汶,忙出声解围。

    柳若姒也并不是要说柳玉汶,听柳二太太出声,只好不再询问,只忙叫丫头们送了醒酒汤上来,给刘同、刘和和柳玉汶喝了。

    “这孩子,长的可真乖。”赵氏就拉了柳玉汶到跟前,上下打量,又摩挲他的头,“往后跟你两个哥哥在一块,他们欺负你,你尽管告诉婶子,婶子打他们板子。”

    刘同和刘和在旁边就吐舌头。

    柳二太太见柳玉汶这半天也累了,就忙招呼了丫头过来,带了柳玉汶下去歇息歇息。

    “……小心看着他睡觉,别吹了风,别让那蚊虫咬了……”柳二太太殷殷地叮咛了半晌,才放了人离开。

    “你呀,真是一片慈母心肠。”赵氏就对柳二太太笑道。

    “别说如今是我的儿子,就不是,他那个身世,还有那个性情,我也一样疼他的。”柳二太太就道。

    “这也算是好心有好报了。”赵氏点头道。这是说当初柳二太太和柳若姒遇到柳玉汶,并接济了柳玉汶的事情。

    好心有好报,这句话说的不错,但却只能算说对了一半。好心,要用在正确的地方、正确的人身上,才能得到好报。如果用错了地方,给错了人,那就是另一个中山狼的故事了。

    赵氏要和柳二太太说话,就嫌刘同和刘和兄弟俩在跟前吵闹。

    “我带他们到那屋里去。”柳若姒就道,一面起身,将刘同和刘和带到旁边屋子里坐了。

    两兄弟毕竟也年纪小,并没喝什么酒,只是开心。看来,那边酒席上还是有稳妥的人的。柳若姒这么想着,就让小丫头又送上冰镇的酸梅汤,并一些新鲜的果子来,给这兄弟俩吃。

    “这回可玩高兴了。”柳若姒看着兄弟俩吃果子,就笑道。

    双胞胎兄弟就笑。

    “可听了什么好玩的,说给我听听。”柳若姒就道。

    听柳若姒这么问,双胞胎兄弟都点头,抢着告诉柳若姒。他们是听到了许多好玩的事情。柳若姒静静地听着,一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许多所谓好玩的事情,却多是荣成翰等人在海州卫如何与蛮人打仗,立下了什么战功。

    当然也有些军中的趣事,便是柳若姒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只是,她所期望听到的荣成翰的把柄、恶性,却是一点儿也没有。

    不仅如此,这兄弟俩经过这次酒席,似乎还跟荣成翰等人混熟了,称呼上都变了。

    “什么荣三哥、杜二哥,周五哥的,说的都是谁?”柳若姒听了半晌,就问。

    双胞胎兄弟告诉他,荣三哥说的自然是荣成翰,杜二哥却是那个长的黑矮的壮汉,叫做杜兴周,还有一个刀疤脸的就是周五哥,名字叫做周满仓。

    对这两个人,柳若姒也是有些印象的。杜兴周,就是那个擅长养马,确认柳二太太的马是中了毒马草的毒的人。而周满仓,则是那天带人抓了金管事,救回了柳玉汶几个侄儿侄女的人。

    据刘同和刘和说,这两个人,都是军中的百户,其中周满仓还是永靖王妃的家将之子。北边战事平息,这两个人就打算追随荣成翰。

    这几个人,包括刘程,都是阎王殿前打过无数次滚,结下了过命的交情。

    刘同和刘和对此非常羡慕。

    “你们好是好好读书吧,若是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别说五婶子,五叔也是不让的。”柳若姒觉察到兄弟俩的想法,干脆迎头给了两人一棒。

    柳若姒说的是实情,双胞胎兄弟顿时就有些打蔫。

    不过,他们本就是没什么城府又乐天的性子,一会的工夫,又都喜笑颜开了,就跟柳若姒比划,说请来的杂耍如何如何有趣,还有武生戏多么的精彩好看。

    正说的高兴那,外面就禀报说柳若姗来了。柳若姒忙让人将柳若姗请进来。

    柳若姗进门来,跟柳若姒行了礼。刘同和刘和就都站起来,管柳若姗叫四姐姐。

    柳若姗极大方,且和双胞胎兄弟的脾气相和,见他们在,也一点没有什么不自在。

    “三姐姐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柳若姗坐下,就笑着对柳若姒道。

    “倒是想叫你,只是却找不到你。”柳若姒也笑,“你又跑去哪里玩了?”

    柳若姗扑哧一笑,正要说,又瞅了双胞胎兄弟一眼,随即才附在柳若姒耳边,低低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哦?”柳若姒就是一惊。

    双胞胎兄弟见柳若姗是要跟柳若姒说悄悄话的,两人在屋子里也坐不住,就都站起身。

    “要去哪里?别再去席上了,又要喝酒。”柳若姒就问,“汶弟歇息去了,我让人带你们去找二哥哥,还有四弟吧。五叔他们应该是去前头书房了。”

    “那去找二哥哥玩去。”双胞胎兄弟就道。

    柳若姒就打发了人带双胞胎兄弟出去了。

    送走了双胞胎兄弟,柳若姒才又问柳若姗。

    “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柳若姗就眨了眨眼睛道。

    原来在席上,柳若姗并没有跟柳若姒坐在一处,而是跟柳三太太一起。酒席吃到一边,柳若姗就瞧见柳若媛和柳若娟离了席。

    “我让丫头看着她们些,还以为她们回屋了那。”柳若姗就道,长房如今病了那么几个人,柳若媛和柳若娟无心吃酒看戏,早一点回去也在情理之中。然而,柳若姗派出去的小丫头回来禀报,说这姐妹俩并没有回屋,“……是往水阁那边去了,鬼鬼祟祟的……”

    水阁那边,坐的可不就是荣成翰那一伙人吗。

    柳若姗干脆也不吃酒看戏了,就带着两个丫头悄悄地追了过去。

    “我就说她们是去偷看永靖王府的小王爷的,果然没错。”柳若姗就笑。

    “你抓/住了她们,她们怎么说?”柳若姒就问。

    “我去的时候,她们正往回走。”柳若姗就道。

    “这样快就往回走了?”

    “她们自然不是情愿的。”柳若姗又笑,“我问了水阁那边伺候的人,原来呀……”

    柳若媛带着柳若娟去水阁,确实是去偷看的。可是水阁里坐的一班汉子,却都不是平常人。水阁那个地方,周围也并不好躲人,因此,两个人刚靠近,想要偷看,就被水阁里的人发现了。

    发现了也就罢了,还被杜兴周给叫了出来。

    “哈哈哈……”柳若姗笑的前仰后合的。

    那一班差不多都是粗糙人,若是换做京城里别府的子弟,即便发现,也轻易不会这般直接叫出来。

    被人发现了,柳若媛再厚的脸皮也不好再偷看,只好回来。

    而在回来的路上,却出了事。

    “我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大姐姐的裙子都湿/了半幅,正站在那里骂二姐姐,说是二姐姐推的她,还说多亏水浅,丫头又很快拉了她上来,不然她就被淹死了……”柳若姒告诉柳若姒道。

    “竟有这样的事!”柳若姒纳罕,“那二姐姐可承认了?”

    “并没有,二姐姐在哭,说她没有。”柳若姗就道。

    “哦……”柳若姒就沉吟起来。

    “大姐姐却偏说是二姐姐不安好心推的她,还当场打了二姐姐一巴掌!”柳若姒又道。

    “呵!”柳若姒皱眉。

    “三姐姐,你猜不到,二姐姐是怎么做的?”柳若姗就道。

    “二姐姐怎么做的,她可是还了手?”

    “并没有,那样倒好了。”柳若姒摇头,“二姐姐又说不是她推的,说要以死明志,就跳了水。”

    “啊?”柳若姒大惊,“可救上来了?”

    “旁边有丫头,拉住了她,不过,也弄得裙子上湿淋淋的。”柳若姗就道,“还惊动了水阁里的人。”

    刘同和刘和虽带着柳玉汶回来了,荣成翰等人却还在水阁里喝酒。

    “我娘已经带人过去了,我特意来告诉伯娘和三姐姐。”柳若姗就道。

    “先不要告诉我娘……”

第一二/六章 是非

    柳若姒想到赵氏还跟柳二太太在一起,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告诉了比较好。今天是过继柳玉汶的好日子,柳若媛和柳若娟却闹出这样一桩事情来,而且还闹到了荣成翰那伙人面前,柳若姒暗暗的皱眉。

    “我跟你去看看。”柳若姒就起身道。

    柳若姒跟着柳若姗,就往后面花园里来,刚走到园子门口,就看见柳三太太带着人出来了。柳若姒和柳若姗忙迎上去。

    柳三太太身后跟着的,正是柳若媛和柳若娟。正如柳若姗诉说,两个人的裙子都湿淋淋的,柳若媛气鼓鼓地,柳若娟也是满脸通红,还面带泪痕。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柳三太太看见柳若姒和柳若姗,就道,一面冲两人招招手,让两人跟在她身后,“走,上大太太那里去。这两位大姑娘,我是说不听的。这糊涂官司,我竟也断不清楚。只能交给大太太,凭她决断了。”

    说到最后,柳三太太不由得笑了两声。哪里有一丝一毫烦恼的样子,分明是十分高兴。

    柳若媛和柳若娟闹出这样一出,是极丢脸的事情。柳三太太就这样将两人带到柳大太太跟前去,却是要去嘲笑柳大太太,下柳大太太的脸的!

    柳若姒这么想着,又往众人身后瞧了瞧,并没有瞧见荣成翰等人的身影。

    “婶子。”柳若姒走到柳三太太跟前,低声道。

    一家子怎样都还好说,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要护着柳家的体面的。柳三太太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用柳若姒多问,她就明白了。

    “你/娘知道了没有?放心吧,别看小王爷年纪极小就去打仗,可是极体面的人。”柳三太太就告诉柳若姒,柳若媛和柳若娟闹起来,是惊动了荣成翰等人。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有人落水,有危险,所以赶了过来。不过,等看到并没有危险,人家扭头就走了。

    “连多看一眼都不曾多看的。……管这两个贱丫头存的是什么心思,哼。”柳三太太说着话,冷冷地扫了后面的柳若媛和柳若娟一眼。

    柳三太太想要好好教训柳若媛和柳若娟,还不仅仅是因为要扫柳大太太的面子。这姐妹俩这么做,她们自己的脸不要了,却同时也影响了柳家其他女孩子的声誉。

    大家一路就往柳大太太的院子里走,柳若姒不由得又扫了柳若媛和柳若娟一眼。柳若娟还在不住地擦眼泪,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柳若媛却毫不在乎,感觉到了柳若姒的视线,她还挑衅地回瞪了柳若姒一眼。

    柳若姒收回目光,心中不由得寻思起来。柳若媛和柳若娟这么做,难道是看上了荣成翰了。柳若媛第一次去偷看荣成翰,还可以说是女孩子家好奇,虽然这在女孩子身上,已经是非常的大胆,不和规矩。可是第二次,又去偷看,被发现了,悄悄走开就是了,走了不远,却又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这也不怪柳三太太那样猜疑了。

    似乎是不经意间,有一些事情就改变了。前世的时候,柳若媛可是一心只想要嫁进贞定侯府的。如今,她竟对荣成翰动了心思?柳大太太知不知道柳若媛的心事,柳大太太又是什么立场那?

    一会,就到了柳大太太的院子,看门的丫头还想拦着柳三太太,说柳大太太睡着。不过柳三太太根本就不在意,径自往里走。走到正房台阶下,柳三太太就冲着屋里面抱怨。

    “哎呦,咱们家的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我竟管不了,只能来找大太太。也只有大太太这做亲娘的说的话,还怕两位姑奶奶会听那。”

    柳大太太就算再不想见柳三太太,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打发丫头出来迎接。

    柳若姒跟着柳三太太进了屋,就看见柳大太太躺在榻上,正慢慢地起身,似乎是刚被吵醒了的样子。屋里伺候的丫头也都忙着跟柳三太太解释,说是柳大太太喝了安神的药,刚才实在是睡下了。

    “大嫂,我知道你心里不自在,可别怪我这个时候还打扰你。实在是这个家,没有大嫂不行啊,非乱了不可。”柳三太太就亲热地坐到柳大太太跟前,“不说别人,就说大姑娘和二姑娘,哎呦,这都闹到亲戚朋友们眼跟前了。”

    “亲戚朋友们都知道大嫂贤惠,不会说大嫂不会管教,只能说我管家管的不好,大姑娘、二姑娘丢了自己的脸,也将柳家的脸都给丢进水塘里了。”

    柳三太太噼里啪啦,上来就是一大串的正反话,说的柳大太太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三太太,究竟是什么事,姑娘家的脸面是大事,三太太还是长辈,这样做派,可让人怎么想,怎么看那。我有不对,三太太尽管对着我。”柳大太太也没有了平常的好脾气,话里也锋利了起来。

    “呵呵……”柳三太太就笑了,竟没有再与柳大太太在口舌上争锋,只是将柳若媛和柳若娟如何去水阁偷看,又如何吵闹起来等事绘声绘色地说给柳大太太听了。

    事情从柳三太太嘴里说出来,难免就有许多添油加醋、夸张润色的成分在里头,柳大太太听得恼羞成怒,几乎又厥了过去。

    “你、你们……”柳大太太颤抖着手指,指着柳若媛和柳若娟。

    若是往常,柳大太太还不至于这么容易上火,但是今天,很多事情都赶在了一起,又有柳三太太在这里挤兑,柳三太太也失去了平时的镇定和算计。

    “娘,并不是三太太说的那样。”柳若媛就忙道。

    柳三太太带着她们回来,原本说是要为她和柳若娟分出了是非,可到了柳大太太跟前,却说她们丢了柳家的脸,完全不提分辨是非的话了。柳若媛这个时候,才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柳三太太的深深的恶意。

    “……酒席上闷了,和二妹妹随便在园子里走走。看见水阁里坐着人,我和二妹妹立刻就回避了。”柳若媛三言两语,就将偷看的事情撇清的干干净净。

    柳大太太这个时候也略镇定了一些,听柳若媛这么说,就点头。

    “三太太,想是你误会了孩子们。宴席安排,都是三太太你在操持。她们两个这几天就在屋子里,能知道什么。无疑撞上了,也是没奈何。……老太太教导长大的,如何不知道避讳、礼数。三太太不知道听了哪个奴才胡说,就不信自家的姑娘了。……于三太太也没什么好处。”

    “大姑娘这么做,可也不是第一回了。大太太这些话,哄的了我,可哄的了外人。咱们家里,再怎样,也要护着她们。可到了别人的嘴里、耳朵里,可就没这么便宜了。”柳三太太冷笑道。

    “清者自清,想那有规矩的人家,也不会乱说话,坏别人家女孩儿的声誉。”柳大太太就道,这话说的似乎很冠冕堂皇,然而却不能掩饰柳大太太此刻的色厉内荏。

    柳大太太也是有些心虚的,柳若姒在一边就看出来了。

    柳大太太这样说,柳三太太就将脸上的笑容收了。

    “不愧是母女,都是一样的伶牙俐齿。我也不和你们搅缠,怎么个打算,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只先把丑话说在头里,要是你们再这么不管不顾,自己不要脸,还要带累一大家子,到时候,我可不认得你是谁了。便是老太太,这种事情,也护不得你们!”

    柳三太太说话间,狠戾毕现。

    柳三太太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就比如在牡丹的事情上,她就能做的那样狠绝,不顾及后来柳老太太的怒火,也不顾忌所谓的规矩礼法。如今,如果牵涉到了她的子女,柳三太太只会更加狠绝。

    柳三太太撂下了狠话,柳大太太心惊不说,柳若媛和柳若娟也都变了脸色。她们都知道,柳三太太是个能不管不顾下狠手的人。

    柳三太太见这母女三个将她的话听进去了,竟又换了笑脸。

    “不管怎样,这段公案,还得大太太决断决断。要是大太太也决断不了,就只要去找老太太、大老爷来决断了。”这说的是柳若媛说柳若娟推她入水,柳若娟否认的事情。

    “不过是姐妹间拌嘴,三太太小题大做了。”柳大太太就道,这件事,即便是她私下里为柳若媛和柳若娟分辨,却还是想先推搪走柳三太太。

    “大太太,不是我说话难听。便是大太太一贯这样纵容、糊涂,才会让大姑娘和二姑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柳三太太却不客气地道,“那落水可是闹着玩的?差点丢了性命,在大太太看来,竟然是小事了?”

    “大太太这般不将人命当回事,我却不能。想来,老太太、还有老爷们也不能吧。”

    “要是我记的不错,大姑娘和二姑娘小时候就有过一回落水,那回是二姑娘,一开始说是大姑娘推的她。再近一些,便是咱们家三丫头,是被人从桥上推落的,要不是她奶嬷嬷护着她,如今还有命在那!这些,i大太太眼里,莫非都是……小题大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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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闺介绍:
新婚不满两载,风刀霜剑,香消玉殒。心怀不甘的柳若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重生到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清晨……深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