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转折
无末将这官大人擒在手中,如同拎一只小鸡仔一般抓着他来到族长面前。
族长示意无末放开这官大人,无末这才将小刀收起,将那官大人扔在地上。
这大人浑身哆嗦地倒在地上,泥土混着尿湿了的官袍,身上已是脏污不堪,不过他还是强自道:“普、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你们要怎地?造反不成?!”
族长摇头,对这狼狈不堪的官大人一拜,这才缓缓道:“大人,我们望族人一向老实本分地守着这片土地,如今也绝对不敢冒犯大人。”
这官大人见族长话语中意思,知道自己这条命或许是能保住的,当下强自镇定下来,擦着汗道:“那,那你要如何?”
一旁无末冷哼一声道:“这位大人,你可知这附近一共有多少只狼吗?”
官大人见无末说话,顿时瑟缩了下,他已发现,此人浑身野性,目光冷锐,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便赶紧道:“多,多少?”
无末抬眸,望向不远处前爪着地而立的小黑,偏偏小黑这时也微睁开双目望过来。
四目交接间,无末眸底泛起一抹温暖。
不过这抹温暖在望向地上的官大人之后了无踪迹,他冷然道:“狼王派出三路狼队,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前来,将这里已围得水泄不通。每个狼群有狼四百只左右,所以这里有一千多只狼——”
他停顿了下,狠厉地望着官大人,轻飘飘地吐出下面的字眼:“一千只饿了的狼,等着吃肉。”
这个“吃肉”一出,可怜的官大人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肉疼,他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阴测测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偏偏就在这时,在场的三位巨狼也都看过来,扫过官大人的时候微迷的眸子里颇有些不屑,看来让它们三位吃这个官大人的肉,也是不愿的。
他一个激灵,噗通跪到族长大人面前,痛哭流涕:“族长,我是受了一些卑鄙小人的蛊惑才来到这里的,我就是为了贪点金子啊,族长大人你饶了我的性命吧,我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回去之后一定备了重礼前来相谢!”
这时后面的木羊忽然大声道:“族长,万万不能饶了这群恶人,今日若是放走他们,它日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族长往后扫视了一眼,木羊顿时没声了。
族长抬眸望向一旁的无末:“无末,你认为呢?”
木羊一听这话,顿时双目圆睁。
无末抬眼看向四周,只见这官大人带来的官兵也有几百人之多,略一沉吟道:“族长大人,这件事是因为迎春而起,无末认为还是应该设法找到迎春,才能给这位大人一个交代。”说到“交代”的时候,他锐眸扫过迎春的夫婿,那夫婿顿时浑身发冷,打了一个颤。
族长听了,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既然因为迎春而起,我们便要查清楚,给这位官大人一个交代。”说着他向官大人一拜,恭敬地道:“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那官大人此时还能有什么以为如何,不过是连连点头答应:“对对对,搞清楚那个迎春怎么回事,最好不过,那就一了百了了,对对对。”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道:“迎春的事,我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望过去,只见苏老爹在半夏和忍冬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后面还跟着阿诺。
却原来半夏拿了无末要的长矛后和阿诺一起过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忍冬扶着自己的父亲正往神庙方向走来。这苏老爹恍惚醒来,听说官兵为了迎春围住神庙,执意要前来说清楚,忍冬只好扶他过来。
半夏原本担忧父亲安危不想让他过来,谁知后来却见得群狼围庙,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便扶着父亲一起过来。待到走近神庙,众狼闻出他们是望族人,竟放他们进来,而那些官兵早已屁滚尿流,哪里还有力气阻拦他们呢。
苏老爹经过迎春夫婿身边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袖子就要去打他。半夏忙阻拦道:“爹爹,何必自己去打,你身子虚弱,还是好生歇息,若是真要打,女儿替你打来便是。”说完她转身从阿诺手中接过长矛,两手握紧劈头盖脸打在迎春夫婿身上。
她对这个男人也是气恨的,姐姐原本只不过是个有点虚荣的小姑娘罢了,但自从爱上这个男人,却越来越不像话,如今竟然帮着外人背叛自己的祖宗。
这迎春夫婿万没想到这个大肚子女人竟然说打就打,没防备间被这长矛打得皮青脸肿脑袋发晕,那叫一个疼,疼得他脸上没了血色,但当下形势不饶人,他也不敢反抗,只好苦着脸在那里忍着。大丈夫能受□之辱,被个小女子打一顿又算得了什么,来日方长!
几个人越过这迎春夫婿,来到族长面前,见过了族长,苏老爹这才对那官大人道:“大人,迎春是小老儿的大女儿,她前些日子确实是在村里走失的,可是望族人绝对没有苛刻她半分,还请大人明鉴。”
官大人脑中一片浆糊只想着赶紧从这鬼地方逃走,此时哪里还去明鉴什么,只一连声道:“明白,明白,你这做父亲的断断没有加害自己女儿的道理,都怪我一时糊涂,误听了奸人之言。”
族长却正色对官大人道:“大人,虽说你青天之眼足以明是非,但我们还是应该把迎春找出来,好给你一个交代。”
官大人没想到这族长这么啰嗦,他早说了一切和望族人无关了他还要怎么样?怎么还不放自己走?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苦着脸道:“族长,请问怎么个交代法啊?”
族长大人环视众人后,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众多儿女包括费,自己的孙辈包括木羊木娃等人,甚至还包括那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妻子。
老妈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无末身上。
族长大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火光闪跃,群狼伺立,无末如同一棵树般笔直地立在那里,黑色的发随风舞动,他就如同闯入人间的一只野狼,锋芒毕露气势磅礴。
他回忆起了自己最小的女儿阿水,那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孩儿,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狂野的男儿?
他的目光也渐渐移到了半夏身上,那是一个外表清秀,内心勇敢的姑娘。从她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她身上仿佛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也许正是那种力量,才使得她勇敢地嫁给那个遭人冷落的无末吧?
他长吐了一口气,摸了摸白色的胡须,庄重地道:“无末,半夏,你们过来。”
无末和半夏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老族长这时候让他们过去,不过还是一起走到了族长面前。
苍老的族长凝视着透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的无末,慈爱地问道:“无末,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小的女儿生下的孩子。”
无末闻言,眉头顿时皱起,薄唇轻抿,不情愿地道:“我知道。”
族长睿智的眸子里布满了哀伤:“那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外爷爷?”
无末的背僵了一下,他的目光移开,却正好看到一旁含着泪的老妈妈正期盼地望着自己。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闭眸,再睁开,他感到身边的半夏握住了自己的手,试图安慰自己。
半夏的手那么柔软温暖,这让他感到轻松了许多。
不过他望着眼前白发白须的老人,冷硬地摇了摇头:“以前我的亲人是狼,现在只多了半夏。”
他的声音开始僵硬固执,不过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又低落起来。
清爽怡然的山风夹杂着水汽吹过,周围安静的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这一千多头狼,静静地立在这山野中,却不曾发出一丝的声音。
小黑睁开微绿的狼眸,遥遥望向无末。
他们是吃着同样的奶,住在同样的狼穴里长大的异世兄弟。
小时候一起挨过饿受过冻,尚且弱小时也曾一起遭受过头狼的欺凌。
它熟悉他的声音他的气息,能听出在他心里那浓浓的悲哀,那是无末说不出口的哀伤。
小黑仰起高傲的头,孤冷的眸子望向耸立在火光中的古老而破旧的神庙。
而此时的半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忍心去看族长写在脸上的失望,以及老妈妈那流泪的双眸。
她想着,这件事终究要对无末慢慢诱导的,他的心对外界仿佛筑造了一堵坚冰的墙,若想融化绝非一日之功,总不能操之过急。
白色胡须的老人收敛起内心的失望和悲怆,他郑重地道:“无末,半夏,你们看看,这里是神庙的大门。”说着这话时,他手指着后方。
在他的后方,拿了刀斧石头的望族人保卫着的,正是望族人的神庙,也是上古山的神庙。
他的手指所指到之处,望族人让开一条通道。
族长望着无末夫妇二人,庄严肃穆地命道:“现在,你们二人进去,去找一找里面到底有没有失踪的迎春。”
他目光扫过一旁犹自胆颤的官大人:“记得看清楚些,若是有,一定把她带出来。”
无末和半夏万万没想到自己二人竟然要进去找迎春?神庙不是只有族长才能进去的吗?
可是族长没有任何解释,他指了指那里:“去吧。”
无末和半夏只好点头应道:“是。”
33神庙的秘密
无末牵着半夏的手,两个人走到神庙前。神庙大门是用山上的杨木做的,上面刻画了许多奇怪的图案。因为年代太过久远,那些刻画的图案已经模糊,且上面布满了灰尘。
无末伸手推开大门,古老陈旧的庙门发出咯吱的一声,门开了,浮土散落,一股陈腐的气息迎面而来。无末领着半夏,小心地跨入,仿佛跨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身后,大门被再次关上,神庙内一片黑暗。
半夏不禁靠得无末更近:“无末,我们该怎么办?”
她只凭着刚才那一眼的印象,隐约记得正前方是个案几,案几上应该供奉着剑灵和地奴老祖宗的刻像。
无末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别怕,我好像感觉到了出口。”
他凝神侧耳片刻,便牵着半夏的手,缓缓向前移动。
黑暗中,半夏隐约感觉无末领着自己绕过那个案几,来到了案几后面。
无末柔声道:“别怕,这里好像有细微的风吹过来,应该是一个通道。”
半夏恍然:“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在街上,有老人瑞讲故事,曾经说过神庙是通向一个山洞的。”她猜测道:“咱们以前听到这里的鸣剑之声,可能就是在那个山洞里发出来的。”
无末点头:“好,我扶着你,咱们慢慢走过去。”
其实无末这时候也是疑惑的,如此黑暗的情况下,自己是凭了异乎常人的嗅觉才找到入口的,可是迎春呢?她只身进入,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点燃火把,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无末和半夏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摸索着向前走。
顺着那个通道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没路了,无末凝眉沉思片刻,让半夏抓着自己的衣服,自己则放开两手在这附近摸索,片刻之后,他摸到面前仿佛有道门,推开。
推开之后,两个人顿时眼前一亮。
面前是一个偌大的山洞,山洞有他们数个茅屋那么大,对面有个通道继续前行,而在山洞石壁上镶有许多硕-大的夜明珠,灿灿生辉,将整个石洞照耀得犹如白昼。两个人走进石洞,很快便被正中央的一个石台震惊了。
只见石洞的中央,有一个用青石垒砌的方形石台,石台上有两个红色的石托,石托上则摆放着一把剑。
这把剑非常奇异,乍看之下只觉逼人白光射来让人不敢直视,可是凝神再看时,却又感觉不到什么,只有一把剑安静地躺在那里而已。
古老的剑身是暗黑色的,犹如罕见的黑曜石般,流淌着黯淡而神秘的黑芒。
可是这把黑色的剑却是插-入一个玉白色的剑鞘中。这剑鞘如同白玉石雕刻的一般,通体无一丝纹饰,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那把玄黑古剑笼罩在其中。
无末当即皱了下眉:“很奇怪……”他低声喃喃地道。
半夏心中也觉得奇特,她望着那把南辕北辙却又奇异和谐的古剑,只觉得神思恍惚,仿佛有什么摄去了她的心神,一时之间控制不住竟然鼻息急促,两颊也泛起了潮红。
无末皱眉,忙握住半夏的手,沉声道:“别看了,这剑古怪得很。”
半夏长吸了口气,放松身体收敛心神,慢慢感觉好多了,这才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剑灵?”
无末心中却想的是:“之前所听到的剑鸣之声,莫非就是这里发出的?”
两个人对着那古剑看了许久,最后心意相通间,对视一眼,手拉着手拜了三拜,这才缓缓离开继续向前走。
前面的通道变得坎坷起来,仿佛是在石头中硬凿出的一条山路,无末猜测道:“我们也走了许多的路,或许已经走到了上古山下面。”
半夏也觉得神奇:“谁也不曾想,竟有人曾在上古山下凿了通道呢,也不知道这条道通向哪里?”她停顿了下又道:“也不知道大姐她到底怎么样了。”
无末摇了摇她的手,安慰道:“继续往前走,总能找到的。”
半夏点了点头,两个人继续前行,这时山路崎岖,偶尔还有凸出的尖锐石块,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要磕碰到的。无末怕半夏受伤,便小心地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自己张开胳膊先扫除障碍。
如此行了片刻,半夏是毫发无伤,无末却已是磕到了几次胳膊。半夏不免心疼:“走慢些吧。”无末却摇头无所谓地道:“这些石头算得了什么,和我对碰,还不知道疼得是谁呢。”
这话说出半夏不免想笑又心疼,不过看看一旁,确实也是,被无末碰到的凸出的石块有的甚至都要滑落了。
就在这时,两人眼前豁然又开朗起来,只见这里是一个和方才差不多大小的山洞,山洞里也镶嵌了夜明珠。
这个山洞里没有剑,环视四周,只见石壁一处刻了一副画,两个人走近了仰脸细瞧。
只见画上是一个手持莲花的女子,那女子清丽脱俗,姿态曼妙,垂眸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别说男人,就是半夏这样一个女子看着都不禁痴了。看了许久,她猛地反应过来,不觉脸红,却原来她盯着那女子之时,竟然想起了许多旖旎之事。
她侧脸看一旁的无末,谁知无末并未看那女子,只是盯着一旁的刻字瞧。
半夏也去看那字,可惜太过模糊,而且仿佛被人用刀划过一般,根本看不清楚。
半夏小心地瞅着无末,眼珠转了转问:“无末,你不觉得这墙壁上的女子很是……很是迷人吗?”连她这个女子都看得脸红,为何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末移动目光来到这画像上,点头随口说:“是,是迷人。”说完又去研究旁边的那些模糊的字迹了。
半夏心中顿觉哭笑不得。
无末研究一番无果后,终于还是再瞅了眼那画像,细细一看之下不觉皱眉:“我怎觉得这个女子有些傻气?”
傻气?半夏不解,再看过去:“我只觉她妖媚迷人,却不曾觉得傻气。”
无末听着这个,摇头道:“罢了,我们继续走吧,这个实在看不明白。”
半夏抿唇笑了下,点头道:“好。”
两个人走出这个石洞之时,猛发现石洞口竟然是有一个雕像的,只不过那雕像隐藏在暗处因此刚才没注意到罢了。
当下二人蹲下来细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竟然和外面供奉的地奴老祖宗是一样的长相呢,而且这个更加逼真,那眉毛胡子分毫毕现,犹如真人一般!
半夏见此,不禁道:“族长让你我进来这神卯中,那你便是下一任的族长了。这地奴是你我的祖宗,总是要拜上一拜的。”
无末点头称是,当下对着这石像又拜了三拜。
行完礼后,这才继续往前走,此时的路却是略陡向上的,走了没多久便隐约听到了咕咕流水声,无末侧耳倾听一番后道:“这里应该是上古山的后山,我们快要走到地面上去了。”
半夏听他这么说心里隐隐担心起迎春,眼看着这山洞都要走出来了,怎么还不见她踪迹?她到底在哪里?
无末见半夏神情,只以为她累了,便要背着她走。半夏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凸起的,怎么能背呢,还不得压坏了肚子里的小娃儿啊。
无末想想也是,便道:“那我抱着你吧。”
半夏忙摇头:“别,这上坡路本就难行,你抱着我,那还不把你累坏。”
可是无末哪里是怕累的人啊,他只一心怕累坏自己的娘子,当下不由分说将半夏打横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他体力是极好的,抱着半夏依然健步如飞,喘息也依然平稳,并没有累着的意思,半夏这才放下心来。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水声越发听得清楚,最后忽地一股清冽的山风袭来,眼前豁然可以看到深蓝天幕上的星光闪烁了,这应该就是出口了。
无末先将扶着半夏出来,然后自己再爬出来。洞口周围布满杂草,此时已是深夜,夜露沾湿了裤脚,身上也狼狈起来。
两个人彻底爬出,站定之际,四处看过去,只见天上一轮圆月高悬,远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黑暗山峦,四周杂草丛生有虫鸣之声。
半夏皱了下眉:“看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走了好久呢。”说着这话时,她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如今她月份不小,比起以前食量大了许多,如今又在山洞中折腾了这么半日,腹中不免饥饿。
无末见此,小心地扶着半夏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先去歇息一下,给你找些野味吃。”
半夏看看这月亮的位置,摇头道:“我看罢了,神庙那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形呢,我们还是要尽快下山。你给我找些果子我吃了,然后就下山去吧。”一路不见迎春踪迹,兴许她其实已经从这个洞里出来了呢。
两个人正说着,忽听到野狼低低的吠叫之声,那声音四处起伏,听起来竟然不是一只。无末听到此,忙吧半夏护到身后。毕竟这夜半时分的荒郊,谁知道这野狼属于哪个狼群,又是否知道规矩。
片刻之后,幽深的狼眼聚拢过来,竟然有七八只之多,它们停止了吠叫,绿色的狼眼盯着中间的两人。
无末将半夏护在身后,自己上前低低吠叫呼应,这几只狼听到先是斜着眼纳闷,接着便“交谈”起来。
很快几只狼让开了道路,无末扶着半夏往外走去。
无末低声解释道:“它们是守护这个洞口的卫狼,是等着我们出来的,它们还说一个女子就在这附近晕倒了,应该是迎春。”
半夏听到大喜,原本以为自己姐姐就此不见了踪迹,原来到底还是能找到的,也算不虚此行,对山下的那些外人有个交待了。
两个人踩在茂密的草丛中,拨开一旁的伸展交叉的树枝,很快便找到了躺倒在一块大石后面的迎春。
迎春满身脏污,衣服破烂,脸上手上都是划痕,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状。半夏忙上前探其脉络,这才放下心来:“她是饿了几日,晕过去了,我们得找些吃食给她。”要不然她这样人事不省,总不能让无末背着她山下啊。
34新的族长的诞生
当下半夏守着迎春在石头旁坐着,无末就在这附近树上采些果子,幸好此时是夏季,山上好吃得果子多得是。正采着,他见旁边有一汪泉水,想着半夏也许口渴了,便要取些水来。
如今夏天,他身上穿得是半夏亲手做的麻衣,当下脱了上边的半袍,又拿出半夏给的小刀。他先用半袍从泉水中兜出一汪水,那水里的浮游动物忽见自己离开了泉水,纷纷惊慌在麻衣上游动。片刻之后,它们便发现水全部漏下去了。
泉水从麻衣漏下来,下面是用刀鞘接着的。经过这一番过滤,水中至少没有了各种浮游小虫。
装了水后,他又洗了洗麻衣,用麻衣乘着刚才采的那些果子迅速回去了。
半夏见他回来,更觉肚子饿了,拿起果子便吃。如今她肚中早已有了胎动,腹中的小娃仿佛感受到食物的香气般,开始在肚子里腾挪。
半夏边吃边道:“你先吃个果子,然后把那水给我姐姐喝点吧。”
无末望了眼旁边依然昏睡的迎春,冷哼一声道:“死不了人的,先让她躺一会儿吧。”说着拿了那刀鞘给半夏喂水。
半夏这边吃着果子,那边就着无末的手喝了几口水,肚子里有了东西,感觉舒服多了。
无末自己又喝了几口,最后剩下一些才去喂给迎春。这迎春是饿了好几日的,嘴巴早已干渴枯裂,如今感觉到有水倒在自己唇齿间,顿时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般,眼睛都没睁开便拼命抓住往自己嘴里塞。
无末见此,拿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冷漠地道:“醒来!”
他那手是平日干管了粗活的,如今又不特意放轻力道,这一下打在迎春脑袋上自然不轻,迎春终于从昏睡中睁开了眼睛,入眼之际,却见一个男人散着黑发裸着胸膛正俯首望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把刀的样子,顿时吓得放声尖叫起来。
这个女人家的嗓子响在半夜深山的上空,尖锐恐惧,这一叫非同小可,周围栖息沉睡的鸟儿啊虫啊甚至草丛里躲着的小兔子啊纷纷吓得四处乱窜。
半夏抹了抹吃着果子的嘴巴,小声道:“姐,别叫了。”
被吓傻了的迎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才渐渐停止了叫声,她痴痴傻傻地望着半夏,呵呵咧嘴傻笑了声:“妹,是你啊……”
半夏吃着果子的嘴巴不动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大姐有点不对劲。
无末也发现了,皱着眉抓住迎春的手摇晃:“你,清醒下。”粗鲁又冷硬的语气,仿佛他面对的是一只野兔子或者野鸡。
迎春看了眼无末,瑟瑟地缩成一团:“啊,鬼啊,鬼,有鬼!”嚷完之后又开始放着嗓子尖叫起来。
半夏起身艰难地挪步到迎春身边,略一把脉,不由得皱起眉头来:“怕是被吓到了,有些神智不清。”
无末听着很是不快:“看来只能牵着她下山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他要牵着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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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后,无末找了一根藤条,一头系在迎春腰上,另一头则系在自己胳膊上。他小心地扶持着自己的娘子,牵着迎春这个累赘,开始下山去了。
月亮渐渐走到了西方,想着夜都要过了一大半了吧,他们终于走到了山下。
无末怕半夏折腾这一宿实在太累,原本要她回家休息,可是半夏觉得自己体力还可,并不愿去,于是无末只好带着她和迎春一起去神庙。
神庙附近依然布满了狼群,想来这群狼竟然是守了半宿的。狼群里面是外面的官兵,他们看起来精神萎靡,脸上焦虑恐惧和疲惫一览无余。当无末和半夏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赶紧让开了道路。
神庙前,三只巨狼都在闭眸假寐,而望族的人则依然站在神庙前,他们神情肃穆庄重地望着前方。
在望族人的面前,放着一方洁白的麻布,麻布上安置着一个红色的木盒,木盒旁是象征族长权威的鱼头拐杖,旁边则是一个雕刻细致的兽骨。
当无末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仿佛要炸开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内心升腾开来。
他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寻找那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可是,没有。
他如电的目光只盯向费:“他,人呢?”
费抬头望向无末,神情木然:“族长已经去了。”
族中人无论男女老幼,此时听到这话,都哀伤地低下头。
无末的目光艰难地转移到那个红色的木盒上,那么小一个盒子,竟然就是那个曾经睿智慈爱的老人吗?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不,我不信,他肯定没有死。”
费郑重地抬起头,没有任何神情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无末,肃穆地道:“无末,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望族的族长了,拿起你的鱼头拐杖吧。”
无末震惊地望向费,可是费只是再次点了点头:“这是族长的遗愿。”
AAA
一旁的官大人一直在,他又渴又饿又冷又怕,可是他不敢跑回自己的官兵中去,因为路上有几只大狼挡住了他的路。只要他稍微一有动弹一下的样子,那几只狼就会有一只睁开眼睛,用带着森冷寒光的眼神瞅着他。
他又不是傻子,眼瞅着那个冯家家仆的尸体还在那里躺着流血呢,他怎么会轻易乱动呢。
所以他只能缩在那里打着哆嗦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切!
他看到了什么,那个老族长竟然莫名其妙死了,他死了后竟然不经过火化就化成了一堆灰。这群望族人也不哭,直接把那堆灰收到红盒子里,然后就一直这么站在那里瞪着那一堆东西。
他再次地深深后悔了,为什么为了一堆金子就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呢!
上古山险恶,望族村灵异,他不是没听人说过,可是他竟然傻乎乎地不信邪,如今可不是看到一堆疯子和一群野人!还有一群吃人的狼!
官大人简直想哭了,他这时候不是应该在香喷喷的被窝里抱着甜软温香的小美妾吗?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外的破村子里陪着一群怪物?
此时的无末,不知道官大人心中满腔的怨怒,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那木匣子。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老人,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躲在林子里默默地往神庙这边看过来,那个老人笑容温和慈爱。他很喜欢这个老人家,想和他说说话。
可是他后来却知道,就是这个老人逼死了他的母亲,又做主将他扔到了荒郊野外的!
他心里便起了难以遏制的怨恨,那是他多少次看着别人家窗口昏暗的灯光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一夜夜一点点一步步积累下来的怨恨。
为什么别人生而有家,他却以野狼为伍,以山林为伴?
那时候他还小,他还知道哭是什么,所以他抱着他的小黑大哭了一场。
也许是哭过那一次后,他的心开始坚硬,他的眼睛开始锐利,他将自己的手磨成了砂砾,将自己心中的渴望藏起来。他冷漠地、远远地望着那个村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来教导自己的费,再也没有了一丝笑容。
他潜意识里终究还是希望他后悔的吧,因为怨恨,其实还是存着一点报复的心理的吧?
当那个老人终于承认他,想让他叫他一声外爷爷时,他不是拒绝了吗?
可是为什么如今他一点快感也没有,存在心里的竟然是无尽的悔恨!
假如他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又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冷漠地拒绝呢!
夜风很亮,火把噼啪作响,无末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木盒,原来一个人,死了后,就是这么简单。
黑狼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远远地望着无末,没有情绪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它禁不住仰起倨傲的狼头,看那神庙高高的屋顶。
半夏轻叹一声,握着无末的手,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这时,一个老妇人的哭泣声传入耳边,那是老妈妈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
望族所有的人都难过地低下了头,在场的官兵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上古山的狼也都默默地望着这一切。
就在这哀伤安静的时刻,一个女人嘶哑地咯咯笑起来,她歪着脑袋指着不远处的神庙笑道:“神庙,神庙,我进去了,我进去了……咯咯……”
无末在这笑声中忽然反应过来,他解开胳膊上的藤条,盯着那地上的木盒,走上前,默默地跪下,深拜到底。
郑重地拜了三拜后,他恭敬地上前,取过那鱼头拐杖和兽骨。
拿在手中,站起来,庄重地望着所有的族人。
这一刻,望族新的族长诞生了。
所有的族人都跪拜在地。
木羊几乎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一切,茫然失措间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望着周围跪倒在地的族人,他情不自禁地脚底一软。
忍冬原本站着不要跪的,可自己老爹已跪,被老爹顺势一带,也跪在那里了。
35第三十四章
新上任的族长无末望向一旁眼神茫然无奈的官大人:“大人,这是你们要找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迎春。
迎春依然咯咯地笑着,她两眼发亮盯着神庙大门,口里一直念叨:“我进去了,我进去了。”
官大人抚了抚额头,赶紧强笑着问迎春夫婿:“彭公子,这可是尊夫人?”
这位迎春的夫婿——冯公子,守着身边那个已经死去的仆人大半夜了,闻了这么长时间的血腥味,他整个人早已经麻木了。他茫然地抬头,看着自己疯颠颠的夫人,点头说:“是。”
这时候迎春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夫婿,她扑过去拉着他的手哈哈大笑,甚至拉着他转圈:“你让我溜进神庙去,你不让我见咱们的儿子,现在我听你的,我进去了,我做到了……走,咱们去找儿子去……”
冯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和身旁的死人几乎没两样了。
无末在心里浮起一抹嘲笑的冷笑,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问官大人:“大人,请问今日的事算是了结了吗?”
官大人狠狠地指着迎春夫婿冯公子道:“真是大胆的刁民!自己派那个刁妇跑来擅自闯入别人的神庙,却在这里冤枉别人,恶人先告状,你们好生恶毒!”真是好生恶毒,害得我半夜三更又累又饿又渴又冷又脏兮兮……不知道小妾现在在干什么……
他几乎是跳着脚对冯公子大骂一通,说得口干舌燥,复又转过身对着无末点头哈腰笑道:“族长大人,是下官糊涂了,下官竟然听信谗言,下官糊涂,下官该死!”说着那样子仿佛要扇自己几个耳光了。
无末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大人言重了,只要大人明白其中是非曲折就好。”
这边正说着,忽听得人群中一声惊呼,却是苏老爹倒在地上,忍冬大呼。
半夏听了慌忙抱着肚子跑过去,却只见自己爹爹两眼气得瞪着,胡子翘着,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一探脉搏,却已是气息微弱,命在旦夕。
当下这官大人见此,忙趁机哈腰点头地要带兵撤离。
无末走到小黑面前,单膝蹲在那里,和小黑平视。
小黑望着他,低低吠叫几声,无末也对之以吠叫。
一旁正要离开的官大人见了更加颤抖不已,看吧,早就说这群人是妖精是怪物,这个新任族长竟然能和狼说话呢,说不得这也是一只修炼成人的野狼精!
而望族的人多半听说过无末和狼说话的事,但没亲眼见过,如今见了,不由得敬仰钦羡,想着这果然是老族长选定的继承人。狼和望族人山上山下相望多年,时代友好相邻,如今狼群更是救望族人于危难之中,作为望族的族长能通狼语和狼族搞好关系那自然是极好的。
片刻之后,几只巨狼相互对视一眼后,小黑仰天长啸,顿时四荒八野的狼群开始响应,一时之间森森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在整个望族村甚至山落间回荡。
这狼嚎之声震得那些外族官兵个个心惊胆颤,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大人盼着能赶紧离开。
小黑再次扬起倨傲的狼头,仰天对月发出又一声悠长的嗥叫,这声嗥叫过后,只见狼群犹如潮水一般渐渐散去。
官大人见了这般,忙千恩万谢地对无末道:“族长大人,下官告辞了,族长大人手下留情,下官没齿难忘。”说着便赶紧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下属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走得太快,犹如逃命一般,有的人甚至还不小心踩到了络腮胡子的尸体上。
冯公子黑着脸领着自己疯颠颠的夫人,趁着众人不背也赶紧溜走了。
费跪在地上,用那块白色的麻布抱起族长的骨灰,交到一旁老妈妈的手中,而其他人则帮着半夏要将苏老爹抬回去,又有人慌忙拿来了半根人参含在苏老爹嘴中为他吊命。
无末拿着鱼头拐杖,慢慢走到老妈妈面前,低头跪在那里。
老妈妈饱经沧桑的眸子含着泪水,她望着地上的无末,木然地摇了摇头:“有因就有果,当年他种下的因,总是要自己尝这苦果,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阿水,也可怜了你……”
一旁的费扶着老妈妈,忽然开口道:“无末,现在你要听清楚,族长曾有话留给你。”
无末听了,猛地抬头,郑重地问:“族长说了什么?”
费大声道:“革旧习,惠族民,护神庙。”
费一直跟在族长身边,仿佛族长一道影子一般,他说起话来平淡得很,不高不低,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就是这样说话的。
可是如今他的声音清朗地飘在神庙前,飘荡到每个望族人耳中,听得望族人茫然不已。低头沉思间,谁能解族长话中意。
他们世代生长于斯,每日醒来最大的敌人便是饥饿和寒冷。族长留下的那九个字,仿佛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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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爹根本没等到被抬回家,行到半路靠着人参的力道醒过来一次,醒来后只直着眼睛苍凉地喊了两个字“孽女”,喊完就两眼一瞪,咽气了。
忍冬哭得死去活来,她抱着老爹的尸身不放开,就连半夏她也不让碰。她是这么哭得:“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竟然摊上这么两个不孝顺的闺女,活生生把你气死了!你让忍冬以后怎么办呢!”
半夏知道忍冬原本从小受宠,不太懂事,爹爹去了说些话来发泄也是有的,当下并不在意,只是低头默默地帮着父亲修理逝去的容颜。
可是一旁的邻里却看不下去了,首先站出来替半夏说话的竟然是牛婶子:“忍冬,你这是怎么说话,你爹这么走了该是你大姐迎春气的,却怎么把这事也推到了你二姐头上?”
忍冬瞪了一旁的姐姐一眼:“若不是她把疯颠颠的迎春找来了胡说八道一通,爹爹哪里会被气死!”
这……这道理不是这么论的啊,姑娘!
只可惜丧失父亲的忍冬悲痛之下把一腔怨气都撒到了半夏身上。迎春疯了,被他夫婿领走了,自然只好怪半夏。
周围邻居听得都张口结舌,却见半夏依然在低头为父亲梳头,将那花白凌乱的发丝梳理得干净整齐,再按照望族人的习惯挽成发髻。
曾经的她看不透天命,硬要留下爹爹的性命,如今看来,竟然是镜中月水中花罢了。
她的手摸向肚子,感觉到里面小家伙在踢腾,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忍不住痛哭地闭上了双眼。
她的爹爹,竟然没来得及看看自己的外孙子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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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爹的后世,自然是无末和木羊给料理的,这其中木羊对无末种种冷脸,说话间动辄冷嘲热讽,无末也没说什么。旁人颇为看不下去,无末那是望族人新任的族长,是族里最为尊贵的人,木羊这脑子怎么想的,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最先看不过去的竟然是木羊的父亲岩,岩这个人没有费做事的沉稳细心,但他最是迂腐,也最是孝顺父亲了,在他看来父亲的遗命大过天。
父亲说无末是族长,那无末就是岩最敬重的人!
岩看着自己这个不孝子,气得在家里拿了擀面杖追着打——当然这只是街头言谈,不知真假。
族长和苏老爹是同一天下葬在上古山的,下葬得那天还出了点小矛盾。原来按照望族的风俗,每个去世的人会存放在一个石刻的棺中,棺材上方铺上鱼皮和兽皮做装饰,然后由族人中的壮丁抬着上山埋葬。
苏老爹先下葬,木羊和无末当然必须并列在第一排抬棺木,这没得说。族长作为更为尊贵的人,是后下葬的,然后木羊就挑理了:“他虽然是族长,可是却并不是爷爷的儿孙辈,哪里有他来抬石棺的道理!”
这话说的,众人都知道他必然是故意的了。
谁不知道无末是阿水的儿子,是老族长的外孙啊。可是这件事并没有挑明,无末最后也没有叫族长外爷爷,木羊自然拿这个当话柄了。
费听了,冷瞪了自己的侄子一眼:“你可知道,无末是从小由我教养长大的孩子。”
这话分量重得很,费教养长大的孩子,自然可以归结到费的子辈。
木羊却是不信的,当初那个什么阿水姑姑是被逐出望族的,爷爷怎么可能允许让十一叔去教导那个野孩子呢?
这一次,费还没说什么,岩说话了:“木羊,你一定要记住,无末是你爷爷的孙辈,他就是你的哥哥,是你的亲人。”
木羊一甩头:“他是族长,我高攀不起这样的兄弟!”
岩气结,拾起一旁的石块就要去砸向木羊的脑袋。
费拦下,望着木羊道:“木羊,你现在这样做是违背老族长的意思,现在请你离开这里,回家去吧。”
木羊一听,震惊不小:“十一叔?”
费冷漠地转过脸,不再看木羊。
岩点头:“你十一叔已经说了,你还不回家?”
事情的结局是,木羊没有得到去抬扶自己爷爷——前任老族长石棺的权利。
这在望族村是很严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成为族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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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末和半夏的茅屋中,两个人并没有因为无末得到族长的位置了多么感到幸运。
半夏感受着腹中小娃的胎动,轻轻地道:“爹爹和族长终究是看不到我的娃儿了。”
无末走过去,趴伏在半夏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失去了一个亲人,一个他从小远远望着从来不能接近的亲人,也是他从来没承认过的亲人。
无末闭上双眼,贴靠在半夏圆鼓鼓的肚皮上,感受着那里奇妙的胎动,心中却不禁想,当年母亲是以怎么样的心情抚摸着自己在肚子里的胎动呢……
半夏抚摸肚中娃儿的手逐渐伸到了无末身上,她轻柔地抚摸着无末黑色的发丝,犹如无末也是她的孩儿。
无末干脆埋首在她肚子上,轻轻地磨蹭。
半夏看不到,但她知道,她的无末竟然哭了。
她双手搂住他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
别哭,无末,你还有我,还有娃儿。
小剧场:
问题:为什么苏老爹第一次没死,第二次死了,难道不能再弄一根牙牙草吗?
上人答:一个人只能被牙牙草救活一次。
族长答:因为没有了执念。
野狼答:一只狼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个河流,一个人不可能两次吃下一根牙牙草。
无末答:因为这次是被气死的,不是病死的。
阎王爷答:天天牙牙草,我这里岂不是没人了?
作者答:剧情需要,留着你没用了,干嘛不死?
36第三十五章
无末白天依然上山打猎,只不过如今他是新上任的族长,且又年轻力壮,打猎之时自然以他为统领。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本来望族的年轻人中,无末打猎便是最为在行的,他箭法奇准,奔跑之时迅疾如风,且又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神气嗅觉,这些早已使他成为年轻人佩服的对象。如今他当了族长,拥有了绝对的权威,自然更是让追随打猎的族人佩服遵从。
而晚上呢,无末便开始研读老族长老族长生前留下的所有记载着望族掌故的羊皮书卷。费将这些从老族长那里收拾了后包在兽皮包袱中送过来的,要让无末必须对这些牢记于心,且若遇到族中大事必要记载下来。
当下半夏找来了上好的羊皮,亲手制作了羊皮卷,在最开始写上了三个大字“无末卷”。
每当夜彤时,屋子里便点起了桐油灯,无末读羊皮书,半夏帮他记族长生平手记。
这一晚,无末读着这羊皮卷上最原始的记载,掩卷沉思间,不由得皱眉:“我们望族总是有种种规矩,我原以为这些都是地奴老祖宗留下的,如今看来,老祖宗的卷宗中只是写了要护庙,其他的竟然是后世人慢慢加上去的。”
半夏听到这个,歪头想了想道:“这样也好,我想着老族长留下的那几句话,若是真要做到,难免和望族的规矩相违背。如今咱们知道那些规矩不过是后世人加上的,倒是好行事了。”
无末却摇头:“这些加了规矩的,也是咱们的祖宗,这事还是难办。”
半夏却正色道:“虽说也是祖宗,但到底不是地奴老祖宗啊!你想啊,传说地奴老祖宗精于算术能通晓身后三千年的事儿,他说的话咱们自然不能违背。可是其他祖宗呢,其他祖宗和咱们一样是凡人,但凡是人,总有说错话的时候。”
无末听了这个笑了,转首望着自己娘子桐油灯下姣好的侧脸,点头道:“我原本就知你说什么都颇有些道理,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半夏自己也笑了:“我说这些,你听了赞同,这倒不难。难的却是让每个望族人都赞同,这却并不容易。”
无末沉思,点头道:“你说的是,这个却要慢慢打算,不能操之过急。”
自此,无末依然上山打猎,半夏白日里喂鸡种些瓜果,偶尔族人有些小病,也被上人指派到她这里来了。大部分病痛倒也简单,开些草药就是了,有那复杂的难以决断的,她便去向上人请教,如此一来进步倒是很快。
和村人相处之时,她偶尔会在谈话间提起族长的嘱托,在言语中对族人加以诱导。
这一天,天热得很,无末又带着族人上山打猎去了,阿诺因了自己爷爷身体不适,便没有去,在家里照顾爷爷。半夏一个人挺着肚子,用木盆舀了溪水去浇灌院子外的那小块田地。那是无末春天开垦的,半夏把无末以前给自己找来的种子都种下去了,如今过了这么些日子,有一部分竟然真得发芽长出来了。
半夏仔细辨认了一番后,知道这其中有好吃的猴儿果树,还有红果子树。她小心翼翼地栽培着它们,想着以后长大了能在家旁边就摘果子吃。
阿诺从屋子里出来,手里端着爷爷的尿盆子。孙老爷子这些年一直漂泊流浪,长期的奔波饥饿早已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生命,不过是因了不放心阿诺这才一直挺着。如今眼看着半夏和无末都是好人,自己孙子靠着这两人也是能活下来的,便渐渐地灭了心气,人这一放松下来,陈年旧疾就开始复发,精气神竟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半夏因自己丧了父亲,看着孙老爷子很是心疼,每日都为他悉心准备好当日的药材和食物,精心替他调养,期盼着能让他多活一些时日。
阿诺见半夏一个人浇水,忙过来道:“婶婶,我来吧,你坐那里别动。”说着赶紧放下手中尿盆,抢过半夏手中的木盆就去给那些小树苗浇水。
半夏确实也累了,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在一旁看着小阿诺灵巧地给树苗浇水。
阿诺自从来到这里后,吃饱穿暖,日子过得舒坦,个子也长了许多,只是依然看着瘦瘦的。
半夏心疼他:“这些日子你爷爷身体不好,你也累得很。”
阿诺停下手中的活,清亮的眸子里闪过哀伤:“婶婶,我爷爷还能活多久啊?”他抬起头,原本应该稚嫩的小脸上却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婶婶,你要告诉我实话。”
半夏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你爷爷……他年纪太大了,这些年又太奔波……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阿诺应该是早已料到的,是以听到这个竟然没有很大的反应,他低头呆呆想了会儿,终于抬起头问:“婶婶,你当初从哪里找来的牙牙草?”
半夏听他说这个,皱眉道:“阿诺,我当时是一股子倔劲儿上来,不懂事,却不曾想竟然让我找到了,但却也连累得你无末叔叔差点和我一起身陷狼群,若不是你无末的狼兄弟小黑,怕是我们都回不来了。”
想起这些事,她知道自己当初太过莽撞,也太自以为是。之所以不敢说后悔二字,只因一切是为了父亲。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阿诺的软发,柔声道:“阿诺,你知道吗,我当初只因为上人不想给我爹爹人参,才行差踏错,可是后来跟着上人学医,我才知道为什么。”
阿诺忧郁的眸子里透着不解:“为什么?”
半夏苦笑了声:“只要是人,早晚有一天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世上没有什么神药是包治百病的,过多的用药反而带给病人更多的痛苦。”她迷惘的眸子望着远处,幽幽地道:“当初我能救爹爹,不过是他命不该绝机缘巧合罢了。你看你无末叔叔帮我取回了牙牙草,可是我爹最后还是去了。”
阿诺眼眸里开始湿润,不过他这小孩子却倔强地扭过头去,不让半夏看到他的眼泪。
“半夏婶婶,其实……其实我知道爷爷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可是我……”他稚嫩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半夏心疼地将阿诺搂在怀里,却感觉到他小小的身子在颤抖。
她心里叹了口气,阿诺这么小的年纪,纵然明白人总是要走的,可是看着至今之人亡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滋味必然不好受的。
晚上半夏和无末说起这个事来,不由得叹息,叹息过后捧着无末坚毅的脸庞仔细端详了一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无末冷硬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地说:“你当初分明是一心求死。”
半夏点头:“确实是的。”
无末冷笑了声,剑眉轻挑:“你还要拉着我去死。”
这话说得半夏满面羞红,不过还是睁着大眼强辩道:“我没有。”
无末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在说谎……”
半夏赶紧摇头:“没有说谎。”
无末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说谎的时候,手就开始握成拳。”
半夏低头看去,却见原本抱着无末脑袋的手已然握了起来。
真是……羞愧啊……
羞愧的半夏想了什么地问道:“我……我以前难道骗过你?”不然你怎么知道我说谎会握起手。
无末点头:“那一天,我煮了三个鸡蛋给你吃,可是你只吃了两个。”
半夏诧异地睁大眼睛,原来他竟然是知道的!
无末轻笑出声:“你把最后一个鸡蛋偷偷藏在灶台底下,晚上趁着我去洗碗,赶紧把它放回砂锅里去了,是也不是?”
半夏瞪大眼睛,简直无话可说了!她当时还躺在那里故意抱着肚子对无末撒娇说“吃了三个鸡蛋,好撑啊……”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当时竟然还故意装出心疼她的样子帮她揉肚子!
无末看着半夏羞窘又气愤的样子,高兴得乐出声,复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凑近她低柔地道:“你当日自己要去送死,害得我也只好陪着你去。”
半夏靠在他的胸膛上,这却是当时的她没想到的,不由得喃喃地道:“可是你当时好冷的样子,脾气也坏得很,我以为你根本不会管我的。”
无末冷哼了声,唇齿凑近她的耳根,轻咬一下,低哑地道:“我怎么会不管你呢……你说你要人参,我就赶紧跑到山上去帮你找……”
可是找到了许多人参,你又不要了。
半夏原本被无末咬得意乱情迷,可是听到这话忽地反应过来:“当日你掰断了那许多人参,原来……原来你是为我找的……”她抬起如水的眸子盯着他:“你,你……原来你那时候就……”
半夏没有问出口的话让无末耳根也有些发红,他干脆将她搂在怀里,低沉地呢喃道:“我想亲你了。”说着就覆盖上他的小嘴儿,不让她把话问出来。
如今半夏肚子大了,两个人久未行事,偏偏这无末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每到夜晚自然感到难以缓解。如今一吻之下只觉得唇下软糯甚是可口,这难免越发勾得他身下肿胀,只恨不得,只恨不得,无末无奈叹气,将自己埋首在她发间,让她感受自己的悸动。
半夏到底心疼这个男人,便伸手过去,鼓起勇气摸了摸,一摸之下这才发现他那巨物硬邦邦地支楞在那里,甚是可怜。无末感到那微凉的小手软软摸过来,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粗哑的□,他呼吸急促地捉住她的手,不让那手离开。
“再帮我摸一摸。”他的眼中充满了深沉的谷欠望,喘息也急促起来。
半夏咬了咬唇,小声说:“好的,只是小声点,别惊动了旁人。”旁人自然指的是隔壁的阿诺爷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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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月下旎情
半夏柔软的手握住那物,先是轻轻地上下捋动,她手下一动,那物便是一个激灵,无末则咬紧牙忍着,样子颇有些痛苦。半夏顿时觉得好玩,干脆坐起来,恶作剧般地用手快速捋动了几下,果然无末越发喘息急促,甚至还发出闷哼的一声。半夏想了想,干脆用手指头轻弹了下那蘑菇头,可怜的蘑菇头冷不丁被弹动,竟然上下一翘一翘的撅动。
无末狠狠抓住她的手,咬牙道:“你,你……”
半夏轻笑一声,俯□,口中低声道:“别动。”说着她干脆两只手握住那粗大的硬物,来回玩了起来。
那小手似有若无地来回磨蹭,无末只觉得气血上涌,只可惜怎么也不解不了心中累积的渴望。他禁不住抓住她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肿胀上来回上下摩擦。半夏被他这样一教,顿时得了其中奥妙,双手紧握着,用力上下滑动,这惹得无末舒服地叹了口气,小声催促道:“再快一些,用力些。”半夏听令,只好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月光之下,手都要酸了的半夏抬头看过去,只见无末额头的青筋暴起,坚毅的脸庞有汗珠滴下,无法拘束的黑发狂乱地披散在草席上,而宽大的麻衣外袍早已解开,坦露出富有肌肉纹理的结实胸膛,此时胸膛上下剧烈起伏,那起伏则牵动着身体下方的硬物脉动不止。
半夏只觉得身子瘫软,羞耻地发现下面仿佛有什么流出,眼前这个男人散发着最原始的男性气息,让她心醉神迷。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尽她所能地取悦他,让他不再皱眉。
恍惚中,她低下头,用唇含住他胸前的那点红,细细地舔吃品尝,还用牙齿轻轻啃咬,还用自己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很快她便感到下面的男人紧绷的肌肉和几乎难以忍受的抽-搐。用自己的唇含住翘起的那肉红色圆头。
感觉到口下的小红粒硬实起来,她便离开,又去啃噬另一个红粒,待得两个都硬了,她歪头想了想,开始一点点吸吮吻舔着他的胸膛。如果这个男人是一道美味,那她是恨不得将他吃下的。她细细地咬,密密地舔,只惹得无末身子紧绷,双手握拳,额头的汗珠一滴滴落下。
她的唇舌渐渐往下,路过他结实的小腹,忍不住多留恋了一会儿。这是一块敏感的区域,和这个小腹毗邻的便是适才她已经玩过的硬物了。无末的小腹绷得紧紧的,扯得下面的硬物整个犹如擎天柱一般撅起来。
他眼睛幽暗地盯着自己这个调皮的小女人,双唇干涩地紧闭着,只盼着她能快一些,让自己不要忍受这种折磨。
半夏玩够了,终于俯□去,张口小心地含住那个火烫膨胀到几乎要爆掉的巨物。下面的无末陡然睁大了幽深的双眸,唇间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喉咙嘶哑地叫了声:“半夏……”
半夏却没法回答她,那个肿胀火烫的物事将她的口中塞得满满的,她试探着开始上下移动,湿漉漉的口水涂抹在青筋毕露的粗硬上,却使得它更为膨大了。她几乎无法含住它,但还是努力地吞下,只为了取悦眼前这个充满渴望的男人。
无末低声□着,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捏住了她因为弯腰而动荡着的两团白软。同时身子猛地站起,再轻轻一提半夏的腰肢,成了他分开双腿站立,她却卧在他两腿间的姿势。
半夏来不及反应,双手还停在他两夸之间,抚着那巨物,可是那巨物因为这姿势的猛然改变已经更为壮观,青筋跃动粗大坚硬地挺在那里,让半夏几乎不忍直视。
无末俯首望着两腿间窝着的小女人,嘶哑地低声道:“我还想你刚才那样弄我……”
半夏心中极其羞涩,原本不过是尝试一下罢了,谁知道他竟然得寸进尺,只感到是有分恼意,又有几分心疼。无奈之下,只得将柔软的黑发撩向身后,自己软软地俯上去,张嘴儿试探着含住。可是这个姿势之下,那粗大的头儿却是一上一下地轻轻跃动,她嘴儿动了几次,愣是没吃住,不由得目中显了挫败。
皎洁如水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到屋子里的大炕上,黑发披肩姿态不羁的男人赤着健壮的身子露出剧烈起伏的胸膛,金刀大马地双腿分开立在那里,低手借着月光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小女人的窘态,胸臆间不由得泛起阵阵柔情,恨不得将她一口吃下,更恨不得用那夸下巨物披荆斩棘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下,单手扶住她的后颈,腰稍一向前用力,巨物便强迫式地滑入她的口中,惊得她两眼圆睁,怨怪地望着自己。
可是她这哀怨的模样更惹得他火烧全身下面膨胀,于是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前一后狂动了起来。
只可怜了半夏,柔亮的黑发在白皙的后背上来回动荡,纤细的腰肢因为头部被迫的前后而来回摇摆着,口中的汁液顺着漫过嘴中勉强含下的巨物渗透出来,流过嫣红的唇,顺着下巴流淌到洁白柔软的胸脯上,最后聚拢到胸前那抹动人的樱桃上,滴答滴答地落在下面的虎皮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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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口子折腾得土炕都要升温了,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末低吼一声,将一腔热物倾泻出来。清理了那一摊白色的浊物,满足了的无末宠爱而感激地搂着自己的小娘子,两个人并排躺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说起家里住着的孙老爷子和阿诺时,半夏皱起了眉头:“无末,我总觉得阿诺今日不太对劲,他问起牙牙草的事,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也想去取啊?”
无末皱眉,摇头道:“应不至于,况且现在狼的禁地根本无法进入了。明日我干脆带他一起上山,也好断绝了他这个念头。”自从半夏从禁地取走了一根牙牙草后,禁地四周已遍是荆棘。
半夏点头:“若是这样就最好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我现在在上人那里学了一些本事,趁着他还在,每日悉心为他调养,只希望能拖延一些时日。”
想起阿诺,她又感到心疼:“只可惜阿诺不是咱望族的孩子,要不然就干脆收了他做义子,这样孙老爷子走的时候也没牵挂啊。”
无末拍了拍她的脸颊:“不要想这许多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明天我就带着阿诺上山去。”
半夏想想也是,恰巧这时候小家伙在肚子里动了下,那样子仿佛是打了一个哈欠,夫妻二人笑了下,便赶紧合眼睡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是半夜时分,黑暗中无末仿佛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敏锐的双眸。他看了看一旁安睡的妻子,小心地下炕,披上衣服出来。
他迅速到了孙老爷子和阿诺的屋门前,小心地就着窗口往里面瞧。只见炕上的孙老爷子正睡着,在孙老爷子身旁是个小小的身影。
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就要回自己屋去。
可是刚迈了一步,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重新回来,细细一看,那孙老爷子旁边哪里是阿诺,分明只是阿诺的一件麻衣!
他推开门进去,孙老爷子人老了睡得沉并没有发觉,他轻手轻脚挑开那麻衣,只见麻衣下竟然是个小棉被而已!
无末将麻衣重新放在那里,轻手关上门,皱眉朝上古山望去。
阿诺啊阿诺,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学你半夏婶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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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末提了长矛背了弓箭,疾步往山上奔去,山上虎豹凶险,他只希望能尽快找到阿诺。此时夜色朦胧,蚊虫狂乱地在林间草丛起舞,见到无末这样一个生人进来,个个疯狂扑过来。
无末赶紧采摘了香草揉碎把汁液涂抹在自己脸上胳膊上,又摘了一片蒲叶扑打着蚊虫,这才好了许多。
无末很快走到了禁地附近,他并不愿轻易进去,只在这附近寻找,可是却一直不见阿诺踪迹。正在犹豫是否要进入禁地时,忽听到一声狼嚎,他侧耳细听,听完大喜,忙向东南方向走去。
待走得近了,却听到有猛虎咆哮之声,还有烈马嘶鸣之声。
而在这虎哮马鸣中,却依稀能分辨出阿诺的气息。
无末拨开一旁的荆棘和繁茂的枝叶,却见林子那边,一只猛虎正逼近一旁的野马,而可怜的阿诺却正好被逼在它们中间,后有山石,前有荆棘,进不得退不得。
无末见此,锐利的眸子盯紧了那猛虎,一只手搭握住长弓,另一只手却向后摸箭。
铁弓被拉得犹如满月,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的利箭,无末寻找最好的时机。
猛虎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仰天咆哮一声。
利箭飞射而出。
猛虎窜躲,但是箭来的又快又狠又准,直接插-入了它的咽喉。
它挣扎疯狂咆哮,片刻之后,轰然倒在地上。
阿诺的手紧紧扣在一旁的石头上,指尖都发白了。
此时他瞪着这猛虎倒在地上,咽喉处还汩汩流着鲜血。
无末却没去理会那猛虎,这样的野虎他时常猎的,他更感兴趣的是一旁的野马。
这只马高大雄健,桀骜的鬓毛,强健的四肢充满了力道。无末喜欢这只马,他在山林了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上等的好马。
事实上,他也一直在寻觅这样的一匹马。
他放下手中的弓箭,缓缓走到野马身旁。
那野马原本就是受了惊,如今见生人靠近,不由得四蹄踢腾,转身就要跑。可惜它遇到的是无末,无末猛地伸手抓住它的鬓毛,腾空一跃便翻上了它的马背。
这样桀骜的一匹野马,马背之上怎容它人骑乘,当下它直立嘶鸣,放开蹄子疯狂地奔跑跳跃,仿佛要把身上的那个人给摔下来。
阿诺刚见到自己的无末叔叔,正要说话,便见他骑上这匹马,然后这匹马一个撒欢不见了踪迹。
阿诺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到那头倒下的猛虎面前,拔出那只射入咽喉的箭。
他费尽周折,却无法进入狼的禁地,结果还遇到了这样的险情。刚才若不是无末叔叔及时赶到,他知道自己必然是没命了的。
他握着那把沾染了猛虎血迹的箭,呆呆地望着。
他知道爷爷是自己无法留住的了,因为他太弱小了,不够强大。
这件事给了阿诺不小的触动,不管这个感悟是否正确,但是却几乎影响了他的一生。很多年后,他为了能够给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一个强悍的臂膀,每天都要上万次地重复一个拔剑的动作,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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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半夏睡得还挺沉的,早上醒来,伸了伸懒腰,摸摸肚子,小家伙在肚子里开始翻腾。
半夏甜蜜地笑了下,看着一旁凉了的薄被,心想无末今日依然那么早醒来啊,说不得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呢。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马吸溜吸溜的声音,她疑惑地下炕,推开门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无末正站在自家院子角落,拿木梳帮一匹野马梳理毛发呢。
那匹野马,红棕色的毛发透着亮光,美丽的马眼流淌着光华,鬓毛桀骜地竖起,真真是一匹美丽又烈性的马儿。
无末见半夏醒来,冲她笑了下,挑眉问道:“如何?”
半夏赞叹地点头:“真是一匹好马,只是怎么忽然出现在咱家门口了?”
无末想起昨晚的事,收敛了笑意,轻描淡写地道:“昨夜我有些睡不着,就出去溜达,却看到这匹马,我就带回来了。”
半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等好事?”自从怀孕后,她也时常出去溜达,怎么没见碰到一匹马乖乖地跟着自己回家呢?
无末黑着脸,正想张口再说什么,谁知这时阿诺从屋子里走出来,低着头失落地道:“半夏婶婶,我错了。”
半夏这下子越发摸不到头脑了:“这是怎么回事?”
无末没想到这个小阿诺竟然跑出来说这个,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回去,谁知道阿诺低头认错道:“婶婶,我不该半夜跑上山去,害得叔叔一晚没睡。”
半夏诧异地看向无末,却见这个男人赶紧低下头,貌似非常认真地梳理着马儿的毛发,却不敢看自己一眼。那马儿却睁着美丽的眼睛眨啊眨地望向自己,仿佛在奇怪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人。
半夏瞪了无末一眼,转身过去摸了摸阿诺的发丝,柔声道:“阿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给婶婶听。”
阿诺便老实本分地把昨晚自己如何难以安眠,最后上山后到处徘徊,却见禁地四处都是荆棘,只好离开归来,归来途中又遇到猛虎截杀烈马,正在危机之时无末叔叔忽然出现,又讲了如何被无末叔叔所救,无末叔叔又是如何降服这匹烈马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半夏听了,摸了摸阿诺的发丝,却说不出半分责怪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今日可是写了8000字,求花花。假如这个可怜的作者没回复留言,那一定是写文去了!!握拳
38第三十七章
无末很喜欢这匹马,每天从山上回来,都要带着阿诺一起去河边放马,回来后要亲自给马清理。这几天他还琢磨着要给马起个好名字。
半夏见到这个不禁笑了,摸着肚子道:“你若有那给马起名字的功夫,还是赶紧给咱们娃儿想个好名字吧。”
听到这话,无末抚着马鬓的手停顿了下:“娃儿的名字,我也想过了。”
半夏诧异地抬头:“喔?”这个倒是没听他提过啊。
无末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我想着,若是女娃儿,就叫阿水,如何?”
阿水……那是无末母亲的名字呢。
半夏沉吟半刻,点头道:“嗯,好的。”
无末笑道:“若是男娃的话,我希望他能在山林间逍遥自在,就如同一匹狼般,所以想给他起名叫山遥。”
半夏赞同:“行,这两个名字都留着。”抚摸着肚皮,她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肚子里的娃儿调皮得紧,踹我肚皮的力道也很大,我想着他可能是个男娃呢。”
无末听了眉间也洋溢出笑来,大手抚着马背道:“好啊,若是男娃,我就教他骑马射箭,我们一起去打猎!”
他这话说得豪迈向往,谁成想,后来他果然有了个男娃,那个男娃却偏偏不喜骑马射箭,陪着在他在山林里马背上疯的竟然是他的小女娃……
而此时的半夏目光转到这匹马上,她沉吟了番,笑道:“这匹马儿就叫追风吧,如何?”她印象中好马的名字多得是,随便挑了一个过来。
无末听了却如获至宝:“这个名字好,我喜欢。”说着亲切地抚摸着马鬓:“你以后就叫追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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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都知道族长无末降服了一匹烈马,纷纷过来看热闹。有的说这匹马一看就是好马,也有的说没事整一匹马过来干嘛,还得给它喂水吃草,没得浪费功夫,有那时间还不如自己上山打猎呢。不过——这话只敢在心里说,族中做的事,他们是不敢轻易议论的。
可是无末面对众人的看法却丝毫不在意,他心中自然有他的打算,这时候还没必要说破。而在族中众多年轻人中,厚炎倒是对这匹马产生了兴趣,他围着这匹马转了好几个圈,很是欣羡:“若是我也能有这样一匹马该多好,我就可以骑着它狂奔一场。”
无末沉声笑道:“你若喜欢,便给你试骑一下。”
厚炎听了很是高兴:“真的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跃跃欲试的厚炎上前就要马绳,一翻身就要上马,可是就在这时,马儿却忽然一个蹶子,可怜的厚炎上马不成,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幸好无末在旁扶住。
厚炎失望地看着马儿:“这马儿不想让我骑啊!”
无末上前安抚地拍了拍马背:“追风,听话,这是厚炎,你让它骑一下。”
追风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尾巴一甩一甩,显然还是很不乐意,无末再次安抚一番,总算它的情绪平静下来,可是瞅着厚炎的样子依然很不屑。
厚炎无奈:“罢了罢了,我看这匹马也是有脾性的,它不喜欢我。赶明儿我也学你,上山去降一匹马来。”
这时半夏刚刚侍奉孙老爷子喝下草药,又给他端来熬好的补汤让阿诺喂他吃下,听到这话从屋子里走出来,笑道:“你若有那功夫,还是先找个娘子给自己吧,马儿以后再说。”
厚炎听到这个,脸红了下,瞅了下半夏说:“我倒是想找,可惜人家眼睛里不看我。”
半夏挑眉:“谁家闺女,怎地就不看你?”
一旁无末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只看着,并不说什么。
厚炎低头叹息:“还能有谁!”
半夏略一思索,笑问道:“该不会是木娃吧?”
厚炎被说中心事,点头道:“嗯……她年纪也不小了,不知为什么,总对我爱答不理的。”
半夏闻言,看了眼无末。无末显然对木娃没什么特别印象,只记得是个胆子特别小看人都要脸红的姑娘,当下便笑道:“木娃,那不是木羊的妹妹么?”
厚炎忙点头:“对对,就是木羊的妹妹。”
半夏挑眉,浅笑着说:“厚炎,我有一法子,保准让你娶得娇娘子。”
厚炎一听,脸上大喜,忙问道:“半夏,有什么好办法,快说!”
半夏调皮一笑,只拿眼望着无末:“这件事啊,必须咱们的族中大人来说合呢。”
无末浓眉一皱:“我?”难道他竟然长了这给人做媒的面相吗?
厚炎听了此言却深表赞同:“不错,不错,这是个好法子!一则你是族长大人,你说得话她哪里敢不从,二则,你还和她是表亲呢,她总会听你的。”
无末觉得这些理由都不太对,自己和那个木娃可真是不熟,再者说了自己可从来不会干这种保媒拉线的事,可是他见半夏却深以为然的样子,他这人虽素来也是有个主见的,可是对娘子的话一向是听从的,当下只好道:“那我回头便试上一试吧。”
这可真是硬着头皮一试。
当这个消息传到木娃耳中时,无益于晴天霹雳。木羊在一旁激烈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木羊是有理由不同意的,那个厚炎,当初看他是个人才,所以他也是极力拉拢,只盼着他帮了自己去排挤无末,可谁知关键时刻,他竟然在一旁看热闹不帮忙,让自己丢了大脸面。二来嘛,他无末算个屁,只以为自己当了族长便可以干涉他们家的事了吗?
野孩子就是野孩子,木羊可是记得的,小时候一群孩子在村口玩,那个野人无末是如何偷偷地在树后面看着自己这群孩子的。那时候他的眼光,是多么的渴望羡慕啊!可是后来自己想拉他过来时,他却一脸冷漠地跑掉了。
从那时候开始,木羊就讨厌这个人,他从小就是孩子王,他不喜欢那个无末。
可是为什么这个无末竟然是自己家的表亲呢,为什么爷爷竟然中意他?为什么十一叔竟然从小都在教导他?难道就因为他是十二姑的儿子吗?
对于木羊来说,这个无末几乎是毁掉自己美好期望和人生的虎豹!看看现在自己落得哪般境地吧,父亲冷眼相对,母亲无奈叹息,族人不屑的目光,甚至连枕边往日软语温言的娘子对自己也不屑起来!
木羊心中一股憋闷之气无处发泄,此时听到无末竟然要做媒,顿时一股脑地倾泻出来,他黑着脸坚决反对!
木娃却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万念俱灰。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期望注定如那落叶一般被辜负,可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要亲手将自己送给其他男人。
她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绝望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他既要让我嫁,那我嫁便是。
这兄妹二人正在里面各想着自己的事儿,这时候他们的母亲多珲走了进来,笑着道:“族长大人亲自提的婚事,这真是咱们的荣幸啊!”
进来却见自己女儿落泪,她见了不禁皱眉:“木娃,你这是怎么了?”她帮女儿擦了擦眼泪:“乖孩子,你不喜欢厚炎吗?厚炎可是个好后生啊!”
木娃强忍住眼泪,哽咽着摇头:“不,娘,我喜欢厚炎,我会嫁给他的。”
多珲听了点头:“说得是,这就对了。”说完又对一旁的儿子道:“木羊,你一定要记住,无末是你爷爷亲自指定的族长,也是你的十一叔教养长大的孩子,更是你十二姑姑的儿子,你以后要协助他,帮着他。万不可对他存什么不敬的意思。”
多珲回忆起那个苦命的小姑子,不由得叹息:“阿水是个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就被这外族人给坑了,落得那么凄凉的下场。”这话说着,她不禁眼圈都红了。当初她和阿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的。
木羊完全听不进去阿妈在说什么,听了这些烦闷地起身:“你们说着,我要出去走走,烦死了!”
他这一出门,正好忍冬挺着大肚子进屋,木羊一个不小心差点碰到忍冬,惹得忍冬大叫一声差点摔倒。可是心中憋闷的木羊却丝毫没有停下,他竟然径自出门去了。
忍冬捧着肚子靠在门扉上,眼里几乎都要掉出泪来,木羊怎么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呢。
多珲见儿子这样,不由得嘴里骂了声:“又在犯浑了!”说着赶紧过去扶了忍冬坐在一旁,又关切地问她肚子怎么样。
忍冬抚摸着肚子里的胎儿,落寞地摇了摇头,只望着木羊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娘,我没事的,只是累了,我歇一歇就好了。”
39生小包子
这些日子以来,半夏倾尽所能,对孙老爷子悉心照顾并调理他的身体,又有阿诺在一旁尽心伺候,孙老爷子的精神竟然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这让阿诺欣喜若狂,越发尽心照顾自己的爷爷。无末这段时间也不带他上山了,以让他更多地和自己爷爷相处。
半夏如今肚子大起来,自己计算着日子快是要生了,便让无末去山里给她寻茉莉花的花苞。
无末不解:“茉莉花,那是什么?”
半夏记得在山里看到过茉莉花的,便形容了一番,无末当即明白了,隔天便用箩筐给她背回来许多的茉莉花苞。
半夏想笑,想着自己便是生八个娃也喝不了这么许多啊,她便把多余的收起来放到山后,想着以后谁家生娃的时候送给人家得了。她自己留出来的分成两个小石罐放着,一个给妹妹忍冬,另一个自己泡水喝。
山里的清泉清澈甘甜,泡出花茶来别有一番风味,半夏喝了顿觉不错,于是想着回头让无末也一起喝喝好了。
可是送给忍冬的花茶,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尽管半夏给她解释喝了这个最后生的时候会容易,可是她却还是随手将那个仍在一旁:“姐,我不爱这些古怪玩意儿。”说完便低头自己在那里做衣服,把半夏晾在一旁。
半夏心知忍冬是因了没当上族长夫人而生气,倒也不恼,还是把花苞茶放在那里:“你先留着,回头有兴致的时候喝喝,总是好的。”
就在这时多珲过来了,她热情地给半夏端来野豆汤:“半夏,喝一些吧,这大热天的,喝了正好解暑。”
半夏谢过后,端起来喝了,边喝边喝多珲妈妈说话,其中便提起了名字,半夏笑道:“都已经起好了,无末说了,若是女娃便叫阿水,若叫男娃便叫山遥。”
多珲妈妈听了一愣,很快便笑了:“那我盼着是个女娃呢,阿水是个好名字。”笑意间,她眸子里有丝回忆。
半夏知道她必然是想起了无末的母亲,那是望族的一个禁忌。尽管无末已经重新被纳为望族人,但是依然不会有人主动提起阿水。
可是多珲妈妈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了:“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她,若是她在,竟然也是要做奶奶的了,她该多高兴啊!”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道:“赶明儿我告诉老妈妈,她一定高兴的。”老妈妈其实孙辈重孙辈早已无数,可是阿水的后代这唯有这一个,内心自然期盼得很。
半夏点头:“说得是,我也正想过去看看她。”
听说自从族长去世后,老妈妈拒绝了十一个儿女要把她接过去住的孝心,执意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旧茅屋里。儿女们虽然有心孝敬,可是没办法,只好轮流着去陪她。
半夏和多珲妈妈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去老妈妈那里。恰好费便在那里给老妈妈做饭呢,费见了半夏并没多说话,只径自出去了,留下老妈妈和半夏说话。
老妈妈拉着半夏的手,嘱咐了许多,人老了,难免念叨,喜欢说以前的事。她听到若是女娃打算起名阿水的时候,愣了愣,随机便哭了:“回头生了后,记得带到这里来让我瞧上一眼。”
半夏忙笑道:“那是自然了,到时候我和无末带着她一起过来看你老人家。”
半夏走出屋子的时候,只见费已经做好了晚饭,一个人正坐在院子里树下石凳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费见半夏走出来,点头打了个招呼,半夏便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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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阳光很好,半夏指挥阿诺和无末把屋后山洞里的存粮都拿出来晒晒。望族的主食是肉,肉保存不了太久,所以望族人一般都是暴晒为肉干,吃的时候拿水去泡去煮的。如今半夏唯恐这些肉干受潮坏了,便趁着这天气好,将放在山洞最里面的都搬出来,摊在自家院子里过过太阳。
阿诺从懂事起就跟着爷爷四处流浪乞讨,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如今看了这么多吃食,也是欢喜,一边晒,一边拿了一块看着好看的肉干过去给爷爷瞧。
孙老爷子坐在无末用树枝麻绳制成的座椅上,下面还有两个木轮,正好让阿诺推着他到处走走。
他笑呵呵地看孙子拿过来的肉干,待到孙子又去帮着半夏干活,他一个人仰头透过浓密的枝叶望向天空
这一辈子,穷困潦倒,原本还担心自己走了后孙子会受苦,如今是遇到好人家了,他不怕了。
他扶着木扶手,将虚弱的脑袋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想,孙子以后会长大的,他不担心了……不担心了……
这是一个炙热的午后,当半夏和阿诺把肉干都平摊在地上后,半夏怕孙老爷子口渴,于是让阿诺去倒碗水给孙老爷子喝。
阿诺笑着抬头望向爷爷,大声问道:“爷爷,我给你倒水去。”
可是孙老爷子仰着头望天,没有搭腔。
阿诺欢快地跑过去:“爷爷,你渴了吗?”
孙老爷子依然没有搭腔。
阿诺一下子愣了,赶紧低□子,摇晃着爷爷的身子:“爷爷,爷爷,你醒醒啊!”
半夏也忙过去,颤抖着手伸到鼻下……
阿诺几乎屏住了呼吸地望着半夏,眼睛直盯着半夏,唯恐她说出自己最怕的事情。
良久后,半夏低头,叹息了声。
阿诺已经不需要问了,他从半夏婶婶的眼中已经看出来了。
他木然地将目光转移到爷爷脸上,爷爷微眯着眼睛,仰望着蓝天,树荫细碎地撒在他尚且带着微笑的脸上。
他走得很安详。
阿诺低头,噗通跪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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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末叫来族人,帮着阿诺一起下葬了孙老爷子。孙老爷子的墓地选在上古山下村外的某处,那里埋葬着一些从远方前来寻宝而最终客死在这里的漂泊人。无末找来一块上好的石材,用凿子刻了几个大字,帮孙老爷子把墓碑立上。
阿诺整整两天几乎没吃东西,看着他那么小的身子孤冷站在孙老爷子曾经坐过的轮椅前,半夏心疼得紧。偏偏这几日她肚子时不时觉得不适,总觉得可能要生了,也实在没有太过精力时时照顾着他。
阿诺木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半夏:“婶婶,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想站一会儿,你回屋去吧。”
可是他刚说完这话,便看到半夏神情痛苦地捂着肚子。
他小小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担忧地上前扶住半夏:“婶婶,你怎么了?”
半夏的脸痛苦地几乎要皱在一起,无力地道:“我,我怕是要生了……快,帮我,帮我去叫七斤婆婆……”
阿诺连忙点头,当下撒腿就要跑着去叫,可是他又不放心满脸痛苦的半夏,只好先扶着她坐在那里,这才赶紧跑着出门去了。
今日个真真是不巧,恰好无末上山去了,他原本想着趁半夏还没有生赶紧猎一头新鲜的野猪回头给半夏做猪蹄汤喝,谁知道却正好错过了。
片刻之后,阿诺就扶着火急火燎的七斤婆婆过来了,随着来的还有野花娘子以及村里其他要帮忙的妇人。阿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人小也帮不上啥忙,只好一个人在院子里傻站着。
站了一会儿,他看到了一旁的追风,只见追风吸溜吸溜地喷着鼻子,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如骑上马上山去给无末叔叔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走到追风面前,商量着道:“追风,我可以骑着你上山吗?你带我上山,告诉无末叔叔婶婶要生了。”
追风甩甩尾巴,蹄子轻轻噌地。
阿诺严肃地道:“你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着他试探着上马,可是追风多么高大的一匹马啊,他小小人儿哪里上得去!如此尝试了几次,他正琢磨着要搬来一旁的石凳踩着上马时,这追风忽然四蹄一弯蹲在了地上。
阿诺大喜,连忙翻身上去。他上马坐好,追风站起来,撒开蹄子往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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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得益于半夏喝过的花苞茶吧,她并没有感到特别难以忍受的痛苦便顺利地将娃儿生出。听着那娃儿娇嫩却响亮的哭声,她总算是松了口气。野花娘子赶紧拿来事先准备好的热汤给半夏喝,正喝着,一旁的七斤婆婆将小娃儿洗干净抱到半夏身边,笑呵呵地道:“是个女娃呢!”
半夏抱过这小娃,却见她人虽小,头发却茂盛得很,眉毛竟然也是有的,眼缝很长,嘴儿小小的嘟着。
七斤婆婆坐过来,慈爱地笑着道:“这娃儿好啊,我接生了许多小娃,倒是没见过一生下来就这么好的头发的。”
半夏抿唇笑了下,又见她小胳膊浑圆满是藕节,小拳头也肉嘟嘟的,不由得越看越爱,在心里轻轻地念了声“阿水”。
就在这时,无末从外面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他脸上流着汗,一进屋便问:“半夏,你没事吧?”
野花娘子从旁打趣道:“没事儿,族长大人,快看看你家闺女儿。”
无末终究担心半夏,竟没听进野花娘子的话,先蹲在炕前看半夏,只见半夏虽然虚弱,但精神倒是不错,这才放下心来。于是低头去看小娃儿:“男娃还是女娃?”敢情刚才野花娘子说的话他竟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野花娘子笑道:“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娃呢!”
无末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过来,却恰在此时,小女娃忽努力睁开细长的双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不屑地瞥了无末一眼,随后便闭上眼睛养身了。
无末呆呆地望着女娃,抬起头结巴着对半夏道:“她,她刚才看了我一眼。”
是看了你一眼,瞧不起地看了你一眼呢,野花娘子在心里打趣地笑,不过她没敢说出来,毕竟无末现在的身份是族长,和族长说话总是要注意收敛的。
望着无末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半夏抿唇笑得幸福。
阿诺从门边走进来,远远看着无末手中的小娃儿,眸子里透着好奇。
半夏见了,忙招呼阿诺进来,阿诺走进来,从旁盯着阿水小娃儿端详。半夏不由得笑了,心道阿诺虽然平日看上去很是成熟的样子,可到底是七岁的小娃儿呢,看着这刚出生的小婴儿,自然觉得好玩。当下便让无末把阿水给阿诺抱。
无末颇有些舍不得,郑重其事地把阿水递到阿诺手中,还轻声嘱咐道:“小心点呀,不要吓到他。”
阿诺双手捧过小娃儿,犹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稚嫩的小脸上渐渐露出笑来,抬头对半夏道:“婶婶,阿水真好看!”
阿水虽刚来到人世,可是那细长的凤眼儿,清晰的眉毛,还有微嘟起的粉嫩小嘴儿,都已经有了小美娃的胚子。
这时七斤婆婆发话了:“好啦,你们大小爷俩先出去,让阿水先睡,半夏也要休息的。”
见此,阿诺恋恋不舍地将阿水交给了野花娘子,拉着更加不舍得离开的无末一起出屋去了。
40生小包子2
阿水的降临,给这个家庭带来许多的喜悦,她成了这个家里最受关注的小人儿。阿诺非常喜欢阿水,当无末上山打猎时,就帮着看护阿水,还帮着阿水洗麻布尿片儿,忙得不亦乐乎。
半夏原本想着他小,不想让他干活,更希望他能跟着无末上山长点见识。可是看着他将心思都放到阿水身上,反而把那失去爷爷的痛苦慢慢消散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族中人都知道族长新得了一个小女娃,纷纷过来表示祝贺,来的时候都各自带了礼物,有兽骨项链,也有树根雕刻成的小玩意儿,更有给半夏吃得各类补品,都是望族人家常用的好物,而这些都用轧染的红色麻布包裹起来,外面还系了鱼皮做的袋子。一时之间家里多了许多的东西,堆放在一旁好不喜庆。
费扶着老妈妈过来了,老妈妈见了阿水很是欢喜,抱在怀里不放手,开始是笑,后来竟然哭了,显然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若是自己的阿水还活着,看到这小小的软娃,该有多高兴啊!
费抬眼,瞪向一旁的无末,目中的意思自不必提。无末硬着头皮走过来,递给老妈妈一碗热汤,口里生硬地道:“外奶奶,你别哭了。”
听了这话,老妈妈不敢置信地望着无末,忽然她几乎是嚎啕一声大哭出来,眼泪也似泉水般涌出,她怀里抱着新出世的阿水,大哭道:“他终于喊我了……阿水,你听到了吗……”
众人都知道她说得是另一个已经逝去的阿水,这时半夏抬头看向无末,只见无末曾经冰冷的眸子里也有了一丝泪意。也许就是在这刻,在老妈妈的嚎啕哭声中,他心里曾经的冷漠坚冰慢慢化去了。
这时,老妈妈怀中的阿水似乎是听到了哭声,忽然醒过来,她慢慢睁开狭长的双目,皱紧了眉头,于是顿时额头的抬头纹满满都是。她却不知自己现在的小丑态,径自把目光撒向老妈妈。歪头研究了一番后,皱了皱眉头,忽然“啊”的一声,张大了那小小的嘴巴哭喊起来,同时两个小肥腿小肥胳膊一起用力挥舞,那哭声伴奏着挥舞声,俨然一个上好的节奏。
老妈妈赶紧停了哭去哄她,半夏见了忙抱过来轻拍后背,阿水这才停止了哭声,钻到阿妈怀里拱着吃奶去了。一边吃着奶,一边时不时扭头看向老妈妈这个“陌生人”。
老妈妈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关照了半夏许多,这才觉得乏了要离去。临走时自然对阿水念念不忘地回头看。
费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半夏怀中的阿水,那目光竟然也有了一丝暖意。
小小的阿水却不看这个老人家,只顾往半夏怀里蹭,她闭着细长的双眼,像只小鸟一样张着粉嫩的小嘴巴左右到处找,同时还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这时候的她当然不知道,那个离开的人以后竟然成为最宠爱她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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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生下来是七斤一两,比七斤婆婆还要重上一两。半夏认为她之所以这么重,完全得益于她是一个很能吃的小娃儿。比如说现在,她一拱一拱地在自己怀里吃了好一顿,竟然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吃。
半夏真是担心自己的奶量不够她吃,于是想着等哪天让无末在山上抓只母羊回来,到时候挤羊奶给阿水补吃。
阿水不但能吃,而且还特别活泼的样子,她刚出了满月,就开始用一双狭长明亮的小眼睛到处打量人了。她喜欢要人抱着,最喜欢的是半夏,其次是无末,最次是阿诺。其他生人抱她也不嫌弃,但是会仿佛不屑地打量对方一番。
除了爱吃,她还特别喜欢放屁,每每吃饱了便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地使劲,如此折腾好半天,大家以为她要拉了,结果她倒好,“砰砰砰”几个连珠屁出来了,很是惊天动地的响亮。当她第一次这么放的时候,无末没防备,倒是吓了一跳:“她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他用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阿水,这么软这么嫩的小小可爱人儿,怎么可能放出那样响亮的大屁呢!若不是无末亲耳听到,他是决计不信的!
半夏摇头:“没事儿的,只是有些胀气罢了。”说着她轻柔地抱起阿水让她软糯仿若无骨的小身子趴在自己肩膀上,用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没多时,阿水便打出一个舒服顺溜的嗝儿。
无末很快学会了这一招,后来每当阿水吃饱了,他就赶紧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阿水,然后再轻轻地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无末的肩膀宽厚坚硬,小阿水软软的趴在那里,显然觉得不太舒服,便每每扭动,他就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念叨着:“阿水乖,阿水不动,阿水打个嗝儿吧。”
小阿水扭来扭去,最后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勉强舒服的姿势,趴在那里侧着脸闭着眼养神。
虽然这个位置不太舒服,总算身后那个拍嗝儿的人力道很是温柔,她也就勉强接受了。
无末惊喜地望着阿水在自己肩膀上竟然眯眼睡去,很是受宠若惊,几乎连动都不敢动下,唯恐惊扰了小东西的美梦,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直到阿水睡饱了这一觉张着粉红的小小嘴巴打着大大的哈欠。
结果这样下来,竟然造成了阿水的一个小小恶习,那就是小阿水必要人抱着才肯睡觉,要不然她就扯开嗓子嗥叫。她哭起来绝对是摧枯拉朽惊天动地长嗥不绝,每每引得半夏和阿诺都赶紧跑过来看。
半夏心疼地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快把她给我。”
阿诺皱着好看的小眉头谴责地望着无末叔叔:“无末叔叔,阿水还小,你不要伤到人家。”
无末好生委屈啊,他是觉得这娃儿不能一直抱着睡啊,自己胸膛多么咯人啊,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不能次次这样。再说自己还是要上山打猎养家糊口呢!
此时阿水虽然也就一个多月的娃儿,却仿佛懂事般,见到半夏和阿诺过来,两个嘴角往下一撇委屈得不行的样子,两只狭长的眼睛里也开始闪烁着晶莹的东西。这小委屈模样,吓得无末赶紧笨拙地拍着她的背道:“别哭,别哭,你阿妈过来了,喂你吃奶。”
从此之后,阿诺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任凭无末叔叔在别人面前是多么让人尊重的族长,在自己闺女儿阿水面前,其实胆小得很。
阿水并不是个一直爱哭的娃儿,她也爱笑。不过她醒着的时候不笑,专爱在梦中笑。有时候她睡着时便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看得人从头到脚都暖暖的,也有的时候她会“咯咯”笑出声,倒是把一旁的无末吓了一跳
“她这是怎么了?为啥只睡着时笑。”无末很担忧自己的闺女儿,事实上自从小阿水出生后,他总是充满各种忧虑,唯恐一个不小心自己那粗糙的大手一个用力碰坏了那个小娇嫩人儿。
半夏倒是不在意:“很正常的吧,小娃儿,梦哭梦笑,这是常有的。”
正说着话,小阿水又醒了,她如同一张大饼一样瘫在那里,四肢成大字型舒展开来,小脑袋却侧向半夏这边,睁大清澈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身旁的大人。
半夏正在收拾一旁的尿布,一时没顾得搭理她。
阿水不干了,张开嘴巴开始“啊~啊~啊”地一声声叫唤了……
无末忙心疼地凑过去:“阿水别叫,你娘马上就要过来喂你了。”
阿水不看他,只拿眼一直瞅向半夏那里。
无末的大手轻拍小人儿的后背:“别哭,别哭。”
可是他不拍则已,一拍之下,小娃儿瞪着他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之声。
只是干干地嚎叫,一滴眼泪都没有。
饶是如此,也让无末担心不已,吓得赶紧放开手:“半夏,你快点,你看她哭得多难过啊!”
只要这个小家伙一哭,无末心疼得眉头都要皱起来了,恨不得赶紧把她捧在怀里。
半夏深深觉得,自从有了阿水,自己的地位下降得厉害。
半夏忙把小阿水抱起来,小阿水马上闻到了奶香,扬起好看的双眉,小嘴儿也撅得高高的,小脑袋拼命地左右摇晃在半夏怀里寻找,一直到碰到了□,好不容易碰到了,她立马猛扑上去一口叼住。叼稳□的她顿时如蒙大赦一般舒展开了皱巴巴的小脸,开始卖力地吸吮起来。
无末在一旁见她吸得小身子一动一动的往前耸,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都要出汗了,胖乎乎的嫩脸儿也累得通红,小脚丫还在后面一蹬一蹬的,不由得开始心疼:“吃个奶累成这样……”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替她吃奶啊!
41第四十章
这天中午,无末一家三口午后小憩,半夏在左无末在右,小娃儿阿水在中间。这阿水睡觉时两只小拳头握着放在大脑袋左右,两只小腿儿成蛤蟆状蜷着,甚是可爱。
无末睡不着,在侧躺在一旁看自己闺女儿娇憨的睡态,半夏则是累了,闭眸歇息。正在这时,睡梦中的阿水开始挣扎起来,她闭着细长的眼睛,无辜地张大嘴巴到处找,作出小鸟觅食状。无末抬手正要唤醒半夏,谁知这小阿水却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闭着眼张着嘴就往这边凑,小嘴一个凑巧正好啄在了无末的鼻子上。
无末的鼻骨坚硬得很,软糯的小嘴啄了下,发现不是自己要的,很快便凭着感觉继续左右摇摆找食,倒是弄得无末一动不敢动,唯恐惊醒闺女。
这时半夏醒过来了,忙将她拉到自己怀中,阿水很快闻到了奶香,急切地往半夏怀中凑,很快逮住□便拱着吃起来。
无末这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软好湿的感觉。
少顷半夏喂好了奶,小丫头吃得心满意足,闭着眼睛直哼哼,就在这哼哼中也睡过去了。
无末凑近瞅着闺女的样子,正要对半夏说什么,却忽听到外面急切的叫声:“半夏,半夏在家吗?”听声音倒是木娃呢。
半夏忙穿上衣服下炕出去,却见木娃满头是汗,拉着半夏急道:“半夏,我嫂子……我嫂子忍冬要生了,生了好久了,她快撑不住了,你快去看看啊!”
半夏一听急了,也忙回屋嘱咐了无末几句,匆忙随着木娃过去。
很快到了木羊家,老远便看到木羊在那里低着头焦急地来回踱步,木羊的父亲岩蹲在一旁篱笆墙下不说话。屋子里则传来痛苦的□,那是忍冬的叫声。
半夏一听便知不好,从忍冬的叫声来看,竟然是气虚难以持久的样子了!
当下她快走几步进了屋,一进屋子便见闷热异常,腥味扑鼻,炕上的忍冬脸色苍白虚汗连连,褥子上还沾了点点血迹。忍冬的唇哆嗦地含着一片人参,双眼迷惘地望着屋顶,仿佛已人事不知。一旁七斤婆婆和多珲守在一旁,七斤婆婆徒劳地呼唤着忍冬的名字,让她再使劲。
多珲见半夏进来,红着眼圈道:“半夏,七斤婆婆说这竟是个坐胎,怕是出不来了。”
一听坐胎,半夏顿时脑中嗡嗡起来。望族人的医术简单得很,勉强能够治些小的病患罢了,这种胎位怕是真得难保了!
这一瞬间,她脑中浮现出种种场景,以及渐渐回忆起的关于生产的各种知识,可是那些都太过模糊太过遥远,竟然全部难以派上用场!
忍冬这时候忽然暴睁开眼睛,她猛地看了姐姐,竟然颤抖着要伸手拉姐姐,口里有气无力地唤道:“姐,救我,忍冬不想死……”声音微弱,却凄厉。
半夏心中凄然,忙上前握住妹妹的手,入手之时只觉得冰冷异常,口里喃喃地唤道:“忍冬,坚持住好吗,一定可以生下来的!”
忍冬泪水和汗水早已分不清了,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她虚弱地摇头:“姐,我好难受啊,我不想死……可是好难受……你救救我……”
她眼神逐渐迷离,仿佛失去了焦距,又开始说起了胡话:“给我一刀吧,我受不了了……”她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叫起来:“姐,爹,我不想活了,你们让我死了吧,我受不了了!”这一声嘶哑的吼叫后,她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呆呆地躺在那里,嘴里尚且有气无力地喃喃着:“姐,让我死了吧……求求你……我真受不了了……”
说着两手挥舞,口里的人参片也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多珲和七斤婆婆赶紧一边一个将她压住。外面的木羊听到了动静,急得直拍门:“让我进去!”
多珲老泪纵横:“作孽啊,怎么让你这孩子摊上这种事呢!”坐胎,村里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当时是眼睁睁地看着母子一起丧命啊!
半夏在这闷热血腥的哭叫声中,心一横,走上前道:“让我试试吧。”
多珲哭着道:“半夏,你又能如何……”多珲是知道的,上人尚且没办法的,更不要说半夏。
七斤婆婆却对半夏抱了一丝希望:“半夏,你有什么办法吗?”
半夏心疼地看着憔悴凄厉的妹妹:“有一个办法,也许能试试,但希望实在不大。”
只是也许而已,这种事情即使发生在脑海中所能记忆起的那个世界,也许最后落得的下场也是只能保一个。无论保哪个,过程都是极其血腥残忍的。
可是有一个办法,是半夏早年见一个老产科大夫用过的方法,那就是转胎位。
转胎位这个,靠得是技巧和经验,即使老产科大夫自己也不愿意轻易尝试。因为这件事不但很难成功,而且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生不如死。
半夏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是如今她只能一试了。
多珲听到半夏这么说,抱了一丝希望地凄厉哀求道:“半夏,忍冬全靠你了,救救她啊!”她颤抖着声音道:“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生,可是人没了就全完了,救救你的妹妹吧!”多珲颤抖的双手紧抓着半夏的手,几乎把半夏的手都攥疼了:“半夏,救她,一定要救她啊!”
半夏没有哭,她点了点头:“我尽力。”
这时候的忍冬眼神呆滞地望着屋顶,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地瘫在那里,嘴里喃喃地动着,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九斤婆婆和多珲的协助下,半夏将她的身子摆成侧俯姿势。
半夏先用热水就着三叶草汁清洁了双手,然后将忍冬的双腿打开,打开之后顿时感到惨不忍睹,一旁的多珲倒吸了口凉气,几乎不忍直视。
半夏微眯起眼,忍着心里的痛,伸手慢慢探索着找到入口,先用手指探索着进去。
忍冬的身体下意识地痛苦颤抖了下,可是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地发出无声的□,泪水绝望地流下,仿佛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儿。
半夏知道时间不多了,她深吸了口气,狠心往里面探索,脑中努力回忆着那模糊的记忆。
这时候屋外的木羊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地问里面:“到底怎么样了?生了吗?”
岩也很是担心,不过他听到木羊这么说,沉下脸道:“你喊什么喊,一边站着去!”
木羊眼睛都红了,挫败地道:“爹,我担心……”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不喜欢无末,也不喜欢半夏,为什么现在半夏在屋子里不出来?难道小小的半夏竟然能比经验丰富的七斤婆婆还厉害吗?
他才不信呢!
这时候屋子里的半夏自然知道自己一旦失败会面对什么下场。可是躺在炕上的人是她的亲妹妹,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妹妹。
她的父亲已经走了,姐姐疯了被夫婿带走了,只剩下一个妹妹了。
况且这是慈爱的多珲妈妈的孩子。
她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闭上眼睛用心地摸索,她所要做的是伸进手去,将那个小娃移转一个方向。
忍冬痛苦得脸都变了形,苍白的手紧抓着一旁的被褥挠啊挠,可是她嗓子几乎哑了发不出声音,多珲咬着牙在一旁按着忍冬的身子流泪,七斤婆婆紧张地帮忙一起按着忍冬。
汗水从半夏的额头慢慢滑下,她努力让自己的手更稳一些,她的手下是自己亲妹妹的命,也是那个小外甥的命。
这时候老妈妈在费的搀扶下来到了院子里,岩和木羊连忙去扶。老妈妈到底是经了事的人,问明里面的情况后,便吩咐费扶着自己在一旁石凳下坐着静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听到一声如小猫般的啼哭,断断续续的传来。这声音虽然弱小,但听得众人心中皆是一喜,木羊更是一下子跳起来就要往屋子里冲过去,幸得老妈妈拦住了他。
产房中,七斤婆婆抱着小猫一样瘦弱的娃儿,将他清洗干净,这才抱给多珲看:“是个男娃呢,就是太瘦了。”
多珲看了眼,只见那娃肉红色的小脸上满是皱纹,头上有些发白的赖毛,小眼睛迷糊着没法睁开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地奴老祖宗保佑啊,总算是生下来了。”
半夏将补汤端到忍冬面前,可是忍冬根本没有力气喝了,她只好拿了木勺一点点地喂给她吃。
忍冬迷糊地睁开双眸,劫后余生的泪眼凄凉地望着姐姐,可是却说不出半句话。
半夏心中一酸,却是笑了下劝道:“忍冬,娃儿生下来了,你们都没事了,现在先把汤喝了吧。”
忍冬一汪泪水又流下来,动了动唇,开始就着半夏的勺子喝汤。
后来称重的时候,这个小娃儿只有四斤八两重,抱在怀里就如同个小猫儿一般。老妈妈心疼地望着这个孩子,给他起名叫石蛋儿,只盼着取个贱名好养活,也盼着他能像石头蛋儿一样坚硬。
这晚回到家,半夏说起今天的事儿仍然心有余悸。这个妹妹虽然总是不太懂事,可到底是妹妹,若是真就这么没了,怎么对得起逝去的爹爹啊。
无末听了这个惨状,低着头一言不发,很久后他忽然来了一句:咱们就要阿水一个娃儿,以后不让
42忍冬的反省
也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缘故吧,忍冬整个月子里情绪都不太好,望着瘦弱的小娃时常落泪,以至于连奶水都没有了。
半夏只好将石蛋儿抱过来自己喂,她的奶原本有富余,如今多了一个娃要喂很快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幸好之前她让无末捉了一只羊来,再者阿水大点也能喝点粟米粥了,是以还能勉强维持。
她原本还担心阿水不爱吃羊奶,谁知阿水一吃之下胃口大好,吃了之后竟然张着嘴巴亮着眼睛看着碗,两手使劲对着石碗挥舞。
多珲见此,不由得叹息:“阿水真是个好养的孩子。”反过来看看石蛋儿,真是无奈。
石蛋儿虚弱得很,奶是吃不了多少,喂了这么一两个月了,也不见增多少肉。一般的小娃这时候胳膊腿儿都该肥嘟嘟的了,他却还是看着那么小可怜样儿。
半夏望着多珲憔悴的容颜,知道她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她日夜悉心照料着忍冬,总算忍冬精神好起来了,又要操心小石蛋儿,说起来真是让人心疼。
这时忍冬正好过来看自己儿子,她进屋和姐姐婆婆各自打了个招呼,便坐在炕边低头看自己儿子,看着看着竟然又哭了。
“姐,若不是你,我和石蛋儿都没有活头了。”忍冬并不傻,她知道遇到这种坐胎,几乎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半夏将在自己膝盖上躺着的阿水放到炕上,嘴里道:“忍冬你说什么话呢,你是我的妹妹,我们亲姐妹干嘛说这种见外话。”
忍冬擦了擦眼泪,点头说:“是,我明白的。”
这时阿水在炕上开始翻腾,她是个很爱动的娃儿,月子里就学会了把屁股翘起来挪着屁股移动小胖身子,有时候尿了一片地儿,大人恰好没看到,她就自己哼哧哼哧地挪着屁股躲开。两个多月她就学会了翻身,于是吃饱了后她嫌半夏身边热,就闭了眼睛直哼哼,哼哼几声后便圆润地滚到一边去睡了。
忍冬泪眼看着阿水那白嫩圆润的小胳膊有力地挥舞,两个小腿欢快地踢腾着,再回头看看自己的石蛋儿,顿时心痛不已,拖着哭腔问半夏:“姐,你说石蛋儿咋啥都不会呢,该不会有啥问题吧?”
忍冬虽说不懂,但她听说有些娃生的时候时间过长,后来那娃就成了傻子,后来就不太会走路什么的,当下便开始担心了。
半夏其实心中也是担心的,她想着当时石蛋儿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脸都憋紫了,还真是怕有问题。再者这几天她发现石蛋儿吃奶的时候力道很小,平时躺着的时候两只腿儿是并拢着,而不是正常小娃儿的青蛙腿。于是她有时间便帮着石蛋儿压腿,可是目前还看不出效果。
忍冬看半夏不说话,顿时慌了:“姐,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半夏沉吟一番,才柔声道:“忍冬,你别怕。这娃儿是否有问题现在也看不出,得以后慢慢瞧着看。不过我想着这几日我太忙,你若有时间便过来照顾他,我会教你怎么弄。”
忍冬原本颇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个姐姐的,如今被她救了性命,早已抛却了心中的成见和旧怨,对这个姐姐是心悦诚服。听姐姐这么说,当下她连忙答应。
偏偏忍冬回到家后,木羊听了却不以为然:“咱族里时不时也有几个傻孩子,但那是他们父母运气不好。我们石蛋儿瘦虽然瘦,但哪里有问题了,这个我可是不信的。”
忍冬见她不信,只好把半夏说得话重复了一遍,谁知道木羊却冷笑了声:“你听她胡掰!他家生了个丫头片子,咱家生了个男娃,她一定眼馋得很,没得说一堆胡话编排咱们娃儿!”
若是以前,忍冬听了必然是火冒三丈的怪怨自己的姐姐,可是如今她经历了生死关,整个人想法都变了,劝木羊道:“她怎么会没事编排咱们娃呢,我看咱娃在她那里喂着,她照顾得很细致,为了这,阿水那小丫头不够吃,只能吃羊奶呢。”
木羊却依然不以为然,他干脆坐在一旁嘴里叼着一根蓝艾草,吊儿郎当地道:“羊奶好啊,听说很补人的,她怎么不舍得给我们石蛋儿吃羊奶呢?”
忍冬听了目瞪口呆,她想着自己这个男人以前不错的啊,怎么如今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强词夺理的话呢?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男人,她深吸了口气试图劝说他:“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失去了族长的位置不高兴,可是为了这事我心里就好受吗?”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开始心里也很看不惯姐姐,凭啥族长就对她和无末好,凭啥上人就看好她呢?怎么好事都让她沾上了呢?”
木羊听到这里,更是想起伤心事,别过脸去不想听的样子。
忍冬绕了个圈,走到他面前,继续劝说:“木羊,可是我后来想开了,既然大家都觉得无末更适合当族长,那就让他当去吧,咱不当这个族长一样活,只要你、我还有孩子活得好好的,不是比什么都开心吗?”鬼门关徘徊这一遭,忍冬真是想明白了,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可是木羊却听不进去这些:“你也就是受了你姐的好处,当然帮着她说话了!”
忍冬听了,委屈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难道你没受人家好处?难不成当时躺在炕上差点要死的不是你的娘子?那个差一点就生不出来的娃儿不是你的亲儿子吗?”
木羊见忍冬掉泪,到底还是回过头硬着声音安慰了几声,可是却总是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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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蛋儿喂到三个月的时候,终于被忍冬带回家自己养着去了。这么大的孩子勉强可以喝粟米粥了,再加上每天去姐姐那里取一碗羊奶,娃儿也不至于真得饿坏了。
忍冬一直按照半夏教导的办法来为小石蛋儿伸展胳膊腿儿,渐渐地石蛋儿果然有了进展,双腿不再直愣愣地并着,开始像普通娃儿一样如小青蛙般的姿势了。
可是之后的日子,她还是发现,这个娃儿和其他娃儿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别人开始练习翻身了,他仿佛一点没有兴致,他每日只是如一张饼一样躺在那里,仰望着屋顶。
他如今长开了,倒是个漂亮的娃,有着比泉水还要清澈的眼眸,他用几乎能看透人心的纯洁大眼望着周围的一切,可是却很少发出声音。
村里的老妈妈们都说这孩子看来是不太正常,说得忍冬心酸,她紧紧把小娃儿抱在怀中,只期盼他能够像别的孩子一样正常。
木羊对这个娃儿很漠然,当他发现这个娃儿确实有些问题时,心中更加烦闷,时常和勤寿等人一起上山乱逛,可是有时候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什么猎物。木羊以前还和厚炎交好的,可是如今也疏远了,前些时候木娃嫁给了厚炎,他更是心中大为不悦。
忍冬觉得木羊越来越陌生了,不过她没告诉多珲妈妈。现在自从有了石蛋儿后,她整个人把心都放在了石蛋儿身上,木羊怎么样,她已经不太关心了。她每日都要向地奴老祖宗和剑灵祈祷,希望石蛋儿能像个普通孩子那样长大。有时候她望着村里那几个傻子,心想,就算傻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的石蛋儿平平安安地长大,她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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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傍晚吃过晚饭,高大雄健的无末抱着犹如小猫一般的阿水在院子里草席上坐着玩耍。他见阿水这只爱踢腾的小猫开始揉眼睛了,知道她困了,便放在那里轻轻拍着后背哄睡。可是谁知道小阿水皱着眉头很反感地推开他的大手,然后自己翻了一个轱辘背对着他躺下,不一会儿就鼻息均匀,睡着了。
这倒是把个无末愣在那里,他平时见半夏就是这样哄娃儿的,怎地自己去哄,她却不喜。
这时阿诺在一旁见了,不禁笑出声,被无末瞪了一眼后,这才轻声道:“叔叔,阿水困极了的时候是喜欢自己睡的,不喜欢别人哄。”
无末见此笑了:“你倒是知道她这些小怪性子。”
阿诺点头:“那是自然,叔叔带着族人上山打猎时,我经常帮着看小阿水呢。”
小小的阿诺望着草席上那个侧睡的小娃儿时,目光是专注和温柔的。这个小东西笑着的时候总是那么甜蜜和美好,这让因为爷爷去世而空缺了的心顿时填得满满的。
这时无末想起还有事要和半夏商量,便让阿诺在院子里看着阿水,自己进屋去了。
待进了屋,却见半夏正在叠阿水的小衣服,便上去也帮着叠,边叠两个人边说话。
“我最近一直有个想法,正想说与你听。”无末想了想,先开口了。
无末的语气很是郑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半夏放下衣服,抬头认真地看过去:“什么事?值得这么正儿八经地讲。”
无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还记得老族长临走前留给我的话吗?”
半夏点头:“记得。”
无末目光看向窗外上古山的黑色剪影:“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不辜负他的期望,该怎么办呢?”
半夏低头不语,千百年来,望族人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老族长留下的话,分明是要打破以往的惯例才行了,这件事任重道远,绝对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她的无末,若是真要去做,她必然是全力支持的。
半夏想了想,问无末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无末笑了下:“你还记得那天来给我们送东西的那位吗?”
半夏点头:“记得,姓齐。”
“我想去找他,他好像在外面颇有些办法的样子。”找到他,问问是否能提供一些帮助。
半夏一下子明白了:“你是希望弄到更多的刀枪吗?”
无末笑着点头:“是。”
半夏脑中灵光一闪,更加通透起来:“原来你降服了马儿追风,竟然是存着这个主意。”
无末再次点头:“那一日,若不是山上狼群来助,我们怕是都有灭族之灾呢。我想着我们万不能一直靠着山上的狼群,总是要自强起来。若是无力自保,又何以保护族□小呢?”
他站起来,望着窗外的阿诺和阿水道:“我以前从未想过这些的,但是那一次看着咱们族人被那群外人围住,外族人的长箭和铁蹄随时都可能夺去我们族人的性命,我才觉得咱们不能这样下去的。”
半夏听了,站起来,握住他的手道:“你既存了这样的想法,我必然是全力支持你的。”
若要强,必先富。望族人不需要大富大贵,可是再也不能像如今这样每日都需要为了食物而奔波在山中了。如果连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又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骑马练箭呢
43无末的尝试
无末向族人宣布了要出去找一个外人来帮忙的时候,众人哗然。有些年轻小伙们其实偷偷地和外人交换,尝了甜头的,心里倒是颇赞同。而表示不赞同的大部分都是老人瑞们,他们一把年纪了,一辈子守着规矩过来的,此时看到新任族长如此做派,难免有些疑惑:这是要折腾个啥?难道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无末知道之前的官兵围堵神庙事件让大家对外族人更加产生了不好的想法,于是他把族中人大致分了个类,先找来那些一看便知对他十分赞同的族人,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要完成族中的遗愿,绝对不能再这样固步自封了。众人表示赞同,并坚决拥护,其中尤以厚炎为甚。
于是无末决定派出厚炎出去,前去寻找齐先生。厚炎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很是诧异忐忑,但显然也十分兴奋。如果这件事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显然他就是望族史上第一个遵了族长命令离开的人。
得到这个消息的老人瑞听了,在家里唉声叹气,他们虽然不敢在无末面前说什么,可是在家里难免意兴阑珊,有的甚至跪到神庙前痛哭不止。
就在这时,木羊出来看热闹了,他横眉冷眼地望着这一切,在街道上一群人乘凉的时候,凉飕飕地来一句:“咱们的新族长有点和别人不一样啊,躬道他怎么想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搭腔了。
虽然一些人对族长的决定不赞同,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在族长身后说三道四。
千百年来的规矩,族长就是族长,任何人都不应该非议族长的。
木羊在众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耸耸肩回家去了。
此时的无末自然知道大家颇有意见,当下也不着急,他让半夏准备了一箩筐鸡蛋,又分成一份份,每份是八个,拿竹篮子装好了。这一天,众人便见无末亲手提着竹篮子,前往村里最老的那位老人瑞家去了。
老人瑞见族长过来,忙出门迎接,无末弯腰扶着老人进屋去了。
老人瑞忙命家人奉上解暑汤,无末双手端过来,喝下。喝完后,两个人坐定,老人瑞很是不安:“族长大人,你今日个怎么竟然特意过来看我呢?”
无末低沉地笑了下:“你的年纪比我的外爷爷还要大,是咱们整个望族的长辈,我虽然身为族长,可是到底年纪小,是晚辈。身为晚辈过来看看你老人家,有什么不对的吗?”
老人瑞听了这话,颇为意外地看了无末一眼。
无末又双手捧起竹篮,里面是八只鸡蛋:“石爷爷,这是我家半夏家养鸡下的蛋,这次特意送过来给爷爷补补身子。”
老人瑞连忙摆手:“这,这怎么行呢,我可不能要族长的东西。”
无末却正色道:“石爷爷,那天你也看到了,族长临终前,我竟然没来得及叫他一声外爷爷,这件事在我来讲遗憾得很。我如今看着你老人家,就想起逝去的族长大人。请不要把这点东西看做族长的赠与,这本应是一个晚辈对年迈的长辈的孝敬。”
老人瑞听了这番话,当下不再拒绝,让家人收下那鸡蛋。
他再次望向无末的眼中已经有了赞同:“我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族长要选你,如今看来,他老人家到底是睿智圣明啊!”
他话音一转,又道:“你这次找我来,怕是为了那派厚炎出去的事吧?”
无末点头:“正是。”
老人瑞叹息一声:“年轻的族长大人,我已经是老糊涂了,耳朵也背,但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当你的耳朵,听听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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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不知道无末是怎么说服村子里的老人瑞们的,只知道无末出去一趟,家里的鸡蛋就少了八个,待到家里的鸡蛋几乎都要见底了,村里已经再也没有反对无末的人了。
新嫁娘木娃默默地为自己男人准备好了外出的行囊,厚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兴奋地离开了村子。
无末依然每日带领大家上山打猎,他总是把最鲜美肥厚的猎物分给村里有老人小娃的人家,有时候分来分去,他自己所得到的反而是最少的,这让大家很是过意不去,心里也都感念族长大人的恩德。
半夏在家旁边开辟的那块地种满了瓜果的,如今季节也到了,各式瓜果开始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她打开一个尝了尝,味道是极好的,果汁清甜,果肉肥厚,既能果腹,又能解渴。
她召唤了族人们过来,一起品尝果子,大家吃得热火朝天,没几下便把成熟的瓜果一扫而光了。
多珲见了,很是替半夏心疼:“你这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都被我们摘光了。”
忍冬在一旁抱着石蛋儿笑着道:“阿妈,你别心疼这个,我姐姐原本就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我看她心里是有主意的,如今咱们把她的瓜果吃光了,回头她说不得让族长大人招呼大家一起种瓜果呢。”
半夏听了这话,颇欣慰地望着妹妹:“你从小被宠坏了的,以前总是不太懂事。如今能说出这话,也总算是长大了。”
几个大人说着这话时,阿水正在一旁的草垫子上趴着到处乱抓。她好像也闻到了瓜香一般,两手拄在草垫子上,高高抬起上身,仰脸渴盼地盯着大人们手中的香瓜,透明的口水滴答答地从张开的嘴巴里流出来,流到下巴上,又湿漉漉地滴到草垫子上。
多珲见了不禁大笑:“哎呦,这小东西,她也想吃呢。”
说着这话时,她作势把手中的香瓜往阿水嘴里放过去,谁知道阿水信以为真,忙仰着头伸着嘴巴就要去咬,无奈她怎么也咬不到,那香瓜无论如何距离她流着口水的嘴巴都有那么一指之遥。
最后阿水急了,小嘴往下一撇,两眼委屈地望着多珲,泪珠儿就在眼睛里打转儿。
一旁的阿诺早就看到了,只是大人们在他不好说什么,如今他再也忍不住了,赶紧过去蹲下,将手里的香瓜掰下一小块递给阿水:“阿水,你拿这个玩吧。”
阿水终于得了这物,顿时仰脸对着阿诺一个甜笑,然后伸出肥嘟嘟的小爪子抓住那小块香瓜,开始懵懂着往嘴里塞。
只见她香瓜一会儿塞到嘴角,一会儿塞到了脸上,好不容易放进嘴巴里吧,又咬不动,不一会儿便是口水和香瓜汁儿一起往外流,满脸满嘴到处都是汁液,彻底成了一个小花猫。偏偏她还两眼水亮,仰着小脸咯咯笑着看大家。
众人见她这娇憨的小模样,不由得大笑,多珲凑近半夏耳边,小声说:“我看这阿诺对阿水可真是上心呢。”多珲往日经常见阿诺抱着阿水在树下乘凉玩耍,是以早看出阿诺是极其疼爱阿水的。她如今这么说,话语中自然有所提醒,假以时日,若是这两个孩子长大了,万一有了男女之情,那岂不是大大不妙。
半夏却并不以为意的,只是笑了笑:“有什么要紧的,都是小娃儿罢了,阿诺是看着阿水出生的,就如同个大哥哥般。做哥哥的自然是心疼妹妹的。”
两个人正说着,便听到忍冬低低惊叫了一声,忙看过去,却见忍冬惊喜地望着怀中的石蛋儿。
石蛋儿如今三个月了,却很少哭,也很少笑,只是用那双比湖水还要清澈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此时他倚靠在忍冬怀中,望着草垫子上的阿水,竟然也绽开一个微微的笑容。
忍冬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她又怕惊动了石蛋儿破坏了这个笑容,只是默默地流着欣喜的眼泪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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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末一边等着厚炎回来,一边在不需要上山打猎时就去山上带着阿诺到处逛。有这么一次,他们回来的时候,半夏看到阿诺手中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这马一看便知年纪很小,甩着同样枣红色的尾巴哒哒哒地跟着无末阿诺两人进了院子。
阿诺见了半夏,很是兴奋:“婶婶,你看我的小马!”
半夏这才知道,原来无末竟是早有意要给阿诺也训一匹马儿啊。当下她帮着阿诺替马儿梳理了一番后,又给它喂草。开始时这马儿不太搭理半夏,后来饿了,也就吃起来。阿诺在一旁稀罕地看着这匹马,比看到什么都喜欢。
家里原本的那匹成年马追风早已看到了这匹小马,它甩了甩尾巴,不屑地瞥了它一眼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草。
这件事彻底引起了族中男人们对马的渴望,他们都趁着闲暇时开始去山上到处乱逛,希望自己也能降服一匹上好的马来坐骑。
这件事原本是好事,也是无末乐意看到的,可就是有一件,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自从男人们开始上山寻马后,来半夏这里治伤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今日这个在山里寻觅伤到了脚,明日那个驯马从马上摔了下来,跌打损伤崴脚伤腿,各种各样的伤都有,幸好望族的祖传草药对其他或许不管用,但对这跌打损伤却是一用就好。
就在这满村子的药味中,越来越多的人家都有了马儿,男人们骑在马背上,兴奋地在村子外跑圈儿,惹得村口的小娃们都追着马屁股背后乱跑。
无末除了带领大家驯马,还开始把家里藏着的工具分给大家,让男人们勤加练习,同时他越发重视守护神庙了,立下了严苛的规矩,比如神庙一旦有任何异动必须马上向他汇报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神庙前还会有事情发生的。
外族人中的贪婪并没有上次的失败而偃旗息鼓,总有一些不死心的人会一试再试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只是他却没猜到,这次事情的起因却不是外族人的贪婪。
作者有话要说:=
44小黑夜闯神庙
这一晚,熟睡中的无末忽然睁开了双眼,冥冥中他仿佛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了。
他略一沉吟,起身披上麻衣,低头看炕上,半夏静静地躺在那里安分地睡着,而胖乎乎的小阿水却已经挪到了老远的地方。
阿水睡觉总是不安分,有时候在梦中还会翻几个轱辘,此时她也不知道怎么挪腾的,竟然用那肥嘟嘟的小脚丫对着自己的阿妈半夏,而小脑袋则是顶到了炕头上,两个小拳头放在脑袋两侧,两只带着肥肉圈的小胖腿则成青蛙状弯在那里,小肚兜被她自己的小爪子掀起来,小肚子则圆鼓鼓地袒露着。
虽然此时是夏天,他还是担心她着凉,于是轻手轻脚地拿了一件薄麻布被给她搭在小肚子上,然后才出门去。
出了门后,还没走进神庙便闻到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待走到神庙,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原来此时神庙前值守的族人个个都受了伤,血迹斑斑看上去很是可怖,可是他们依然死守在神庙前不挪开一步。而虎视眈眈地望着神庙想要闯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无末的狼兄弟——小黑。
小黑幽绿色的狼眸射出凶狠疯狂的锋芒,它紧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庙门,悲愤孤冷地仰天长嗥,悠长凄厉的狼嚎声在安静的小山村响起,惊醒了多少人的美梦,惊哭了熟睡中的娃儿。
族人们渐渐都醒了,一个个诧异地往窗外看。
眼看着小黑吠叫着就要冲向神庙,无末忙疾走几步,身子一闪,拦在了小黑面前。
小黑的眸子里已经接近疯狂,它森冷的狼眸逼视着眼前的挡道人,竟然亮出锋利的狼牙。无末见此,忙大吼一声:“小黑!”
他这一声大吼,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响在夜空,众人耳中皆是一震,小黑森寒疯狂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些温度。
小黑显然是认出了无末,收起狼牙,示意他让开。
无末又怎么会让开呢?
他一步步上前,走到小黑面前,单膝蹲下,双手试探着环抱住小黑的脑袋。
可是小黑却猛然退后一步,闪躲开他,狼身犹如闪电一般迅猛地疾冲向神庙大门。
护在庙门前的几个族人猝不及防间,竟然让这只巨狼整个撞在庙门上,只听哐当一声巨响,破旧的木门和狼身沉重的撞击声传来。
无末定睛看过去,只见那木门虽然看似破旧,但在经历了这样的重创后却丝毫没有倒下的意思,反而是小黑巨大的狼身被反弹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流出。
无末走过去,蹲下来,颤抖着手抱住小黑的脖子。
“小黑,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无末抚摸着那带血的狼毛,心疼地问。
可是小黑没有回答,它的狼眼一直盯着那道打不开的木门,幽绿色的狼眸满是挫败和凄凉。它盯着那道木门,挣扎着仿佛要再次爬起来。
无末长臂一伸,将它的狼身按下,小黑挣扎,无末干脆将它搂住,如同昔日它们在狼穴中的寒夜里搂着取暖时的情景。
小黑的狼眸终于恢复了点神智,转头望向无末。
无末幽深的眸子盯着怀中的小黑,低沉地许诺:“小黑,往日你我患难于狼穴之中,今日我既为族长,你但凡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讲给你听。”
他眸子一暗,继续道:“但是你却绝对不能踏入这神庙大门一步!”
神庙,不但是望族人的圣地,也是上古山的禁忌。
小黑若是闯入,不但望族人将视其为当诛的仇人,整个狼族也将视为它千古的罪人。
犯此禁忌,它便是背叛了自己的血脉,从此之后上古山再也不能容它,它将永世再也不得返家。
小黑孤冷地抬头,定定地看着无末,眸子里的疯狂和凄冷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它转首盯着那道陈旧的木门,仿佛要用自己的眼睛将那道门打开。
无末抬手,替它揩去嘴角的鲜血:“小黑,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进入神庙?”
无末如今回忆,从昔日小黑对着神庙长嗥,再后来外族围庙时的小黑望着神庙时的眼神,到如今的以身犯神庙,这种种事情都透着不寻常。
想到这里,他的手牢牢地搂住了小黑的身体。
他是望族的族长,又是小黑的兄弟,绝对不会再次让小黑冲击神庙这块禁地。
这时惊魂未定的几个望族值守者用身体连在一起紧紧靠在神庙前,尽管他们受了伤,可是若是这只狼再敢冒犯神庙,撞上的将是他们火热的胸膛而不是那道破旧的木门。
就在一群人小心地防备着这头巨狼之时,忽然几道狼嚎划破了夜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忙看过去。
却见横空出现在眼前的是那晚曾经见过的灰色巨狼,身后跟着十二只普通野狼。
这几只狼一到场上,便将小黑团团围住。
此时小黑低垂下了头,绝望愤怒凄厉种种情绪渐渐隐去,幽绿色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灰色巨狼对着小黑威严地长嗥一声,小黑回应长嗥。
片刻之后,便见小黑随着那灰色巨狼离开,十二只野狼断后。那态势,颇有押送之姿。
待到这群狼都不见了踪迹,守着神庙的族人终于松了口气,跑过来问无末:“族长,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无末正望着狼们的背影沉思,此时听到这个,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道这巨狼是领了黑狼回去认罪的。”
他说完后,回过神来,看了看众人身上的伤:“要紧吗?通知换一班人值守神庙,你们且跟我回家,我让半夏给你们治伤。”
这时候全族的人都被惊动了,陆续来到这里,这其中自然就有半夏。
半夏抱着被惊醒的小娃阿水,身后还跟着阿诺。此时阿水见到了爹爹,身子拼命向前使劲儿,两手挥舞着要爹爹抱。
无末走过去,从半夏手中接过阿水抱在怀里,谁知阿水半夜见到爹爹很是兴奋,竟然在爹爹怀里使劲地踢腿跳,还呸呸呸地对着无末吐口水,看得周围的人几乎不忍直视。
你是伟大的族长,是每个望族人眼中不容亵渎的存在,可是这些人中显然不包括你的宝贝闺女啊!
半夏见几位族人受伤,便领着他们回家去治疗。
而此时望族的人或者亲眼所见,或者听旁人说,都知道了有一头狼竟然冒犯了神庙,开始议论纷纷,又有人讨论起了之前的异象,要知道千百年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啊。
无末怀抱着不安分的阿水,开始安抚众人,并表示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众人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无末又说了几句,让下一班值守的壮丁务必小心,这才让大家都各自回去睡去。
如此折腾下来,眼看着天也亮了,当下无末抱着阿水领了阿诺,往家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阿诺忽然问无末:“叔叔,那个小黑……不知道它被带回去后会怎么样呢?”
无末听了,心中一沉。
其实阿诺所问,正是无末心中的担忧。
他在狼群中生活了多年,深知狼族上下阶层分明,规矩森严。如今小黑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独创神庙,狼族真得能够饶恕它吗?
不过此时无末也无法回答,他抱着怀中娇憨的女儿,慢慢地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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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上,一切仿佛没有改变,上古山的朝阳依然如往日般升起,无末依然带着族中壮丁上山打猎。
可是打猎的无末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趁着休息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狼族的禁地,却见那里依然布满了厚重的荆棘,普通人根本无法踏入。
晚上回来睡觉时,他睡不安稳,心里担忧小黑,可是以他今日之身份,若是再次擅闯禁地,怕是会惹来望族和狼族的间隙了。
除了担忧小黑,他心中却是有更深的忧虑,那就是为什么小黑会这样?想起这晚小黑那疯狂绝望的眸子里的凄凉,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所知道的小黑,幼时为狼母所弃,和他一样吃着那位丧了狼子的狼妈妈的奶。待到他们稍微大时,便一起出去觅食狩猎。那时候他们都同样弱小,会遭受其他成年狼的欺凌,时常因为寻不到足够的食物而饿肚子,可是那时候的小黑却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那时候,小黑打猎时骁勇狠辣,闲暇时单纯欢快,每日里即使饿着肚子依然欢快地和他在杂草丛生的林中玩耍。
他想起自从自己稍微大些就被狼母赶出狼窝,从此过着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不知道这个期间,小黑到底遭遇了什么,是什么使它摇身一变成为巨大的头狼,又是什么让它看着神庙的眼神如此的疯狂?
翻来覆去的无末只以为自己难以成眠,却没料到半夏也是没有睡得。她心疼地看着这个男人,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发,柔声道:“你既然知晓狼语,不如去向其他狼打听一下小黑的下落,也许会有什么眉目呢。”
无末点头:“我正有此意,明日个正好不需要带族人上山打猎,就去打听一番吧。”说完他又想起一事,便道:“你还记得咱们从神庙出来的那个洞口吗?”
半夏又怎么会忘记那日情景呢,当下道:“自然记得。”
无末疑惑地沉思:“我对这件事很是不解,小黑既然要闯神庙,为什么不悄悄地从那洞口进入,到底要比直接创这神庙大门更为隐蔽,偏要大张旗鼓地过来这里撞门。”
半夏也觉得这事很是奇怪:“我也想不明白。”
其实半夏心里有更深的疑惑,结合去年冬天村子里的种种异象,她总觉得小黑和这神庙有种莫名的关系。
两个人这边正说着话,靠着炕里面睡着的阿水忽然醒了。阿水平日都是睡两人中间的,此时闭着眼睛的她自然并不知道位置已经发生改变,只是依了往日的习惯,对着靠墙的方向觅食。她觅食时很是好玩,侧着身子闭着双眼嘴里发出哼哼声,两手伸展着朝一旁挠啊挠地挥舞,挥舞了半响,像是知道这边是没奶吃了,便忽然翻转个身,又朝另一边急切地挥舞着两只胖胳膊,嘴里继续发出委屈的哼哼声。
半夏见此,也只好赶紧放下心中疑惑,前去哺乳闺女儿。阿水得了奶水,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裹着□吧唧吧唧吸吮起来。
半夏一边喂着,一边轻柔地拍打阿水的后背,阿水舒服悠闲地吃着,也渐渐重新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下,阿水和阿诺确实是一对喔……邮箱我明天发,今天改小娇妻出墙记,改了一整天,头疼todeath
45无末访狼族
第二天早上,半夏早早起来,为无末准备好了上山的干粮。阿诺原本是在屋子里陪着阿水玩耍的,如今见无末要上山,当下也要跟着去。无末想想也好,狼族总不会为难一个小娃,带着阿诺上山见识下也是好的,于是便同意了。
无末和阿诺二人上了山后,便来到了禁地外围,禁地外依然是布满荆棘。阿诺见了皱眉道:“无末叔叔,这里都是荆棘,我们怎么进去呢?”
无末倒是不担心这个荆棘,只因要过这荆棘他倒有的是办法,只是若是不得狼族允许硬闯,难免惹起狼族不悦。如今可不比往时,一则他现在身份是族长不可轻举妄动,二则如今狼族竖起荆棘显然是有心排外,他这个狼母哺乳大的孩子未必在那里能讨了什么好去。
当下无末思忖半响,便带了阿诺收拾了一块空地,在这里架起火堆,自己又去猎了一只骓鸡,拔掉上面五彩缤纷的鸡毛,收拾干净后来烤吃。正烤着便见阿诺在一旁竟然整理着骓鸡的毛,不由得皱眉道:“阿诺,你这是做什么?”
阿诺将几根好看的鸡毛梳理整齐放在手中把玩:“阿诺最喜欢看这颜色鲜亮的鸡毛,她没事就盯着家里的几只鸡看呢,我见这只骓鸡毛色很是鲜亮,这几个颜色是家里鸡没有的,便打算带回去给她玩。”
无末一听笑了,摸了摸阿诺的脑袋:“你半夏婶婶往日就说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正说着这话,他忽地想起一事,顿觉若是阿诺为本族的小娃儿,这孩子将来为阿水夫婿必然是极好的,只可惜……
无末想到这里,心中难免酸涩,自己家这个闺女儿是承了他那未谋面的母亲的名字的,他是决然不希望这个娃儿面临和母亲一样凄凉的命运。
只是此时的他怎会想到,天理循环,世间之事自有因果,万物生灵,各人自有各人造化,他家这个抱在怀中的女娃儿,原本就是望族百年难得一见的怪种,注定要完成他在任之时没有做到的事情,去打破望族千古的藩篱。
当下阿诺又去一旁有溪水处清洗干净了,又拿自己麻衣下摆擦干,这才将几根鸡毛掖在怀中放好。
这时无末要烤山鸡,阿诺去寻干柴,他见那荆棘极干,倒是上好的柴火,原要取些来,可是转念一想,又道:“罢了,我还是不要用这个了,免得惹了狼族的不快。”
无末点头赞许:“你想得极是,还是去那边取些干树枝来用吧。”
可是说完这个,他心中忽地一突,放眼望过去,只见这荆棘遍地一直延伸到狼族腹地。当下不由得眉头大皱,若是有人故意纵火,那岂不是狼族的一大灾?不过随即他也笑了,望族人一向遵守山林规则小心谨慎,怎么会火烧荆棘呢?而那些外族人,自从那晚狼群围神庙后,知道那群狼不是吃素的,个个胆战心惊,上山采药的都少了许多,便是有那胆子依然上山的,那个不是远远避开这狼族禁地,又有谁来这里寻晦气呢。
这时阿诺取了干柴,无末开始烤骓鸡,阿诺自来知道无末叔叔烤得极为好吃,当下从旁学着。
这两人都不是多言的人,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山鸡在火苗上方翻来覆去。渐渐地日头西下,眼看着天都要暗了下来,这山鸡烤好了,两个人分了吃。
无末又去采了些果子分给阿诺解渴,吃完了,这周围却不曾见过一只狼。
无末不由得皱眉了,若是天真得黑了,最好还是下山去,免得半夏在家里担心,那今日岂不是白来一遭?
阿诺显然也知道无末叔叔的担忧,不由得放眼朝那禁地望过去,眼睛所到之处皆是荆棘,竟然不见一只狼的踪迹。
无末略一沉思,便放开嗓子,对着那禁地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之声。
阿诺瞅了瞅自己的无末叔叔,不知道这管用吗?
狼嚎过后,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任何狼的踪迹出现。
无末不死心,又是一声急切的狼嚎。
可是这声过后,两个人等了好半天,眼看着天真得要黑了,依然没有狼的踪迹。
阿诺面上有了担忧:“无末叔叔,半夏婶婶估计在家里担心我们了。”还有小阿水啊,不知道婶婶忙的时候谁和她玩?阿水最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了,她就喜欢有人抱着她到处看热闹,看野马看山鸡都喜欢,一见到山鸡咕咕咕乱叫她就开始咯咯笑。
无末叹气:“罢了,咱们先回去吧,过两天再来。”明天又要带族人上山打猎,恐怕没时间在这里等着了。
阿诺点头,于是帮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也就在这时,忽地听到一声狼嗥,两个人惊喜地往后看过去,只见那荆棘地外,忽然出现一只体型不小的灰色野狼,正静静地望着它们。
无末见此,忙以狼嗥应对,那只狼也回以狼嚎。
阿诺不懂狼语,只见无末叔叔和那只狼一应一答,之后便听到无末叔叔道:“阿诺,我们跟着这只狼进去吧。”
阿诺连忙点头,心中却是疑惑,这只狼从哪来冒出来的,如今都是荆棘,难道他们要踏着荆棘进去吗?
可是这只狼并没有带着他们硬闯荆棘,而是七绕八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回头时,那片荆棘地竟然已经在自己身后了。
他心中奇怪,却并没敢问,知道这狼群所在之处很是神奇,实非他的脑袋所能想明白的。
这只狼继续往前走,他和无末叔叔跟在身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所到之处忽而野草丛生,忽然密林在侧,偶尔会遇到三五只狼,那些狼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野狼,见到这只领路黑狼都做出服从的姿势。
阿诺顿时心中惊异,实在地看出来了这狼群之中阶级森严,也如同人间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他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无末叔叔那个狼兄弟小黑,不知道它在这狼群之中算是什么等级呢,应是不低吧?
阿诺心中想着时,却见两个人已经进入了一处山洞,那山洞外挂着各种整个不曾损坏的虎骨鹿骨甚至马骨等千奇百怪的东西,上古山的活物,除了狼和人,怕是这里都有了。这白骨森森地挂着,看着很是可怖。阿诺跟着无末叔叔打猎也有一段时日,胆子自认不小,如今见到,也不觉胆寒。他转目看过去,只见无末叔叔虽然并无胆惧之意,但目中也有惊奇之色,想来他虽长在狼群之中,这种情景也是没见过的。
他自然不知道,无末跟着的狼母只不过是一只最下等的普通母狼罢了,哪里有机会到这里来。
两个人随着这野狼进了山洞后,只见里面阴森潮湿又黑暗,而那只带路的野狼进来后便不见了。
正疑惑着,面前便出现了一只更大体型的灰狼,阿诺定睛一看,这只灰狼似曾相识,竟然是那一晚在神庙前和小黑一起护庙的灰狼。
当下无末和灰狼一番狼语后,灰狼带着两人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
此时外面大黑,洞内更是不见一丝光线,阿诺只看到前面幽绿色的狼眼闪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无末忙牵住阿诺的手,耳中听着巨狼的脚步,鼻中闻着巨狼的味道,继续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到了一个偌大的洞口,眼中豁然一亮。
阿诺惊奇地看着周围的情景,只见石壁上皆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耀的整个石洞犹如白昼一般。他虽然生来贫困并没见过夜明珠这个玩意儿,可是却听说书人说过,是以知道。
而无末此时心中的震惊却是不小,这个石洞,为什么竟然和神庙后面的山洞如出一辙?
上古山的狼到底和神庙有什么关联?
无末隐隐感到,这其中必然有偌大的隐秘,只是他曾翻遍望族掌故,却并没有半分提到神庙如何建起以及和狼族的关系,关于那个最初建庙的地奴老祖宗的生平,更是无一字可寻。
他又想起石洞中所见到的画像旁的文字,或许改日他必须再入神庙,细细看下那些文字,也许能解开这个谜?
不过此时他也只能暂时按下心中想法,环视了洞壁四周后,只见这偌大的山洞中央,有一半人高上方平滑的石块,石块上摆了瓜果干果等物,皆盛放在石盘中,那石盘粗糙不堪且极为陈旧,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制,又如何到了这狼族之中。
当下他疑惑地将目光转向那灰色巨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灰色巨狼狼语阵阵,无末这才明白,便对阿诺道:“这是狼族的待客之道,我们坐下,且吃了这些果子吧。”
阿诺心中叫苦,此时身在狼穴,正事未办,天色已晚,家中半夏婶婶估计正是盼着自己和无末叔叔回去,哪里吃得下什么果子,可是他见一旁野狼伺立,而无末叔叔镇定自若地坐下吃果子,只好也跟着一起吃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必然是食不知味,谁知入口之处,这果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甘甜丰厚,不觉多吃了几个,再看过去时,一盘子果子竟然被他和无末叔叔吃下肚去。
吃饱肚子抹抹嘴,再回头时,灰色巨狼已经不见了,他心中诧异,问无末道:“叔叔,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无末环视四周:“我们顺着这条路出去吧,看看前面是什么。”他是依了在神庙后的山洞的经验,知道往前走估计总有出路。
当下两个人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感到阴风阵阵,隐约中传来狼嚎之声,忙停下脚步,细细听去。
阿诺几乎是屏住呼吸,只怕影响了无末叔叔听这声音。
无末侧耳细听,只听风中隐约传来的狼语大意是:欢迎望族的族长来到这里,备了果子以表示对小黑擅闯神庙的歉意,小黑就在前面受罚,往前继续行走即可。
听了这话,无末心中大喜,忙对阿诺道:“我们出去吧,小黑就在前面一个叫千草湾的地方。”
阿诺经历了前面种种,对这狼群之中出现什么几乎不会大惊小怪了,当下忙跟着无末继续前行。
片刻之后,只觉得前面忽然开阔,再放眼往前,却是一片荒地,天上星光闪烁,地上寸草不生,周围连一棵树都没有。
借着这星光,无末便看到在这荒芜的沙石砾中,一只孤独漠然的黑色野狼,落寞地趴伏在那里。
那野狼自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狼兄弟——小黑。
原来这里便是千草湾,千草湾却是没有一丝草的。
46无末探小黑
无末见到如此落寞的小黑,心中不觉揪疼,忙上前蹲下来,轻唤一声:“小黑。”
小黑听到人言,无精打采地抬起狼头望向这边,见到是无末,它的狼眸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喜悦,不过随即便堙没在灰暗的落寞中。
无末忙过去,蹲下来,爱怜地抱住它的狼头:“小黑,你怎么了?”
小黑在他温暖干燥的手心蹭了蹭,却并不出声,狼眸黯淡。
无末皱紧了眉:“你饿了吗?你一直没有吃饭?为什么,是狼王罚你不能吃饭吗?”他忙从腰间解下行囊,拿出带着的干肉和水:“吃点吗?”
小黑并不言语,也不吃东西,只是把狼头撇向一旁,并不看无末。
无末看它孤冷的模样,越发心酸,禁不住搂着它的颈项,温声道:“小黑,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多年不见,但我依然把你当做兄弟。你若有什么难处便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替你去办。便是那神庙,你若想知道,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黑听到这话,有几分动容,望向无末的目光闪过暖意,它抬眼看着无末,轻轻发出一声狼吠,却是示意他离开吧。
无末抚摸着小黑的狼毫,只觉不过几日功夫,这狼毫已然粗糙不堪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光泽,想来这些天小黑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他心疼不已:“小黑,狼王如何处罚你的?我可以去向狼王求情吗,请它饶恕你。”
小黑听到这个,却急促地短吠几声,那话中意思竟然是让无末千万不要为它求情。
无末待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一声高昂的狼叫,声音洪亮,竟然是要无末离开的。
小黑见此,也以目示意无末速速离开。
无末深知狼族戒律森严,不要说人,就是普通野狼也是万万不可违背的,眼下守着小黑的显然是狼族的执法者,若是自己非要在此停留,反而对小黑不利,当下只能带了阿诺离开。离开之时望着依然趴伏在那里的孤冷狼影,不由心中剧痛。
昔日他孤寂落寞受人排挤之时有小黑为伴,如今他已为众人景仰的望族族长,且有妻有女纵享天伦之乐,可是他的小黑却孤零零地趴在这里,无食物果腹,更无玩伴嬉戏。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期盼,若是小黑能得一狼伴侣,也许它的眼中不会有这么多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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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路返回后,无末又遇到了那只灰狼,这次他用狼语周旋,希望能见到狼王,并向它为小黑求情。可是谁知灰色巨狼却果断拒道:狼王已经知晓族长大人的意思,还是请回吧,小黑这次罪孽滔天,不要了它的性命已经是狼王的恩赐。
无末待要再求,这巨狼却回以极其暴躁的嗥叫。
阿诺见此,忙劝道:“无末叔叔,我知道你担心小黑,可是你看它虽然饿极,但既然狼王留了它的命,必然只是受些苦楚罢了。”
无末一听,也只能罢了,怏怏然领了阿诺出去。出去的路途中,时不时遇到数只野狼,都对他们二人不加以理会,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无末已知上古山的狼原本不同于它处,也便见怪不怪了。
两个人走到那禁地布满荆棘之处,又有原本引领他们进来的那只野狼领路,很快走出了禁地。无末原本想凭着自己的记忆来记下这条路的,谁知待到走出禁地,脑中竟然一片空白,毫无所获。他想起费曾经告诉过它狼族颇有一些守门法宝,比如各种迷幻阵势等,他此时不由感叹,看来费当日所教过的那些,竟然是空穴来风,并没有半句虚言。
无末想起心中挂念的事,并不死心,便又带了阿诺绕道来到记忆中他和半夏从神庙出来的洞口。谁知在那附近转了半响,却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洞口,只有无数巨石林立。
阿诺不由得皱眉:“无末叔叔,该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无末也开始怀疑,难不成自己真得记错了,可是就在这时,他一低头间忽然看到了一些废弃的果核。他蹲下来捡起那果核,虽然经历了风雨日晒早已干枯,可是却能看出,这果核赫然正是那日他采来给半夏吃过的。
他猛地抬头,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推算,却发现那原本的洞口之处,确实是一块巨石盘在那里,那巨石有一间茅屋大小,根本不是普通人力所能搬动的。
忽然之间,无末若有所悟,怪不得多年以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采药人发现洞口误入神庙,却原来这洞口无定型。
他心中颇有感触,抬头仰望这暗蓝星幕,只觉得天际寥阔山脉连天,这上古山盘桓于此千年有余,这其中有多少奥秘之事,即使是奉了祖宗遗命世代守护于此的望族人也是难以窥知一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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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二人既然毫无所获,又见天色实在已晚,只好匆忙下山来。
夜晚山路难行,处处险恶自不必提,好在无末在山里行惯了的,就是闭上眼睛走起山路依然健步如飞,走这点路自然不在话下。反倒是阿诺,颇觉新奇,左右看来看去。正走着,两人遇到一个穿着外人服饰的男子,那男子见了他们二人倒是吓了一跳。无末顿时觉得这人很是可疑,便拉住这人问他为何这时候上山。这人只好一一道来,只说是他们一行人是前来采药的,他是新入行的小徒,在这群人中备受欺凌,今日因为做饭时打翻了好不容易熬好的肉汤,师父便罚他这时候上山打猎。
无末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虽然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再者家里半夏等着,也就不再问了,随手把在山上抓的一只野兔扔给他:“你不用上山了,拿着这个回去吧!”
那个人诧异万分,但也只好点头,连连称谢,取了那野兔下山去了。
下了山后,两人急忙回到家中,果然见半夏正抱了阿水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等着呢。
阿水一向睡得早的,如今竟然还没睡,被半夏托得怀里静静地等着,待到见无末和阿诺出现,顿时两眼冒光,两个小胳膊欢快地挥舞着,两只小胖腿儿更是在半夏怀里踢啊蹬啊,几乎把半个身子从半夏怀里伸出来去够无末。
无末见她这可爱的小模样,顿时笑了,忙上去接过阿水,阿水被阿爹抱在怀中,甚是得意,两只稚嫩的小肥爪开始笨拙地在无末脸上拽啊捏啊挠啊。
无末招架不住,忙道:“我的阿水,你怎地要扯我的鼻子?”
半夏一听禁不住噗嗤笑了:“她哪里知道什么是鼻子什么是眼,不过见你那么大一张硬脸,其他都平着,唯有一个大鼻子凸出拽起来最为方便罢了!”
无末想想也是,禁不住用手指点了点阿水的鼻子:“你这鼻子这么小,心眼倒是不小,赶明儿我给你做几个小东西给你玩,免得你老想着拽我的鼻子。”
半夏一听也是,便道:“篱笆外头有现成的老树根,你拿这个用刀子雕刻几个小玩意儿就是了。”
阿诺便从怀里拿出自己藏着的鸡毛,拿给半夏看道:“婶婶你瞧这个,颜色很是好看呢,阿水一定喜欢。”
半夏接过来一瞧,可不是么,这颜色比之家里的野鸡更为鲜亮,且散发着彩色的光芒,若是做成毽子吊在半空,阿水肯定用小肥手拼命去抓。她想到这里已经有了主意,便道:“无末,今天晚了,咱们先歇着,明日个我给你画个样子,你就比着做就是了。”
正说着呢,无末无奈地发出一声叫,半夏和阿诺忙看过去,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原来阿诺也不知怎地,那带了窝的小肥手一只使劲摁在无末坚毅高挺的鼻子上,另一只则是兴奋地拽着无末的头发挥舞着,那样子倒像是在荡秋千,嘴里还发出“啊呜啊卟”的声音。可怜的族长大人,任凭他有何等本事,此时面对怀中这个又香又软的小娃儿愣是施展不开,只好拿眼望着自己的娘子盼她来相救。
半夏忙上前,温柔地捏了她的小手缓缓拽开,阿水见阿妈过来,甜甜地对阿妈一笑,这才放开了爹爹的头发。
半夏问过这爷俩,知道他们还没吃晚饭,便让阿诺先抱着阿水,自己从锅灶里取出一直用余火温着的粟米粥并两块腌肉来给他们吃了。
无末和阿诺确实饿了,都金刀大马地坐在那里,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吃得挺香,吃饭间半夏问起他们二人这一趟的遭遇,当听到小黑被拘禁在荒芜之地没有进食时,心中不免叹息一番。当下也别无它法,只盼着狼王能够宽恕小黑,同时心里自然也疑惑这件事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们吃着饭时,半夏先去里屋哄阿水睡觉,阿水其实早就打哈欠了,只因仿佛是等着阿爹,所以一直撑着,如今得偿所愿,还没等哄呢,人家猛吃了两口奶,忽然停下了嘴儿。
半夏低头望过去,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阿水含着□的小嘴儿半张着,奶水从嘴角汩汩流出,她自己却已经闭上眼睛酣睡起来了。
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炕上。却只见自己的闺女儿白嫩嫩一身的好肉,偏偏吃得溜肥滚圆的小肚皮上一个水红色缎子肚兜,真是映衬得如同雪人儿一般可人,她越看越爱,最后忍不住弯腰在阿水胖乎乎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小口。谁知这一亲,却仿佛惊动了阿水一般,阿水在梦中竟然一个轱辘翻了一圈,再重新肚皮朝天时,只见她伸展着那短胳膊短腿儿如同一个“大”字型。
半夏见她这么小的人儿,偏做出这豪爽睡姿,心中十分好笑,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才拿过一个薄麻衣替她盖好,免得着凉。
第二日,半夏一个人在家照顾阿水,顺便趁她睡着之时给篱笆外的果园子浇水锄草,外加喂鸡喂马喂羊,偶有来看个小病的族人,她就帮对方取来药。
忍冬最近几乎每天都要抱着石蛋儿来姐姐这边玩,自从那次石蛋儿看着阿水竟然笑了后,她便觉得阿水是个有福气的娃儿,只盼着石蛋儿能沾染阿水一些福气,从此便好了起来。反正她家阿妈多珲能干得很,家里也没什么事,便每每抱着石蛋儿过来,一来能够顺手帮姐姐看顾阿水,二来让两个小娃儿一起玩儿,也好让阿水带一带石蛋儿。
半夏把一个偌大的草垫子铺在院子里,把两个娃儿都放在上面让他们玩耍。阿水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不想老实地躺在那里了,总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半夏看她虽然坐得不错,但到底不敢让早坐,怕对脊柱不好,是以每每对她进行暴力压制。石蛋儿呢,都已经三个月了,却还不会翻身,只是如同一场饼般躺在那里,木然地望着天空,偶尔听到阿水咯咯的笑声,他才会慢悠悠地转头看几眼。便是这么几眼,也让忍冬欣喜不已。
半夏在一旁正给母羊挤奶,她见忍冬高兴的样子,笑着道:“最近这母羊产奶挺多的,回头你拿个水囊过来,我给你一些,你喂给石蛋儿吃,看他喜欢吃吗?”最近石蛋儿可以喝粟米粥了,阿水便不再用吃羊奶,于是家里积攒了许多羊奶。村里有差不多大小娃儿的,也偶尔过来半夏这里取羊奶回去喂娃。
忍冬点头:“也好。”她瞧着白花花的奶,不由得笑道:“姐姐,你咋觉得你的点子真是多呢,以前我见过母羊有奶,却不曾想过可以挤了奶来喂娃呢。”
半夏将奶小心地从石碗倒在了水囊里,这才道:“其实不光是可以喂娃,人也是可以吃的。”
忍冬听了倒是吃了一惊:“人怎么吃?”人竟然要吃羊奶,这在望族人看来是很奇怪的事情,再说那羊奶腥味多重啊,也只有小娃能吃得了吧!
忍冬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半夏:“赶明儿有时间的话,我试试看。”她知道贸然让望族人喝羊奶那是绝计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将这羊奶做成其他吃食,比如乳酪,或许能让人想吃呢。
原来自从无末当了族长,领了这老族长的遗领,半夏如今是想法设法让望族人能多一些入口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