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沾光
她说完,才看到宁纤碧手上捧着两盒药,眉头一皱,暗道难道我们猜错了?她真是有正经事?抑或是打着送药的幌子,却是要来插一脚我们刚刚商议好的事情?
正想着,就见宁纤碧走到姜老太君面前,给老太君和宁玉兰行了礼,方将两盒药奉上,一边笑道:“祖母,这是三爷爷做出来的开胃药,祖母这几日食欲不振,三爷爷说,吃这药是最便宜的,让您吃两天试试看。”
姜老太君命莺歌将药收起来,一边笑道:“难为他费心想着,我这两天恰是不太喜欢吃饭,倒要吃吃这药,六丫头是专门为这个事情过来的?”
宁纤碧笑道:“一是为了送药,二来也是有事要和祖母商议,明日孙女儿想出门……”
不等说完,就听下面一排吸气声,她有些诧异的看了那姐妹几个一眼,疑惑道:“姐妹们怎么了?这……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宁纤月笑颜如花,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道:“我还道六妹妹是个最无情的,如今才知道,竟看错了,原来六妹妹也是十分关心三公子,知道他不过这两日就凯旋还朝,所以也要去夹道迎接么?”
宁纤碧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淡淡道:“是么?原来三公子要凯旋还朝了,想来前门大街的那些措施便是为了百姓夹道欢迎做准备吧?皇上对这个侄子,倒还真是看重。”
说到这里,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道:“姐妹们以为我出门是为了迎接他?这真真是可笑,我和他又不熟,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说完转向姜老太君道:“祖母,孙女儿是想和三爷爷一起出去,为那些逃难的百姓们施粥施药,这也算是大功德,祖母的寿辰就要到了,孙女儿也没什么孝敬的,就做点善事,为祖母祈福吧。”
姜老太君看着面前这个相貌并不算出众的孙女儿,一时间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因此本该是断然拒绝的话,这会儿就没说出来。
宁纤碧本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一见祖母竟然没有说话,她心中不由猛地雀跃起来,暗道有门儿。
因此忙坐到姜老太君面前,摇着她的手撒娇道:“祖母,就答应了孙女儿吧,若是怕孙女儿抛头露面不好看,孙女儿那天就戴着面纱斗笠,我保证,只在三爷爷身后帮忙整理药材或者熬药,绝不到人前,祖母,看在孙女儿一片孝心和医者仁心的份儿上,您就答应了我吧,若说做这件事,也只有这两年,日后大了,就是祖母不说,我也绝不会再提这样不懂事的要求。”
姜老太君想到这几年这个孙女儿的孝顺,每次自己不舒服,她便过来替自己推拿按摩,素日里这又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孩子,这会儿想要出门,虽然大概也是有一些想出去散心的原因,但大部分怕还是因为真心想帮那些逃难的人。
再看看地下几个眼巴巴的孙女儿,想到她们要去看着沈千山凯旋还朝,又何尝不是在人前抛头露面?因想了想,便叹着气点了点头,沉声道:“罢了,你若是能做到这一点,就随着你三爷爷一起吧。只是三公子得胜还朝,百姓夹道欢迎,这个热闹……”
宁纤碧心想是看热闹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不过当着宁纤月等人的面儿,自不会这样说,因微笑道:“三公子那里,祖母若是怕淡了两府情分,不是有兄弟们和几位姐妹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何况睿亲王府这一次有了这样的光荣,定是要宴客的,到那时,祖母让三爷爷和伯伯们携份重礼登门恭贺也就是了。”
这番话恰恰是对了姜老太君的心思,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气道:如今看来,最懂事儿的,竟是只有二丫头和六丫头。也罢了,这便是富贵门中的人和事,怎么说,我还有这么两个懂事的孙女儿和几个孙子,也就该知足了。
于是这事儿便定下来,只是因为宁纤碧这一打岔,宁纤巧宁纤月等人先前的兴奋就减了不少。好像只有这个六妹妹有孝心,自己等人都是为了看热闹而不管祖母的不孝孙女似得。
所以几人心里都有些气不忿,从宁馨院里出来后,宁纤月便皮笑肉不笑道:“我就说六妹妹和我们往来实在太少了,素日对我们也是淡淡的应付,就拿这次的事来说,怎么事先也不同我们商量商量?早知道,我们也当一起去给祖母祈福才是。”
宁纤碧看了她们一眼,微笑道:“既如此,姐姐怎么不早说?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求祖母,让你们跟着我和三爷爷一起去就是了。”说完就作势要往回走。
宁纤月气得半死,宁纤巧忙一把拉住了,笑道:“六妹妹别听五妹妹浑说,这事儿都已经定下来了,怎么好再改?祖母也不十分耐烦咱们聒噪的,五妹妹的意思,只是想着六妹妹该先和我们说一声。”
宁纤碧笑道:“那真是对不住了,我只想着姐姐们不懂这些,便是去了也没有用,倒没想其他的。说起来,这次的事情,还多亏了姐姐们,若不是你们,祖母也不可能这样顺利的就答应了妹妹的请求。真是多谢姐姐们了。”
一席话说的宁纤月等人哑口无言,心里像是吞了一块黄莲似得。宁纤碧也不理会,径自转身离去。
这里宁纤月看着她的背影,只气得咬牙切齿,跺脚道:“我……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个样子,就算说谢谢,也透着那么股子虚伪。”
白采芝笑道:“五姐姐,六姐姐就是这样淡然的人,倒不是真的故意气我们。何况她的确不是去欢迎三公子,五姐姐何必误会她?”
“她不是故意气我们?”宁纤月狠狠瞪了白采芝一眼,嘟囔道:“是,她是好人,是善人,你怎么不跟着她?倒跟着我们做什么?你也去帮她施粥赠药啊。”
白采芝小声道:“妹妹倒真是想去的,只是这身子不争气,这样天气,若真是去了那些地方,只怕回来要受病,到时候又闹得老太太和母亲还有姐姐们不安生,六姐姐常说,人贵自知,妹妹可是有自知之明呢。”
宁纤月哼了一声,想一想白采芝说的也没错,不管如何,宁纤碧不跟着她们一起去欢迎沈千山,这就足够了。
且说宁纤碧回到屋中,余氏听说她要跟着宁德荣去施粥赠药,心中就有些不愿意。恰好宁世泊回来,听了这件事,倒是十分赞许。对余氏道:“老太太难道不比你考量的多?既然都答应了,你这里又跟着操什么闲心?芍药从小到大,何曾用你替她费过心思?何况她如今还小,待到大了,哪里还能出的去?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儿,不也是各个铺子里的跑?”
一席话倒说得余氏哑口无言,,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有爷这么个疼女儿的,我再啰嗦,越发显得不近人情了。”因就让兰姨娘替宁纤碧准备一些吃食等物,却见宁彻宣在旁边道:“姐姐要去施粥赠药?我也要跟着去。”
“宣哥儿添什么乱?你才多大?那地方哪里有照顾你的清闲去处。”
余氏连忙把他抱起来,想了想道:“你若就是想出去玩儿,明日跟你哥哥们去前门大街上吧,那才是真正好玩好看呢。”说到这里,见左右没人,便忍不住咕哝道:“我肚子里出来的,如今却实在是不知道她都在想什么了?姑娘们都挤破脑袋要去前门大街,她倒好,三公子最另眼相看的,却偏偏不肯过去,一次二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都这样,倒是生生把唯一一点念想都给推没了。”
宁彻宣根本听不懂嫡母这一番唠叨。恰好蒋姨妈和蒋经过来,余氏就同蒋姨妈抱怨了两句,蒋经在旁边听了,不由得笑道:“既是姨妈担心,不如明日我陪六妹妹走一遭吧。”
余氏想到丈夫素日里说这个外甥沉稳,再看看蒋经小大人似得严肃认真模样,又是粉雕玉琢的,因心中便更透了些喜爱,更添了另一点想法,便转头对蒋姨妈道:“我看正经好,有了经哥儿照拂着,我也能放心些。”
蒋姨妈笑道:“既如此,就让经哥儿过去吧,不然每天他也不在府里。”她心里同样存了想法,素日就喜欢宁纤碧温柔和平,丝毫没有其他几位姑娘的张扬活泼,看她和蒋经也很亲近,这又是至亲,对方的身份配儿子也算高贵。因两姐妹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便各自有数了。
到傍晚的时候,传来消息,说是沈千山带着五万军兵要在明日巳时入城。
几位姑娘自然是要费心准备的,只不过这信儿却是和宁纤碧无关,听蒋经说他明日也要陪自己去施粥赠药,宁纤碧不由得笑了,斜睨着俊俏表哥道:“我那几个兄弟可都是要去迎接三公子的,怎么?表哥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说起来,你要是能和三公子扯上一丝半缕的关系,日后做起生意来,也算是有了个靠山。”
第三十八章:心机
宁纤眉笑道:“你们日日都往街上游荡,也没看见替姐妹们带点儿什么东西回来,这一次端午节,恰好赶上广成庙庙会,若是看见那好的,也替我们带几个,到时候咱们出银子还不成么?”
宁彻宝连忙笑道:”哪里敢要姐姐的钱?姐姐们喜欢什么?说给我们听也就是了,若遇上了,管保带回来。”
姜老太君见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在那里热热闹闹说话,只有宁纤碧和白采芝安静站在人群外,看着身影倒是有些孤单,于是便招手将两人叫到面前坐着,和她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那边宁纤眉等人也和兄弟几个说完了话,于是宁彻宇等人便都出去了,这里就听姜老太君问宁纤碧道:“你如今跟着你三爷爷学习也有几个年头了,就是这几日上了学,听说空暇时还是往那里跑,那些药材啊,医书啊什么的,就这么有趣儿?”
宁纤碧笑答道:“是,孙女儿觉着有趣,同样是山间生的绿草,这样也许一无是处,那一样或许就会让人麻痹,生长在它们中间的,却可能是医治疾病的良药,都是一样的绿叶草种,这岂不是有趣么?”
姜老太君呵呵笑道:“就这个便有趣了?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喜欢分辨那些药草,也只有你三爷爷那样学医的才喜欢呢,蹲在地上扒拉着,累得眼睛昏花,也未必能采多少草药,有什么趣儿?”
宁纤碧笑道:“这也罢了,老祖宗听说过万物相生相克么?三爷爷同我说,早年他往西南那边走过一遭,听说那里有一种毒草,人一旦遇到了,就会缠到腿上,草上的锯齿可以割开血肉,这人立时便要中毒的。不过两三个时辰,没有解药,就要毙命。”
这样的说法姜老太君倒是头一次听过,不由来了兴头,曲夫人在一旁失声道:“啊哟,竟然有这样霸道的毒草?真真是令人胆寒,难怪人都说岭南和西南那里都不好住人的,果然如此,若是遇上了这种草,岂不就是必死无疑了?”
宁纤碧笑道:“有趣儿的是,这种毒草虽然霸道,然而若是中了毒,挣扎着向四周走一走,百步之内,就有一种藤萝,只需将那藤萝上的花朵放在伤口上,毒素便会自动被这花朵吸出去,到时候人也就转危为安了,这便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一番话听得众人津津有味,就连几个姐妹和白采芝,也都瞪大了眼睛。
其实这却是宁纤碧在现代看武侠小说落下的后遗症,那时候她常看到有的书中提起过这“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辅以一些中毒后寻到灵药的情节,她一直都对此半信半疑,有一次便问了宁德荣,才知道“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是没错的,但是如这般巧合的,却不多见,唯有在南边那些毒物瘴疠横行之地,倒是经常出现这种情况。老太爷还以自身经历过的事情为例子,讲给宁纤碧听,因此才有今日她说的这个事儿。
众人听的高兴,姜老太君忍不住就问宁纤碧一些寻常的养生知识,想也知道,这如何能难得住她?这些东西府中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但像宁纤碧这样讲的条理清晰,把前因后果都阐述清楚的倒是不多。一时间,众人都听着她侃侃而谈,颇觉有趣。
说到最后,宁纤碧见所有人都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也不由觉得心里有点发毛,知道自己这次显摆尽够了。
之所以今日说这么多,便是要为日后制药打好基础,到那时,即便自己真的制出那些新药,众人想起她这样小小年纪,就在医疗方面有这样造诣,也就不会十分奇怪了。
因便以府中补药太多,过犹不及作为结束语,果然又引起了姜老太君的关注,待听说人的身体还是要靠日常锻炼,一味进补却是不合适,例如府中每次制药,人参养荣丸甚至能制上千粒。这药也是有年限限制的,制的太多,都吃了,则补得过了头儿。吃得少了,剩下那些到了年限就不好给人吃,反而浪费了。如此这般的大道理侃侃而谈说了半天,只让姜老太君等都生出“豁然开朗”之感,同时对宁纤碧也不由得另眼相看。
独有元氏,肚皮都快要气破了,她不知道宁纤碧这一席话是不是受了余氏的挑唆,但她心里却认定是这样。只因为这个月的花粉钱,她只批给了余氏二十两银子,比从前的四十两足足少了一半。
其实这二十两买胭脂水粉,一个月也尽够了。只不过从前用四十两,买的都是好的,她丛中也能贪下十两到十五两银子,如今下了一半,余氏只是贪不着了,另外下人们分到的胭脂花粉质量就要稍微差上那么一点点,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能说是她借这样机会,出心中一口恶气罢了。
谁承想昨儿才给了余氏二十两,今儿宁纤碧这一番话,却是让她一年损失了一二百两银子。
伯爵府每年单独进补的药丸和治疗各种常见病的药丸,那是每三个月就要制造一批的,多是托给外面妥当的药房来做。这其中利润惊人不说,只要元氏以“关心”为名,账上多报一些补药,谁也说不出什么,她从中得利自然就越丰厚。
然而今日宁纤碧说出“补药太多,过犹不及”的话,姜老太君便立刻发话,让以后补药减半,这细算算,损失甚至都不是一二百两,便是三百两,恐怕也是有的,怎不让余氏肉疼心也疼。
曲夫人和余氏都是清楚这其中猫腻的,姜老太君也未必不知道,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罢了,此时有了宁纤碧这番话,正好方便老太君下命令。因元氏剩下的时间里,再看向宁纤碧的目光便是咬牙切齿的。
宁纤碧只做不知,就连余氏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暗道这只是女儿无心说出来的?还是故意瞅准了这个机会给自己报仇呢?思及女儿的性子,她还是不敢相信女儿能有这个心机,也许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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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不见
蒋经依然是一贯的温柔,摇头笑道:“姨夫再过半个多月就要下场了,若是榜上有名,将来我就靠着姨夫做靠山便可,再怎么富贵的人,也比不过自己的至亲可靠。”
宁纤碧笑着点头道:“表哥能有这番风骨,实在让妹妹佩服。你还小呢,也不用就急着做生意,先积攒些知识和想法,将来厚积薄发,方能事半功倍。妹妹心里也有个主意,将来少不得要表哥帮衬着。”
蒋经摸了摸她头上的抓髻,摇头笑道:“听听你这教导的口气,哪里是妹妹?正经倒是和姐姐差不多。”
宁纤碧扭回头,心想乖乖隆的咚,表哥真是越长大越漂亮啊,难怪上一世里父亲总是说他长得好。只可惜,本身就是个花样男子,偏偏还是一副温柔性子,这就有点太中性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男子并不以英武为美,大家喜欢的还是温润如玉的男人,大势所趋,蒋经这样的也不过是随大流罢了。
所以像沈千山那样俊美中不失英气,帅到惨绝人寰的男人,就尤其显得珍贵,也难怪能被人称为京城第一美男子。
想到这里,宁纤碧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你个没出息的,怎么又想到那家伙的身上去了?管他帅不帅,与你何干?
忽听脚步声响,抬起头,只见玉儿走过来,笑道:“姑娘,三老太爷请姑娘过去,说是药材太多,要姑娘帮着好好分一分呢。”
宁纤碧起身道:“好,我知道了。”说完别过蒋经,自往杏林苑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宁纤碧就起来了,换上昨日从蒋经那里讨来的男孩衣服,做了个小童打扮。因为和宁德荣约的时间早,所以昨天晚上就和姜老太君以及余氏说好,今天早上不去请安了。
山茶也扮作一个男孩儿模样随行,海棠看着主仆两个的打扮,不由得摇头笑道:“别说,这扮成童子模样,正经儿倒添了几分俊俏。”一边说着,替她们装好了食盒,亲自把两人送到杏林苑方回去。
宁德荣也已经准备好了,看到宁纤碧的童子模样,不由得啧啧称奇,接着便将大包小包的药材与用具都搬到一辆马车上,又使人去问过了前院专门负责施粥的管事,听说装粮的马车已经到角门了,他们这里也便赶着马车缓缓来到角门,接着几辆马车就浩浩荡荡的驶了出去。
出乎宁纤碧的意料,南城冬青大街这里,竟然聚集了不少逃难的难民,之前宁纤眉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这会儿天才刚刚大亮,就有许多难民在几个粥棚前排起了长队。
“真没想到,情况竟然这样严重。”
山茶也吃惊了,却听宁纤碧喃喃道:“当今皇上也是明君了,还能容得下这些难民,容得下民间施粥,若是别的皇帝,未必会容忍这些影响市容的可怜百姓呢。”
山茶正想问什么叫影响市容,便听马车外一个声音道:“六姑娘,咱们家的粥棚到了。”
宁德荣和宁纤碧都下了马车,蒋经已命人在宁家的粥锅前另支了一口锅,锅前竖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免费诊治,赠药”的字样。接着锅旁放了张桌子,桌前桌后各放了一张椅子,作为大夫宁德荣和病人的座位。
宁纤碧清点着药材,不由的有些心虚,小声道:“三爷爷,这口气是不是有些大了?免费诊治,赠药,可咱们这里的药材有限,万一遇上咱们这儿没有对症药材的病人怎么办?”
宁德荣拍了拍脑门,点头道:“没错没错,是我疏忽了,只想着这署日里容易患上的病无非那几样,却忘了别的病……”
不等说完,就听蒋经在一旁温声笑道:“表妹和老太爷不用担心,临行之前,家母特地给我备了些银子,刚刚来路上我也看过,隔着不远就是一家药房,到时候有咱们没有的药材,就去那家药房买些便是。”
宁德荣还有些不好意思,宁纤碧却是笑道:“既如此,就多谢表哥了。”竟是半点也不见外。
宁德荣也便郑重道了谢,看了看蒋经,再看看宁纤碧,心中也觉着这两个孩子的品貌实在般配,不过现下还小,再过几年,等他们都大了,若是双方有意,自己少不得要做一个媒人。
正想着,却是已经有人看见了这边诊治赠药的牌子,不到须臾间,就有口信传开,登时这桌子前就围满了人,也不单单是那些逃难的百姓,还有一些家贫看不起病的穷人,都立刻回家将患病的亲人拉了来,不能行动的,背着抬着也都想办法送了过来。
只不过是片刻功夫,在这免费诊治赠药的牌子前,就排开了比其他几家粥棚加起来还要可怕的长队。别说宁德荣始料未及,就是宁纤碧和蒋经,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也惊呆了。
宁纤碧便碰了碰表哥的胳膊,小声道:“表……表哥,姨妈给了你多少银子?你看着……可……可是够用?”
蒋经抹了抹头上汗水,小声道:“无妨,就是不够,我这里还有早年积攒下的一些压岁钱,应该……会够用吧。”
宁纤碧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表哥这次竟是把自己的压岁钱都一起带了来。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惭愧,暗道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都没想到把压岁钱带出来买药材。
目光瞥了一眼身后张着嘴巴合不拢的山茶,宁纤碧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了,如果真是银子不够用,就让山茶回去把自己那几件银首饰和压岁钱也都拿过来。
且不说宁纤碧这边已经开始烧火,在大锅里熬消暑汤。宁德荣也已经开始免费为那些穷苦百姓和逃难民众诊治,只说宁家其他几位姑娘,也是一大早起来,便在闺房中精心打扮起来。
这几位姑娘原本就是十分美丽,此时精心装扮,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到姜老太君房间里请安后,便坐上马车,跟着宁彻守宁彻安等人出了大门。
宁馨院这里,等到女孩儿们都出去了,几个媳妇也各自出门办事,姜老太君方收了脸上笑容,阴沉沉的叹了口气。
宁玉兰本是留下来陪母亲说话的,她也知道自己和女儿的依靠便是姜老太君,所以平日里格外孝顺,素日无事,也在福寿堂里陪老太君闲话家常。此时听见母亲叹气,便疑惑道:“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姜老太君摇摇头道:“刚刚你也看到了,不过是些九岁十岁的女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二岁,可瞧瞧她们打扮的那副花枝招展的样子,这是去欢迎什么三公子还是去选秀?二丫头前几日选秀时,还没像她们这般张扬呢。”
宁玉兰笑道:“母亲何必烦恼?大嫂和二嫂都是心里有数的人,我看这几个丫头也是不错,娘,现在京城的风气就是如此,您别老用从前的眼光来约束了,我小时候儿,到了十三岁上,才开始梳髻,用珠钗金簪。你看看现在的孩子们,哪个不是四五岁就打扮的漂漂亮亮?采芝那孩子还不是很爱打扮的,我也不让她梳抓髻,没得让人嘲笑土气。”
姜老太君叹道:“你爹爹还没去时,就常常念叨着那句诗,说什么‘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如今看来,可不正是应景了?他还没看到现在这些乌烟瘴气的,不然更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倒是你刚刚说到采芝,我看那孩子打扮得还算妥当,也不十分张扬,她本是个好相貌,如今素衣淡妆,反而在姐妹中显得更出挑些。”
宁玉兰听见母亲夸赞女儿,也由衷的笑开来,嘴上却少不得要谦逊几句。这里姜老太君倚在榻上,不知为何却忽然想到了宁纤碧,暗道三弟和那孩子应该已经到了施粥的地方儿吧?也不知她能不能习惯?打小没怎么出过府门,如今就要接触那些最底层的贩夫走卒,气味儿能受得了吗?呆一天时间,也太为难了吧,看看下午的时候是不是派人叫回来。
姜老太君在这里寻思着,宁纤巧宁纤语等人却已经是高高兴兴的坐着马车来到了一座酒楼前。
这家名为“琼林楼”的酒楼恰好是伯爵府的产业,由宁世源手下的管事打理着。听说几位小少爷与小小姐今日都要在楼上欢迎睿亲王府的沈三公子凯旋,掌柜的早已将伙计清空,只用家里几个女眷和厨房里的媳妇老妈子过来伺候着。
宁纤巧宁纤月等人的马车是从后面巷子里进来,因为前面的路完全都堵死了,她们心中本还有些不高兴,心想这会儿离巳时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怎么就能这么多人?不会是车夫偷懒吧?
谁知道上了楼,探头往外面一看,只见前门大街的两旁,黑压压的全是人,不仅仅是那些贩夫走卒,甚至就连一些老人妇孺也在街边,更有那些平日里就四下乱窜的孩子,在人群里呼朋引伴到处游走,真是好不热闹。
第三十九章:香露
事实上,宁纤碧就是故意的。
元氏把持着府里大权,这样还不知足,还是要找各种时机方法打压余氏,这让她非常不满。母亲为了差事和三房的利益,可以暂时忍耐,但她只是一个小孩子,用不着顾忌这么多,何况今日又是姜老太君临时问起自己学医的事情,自己才说了出来,又不是主动说起的,如此一来,连母亲的嫌疑都摘了出去。当然,元氏恐怕不会相信,但她愿意怀疑就怀疑好了,若是一味由着她这样欺负,这日子也没法儿过了呢。
又过了几天,天气便渐渐炎热了,众人都换了夏衫,府里女孩儿们的生活依然是上学,聊天,晨昏定省。而宁纤碧也是老样子,得了闲暇就往杏林苑里去。
这一日下午,宁德荣跑去老钟头那里下棋了,杏林苑里只有宁纤碧在看医书,这次她看得是历年来发生过的时疫和那些预防治疗时疫的方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儿,就听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响,于是抬头看了玉儿一眼道:“去瞧瞧是谁来了?倒像是好几个人。”
玉儿答应了一声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说:“姑娘,是二爷三爷四爷和沈三公子过来了。”
“是他们?”宁纤碧皱了皱眉头,她有些日子没见过沈千山了,不知道这厮今日怎么又跑来了这里。既然他都出现了,那白采芝呢?记得上一世里,沈千山来过伯爵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只要是他来,白采芝就总是有理由出现在他面前,这一世里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正想着,宁彻守宁彻安和宁彻宝已经陪着沈千山走了进来,宁彻守四下里看了一圈,疑惑道:“咦?三爷爷呢?六妹妹怎么独自在这里?”
宁纤碧站起身道:“三爷爷去园子里和人下棋了,哥哥们有什么事情?”却是看也不看沈千山一眼。
沈千山知道自己一直不怎么对这位六姑娘的眼,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对方。
此时便忙笑道:“上一次宁老先生离开时,父亲提过一句,说家祖母十分不耐暑热。当时老先生说回来会配一副消暑药给祖母,如今这已经过去了七八日,我想着,大概这药已经配好了吧?老先生说过,药材都是现成的。”
这事儿宁纤碧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那消暑药丸制出来,竟是给大长公主用,还以为是宁德荣看着三伏天要到了,家里人也需要消暑,所以才提前预备下的。此时知道是为沈千山准备的,心中就有些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宁德荣为人也是精明热诚的,睿亲王府这一头能牵扯上点关系,对自家也十分有利,他感动于长嫂照顾,虽说未必是稀罕在这伯爵府里呆着,但毕竟是嫂子的照拂之情,再加上医治大长公主这也是一份善缘,做点消暑药送给对方,既是顺水人情,又是医者仁心,实在没什么好腹诽的。
只可惜又是沈千山过来,难道亲王府其他两个公子都见不得人?怎么回回都是这家伙过来?宁纤碧心中厌恶,只觉着懒懒的,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了两瓶药,放到桌上道:“这便是了,公子拿去吧。”
沈千山见她表情淡淡的,还以为是夏日里慵懒,因故意笑着逗她说话道:“怎么才这么点儿?难道只给家祖母?我们就都没有份儿吗?”
宁纤碧皱了皱眉头,没好气道:“王府难道没有专门制药的药房?消暑药是京城这些府里年年都要预备下的,别说亲王府,便是我们伯爵府也是如此。三爷爷不过是因为大长公主的身子不比别人,才费尽心思熬制了这特别的消暑药,什么时候他倒成了给你们王府做药的人?”
沈千山挠了挠头,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其实王府里的消暑药今年早得了,他不过是为了逗宁纤碧说话而已,此时见她没什么好声气,越发认定了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
因此就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瓶子,扔在桌上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我不过是多说了一句。呶,别说我白拿你三爷爷的药,这瓶露子给你,调水喝最好的,又败火。”说完拿了两瓶药转身出门,宁家三个兄弟也陪着他出去了。
这里宁纤碧呆呆看着那个瓶子,这是沈千山的东西,依照她的心思,是绝不会留下的,哪怕还给他不要,豁出去扔了,也绝不会收他的东西。上次那个荷包里的香药就被她扔了出去,荷包因为是王府里姑娘的针线,所以留着,想着什么时候送还给对方。
然而这一次,她看着桌上那个瓶子,却是愣住了,好半晌,才拿在手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有纠结,但更多的却是惊诧。
玻璃……这是玻璃瓶子啊,虽然只是一小瓶,但是……这个时代里已经出现玻璃了吗?如果有玻璃,那……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开始收集了?只要有那些用具,只要有它们……
宁纤碧的表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用手掌将那个玻璃小瓶紧紧攥在手心里,背过身子就那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山茶和玉儿送客回来,看见姑娘这个模样,都觉着有些奇怪,不过宁纤碧的性子向来清冷孤独些,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就高兴或伤心,所以两人倒也没放在心上。
山茶就笑道:“姑娘,三公子给了你一样什么东西?看上去真精致,应该也是金贵的东西吧?”
宁纤碧将那玻璃瓶放在桌上,淡淡道:“也没什么,大概是香露吧。”她想起沈千山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既然是露子,那就该是香露吧?记得《红楼梦》里那个五儿心热的时候,就用香露调水喝,那香露就是宝玉房里的东西,看那里的描述,的确是还算金贵的。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玻璃瓶,《红楼梦》里也有玻璃的穿衣镜,那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不是也会有大块的玻璃呢?能够制造玻璃器皿吗?宁纤碧努力回想着上一世里有限的几次出门,却不是进庙上香便是去乡下庄子里避暑,压根儿就没在街面上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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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众里寻她
几个女孩儿就和兄弟们坐在桌前,一边喝茶谈笑一边等着沈千山的队伍。谈论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那位以十岁稚龄就立下惊天功绩的男孩子。
她们这些闺阁女儿并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这次会这样隆重?虽说沈千山的功绩的确不小,但这样对一个孩子,是不是也太宠溺纵容了些?
但那些朝臣勋贵们心里却都清楚:皇上如此大张旗鼓,一是对待睿亲王府格外亲近,又欣赏沈千山,再则就是造势了。
毕竟金月国气势猖獗,战斗最开始便将大庆朝守军逼退了八百里。如今举国上下,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姓,都需要这样一场胜仗,尤其是这场胜仗由一名年仅十岁的皇亲子弟夺得,那就更昭显皇帝天威。这样的情况下,皇上当然要大肆褒奖铺张一番。
宁彻守喝了一壶茶,看了几位姐妹一眼,微微皱眉道“怎么六妹妹没过来?没听说她病了啊。”
宁纤巧笑道:“二哥哥真是爱操心,六妹妹寡淡的性子你不知道?别说她身上还有正经事,就是没事,也断不会来凑这个热闹。”接着将宁纤碧去施粥施药的事情说了。
“竟有此事么?”宁彻安也惊讶了,跺脚道:“早知道六妹妹是去做善事,我也该去帮把手,如今咱们兄弟几个都在这里,让外人看了,倒像是巴结似得。”
宁纤月冷笑一声道:“还用得着你?人家表哥早巴巴的跟去了,蒋家表哥又温柔又稳重,重要的是还有银子,不比你一个月月钱才四两银子的叔伯哥哥去强得多?”
宁彻安听妹妹这话说的不像,就咳了两声不再说话,宁彻宝在旁边也觉着有些不妥,怎么提起六妹妹,这几位姐妹似乎都是一副置气模样?因正要岔开话题,就听外面的人声忽然鼓噪起来,接着那声浪便越来越大,最后竟是沸反盈天。
“定是三公子的队伍过来了。”
宁家兄弟都站起来,带着几位姐妹来到窗边,只见街道尽头,一支甲胄鲜明旗帜飞扬的队伍正缓缓行来,两旁夹道的百姓欢呼震天,而旁边的铺子里,则全都是各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四下里一瞥,宁纤月等倒是发现不少熟面孔,想着这些小姐妹的心思,她们也不由的脸上微红。
沈千山本身并不在乎身上虚名,虽然骑在马上,听着百姓们激动的欢呼声,小孩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然而队伍缓行,渐渐的他就有些不耐烦了。心中只盼望能够飞驰回家,看望祖母和母亲,然后再进宫请旨,让皇帝姑父重新派自己出征。金月鞑子粮仓已被烧毁,想来蹦跶不了多少时候,如果不能够说服皇帝姑父,即刻重回边疆,怕是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然而这是皇帝圣旨,他就算再怎么不耐烦,也只能遵旨行事。因一边在心里思想着说服皇帝的说辞,眼睛一边无意扫过街道两旁的百姓,待从那些二楼窗户上看到几张熟悉的女孩儿面孔,这小子更惊讶了,暗道怎么回事?这些女孩儿好面善,穿戴气质也不凡,应该是勋贵朝臣们家的吧?怎么?连她们也出来凑这个热闹?
正想着,忽然就发现几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马上的沈千山忍不住就是一愣,好半晌才自语道:“是宁家兄妹?”一边念着,面上就现出几分欢喜,冲二楼窗户里的宁家兄妹扬手打了招呼。
宁纤月等人只觉着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看着沈千山脸上的笑容,几个女孩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看到我了?他认出我了?他那个笑容是给我的?怎么好扬手打招呼?让别人看见,羞也羞死了,哦,不对,那招呼应该是和哥哥(弟弟)们打的。
不说女孩儿们双颊生晕心如鹿撞,只说沈千山,在马上注目看了好一会儿,却没发现宁家兄妹中有那张熟悉的面孔,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没仔细看,只是下死力认真仔细的看了好几遍,似乎除了那位比自己大好几岁的二姑娘外,就只有宁纤碧不在,连她们家那个表姑娘都在呢。
沈千山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暗道论交情,真正和我有渊源的就只有六姑娘才对,怎么她偏偏不在这里?是了,她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对我又有误解,这时候就算被拉了来,自然不好在人前露面的,说不定便是坐在店里,隐于姐妹们的身后。
想到此处,便看了眼身旁跟随着的小厮长青,说是小厮,其实也有十五六的年纪了,这长青原本是服侍沈茂的,只因为沈茂担心儿子,毕竟那么小的孩子,就算只是负责在战场上看眼,感受下战争气氛,这衣食起居也是要服侍周到的。因为沈千山身边的几个小厮还都太小,所以沈茂就将长青先给了儿子用。
此时沈千山俯身在牵马的长青耳边说了几句话,长青会意,便悄悄从队伍中撤出去,转眼间就混进了人群中。
这里沈千山的队伍早已过了那个窗口,虽是缓行,到底是马匹,不可能放慢到蜗牛速度。沈千山无数次想回头看看,却终究是忍住了,他如今只剩下好奇,好奇宁纤碧到底会不会出现,不管她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误解,自己送了她一套西洋的学医玻璃器皿,这也够意思了吧?她也不能太“恃宠而骄”了不是?
在冬青大街正为那些难民和百姓分发药材的宁纤碧,猛然间就打了几个大喷嚏,只把宁德荣吓了一跳,生怕她是因为今日太过操劳,又受不得暑气,得了热伤风,连忙拽过来把脉,发现脉象没有一点儿问题后,才放心的继续忙着诊病去了。
而正在前门大街跨马游街的沈千山则挺直了小身板,在马上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才看到长青又从人群里钻出来。
到了马前,沈千山伏低身子,长青便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问过宁家几位小爷了,说是六姑娘今天一早就跟着宁老先生去城南的冬青大街上给难民们诊病赠药,所以没和其他几位姑娘一起来迎接公子。”
“城南?冬青大街?”沈千山小小的身子猛然就是一动,看的两边百姓都有些担心,生怕他一下子失去平衡,就要从马上摔下来,毕竟他的身体虽然比寻常十岁孩子要高大的多,但还是个小孩儿。
“是!”
长青担忧的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他身子虽然偏的厉害,却是稳如泰山,又想起府中侍卫们对少爷精湛骑术的称赞,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是,据说是河南那边发了大水,许多百姓避难进京,这会儿都集中在冬青大街上,好几家人已经在那里开了粥棚,就连内务府和户部也开设了粥棚,不过六姑娘和宁老先生却是去施医赠药的。”
沈千山点了点头,在马背上直起身来,他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施医赠药吗?怕是就没有这件事,她也不会和别人一起来欢迎自己凯旋吧?从前她看到自己,就是疏离的紧,没想到那套玻璃器具竟也没暖了她的心,真真是没心没肺的。咦?等等,莫非是宁老先生也看中了那一套东西,所以没给她?
这样想着,心中怒气倒去了一大半。沉吟半晌,见一条街已经走过大半,离宫门也近了,这趟差事也算是应付过去。于是沈千山猛地一挥手,胯下战马便小跑起来,如此一来,身后队伍的移动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终于到了宫门,皇帝原本是下令让百官出迎的,不过一想到沈千山小小年纪,让这么多大臣出迎,尤其其中还有他爹和许多长辈,这确实有些折损他的福祉了,有百姓们夹道欢迎,这风头已是无人能比。因此思量再三,最终取消了百官出迎这一道程序。
沈千山奉旨进宫,向周铭报告了一下边疆形势和金月大军的军力军备,又汇报了自己离开时,之前边疆守军被迫撤退的三百里失地已经尽数收回,只是城乡皆被抢掠一空,好在边疆守将罗艺发现形势不好时,已让官员们妥善安置百姓们出城入山暂避,因此人口倒是没损失多少。只是这样一来,朝廷少不得要派人带着赈济物品前往边疆安抚百姓。
周铭听着外甥的意思,明显是想再请旨赶赴边疆,便冷笑一声道:“给朕歇着,当日你三番五次磨着朕非要出征时,咱们是怎么说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去了只能带着眼睛耳朵多看多听,决不许逞强上战场。结果如何?你看着山高皇帝远,没人管你了是不是?竟敢私自带着大军去烧金月的粮草,若不是这次林将军当机立断,立刻星夜驰援,你以为你还能囫囵个儿的回来?为这事儿,朕三天没睡好觉,只想着一旦你有了闪失,你爹娘要如何怨怪朕,就连姑妈,恐怕心里都要对朕埋怨不已。”
第四十章:玻璃
看来,是要想个办法探听一下。宁纤碧打定了主意,看了看那个玻璃瓶子,目光又复杂起来:这可是那个该死的沈千山的东西,论理就该扔掉,但……玻璃啊,自己还要靠这个瓶子打探打探。
最后她还是将那个瓶子放进了抽屉里:不管了,先留这东西一条“性命”,等到把它的利用价值都压榨完毕,就立刻扔掉。她非常无情的在心里安排好了这瓶香露的结局。
宁德荣却是在傍晚前回来了,看见宁纤碧也正要走出去,他便笑道:“赶紧回去吧,也该给你祖母请安了,我刚从宁馨院回来,你姑母和几个姐妹们都在那里呢。”
宁纤碧答应了一声,对宁德荣道:“三爷爷,你给王府的消暑药,今儿他们家人已经过来拿走了。”说完宁德荣打开柜子看了下,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两瓶药,拿走了就好,不然这几天我还想找个时间送过去呢。”
宁纤碧翻了翻白眼,心想至于吗?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也开始攀权附贵了?瞧您每次提起沈千山的开心模样,就好像他是你亲孙子似得,也没见你对哥哥们那般热情。
不过平心而论,除了自己这个重生的穿越女炮灰因为预知的后事而对沈千山避如蛇蝎外,那个男孩儿的确具有那种人见人爱的魅力,也怪不得宁德荣喜欢的跟个宝贝蛋似得。
一念及此,宁纤碧就恨不得立刻回家,把宣哥儿训练成比沈千山还要厉害的小孩儿,风头也不能就让那个混蛋全出了。
不过想想宣哥儿的憨态可掬,再想想自己府里那些护院的水平,宁纤碧肩膀一垮,放弃了这个非常不现实的想法。
来到宁馨院,果然就听到隐隐欢笑声传来,丫鬟们见她来了,连忙打起帘子,笑道:“六姑娘来了。”
宁纤碧点点头进了屋,转过屏风后,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便上前给姜老太君见礼,又见过曲夫人元氏宁玉兰等,接着还不等到余氏身边,就被宁纤眉拉了过去,听她笑道:“六妹妹每日里都不见人影,好容易在老太太这里碰面,还总是往三婶那边去,你就和咱们说几句话又能如何?难道和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变笨了,再看不懂医书了不成?”
一句话惹得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都笑闹起来,姜老太君一边和曲夫人宁玉兰说话,眼睛往这边瞅了一眼,面上露出慈爱表情,呵呵笑道:“看见这些孩子高兴,我就觉着自己也年轻了十几岁呢。”
这时几个兄弟也围上前去,宁纤语却已经说起要给白采芝过生日的事情了。宁纤碧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欢笑声是说这件事的。她看了白采芝一眼,记得她的生日是在六月初六,若是要操办的话,也的确该讨论布置了。
白采芝脸上通红,含笑低声道:“都是姐妹们和舅母们抬爱,我才多大?就过生日?寻常在家,也不过就是煮几个鸡蛋做一桌子菜罢了。”
说完却听宁纤眉笑道:“这是你来咱们府里的第一个生日,怎么着还不要操办操办?你也不用觉着不安心,那一日好好陪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我们姐妹看一天戏,吃两盅酒就是了。”
宁纤月笑道:“二姐姐说的是,妹妹不必觉着心里不安,这不过是头一年罢了,等到明年,也就不会这样操办了,便和我们一样的例,也不过是姐妹们聚在一起吃顿酒,到那时候,你心里可别不自在。”
白采芝面上轻轻一红,微笑道:“五姐姐说哪里话,我哪会那么不知好歹?就是这一次,已经是让母亲再三推托了,无奈老太太定要叫办,我心里已是十分不安,若以后还要来这么几次,我自己羞也羞死了,哪有那么厚的脸皮?”
宁纤语见宁纤月不屑的样子,生怕她还要刺白采芝,连忙笑道:“白妹妹也不用在意,老太太怜惜你原是应该的。只是这仓促之间,贺礼倒是要赶紧准备了,左右剩下不到二十天了呢。我们也就罢了,但不知六妹妹要送什么,你每天除了上学,不是还要去杏林苑做药材?”
宁纤碧心想怎么回事?这就把话题引到我身上了?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便听一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嘎嘎笑道:“六妹妹哪用你们操心?实在不行,把今儿三公子给你的那瓶香露做贺礼,就够体面了。”
女孩儿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宁彻安,这小子今年十三岁,正是变声期,因此说话方是这么个声音。此时男孩子们除了宁彻宇外,其他人也都聚了过来,白采芝柔弱漂亮,让人一见生怜,因此这几个兄弟对她的生日也是上心的。
宁纤碧面色一变,心中恼的不行,虽然知道宁彻安不是故意的。但他竟提起自己最讨厌的沈千山,而且是当着这些女孩儿们的面提起,这真不是故意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正要说话,便听宁纤月咯咯笑道:“三公子来了?什么时候的事?给了六妹妹什么好东西?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三哥哥说香露,莫非是那种在宫里和勋贵们家里偶尔能见到的香露?小小的玻璃瓶子装着的那种?”
这香露虽是沈千山随手抛出来的,然而这是他们家,若是其他勋贵,莫说宁家这样的伯爵府,就是公侯府第,也难见到这东西,因此女孩儿们都是双眼放光,纷纷逼着宁纤碧把那瓶子拿出来。
这动静就有些大了,立刻惊动了姜老太君和曲夫人等,姜老太君便笑道:“在说什么呢?这样的热闹,也说出来让我老婆子乐一乐。”
话音刚落,宁纤月就奔过去,把着她的手臂娇笑道:“祖母,六妹妹真小气,睿亲王府那位沈三公子给了她一瓶香露,我们只求着要看一看,她都不肯。”
宁纤萝等也走过来,纷纷笑道:“是啊是啊,祖母给我们做主,不过是见识见识罢了,又不是要抢六妹妹的,素日里听见几个王府的女孩儿说这个东西好,之前也见她们拿出来,便是那个玻璃瓶子,就着实是精巧了,但不知六妹妹这个和那些是不是一样的。”
第四十一章
宁纤碧在心里把沈千山和宁彻安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如今总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原来这装香露的玻璃瓶子,果然这时候就已经被人知道了,只不知是从西洋传过来的,还是这大庆朝的工匠们已经掌握了烧制的法子。
一边想着,就微微笑道:“不是我不拿出来,原本是想着等到署日天气,把这个给祖母,这香露在心里发热时调水喝是极好的,因我也没带在身上,既然大家都要看,玉儿,你去三老太爷那儿,把小抽屉里的香露瓶子拿过来。”
玉儿答应了一声出去,这里几个女孩子看向宁纤碧的目光都有些闪烁不定,心中都暗自思量着:这六妹妹的性子怎么古怪到这个地步?是亲王府公子给的东西。那能有不好的吗?不说贴身收藏着,倒随随便便就放在了抽屉里。
元氏上下打量了宁纤碧几眼,忽然笑道:“三公子怎么忽然想起给六姑娘东西?原来你们是常见面的吗?”
宁纤碧皱了皱眉头,漠然看了元氏一眼,心中明白她的险恶用心,便淡淡道:“今日我在杏林苑做药,几位哥哥陪着三公子进来,说是来拿三爷爷特意给大长公主做的消暑药,因三爷爷不在,我就拿给了他,他便把这东西留下了。本来是该给三爷爷的,不过我想着,三爷爷素日身子健朗,又可以四处走动,祖母却只能闷在家里,所以这东西倒还是给祖母的好。”
元氏听说沈千山是由儿子侄子们陪着,面上便有些讪讪的,笑道:“六姑娘真是孝心可嘉,不枉了老太太疼你一场。”
说完却听曲夫人笑道:“二弟妹也未免太紧张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懂什么私相授受?不过是六姑娘拿了药,三公子小孩儿心性,不愿白受,所以扔下瓶香露罢了,也值得你多想?”
元氏的脸一红,看向曲夫人,分辩道:“嫂子可是冤枉我,我哪里有多想?不过话赶话到这儿,白问一句罢了。”
说完又听宁玉兰笑道:“无论如何,这却是一件好事儿,三叔和睿亲王府家有这样一层关系,侄子们因此得以和那位三公子相交,往后只有他们的好处呢。这位三公子的名声,当日我们在胶州时也是听说过的,小小年纪便能名满天下,着实是难得。”
因此众人又说了几句沈千山的好话,宁纤碧听得烦闷,其他几个女孩儿眼中却是露出热切光芒。她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女孩儿现在还未必就是爱上了沈千山,不过是虚荣心作祟,知道认识的那个男孩子是如此厉害的,所以心里有一种满足感罢了。
只是等她们渐渐长大,这股虚荣心便会化作丝丝缕缕的情意,美女爱英雄是天经地义的,而宁家的女孩儿们个个漂亮,白采芝虽然是比其他女孩儿们还要出色,只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便注定她不会被明媒正娶进沈家的门。自己目前看来和沈千山的接触最多,却又是个相貌平平的,也难怪大伯娘二伯娘在暗地里都打起了主意,恐怕这些女孩子对沈千山如此热心,背后也少不得这两位母亲的教诲。
想到此处,只觉意兴阑珊,忽听门帘响动,接着玉儿走进来,将宁纤碧放在抽屉里的那个香露瓶子递给姜老太君,众人传看了一会,都是啧啧赞叹。宁纤碧却看也不看一眼,走到宁彻守身边,小声道:“二哥哥,这香露金贵得很,那玻璃瓶子也很贵重么?咱们京里有没有卖这种东西的?”
宁彻守笑道:“这几年出海的船略多了些,倒也听说广州那边时常有些稀奇的洋货过来,只是这玻璃我却没见过,听说有外国使者进宫,献了十二面玻璃镜子,那镜子可比咱们的铜镜清楚多了,人照上去,一点儿也不模糊,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只是恐怕除了几个亲王府,别人家也未必能见到。统共宫里才有十二面,最多也就是赏赐了几个亲王吧。若是广州那边的洋货,这东西太过贵重,又太易碎,商人们应该不会冒这个险的。”
“原来是这样。”
宁纤碧难掩失望,玻璃镜子都金贵成这样儿,还指望着市面上能有玻璃卖吗?更不用提那些专业的培养基和试管什么的。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却听宁彻守笑道:“这玻璃的确是个好东西,看着玲珑剔透的,也难怪六妹妹喜欢。不过别人若是喜欢也就罢了,你要喜欢的话,不如去找沈三公子,听说因为大长公主的病,他七岁的时候,就经常出入四夷馆,专门和那些洋人打交道,也给大长公主弄过几回洋药,只是收效甚微,那些四夷馆传教的也好,外国使臣也好,对他可都十分客气呢,你想要玻璃,大的不敢说,一些小的,说不定是有的。”
“四夷馆不是给外国使臣们住的地方吗?怎么?连传教的人也可以住进去?”这四夷馆当日还是在穿越的历史小说中看到,因此宁纤碧略微了解一二。
宁彻守见她连这个都知道,也不由得微微讶异,含笑道:“都说六妹妹爱看书,果然知道的也多。四夷馆的确是给外国使臣住的地方,不过因为这些人和咱们太不一样,贸然放他们在别处流窜,说不定就被当地人当做妖怪一样打死了。因此那些外国使臣和传教士们但凡来到咱们大庆朝,都要先去礼部挂单,取得一分凭证,作为行走的保障,又因为他们是什么神的使者什么的,连那些使臣都非常尊敬他们,所以皇上为了不堕国威,显示我泱泱中华的气度,就在各省都修了四夷馆,专供他们住进去,京城的传教士和外国使臣们,就是一起住在皇城东面的四夷馆里。”
“原来是这样。”宁纤碧点点头,暗道传教士啊,如果他们当中有专研医术的,说不定从他们那里就能看到简易的玻璃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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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施医赠药
周铭口中的姑妈便是大长公主,不过这些长辈丝毫压不了沈千山,他挺着小胸脯,沉声道:“皇上多虑,臣乃大周子民,即便战死疆场,也是臣的光荣,臣之父母祖母,只会以臣为荣,绝不会对皇上生出怨怼,臣敢以人头担保……”他因为出征时也得皇帝封了一个虚衔将军,所以这时候才会以臣自称。
“滚蛋。”
周铭看到沈千山竟然还振振有词,只气得差点儿把桌上奏折都扔了。拍着桌子怒吼道:“你还有理了是不是?给朕滚回去,好好歇着,从此后北面大军和你无关。朕告诉你,少想着耍什么幺蛾子,这一回你祖母和你父母都吓得够呛,不把你给禁足了就不错,偷溜出去,你是想都不要想。”
沈千山一听皇帝这话,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如意算盘是拨拉不响了,不由得耷拉了脑袋,呐呐道:“是,皇上,臣谨遵圣旨。”
周铭看见他还算乖巧,心中怒气才平复了一些,再看外甥沮丧的样子,想到他如此稚龄,就能在边疆立下天大功劳,日后渐渐长大,大庆朝定然能再添一员不世名将,到那时,还用得着忌惮金月和宁夏两国吗?
想到此处,怒意更去,虑着鞭子已经挥完了,是不是再给外甥两块糖吃?还不等开口,就见沈千山又抬起头来,嘻嘻笑道:“姑父,不如你帮外甥儿求求情吧,你是皇帝,你说的话,就是我爹娘祖母也不敢不听。”
“给朕滚回去。”
周铭连给糖的心思也没有了,大吼着让御林军把沈千山给叉了出去,这里便坐在御座上呼呼喘气,暗道这个倔强小子,幸亏自己还没来得及给糖,不然的话,还不得顺着杆儿就爬上来?果然这人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吗?这个外甥哪一点都好,文武双全不说,又懂事孝顺,只有一个短处,认准了死理不撒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少年时也就罢了,正是需要他锐不可当为国建功,然而若是要做大用,让他做大庆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和儿子共创盛世,这性子非要好好煞一煞不可。
不说周铭在这里思量,只说沈千山,不能再上战场,他心里着实是存了懊恼,因此回到家中,尽管祖母和父母都是喜不自胜,他却着实没有多少欢喜模样。
中午接风宴自然丰盛,然而沈千山想到自己不能再上战场,这些珍馐佳肴也就失了滋味儿,细想想,倒不如行军时和那些兵士一起吃的大锅饭香甜,因此只是吃了几口,就撂了筷子。
沈茂知道儿子心里为什么不自在,只是他如今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想到之前传来的消息,战场上的凶险,他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冒险了。
更何况,就算是忠君爱国,也当等沈千山再长大之后,让他好好报效国家。若是现下因为年纪幼小,在战场上丧命,大庆朝岂不是要损失一名大将?所以,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再让沈千山去冒险。
因此也就假装没看出儿子不高兴,什么也没说,陪着母亲兄长妻嫂等用了午膳,饭毕休憩了一会儿,这才把沈千山叫到书房里,劈头骂了一顿,无非是训斥他任意妄为不尊将令罪不可赦等等,只把沈千山听得这个郁闷,心想我这是立了功回来吗?皇帝姑父发作了我一顿,到了老爹这儿,更严重,我直接成罪不可赦了。我怎么了我?难道烧了金月的粮草,我还成大罪人了?老爹你不会是金月国的奸细吧?
当然,这种话是绝不敢说出口的。因蔫头耷脑听完了老爹训斥,紧接着,皇帝的封赏就下来了。
因着沈千山立了大功,偏偏他又是个黄口小儿,便没有再赐出身,仍只是之前出征时封的那个虚衔一等奖军。不过皇帝也不好亏待了这个外甥,所以别的赏赐就格外多: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上等东珠二百颗,上等珍珠十斛,金珠一斛,上等云霞锦五十匹,上等茜云纱五十匹,柔香缎五十匹,其余各色锦缎各二百匹。除此之外,还有两柄宝刀和五匹大宛良驹。
这赏赐对一个区区孩童来说,可说是非常丰厚了,又因为睿亲王府大房二房家底充足,因此这些赏赐全都是沈千山收在自己的院子里花用,可以说,因为这份赏赐,这十岁的小孩子已经一跃成为京城不满十五岁少年中最有钱的一个。
战场是不用想着了,但日子还要过。沈千山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只消沉了一晚上,第二天便依然早起,耍了几趟拳法刀剑,又去校场上练习了一会儿骑射,只练得浑身都出了汗,他才觉着舒坦些。
回到屋里沐浴了一番,大丫头桂花一边给他更衣一边柔声道:“刚刚太太使人来说,如今爷既回来了,先前的学问不能落下,问爷是要去族学还是仍像从前般另请先生?若另请先生,先前的陈先生却是不能过来了,他母亲亡故,上个月就回乡守孝。不过太太说了,让爷放心,这些事情有老爷,必然还有好先生的。”
沈千山听说那个陈先生回家去了,倒是有些可惜,这位先生和自己的脾气也算是相投,不是那些寻常的古板夫子。因考虑了一下道:“大哥二哥都没有去族学,我也不耐烦过去,让那些人围着巴结,有什么意思?还是另请先生吧。只是不要太死板的,爹娘知道我这性子,坐不住的。”
桂花笑着答应了,又笑道:“快要入伏了,天气定是越发炎热,幸亏皇上赐了十匹茜云纱,那个配了内造细麻做外面衣服,或是直接做内里衣服,都是极凉快的,太太已经说了,要给爷做几套夏衣呢。”
桂花说到茜云纱,沈千山脑海中便跳出一个小小沉静的身影,想到这茜云纱是十分难得的,民间根本见不到,就是宫里,每年也不过只有五百匹左右,多是位份高的嫔妃们才能分到,如今皇帝一下子赐了五十匹给自己,不能不说是大手笔了。不然的话,即便是天子近臣公侯府第,寻常也难见到这布料。
想到这里,便想起昨日长青打听来的消息,他转回身问桂花道:“听说有逃难的百姓进了京城,如今好多人家都在冬青大街上施粥,是有这种事吗?”
桂花笑道:“怎么爷也得了信儿吗?可不是呢,咱们府也设了两个粥棚,是由前院的吴管事管着的。”说完却听沈千山又问道:“这施粥也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完事儿的吧?”
桂花笑道:“自然不能只施一天,怕是要等赈济银子发下去,大水也退了,顺天府衙门才会安排这些难民出京回乡,算算日子,怎么着也要半月后呢。”
说完便听沈千山笑道:“既如此,我也过去看看,反正在府里也是无聊。”
桂花吓了一跳,忍不住便央求道:“爷,权当可怜可怜奴婢们吧,您这若是跑了,不用别的,只怕奴婢这条性命就没了……”
不等说完,便听沈千山哭笑不得道:“什么跑了?难道我是囚犯不成?还怕我越狱?你放心。祖母和爹娘既然担心我,我也就不会贸贸然出城去边关。父亲说的对,我年纪还小呢,才十岁,急什么?”
桂花听了他这番话,却更是狐疑不定,她伺候着这位小少爷也有四五年了,哪里不知道他就是个好武的,说是文武双全,可如果不是为了好好读兵书,学习排兵布阵,他哪里会对那些文章上心?更别提这是一位倔强的主儿,下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此时倒忽然这样的开明懂事了,怎么不叫人疑心里头有诈?
沈千山不过是着急出门罢了,却不料惹得桂花惊疑,更不敢放他出去,不由更是哭笑不得。只好对屋里的小丫鬟兰儿道:“你去前院,把老爷身边几个小厮找过来,陪着我一起去。”说完白了桂花一眼,哼了一声道:“这回放心了吧?好了,快给我预备些金银。”
桂花听小主子叫了沈茂的小厮相陪,这才放心,于是替他找了荷包,往里面塞了几块金银,如今这位小爷的身家才是丰厚着呢,昨儿抬进来的那几箱金子银子,生生晃花了她的眼。内务府也是贴心,晓得这位小主子的花用不多,因此那些金银都不是大元宝,而是二三两一个的小元宝或者饼子,花用十分方便。
沈千山收拾好了,沈茂留在府中的两个小厮长顺长章也过来了,还带着几个侍卫,于是沈千山又点了自己身旁贴心小厮长福长琴随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南冬青大街而去。
宁纤碧和蒋经今日仍在宁德荣这里帮忙,只是想起昨天回去后发生的事情,她心中那几分薄怒到现在还不能消除。
那个沈千山,真是她命里的对头。上一世自己想攀他而不得,这一世打定主意彼此无关,他倒是粘上来了。一想起昨天在姜老太君面前,宁纤月宁纤巧等看着自己不善的眼神,还有那话里话外的嫉妒,她就觉得又是恼怒又是头痛。
第六十六章:财大气粗
“小心。”
正出神想着心事,就听蒋经叫了一声,宁纤碧一愣神,接着身子就被拽开,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出神时把锅台边的一个铲子扫到了锅里,此时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这些药汁都是滚烫的,如果不是蒋经拽开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宁纤碧吓得拍了拍小胸脯,笑着对蒋经道:“多谢表哥,不然我这回可要遭罪了。”
沈千山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兄友妹恭其乐融融”的场面。他的眉头挑了挑,目光在蒋经身上转了两圈,眼神中便有锋芒一闪,随即却是敛去,不留半点痕迹。
“宁老先生。”
宁德荣正在给一个面有菜色,约莫有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把脉,脸上神情有些沉重,正在心里思量着,就听见旁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回头一看,只见沈千山带着几个下人,正微笑向自己施礼。
老头儿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还礼,一边诧异道:“听说三公子从边疆回来,怎么……怎么今儿过来这里了?”
沈千山淡淡笑道:“左右府中无事,皇上又不许我再上疆场,听说城南这里有逃难百姓,我们王府在此也有两个粥棚,所以过来看看。”他说完,才转向宁纤碧,微笑着看了她几眼,轻声道:“但不知是该叫六姑娘,还是六公子?”
宁纤碧垂着眼眸,淡然道:“随便三公子。”一面说着,又往锅里加了几味药材。
沈千山看着她的男装打扮,虽然粗鄙,却是显出了同寻常闺阁女孩儿不太一样的英气,几绺头发垂在额前,让他忍不住就觉得手有些痒痒,恨不得把那几缕发丝给抿到鬓角上去。
“这位是……”
沈千山将目光转到蒋经身上,宁纤碧不想搭理他,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会儿真见到对方这副不待见自己的模样,他心里却是又委屈又愤怒,心想到底怎么了?我不就是在初见的时候带着傲气说了那么两句话吗?多大一个错儿,值得你惦念到如今?更何况我三番两次都赔过了礼,你也不好欺人太甚吧?
宁纤碧没有答话的意思,蒋经心中却是从刚刚宁德荣和沈千山的对话中大致了解了对方身份,他只是寻常商户之子,哪里敢怠慢了?见表妹不说话,这就有些冷场,于是连忙抱拳道:“在下蒋经,是六妹妹的姨表哥,见过三公子。”说完作了一个揖。虽然在伯爵府住了两年,但说来也巧,他竟是今日才和沈千山见面。
沈千山看着他,想到刚刚宁纤碧对他的笑容,心里真是不自在。却又不肯失了礼数,让宁纤碧更加“迁怒”自己,只是施礼后,想到自己若是对着这个表哥倨傲,宁纤碧又要不高兴,一个区区表哥罢了,就让她这样放在心上,因此又觉着心里不爽。
只不过这些心思他都深藏在心中,正寻思着找两句话来说,就听宁德荣凝重道:“老人家这是肝火旺盛,脾虚不调之症,劝您多多宽心,还要精心调养,不然长此以往,对您可没有好处。”
老头儿叹气道:“人世多艰,哪里是自己想宽心就能宽心的?精心调养更不敢指望。只是如今这丁点米水不敢进,着实折磨人,不知道可否求宁老大夫给两服药调理调理?老头子不是惜命,只是还要等着小儿子回来,不然就是咽了这口气,也不能瞑目。”说到最后,已是落下泪来。
宁德荣听他说的凄惨,心中也着实同情,只是脸上却也露出为难之色,他回身看了看那些药材,却是没有几味能给这个老人用的。但看老头儿身上褴褛的衣衫便可以知道,他是根本没有钱买药的,不然也不可能把身子拖到这个时候儿,才来找自己这个免费大夫看诊。
宁纤碧玲珑心肝,只看宁德荣的眼神,便知道这又是有需要去药铺采买的药物了。
果然,上前一问,宁德荣便低声说了。这下子,就连宁纤碧面上也露出为难之色:表哥的银子也不是无限的,仅昨天一天,就用出去了十六两银子,今天自己把压岁钱也带来了,只是又能接济多少人呢?不出来还不知道,真正出来了,才知道这里的百姓生活何其艰苦,莫要说看病吃药,能将三餐糊弄饱了,都算是有本事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盛世,贫民窟这种东西,都是永远存在的。宁纤碧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无奈,正要把自己的压岁钱拿出来,忽听身旁一个声音道:“老先生需要什么样的药材,还望告知,这里没有,不远处那个药铺子总该有吧?”
是沈千山。宁纤碧一下子转过身去看他,秀气的眉毛挑了挑,暗道这家伙不是来看自家粥棚的施粥情况吗?怎么还没走?再说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非要生插一杠子。
宁德荣知道沈千山是个孝顺孩子,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此时听他询问,就要将实情和盘托出,却不料宁纤碧上前一步,冷冷道:“不劳三公子费心,我和表哥还有些闲钱。”
沈千山嗤笑一声,手中泥金折扇摇啊摇,就如同一个寻常小纨绔似得斜睨着宁纤碧,淡淡道:“是吗?姑娘和令兄不知能有多少银子呢?一百?二百?抑或是五百上千?这么多病人排队,岂是这里区区十几样药就能应付的?你们若是有钱,怎么不多预备些药材?”
一番话说得宁纤碧哑口无言,这里蒋经生怕表妹得罪了这位声名家世都够显赫的贵公子,连忙柔声笑道:“三公子说的不错,我和舍妹的银钱的确不多了。”
宁纤碧恨得牙痒痒,冷笑道:“我们的银钱不多,难道你的银钱就够用……”不等说完,她就后悔了,心想你傻了吗?睿亲王府的底细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的?他们家有万顷良田不说,就是皇帝太后的赏赐,什么时候还少过?更不用提那些由管事们打理的铺子,沈千山的银钱怎么可能会少?你这不是给他显摆的台阶吗?
果然,就听沈千山得意笑道:“若是以前,我不敢说这种大话,不过如今嘛,恰好前两日得了皇帝的赏赐,金银倒还有些个。”说完来到宁德荣面前,肃容道:“难得宁老先生医者父母心,我不会医术,亦不如六姑娘那般样样皆通,就连烧火都烧不好,还望老先生给我一个出钱出力的机会。将这里短缺的药材告诉我,我命人多多置办一些来也就是了。”
宁德荣喜出望外,哪里还顾得上一旁宁纤碧懊恼的脸色,他之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病人,预备的药材到现在虽是没用完,但之前往药铺里购买的几十幅药,就已经是小二十两银子进去了。他如今的俸禄还没发下来,又不好意思去和姜老太君要,更不能只指望着两个娃娃吧?因此听见沈千山愿意助一臂之力,老头儿自然是又欣慰又兴奋。
看着宁德荣兴冲冲写了几个方子交给沈千山,随后他就吩咐了其中一个小厮几句,接着这小厮和两个护卫转过身大踏步离去,宁纤碧肩膀一垮,懒得再理沈千山,只一心一意的熬起消暑汤来。
看到宁纤碧小小的身体,却用大勺子不住搅着锅里的汤,而蒋经则是一碗一碗盛出来,奉给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面上没有丝毫嫌弃和不耐。沈千山心中也隐隐生出一丝佩服。
“我也来帮忙。”
终究是不愿意让蒋经“专美于前”,所以沈千山也挽起了袖子,从锅台上的几摞粗瓷碗里拿起一个,用大铁勺盛满了汤,递给旁边排队等候的一个黑瘦妇人手中。
宁纤碧本不想让他多事,然而见他盛了汤后,郑重递给这些平民们的模样,她肚子里的话终于还是没有直接出口。
只是心中却忍不住奇怪,暗道这家伙这一世里转性了吗?上一世他虽然也是关心天下苍生,但是若让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同那些贵族妇人小姐们口中的贩夫走卒和穷苦百姓一起,那是打死他也不可能的啊。
然而不管宁纤碧怎么想着要躲避沈千山的纠缠,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位“财大气粗”的三公子的确帮了他们不少忙,不说别的,就是半个多时辰后,那用小车拉着过来的许多药材,就让那些得病受伤的百姓们受益不浅。
“你看看你的汗,就不能歇一歇?万一百姓们没人中暑,你这来做好事的大小姐却倒了,可不是笑话呢?”
沈千山见药材到来,便让宁德荣自己去点数,他则来到宁纤碧身边,难掩关心的道。见对方不爱搭理自己,这小公子便微笑道:“你不用这个时候儿不理我,如今就要入伏了,就你这个体质,三伏天必定难熬的?恰好昨儿我得了些茜云纱,今天下午命人送几匹到你们府上去,到时候你做几件衣服穿,倒是可以解一解暑热。”
第四十二章:妄想
只可惜,自己是女儿身,注定不可能出门,就算出门了,也不可能和那些传教士有什么交流。但是她又实在不想和沈千山有任何牵扯,因此便抬头看着宁彻守,笑道:“二哥哥,你难道不认识那些传教士吗?”
宁彻守连连摆手道:“罢罢罢,京城里除了三公子那病急乱投医的之外,谁愿意和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人打交道?看着一个个像妖怪似得,你以为礼部为什么那些官儿都不愿意去?不就是因为不想和这些妖怪们说话吗?偏偏天朝威风不能堕,那些官儿也只好硬起头皮和这些妖怪周旋了。
宁纤碧叹了一口气,两世为人,她已经知道这个时代是比明清时期还要发达一些的,只是虽然也算国泰民安,但北方和西方两个强大国家金月国和宁夏国却也让大庆朝始终面临着强大威胁,战乱时有发生,宁德荣之所以从小就与家人失散,便是因为宁家的老老太爷戍守边疆的时候,因为敌人破城在即,而不得不下令先暂时退避等待援兵。结果一天后援兵到来,宁家的老老太爷率众经过十几日的浴血奋战,才又将那座城池夺回,可惜孩子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如今三国鼎立,却是谁也不敢挑起干戈,生怕两败俱伤为另一国得利,所以双方都是签着停战和平协议,不过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上的一纸协议罢了,需要的时候,随手一撕,协议也就成了废纸。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大庆朝虽然发达,然而人民却比较排外,对于外来那些事物的接受程度远不如清朝,海上的贸易往来是在这两年才兴起的,但为了银子就去海外冒险的商人还是少数,以至于大部分都要依靠别国货船带来的货物,又因为那些商船都是被皇家控制的,所以那些稀奇洋货一到陆地,就被内务府安排在各处的皇家机构给控制买卖了,这些货物大多数进贡宫中,然后再由宫里赐给勋贵臣子们,所以在民间流通的几乎没有。
想到这些情况,宁纤碧不由得哀怨看了她这二哥哥一眼,如今看来,不通过那些传教士,自己是绝不可能得到一套玻璃器皿了,就算央求这几个哥哥把京城犄角旮旯都给跑遍了,那也找不到一点玻璃渣儿啊。
正想着,就听宁彻守笑眯眯道:“如何?要不要哥哥去和三公子说一声?妹妹喜欢什么?三公子感激你当日和三爷爷对大长公主的救命之恩,一定不会推辞的。”
“罢了,多谢大哥哥好意,这事儿你就当妹妹没说过好了。”宁纤碧叹了口气,又听姜老太君叫她,于是对宁彻守点了点头,便回去了老太太身边,那瓶香露自然也是贡献给老祖母聊表孝心了。
从宁馨院出来,回到白芍院,余氏就对宁纤碧道:“你今儿怎么那般孤拐?姐妹们都说那香露,你倒是漠不关心,好歹人家三公子这也是给你的谢礼,你怎么连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这也太失礼了,传到三公子耳里,会怎么想你?”
宁纤碧心想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最好把我想成天下最坏最不懂事儿的,面上却淡淡应了。余氏看着女儿,不禁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忽听兰姨娘笑道:“太太何必苦恼?早先不是也看得透彻吗?婢妾听着大太太二太太说那些话,心里只觉着好笑,枉她们一个是诰命一个是当家掌权的,竟还看得不如三太太透。”
余氏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我有自知之明,只是看三公子和芍药相处的颇融洽,虽然都是小孩子,若是走得近了……”说到这里,不由得摇头道:“罢了罢了,明知道这是痴心妄想,怎么还放不下?如今倒是看得没有你通透了。”
兰姨娘喃喃道:“也不是婢妾看得透,只是婢妾看着六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且也对三公子不甚热心的模样。俗语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缘分,便是拆也拆不开,无缘分,就是强求也求不来的。”
余氏笑道:“正是你说得这样儿呢。罢了,这一下午忙活的,有些饿了,你吩咐人去书房问问老爷,若他不回来吃饭,咱们就让厨房摆饭吧。”说完兰姨娘答应一声,袅袅去了。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然而其引发的后续却是令宁纤碧烦心不已。
“六妹妹,这是什么药材?怎么看着这样眼熟?”
杏林苑里,此时再也不复之前的清净,宁纤月宁纤语宁纤萝以及白采芝等都聚集在这里,除了宁纤眉放学后回了自己房中做女红外,其他的女孩子全都来了。
“蒲公英,就是我们说的婆婆丁。”
宁纤碧懒洋洋的答了一声,心想你们饶了我吧?想见沈千山,直接求哥哥们带他去族学也好,去老太君那里也好,都是名正言顺的啊,何必非要挤在我这杏林苑里盼着偶遇?这还让不让我和三爷爷做药了?
宁德荣也看出宁纤碧不耐烦的样子,这些女孩儿们已经连续三天都在放学后来这里,老头儿人老成精,对那点小心思哪有不明白的?心里也暗觉好笑,暗道这么点大的女孩子,也喜欢和优秀的男孩子一起说话吗?
虽然这样想,但老头儿倒没觉着怎么样,不过这些女孩子根本不像宁纤碧那样,是因为对医药感兴趣才过来的,因此她们这一来,在四处走动,只把宁德荣屋里的草药也弄乱了不少,这却是老头儿无法忍受得了。
此时恰好听见宁纤月问宁纤碧,听她只懒懒答了一句,小女孩儿便撅起嘴巴道:“六妹妹这会儿怎么就没精神了?应付我们便是这样的,素日里你在三爷爷这里,难道也是无精打采的?”
宁德荣听了,心中暗暗好笑,自己在桌子后面摇了摇头,想了想,便招手道:“几个丫头过来,既然是对这些药材好奇,我便和你们好好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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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亲戚
女孩儿们都是打着“对药材好奇,想来看看”的幌子过来的,因此时听见宁德荣这样说,她们即使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围了上去。
“五丫头是吧?刚刚你问这蒲公英都有什么用,来,让三爷爷给你们好好讲一讲,蒲公英,一年生草本,叶碧绿,呈锯齿状,开黄花,生于荒野,山间,田埂,甚或是墙边花园……”
宁纤碧直到此时,才真正看清楚这位三爷爷的实力,仅仅一株蒲公英,他东拉西扯的就讲了半个时辰,只把那些好姐妹们的脸都听绿了,如今看来,自己当初刚来杏林苑的时候,老爷子拉着她讲那些药性药理,实在已经是非常的简明扼要了。
即使知道宁德荣是故意的,但宁纤碧仍是感到了深深的庆幸。她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的看着手里这本宁德荣刚淘来的孤本医书,努力维持着一本正经的形象,事实上,肚子已经偷笑的快要抽筋。
直把那些女孩子讲得都快要口吐白沫了,宁德荣才意犹未尽的收起了桌上药草,看看外面天色,像是一尊弥勒佛似得笑道:“天儿不早了,你们快回去给祖母请安吧,若是想了解这些知识啊,明天尽管到三爷爷这里来,你们的资质虽然不如芍药,但是在爷爷这里学几年,看个病认个药什么是没有问题的。”
宁纤月最不会藏心事,一听这话,脑袋“咚”一声就撞到了桌子上,然后抬起头强笑道:“不……不用了三爷爷,我们……我们只是好奇罢了,又不像六妹妹想做神医,知道这些,已经尽够用了。”说完便拉着几个姐妹落荒而逃。
笑话,只听了这一个多时辰,她都不想活了。还学几年?忍受这样比地狱还可怕的折磨,就为了将来看个病认个药?她们是谁?是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又不是生计无着,不得不走街串巷的下九流郎中,她们是疯了才会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其他几个女孩儿都是和宁纤月一样的想法,她们是对沈千山很好奇,是很喜欢和那个漂亮又厉害的男孩儿说话,但若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她们宁可不要见沈千山了。
白采芝也被宁纤萝拉着往外走,只不过对比起其他女孩儿头也不回,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的模样,她却是频频回头,眼中添了一抹深思。
“三爷爷,你真是太厉害了。”直到姐妹们跑得不见了踪影,宁纤碧才慢慢站起来,对宁德荣含笑称赞,却见老头儿瞪了她一眼,哼声道:“我倒是喜欢热闹,不过看你不自在,少不得也只好不厚道一回了。”
宁纤碧嘻嘻笑着行了一个万福,轻声道:“那孙女儿就谢过三爷爷援手之恩了。”说完也便告辞,和山茶玉儿收拾了东西回白芍院而去。
一进屋,就见余氏坐在外屋榻上,手里捧着一张纸,眼泪簌簌落下来,全打在那张纸面上,兰姨娘在一旁抻着脖子看,一边小声道:“太太,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说话啊。”
看到宁纤碧进来,余氏终于收起了那张信纸,抬头看着兰姨娘道:“我姐姐……我姐姐要进京来了,如今大概已经从扬州启程,让我叫老爷帮忙在这边找一栋宅子呢。”
“什么?姨太太要过来了?”
兰姨娘也叫了一声,面上露出欢喜表情,虽然知道她不可能是真心的,毕竟连面儿都没见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余氏此时正是心情激荡之际,看见兰姨娘这副惊喜模样,也十分熨帖,点点头,她便看向宁纤碧,流泪笑道:“芍药,你姨母要来京城了,你……你高不高兴?”
宁纤碧笑着点头道:“高兴。”
对于这个姨母,她还有些印象,记忆中,姨母和表哥也是这个时候来京城的,据说是因为姨夫去世后,母子俩在江南颇有些立不住脚,那些族人每日只想着要怎么从她们母子两个手里搜刮钱财,姨母不胜其扰,只好带着儿子进京。
只那时三房在这府中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更别提像宁玉兰白采芝那样留在府中。
好在虽然姨夫没了,却着实留下了不少家资,因此姨母在京城置了一处房产,就和儿子安顿在那里。她们的本意,也许是想让宁世泊帮助表哥谋一个前程,只可惜,父亲那时连自己都是靠着家里度日,哪里又能给表哥安排什么前程?所以这事儿也就撂下来了,表哥最后好像还是子承父业,经营了两间铺子。
对那位姨母和姨表哥,宁纤碧还记得很清楚,虽然上一世统共也不过见了三两回面,然而姨母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容貌不算特别出众,却也算是中上之姿,姨表哥倒是丰神如玉俊秀不凡,他还送过一个亲手编织的鸟笼子给自己,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
因此听说姨母和姨表哥要来,宁纤碧心中着实是兴奋的,余氏见女儿高兴,心中也喜悦,忍不住道:“真没想到,上天总算待我不算薄,让我这辈子还能和姐姐再见一面,算一算,外甥应该是比芍药大两三岁的年纪,哎呀,她们这一来,我可算是有了走动的人。是了,樱桃快去请老爷回来,这两天少不得要他走出书房,或者托托朋友,看看找栋宅子才好,最好就是在附近的……”
说到这里,余氏便停住了,接着幽幽叹息一声,宁纤碧心里知道她是想起这伯爵府附近,都是权贵的宅子,姨母和姨表哥不过是一介平民,即便这附近有宅子出售,她们也是不可以买下的,实没有那个资格,这便是封建社会森严的等级制度了。
因心中也叹了一声。稍顷宁世泊回来,听说是大姨姐要带着外甥进京,也十分高兴,因便和余氏筹划了一番,直到夕阳西下,夫妻两个方带着宁纤碧兰姨娘还有宣哥儿一起去给姜老太君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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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老太君的决定
听说亲家姨太太要过来,姜老太君也十分高兴,她本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然而或许是年老之故,这些日子却越发盼着府里人口多些,也好有人陪她说说话,幸亏女儿回来了,每日里能聊解寂寞,如今听说亲家姨太太要来,那又多了个说话的人,余氏身上的担子也清闲,这便能凑上一桌小牌了。
因想到这里,又听余氏说姐姐有意在京城置产久住,老太太便道:“何必那么麻烦?府里又不是没有地方,白芍院后边不是还有个院子吗?就让你姐姐在那里住下好了,你们姐妹也亲近。等到哥儿大了,便让他搬出二门,若他不嫌弃。就和你三叔住在一起,杏林苑里房舍也有几间,没得都浪费了。若是不愿意,二门外还有三四个院子,让他找一间住下就是。”
这一下却是意外之喜了,宁纤碧也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姜老太君:余氏出身商贾,姨妈当日也只是嫁给了一个商人之子,如今对方成了寡妇,身份地位实在有限。上一世里,对方虽然进了京,姜老太君却是连一句留住的客气话都没说,就是余氏和姐姐,也都没敢生这个妄想,无亲无故的,你一个商人家的孤儿寡母,凭什么入住伯爵府?
当下余氏自是喜不自胜感激涕零,一旁的曲夫人和元氏却是皱了皱眉头,暗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真是看着要过六十了,怎么行事也这般糊涂起来?那一家子商人,就算是孤儿寡母,难道还需要咱们堂堂伯爵府来体恤?就算是穷困潦倒,帮衬几两银子也就是了。何况如今听说手里还有几个钱呢,何至于就需要我们照拂?
只是心中想着,却见姜老太君丝毫没有改变主意或者后悔的意思,兴致勃勃问着余氏她这寡姐的情况,又问是什么时候上京的?估摸着哪天能到?该让府里下人去接一接的。
余氏嫁进来这么多年,对姜老太君的感动从没有像这会儿这般强烈,若不是妯娌和侄子侄女儿们都在,她几乎都要给老太太跪下了。因满面欢喜的从老太君屋里回来,一进屋,也顾不上下人们和兰姨娘,抱着宁世泊就呜呜哭了起来。
宁纤碧也是颇为无语,想到这一世的命运,她只能想出一句话: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上一世里,从三老太爷回家起,她也和那些姐妹们一样,几乎是不靠边儿的,结果三房就始终是三房,她也藏起了金手指,最后导致了自己的悲剧,只怕父母也不好受。
这一世里,却是从她粘上宁德荣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运就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她想起上一世老头儿出事后姜老太君留他继续住在府中的坚决态度,心中不由得叹息,暗道错了,真是错的离谱,穿越女中像我这样笨的,恐怕也是另类了,竟是从一开始就把老太太给定错了位,自己更没有点进取之心,落得那样的结局又能怨怪得了谁?
她在这里感叹着,那边宁世泊也和余氏兰姨娘则谈论着即将进京的大姨姐,末了宁世泊有些遗憾的摇头道:“可惜姐姐没有女儿,不然倒可以和芍药做伴儿。”
说完却听余氏笑道:“芍药有这么多姐妹难道还不够?经哥儿过来了,倒是可以让他带一带宣哥儿,或者爷帮着看看,他要是个读书的材料,就也让他进族学攻读几年,说不定还能谋个前程出身。”
宁世泊笑道:“这是自然的,不过也都要等人来了再说。”
宁纤碧在旁边听着,心里却是清楚,自己那位表哥蒋经,虽然学问也不错,却是无志官场,只对商业感兴趣。
只可惜,上一世里他没有人照拂,在京里也没有根基,所以只开了两个铺子,但不知这一世里,宁世泊是否能帮帮他,让他在商场上大展拳脚。不过又想到宁世泊也只是一个伯爵府里的庶子,就算科考得中,还不知得熬多少年才能熬成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看起来这前景实在是不太好。
她在这里默默想着,那边夫妻两个又兴致勃勃说了几句,接着宁世泊问了宣哥儿几句书,听他奶声奶气背了一整篇三字经,还算满意,这方让丫鬟摆上饭来,几个人一齐用过了,不提。”
这边余氏一家都在翘首企盼着余姨妈和蒋经的到来,不过这事儿也只有三房上心罢了,另外就是几个小女孩儿,对这即将到来的所谓姨表哥有一丝好奇,至于宁彻宇宁彻守等兄弟们,却是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宁彻宇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这些日子曲夫人便是张罗着为他准备聘礼,他自己却是逍遥自在,因这一日和弟弟们上街,恰好看到沈千山从琉璃厂出来,几人便连忙凑上前寒暄。
沈千山看见是他们,面上也带了微微笑意,他如今虽只有八岁年纪,然而行事却已经像个小大人般的沉稳了,和哥儿几个随意在琉璃厂其他铺子逛了逛,他便像是忽然想起来似得,问宁彻安道:“说起来,那香露六姑娘喝了没有?可觉着好?”
宁彻安是个直性子,闻言便笑道:“六妹妹有孝心,那香露舍不得喝,孝敬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喝了两回,倒是觉着好,这两天没少念叨。”
沈千山愣了一下,脸上就有些不自在,想到那小丫头一贯对自己是横眉冷目的,他便晒笑一声,自嘲道:“是真不舍得喝?还是只不想要我的东西?当日宁老先生救治家祖母时,我因为担忧,说话莽撞了些,从那时起六姑娘就十分的不待见我,怕是真恼了我了。”
宁彻宝和沈千山的年纪算是接近,闻言忙笑道:“三公子别多心,六妹妹那个人虽是面上有些冷淡,心地是好的,她也没有恼你的道理。真是因为孝心,那样金贵东西,她哪好自己喝?正好祖母上了年岁,到了暑天在屋子里就说心闷,因为这个,六妹妹才给的。”
沈千山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宁纤碧与其他女孩儿不太一样,同自己说话,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巴结,所以心里就看她很是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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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找寻
只越这样,就越不愿意让她对自己生出误解。此时听宁彻宝这样说,他脸上方露出点笑模样,点头道:“既如此,不值什么,我房里还有一些,我又不用,等哪一日得闲儿,我拿给你们,回去孝敬老太君两瓶,剩下的,就给……唔,就给姐妹们分了吧。”
他本来想说剩下的就给六姑娘,但又觉着不妥,倒显得自己多看重她似得。因此临时改口,这里宁家几个兄弟连忙都谢过他,宁彻守便打趣道:“三公子的好东西,难道就只给女孩儿?好歹也给兄弟们几个意思意思啊。”
沈千山淡淡笑道:“那东西给女孩子用倒还好,咱们都是爷们儿,要这玩意做什么?母亲给了我几瓶,我不过是开了一瓶尝尝罢了,好喝倒是真好喝,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用处。”
宁彻守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么一说。我看六妹妹对这香露倒还寻常,不过对那个玻璃瓶子似是十分感兴趣,还特意来问我如今市面上有没有卖这种玻璃的。”
他不过是随口岔开了香露的话题,却不料沈千山竟趁了心,喃喃道:“玻璃的?是了,那些东西晶晶亮的,想来女孩子们是喜欢的。”因为声音小,宁彻守没听清楚,问了一句,被沈千山拿话岔过去,也就没再提起。
琉璃厂众人都是常逛的,逛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新奇货色,大家就觉着没甚意思,因在路口道别,沈千山待宁家兄弟都走得看不见影子了,这才回身上马,往四夷馆而去。
他着实是四夷馆的常客,这京城的四夷馆占地甚广,一年到头都有外国使臣和传教士居住着,只是官员和百姓们多因为他们的异样容貌,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更不用提主动上门了。
因此一看到那位身份贵重的亲王府小公子又过来了,使臣们和传教士们就都围上来,纷纷亲切地打招呼。
这其中以传教士们最为殷勤,都拿出稀奇的洋货来吸引沈千山注意力,盼着讨好了他,将来得到他的帮助,便可以把上帝的福音在这神奇的天朝土地上传播下去了。
沈千山挑拣了一阵,也没有看到什么玻璃做的东西,心中不由十分失望,暗道看来回去后少不得要把太后赏的那面小镜子拿出来了。一边想着,手里无意识的扒拉着那堆东西,听传教士们说自己国家的科学发达,做的这些东西精巧,他便随口道:“还敢说精巧?连个玻璃做的东西都没有。”
“原来三公子是喜欢玻璃做的物件儿?”传教士们这才明白,今儿这位三公子登门,不求药物却是要看这些小东西,原来是为了找玻璃做的物事。
只不过那玩意儿和水晶一样易碎,碎了扎到人也不安全,所以他们过来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带,只有一个传教士带了一个玻璃做的八音盒,原本是想留着听故乡的曲子,这会儿为了上帝,却也不得不咬牙贡献出来了。
沈千山看见那个八音盒十分精巧,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收了。他却不肯白收,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十两重的元宝给了那传教士,忽听旁边有一个传教士好奇道:“公子先前求药,如今又要找玻璃做的东西,莫非你是要寻找一套我们西洋的大夫专门用来研究制药的玻璃器皿么?”
沈千山愣了一下,他其实并非想要那个东西,只是听宁彻安说宁纤碧似乎是对玻璃做的东西感兴趣,因此这才跑过来,想着举手之劳,若真找到了,能让那位六姑娘对自己不再冷冰冰的,倒也值了,唔,虽然她长得难看,不过说话时露出白白的一点牙齿,长大后应该也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谁知此时听了传教士的话,心中却猛地一动,暗道是了,六姑娘是最喜欢药材的,若是给她一套西方那些郎中用的玻璃工具,即使她未必用得上,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想到这里,便急道:“有这种东西么?快拿出来给我看看。”说完却见那传教士摇摇头,摊手道:“那东西太不好带了,何况我们都知道东方有神奇的医学,所以没有谁会漂洋过海把那一套东西带过来。不过我知道威廉斯大人前些日子去朝见皇帝陛下时,就带了一套专门研究药物的医疗玻璃器具,如今却不知怎么样了。”
沈千山皱眉细思,暗道这东西既然进贡了,那就要去宫里问,皇帝姑父是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八成是放在内库里了,也不值当什么,姑父向来宠我,求他赏了我就是。”
因想到这里,也就坐不住了,出了琉璃厂就直奔皇宫而来。
因为是皇帝宠爱的晚辈,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因此侍卫们只是派人进去通报,也不须沈千山递牌子,稍顷宫内传出话来,让沈千山进去觐见。
皇帝周铭如今已经四十六了,有十二个儿子,其中尤其以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周谦与淳妃所出的六皇子周谨格外得他喜爱,其他晚辈中,则是沈千山最受他疼宠,经常召进宫来问几句书,看他习习骑射功夫。
如今听说侄儿过来了,周铭也十分高兴,待听说侄子这大晌午的进宫,却是为了找一套玻璃医疗器具,周铭不由得懵了。不过想到大长公主的病,他还以为这个侄子是孝心所致,因此就命身旁的贴身太监贝壳子去内库里找找看。
贝壳子去了半天,才带着人捧了几个盒子过来,周铭见他满头大汗,不由得摇头道:“不过是让你去内库里找几样东西罢了,怎么就累成这样?还耽误到这会儿,看看什么时辰了都,这下好,倒让这小子在朕这里赖了一顿饭。”
这自然是说笑,贝壳子无奈笑道:“皇上,实在是这个差事奴才也没想到这样磨牙,当日那个什么使臣贡上这套东西时,说是他们西洋那边大夫们用的,因此内库收了后,就有太医寻去,想看看这西洋做药的器具是什么样儿。因此奴才到了内库,这又拿了条子去太医院,却是那些御医们谁也不会用,收起来就放在了药库中,奴才这又去了药库……”
第四十六章:回避
他不等说完,周铭便笑着道:“好了好了,说了你几句罢了,你这货倒抱怨起来了。”言罢让贝壳子打开那几个盒子看了看,笑道:“什么东西,看着也不出奇,还不如那穿衣镜子有趣儿呢,也值当你这样巴巴的过来讨要。”
沈千山却是喜笑颜开,打开几个盒子看了看,那圆柱形的矮盘子,那细细长长的玻璃管子,还有亮晶晶的夹东西的,也是铁做的?倒和夹点心用的竹夹子差不多,只不过要小巧多了。
他这里一一看完,就要告辞,却听周铭笑骂道:“急什么?也不看看天都什么时候儿了?回去倒叫姑姑说朕小气,就连一顿晌饭也不舍得管你?恰好今儿你几个皇兄弟也要过来,你们一起陪朕用午膳。”
周铭所说的姑姑便是沈千山的祖母大长公主,兄弟则是几个皇子了,因此沈千山连忙答应下来,让贝壳子帮他仔细收拾了这些盒子,又陪着皇帝说了几句话,这才等到那几个皇子从上书房下来。
下午从皇宫中出来,沈千山本想直接去伯爵府,但是想了想,终究没个由头,这样愣头巴脑的过去似乎也不太对劲儿,只好先回了府中,想着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过去。
这事儿一直装在心里,却是找不到什么机会,好容易到第三天上,他去宫里玩儿,却正好看到进贡的塞外良驹,不由得动了兴头,声称要驯服那匹最高大的。谁知那匹马乃是汗血名驹,弄过来本是要配种的,或是赏给立了大功的武将,这马桀骜,只认驯服它的人为主,沈千山不过八岁年纪,虽然有些手段,到底是孩子,被那马摔下来好几次,只把手肘和膝盖都擦破皮了。
太监宫女们只唬的不行,一个个哭爹叫娘的,沈千山却是被激红了眼,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窝囊的时候儿呢,赫赫威风岂能折在一匹马手下?因此越发上了心,最后到底将那匹汗血马驯服,自己却也整了个伤痕累累。
待到皇后得了信儿过来时,就只看见沈千山灰头土脸的骑在那匹汗血宝马上,看着侄子那小小挺拔的身姿,皇后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是气恨这小子不知爱惜身体,又为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不服输的劲头而骄傲自豪,更是对他的手段赞赏不已。虽如此,也到底叫进坤宁宫狠狠训斥了一番才罢休,一边又打发人去请御医。
谁知不提御医还好,提到御医,沈千山却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说什么也不肯等御医过来,一溜烟儿跑出了宫门,只让皇后纳闷不已,心想今天这孩子是怎么了?看样子也不像是脑子忽然坏了啊。
这里沈千山一溜烟儿来到宫外,让小厮飞跑回去,将那套玻璃器具小心取出来,然后两人一起去了伯爵府,门房是认识他的,看见睿亲王府的三公子这么个灰头土脸的模样过来了,却是吓了一大跳,听对方说是找三老太爷,就使人飞跑进去通报,他这里也不敢怠慢,将沈千山请进门来。
正是半下午,宁纤碧刚从族学中过来杏林苑,就听说沈千山过来了,身上还带着伤。她皱了皱眉头,便对宁德荣道:“三爷爷,我姨妈和姨表哥这两日怕是就要到了,所以这两天我就不来三爷爷这里做药了,怎么着也要好好陪陪姨妈不是?我娘念叨了许多天呢。”
这是人之常情,宁德荣怎么会不答应,于是让宁纤碧回去。不一会儿,沈千山便带着两个小厮进来了,先四下里找了一圈儿,却是不见别人,不由得心里就有些失落,问宁德荣道:“六姑娘呢?”
宁德荣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也是吓了一大跳,一边请他坐了,挽起袖子查看那些擦痕,一边随口道:“芍药的姨妈和表哥要来了,她这两天都不能过来。”
“表哥?”
沈千山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心里那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好像……宁纤碧从此后只会和她表哥玩儿,更不会看自己一眼了似得。这种猜测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转念一想,她和不和自己玩儿有什么关系?既是表哥,也不过是和宁家兄弟一样,其实自己又能和她见几次面?她怎么对自己,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却见宁德荣已经好奇地道:“这几个大盒子里是装的什么?三公子来就来好了,还带什么东西?这让小老儿可怎生安心?”说完便打开盒子看了看。
沈千山却是因为老头儿这一句话红了脸,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道:“这个……这是一套玻璃的做药工具,是……西洋那些洋鬼子用的,我见它晶莹剔透的,想来给六姑娘玩儿也是极好,或者……或者老先生觉得用它做药好,就……就给你用。”
他终究不好意思说我在宫里擦伤,却特意来你这里包扎,就为了把这个东西给六姑娘的。
原先还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因为几位姐姐和一些女孩儿坐在一起说笑时,也偶尔谈论一些私相授受的事情,就是男女间互赠东西,据说那是不好的,一旦让大人发现了,是要罚的。虽然他如今还小,宁纤碧更小,倒还不用疑心到这上头,但不知怎么的,沈千山幼小的心灵里,就是觉着微微的有些心虚。
宁德荣看着这一套奇怪的玻璃用具,怎么也想不出用它们怎么能做出药来?这是能捣药还是能碾药啊?岂不是轻轻一敲就碎了?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摇摇头,暗笑道:罢了,看着倒是新奇,又是三公子的一片心意,到时候还是给芍药玩儿吧。
宁纤碧这里回到了白芍院,只见余氏正和兰姨娘在激动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余氏便笑道:“哟,今儿个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的?我们芍药怎么这个时候儿就回来了?莫非是耳朵长,听说了你表哥和姨妈明后两日就能过来的事,所以赶回来的?我料着你没有这个孝心吧。”
第四十七章:迎接
“什么?表哥和姨妈明后两日就到了吗?”宁纤碧却是难掩惊喜,她想起前世里那个在她出嫁前,为她添了许多嫁妆的姨妈和表哥,那是母亲这一头亲戚中唯一对自己好的长辈和哥哥,因此心中着实是有些兴奋起来。
“可不是嘛,这两天就到了。”余氏也是难掩欢喜,看见女儿兴奋的样子,也忍不住打趣道:“哟,这是真为了你姨妈表哥的信儿才这么早回来的?我却不信,又没长顺风耳朵。”
宁纤碧嘻嘻笑道:“虽然没长顺风耳,可是因为知道就是这两天的事,所以我特意和三爷爷说了,这两日不去杏林苑,专心留在家里,等着迎接姨妈和表哥过来。”
余氏听了女儿的话,心里头十分熨帖,摸着她的头笑道:“真是我的乖女儿,总算没为了那些医书就疏远了亲戚感情。”说完,又见兰姨娘上前道:“那边院里不知道都弄没弄妥当,婢妾带人再去看看,若是让姨太太和哥儿挑出毛病来,倒是不美了。”
虽然余氏说着“他们商户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挑剔?”的话,但兰姨娘还是带着人又去整理检查了一番。所谓投桃报李,太太这些年对她很不错,看府里这么多姨娘,就没有能比得上自己舒心自在的,所以兰姨娘自然也是要为余氏尽一份心力。
第二天倒是没有动静,直到傍晚才有余姨妈打发的一个家人过来送了信,只说合家大小已经在码头下船,如今到了京城外二十里,估摸着明日上午能进城。
余氏心里惦念姐姐,这一晚上就没怎么睡好,一大早醒来,就见丈夫已经收拾停当,余氏便疑惑道:“爷这是做什么?”
宁世泊笑道:“看你昨儿一晚上也没睡好,我今日去接一下姨太太和外甥。”话音刚落,便听余氏惊讶道:“这怎么使得?爷是什么身份?打发几个下人过去也就是了,也用不着您亲自……”
不等说完,就见宁世泊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姨太太还是外道了,这个时候儿讲究什么身份?我正经是她妹夫,本该船靠岸就去接的,偏她没送信,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若是还不出城亲自接去,岂不失礼?”
说完到底带着几个家人出了府,这里余氏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只觉心中滚烫,恰好看见兰姨娘走过来,她便扭头含泪笑道:“咱们姐妹都是有福气的,摊上这样一个夫君,别说这个身份,就是平民百姓,也做不到他这样体贴。”
兰姨娘笑道:“可不是呢,只太太到底比婢妾有福气,婢妾老子娘都没了,只剩一个哥哥嫂子,太太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不来搜刮我就好,哪里还有什么感情?”
余氏听她这样说,不由得便想起自家哥哥,喃喃道:“想来这天下的哥哥都是一个样子?从前我那个哥哥也很疼我的,偏有了嫂子后,竟就变得这样儿了,若不是人就站在那儿,我说什么也不敢信,那竟是我哥哥。”
兰姨娘也苦笑道:“婢妾也这么说,只是这天下的好女人可也不少,怎么偏偏就让咱们摊上了这样的嫂子。”说到这里,方醒悟过来,连忙笑道:“看婢妾这不懂事儿的,混说这些做什么?太太也不用不知足,如今到底姨太太过来了,日后您也有个作伴说话的人。”
余氏笑道:“可不是呢,我也做梦都没想到老太太这回会做下这样的决定,只是这一来,怕是大房和二房心里不定要怎么着恼了,就怕这成了例,日后她们亲戚过来,也要攀比这个。”
说到此处,面上不由添了几分郑重之色,摇头道:“不行,我还是要和姐姐说,虽然来住在这里,却半点不能沾着这府里,反正她们也不是没有钱,到时候每年拿出些银子,权当房租了,还能换我们姐妹在一起,不是最好?”
兰姨娘笑道:“虽然外道些,但太太这做法确实是最稳妥不过的。”
两人在这里说着闲话,天就渐渐大亮了,不一会儿,宁纤碧和宁彻宣也起床梳洗完毕,往这边来给父母请安,待听说父亲已经去接姨太太一家,宣哥儿不由高兴地跳了起来。
余氏和兰姨娘都十分奇怪,暗道这么点个小孩子,懂什么?怎么就这样高兴?因此余氏就把宣哥儿拉过来,呵呵笑道:“宣哥儿高兴的什么?莫不是盼着见大表哥?”
宁彻宣把手指放进嘴里,看了看宁纤碧,然后天真地笑起来:“姐姐说,姨妈和大表哥过来会带好吃的,江南的好吃的最好吃了。”
这小东西,自己刚刚不过是为了哄他高兴才说这样的话,转眼间,倒是就把自己给卖了个干干净净。
宁纤碧又好气又好笑,这里余氏和兰姨娘彼此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余氏便看着宁纤碧道:“你啊你啊,惯会用吃的来哄弟弟,直把宣哥儿如今哄得除了吃,就不认别的了。”
宁纤碧心想关我什么事?民以食为天,可见炎黄子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吃货。唔,来到这个时代,似乎还没听说过有得了厌食症的。
虽然余氏心里已经长了草,然而该做的还是要做,因看着宁纤碧和宁彻宣穿着簇新的衣衫,打扮妥当了,她和兰姨娘便带着两个孩子往宁馨院去给姜老太君请安。
兰姨娘因为余氏的关系,是这福寿堂里唯一能站着立规矩的一个姨娘,恰逢今儿姜老太君又高兴,看着余氏道:“我算着姨太太这两日也该过来了,如何?可得了准信儿?”
余氏忙笑道:“爷已经出城去接了,想来半上午的时候就能进城。”
话音落,只听元氏笑道:“三弟真是热心人。也幸亏如今身上没有功名,只怕是有了功名,人就发懒了。”她这一句话却是连未到的余姨妈和宁世泊都讽刺了,显然是心中气不忿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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