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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白     药手回春txt下载     药手回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二章:推测

    一语未完,就听余夫人咳嗽了一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过头了,忙低了头去。却听蟾儿赌咒发誓道:“真没有,若有,让奴才现在就死在这里,奴才是贴身伺候老爷的,最清楚不过了。太太和姨娘们不知道,辽东那里的官儿可不好做,自从老爷去了,天天那可真是殚精竭虑日理万机,一直累的连觉都不够睡,不然那诺大一个地方,先前又乱又穷,哪会两年多就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好不容易看见点前景了,结果倒好,皇上一纸诏命就给叫回来了,老爷又在半道儿上了那样一道折子,唉!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说到后面,这小子的语气越发沮丧了起来。

    “行了行了,不管你们老爷怎么样,有你小子的差事就是。”余夫人挥了挥手,蟾儿答应一声,这才行礼退下。

    肖姨娘看着余夫人和兰姨娘,脸都红了,呐呐道:“太太,那个……妾身……妾身也没有别的意思……”

    “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男人两三年在外面,怕他有个女人这是人之常情。”却听余夫人淡淡道,接着话锋一转,看着肖姨娘笑道:“也别说人之常情了,若是别的男人有这样机会,哪个还不搜罗两个女人在身边带回来?指不定孩子都有了呢。只是咱们老爷和寻常人不一样,你不需多担心,原本他就是老实些,难免让人抓着机会算计,如今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会再给人这样机会了,你放心就是。”

    说完余夫人和兰姨娘就走了。只剩下肖姨娘呆呆站在这里,她知道刚刚余夫人是在讽刺自己,只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太太和兰姨娘就这样放心老爷呢?当日宁世泊去辽东,自己也闹了好几天要跟过去,除了存着趁此机会好好笼络对方的意图,她也怕宁世泊在辽东找个漂亮女人回来,听说那边的女人又丰满又开放,这男人贪新鲜都是有数的,哪里敢保干净?因此她这两年多是日夜忧心,然而余夫人和兰姨娘却没什么异常举动,先前还疑惑她们是假装镇定从容,如今才知道,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那两个女人确实就是对宁世泊很放心。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嫁的这个男人真是柳下惠一样的人物?圣人也做不到吧?肖姨娘站在外面呆呆想着,不自禁的,耳畔就响起当日宁世泊的话:我对夫人和兰姨娘如此,他日自然也会对你如此,我不会偏宠你,就不会偏宠别人。

    大意是这样的吧?实在是过去了太久,自己根本记不清了。只那会儿她还在心里冷笑,暗道这男人分明是冷酷无情,却特意做出这副公平公正的模样。现如今再回想起,那些话虽记不清了,然而那一刻宁世泊郑重的面容却忽然浮现在眼前,那么高大,他说他不会为了自己就对不起发妻和兰姨娘,但他也会成为她的依靠。

    “果然没错,虽然只是姨娘,虽然没办法当家掌权,但这个男人,还真是很可靠的啊。”不知不觉的,肖姨娘便喃喃出声,这些年来一直在心中从未消去的郁郁不平忽然就无影无踪了,她现在只庆幸自己能够隐忍到如今,并没有在最难捱的日子里离去: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男人做终身依靠,还求什么呢??换了那些爱她颜色的,固然会让她在青春年少时予取予求。可自己也终究不是神仙,也有老去的时候,青春才有几年?老来有靠才是真正的好日子啊。

    这样想着的肖姨娘,长长输出了一口气,从没有过多少笑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模样,然后她脚步轻快的回屋,身边两个丫头觉着有些奇怪,连忙跟上去,一边小心问道:“姨娘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们就是。”

    肖姨娘微笑道:“我想着奶奶的孩子如今快过百日了,从前没替他准备过什么,倒是做两件小缎子棉袄过年穿的好。原本我的针线活也很不错,只是如今放下的久了,不知道还捡不捡得起来。”

    肖姨娘拿起针线的时候儿,宁世泊已经到了沈家,抱起外孙在小脸蛋上狠狠亲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小家伙也不怕胡子茬儿,被亲的咧嘴直笑,只是还太小了,所以没笑出声音而已。

    “满朝文武都看好明王爷,就是有一些不肯屈从的,要么是随便举荐齐王赵王,要么就是不做声,爹爹却偏偏开了举荐废太子的先河,便是为了报答我公爹当日的提携之恩,投桃报李吧?”

    忽听女儿问了一句,宁世泊便放下外孙,淡淡笑道:“不但是投桃报李,我心里就是觉着太子才是真正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选,虽是废了,他也终究是皇子,只要是皇子,不就可以举荐吗?”说完捋着胡须,得意道:“如何?你爹的神来之笔不错吧?听说因为我那一道折子,朝堂上可是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呢。”说着说着竟然沾沾自喜起来。

    宁纤碧看不得爹爹这得意样子,偏着头笑道:“狂风暴雨?这就是狂风暴雨了?爹爹也忒自信,等着吧,真正的狂风暴雨还没开始呢,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阶段罢了。如果我猜得没错,或许爹爹在这当中,也会成为很重要的一步棋呢。”

    “什么意思?”

    宁世泊疑惑地看着女儿:“莫非……你看出什么道道儿来了?这可是瞎说,从来我看你做药上很有天分,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朝堂党争这一套了,唔,莫非是千山和你说的?他和沈阁老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老实说,我也觉着这其中疑点颇多。”

    “嗨,女儿懂什么啊,不过是从一些事情上,觉得不对劲而已,至于风雨什么的,是直觉,直觉爹爹懂吗?”宁纤碧吐了吐舌头,心想这倒好,差点儿因为打击老爹把自己的真正心思都给暴露了,看来真正得意忘形的不是爹爹,而是你啊宁纤碧。

    正想着,忽听外面轻怜的声音响起道:“奶奶,齐王爷来了。”话音落,便听周鑫的声音在院里响起道:“我就知道你爹肯定往这边来了,他哪能不急着见外孙子?”看来是和宁彻宣一起的。

    宁世泊连忙迎出去,抢先行礼,周鑫笑容可掬的亲自扶起他。接着拱手道:“宁大人,这一次回京,要恭喜你高升了。”

    “咳咳咳……”宁世泊不自禁就让口水呛到,咳嗽了几声,心想得亏我没喝茶,不然还不得在王爷面前失态啊?因愕然道:“王爷这话下官不懂,下官捅了马蜂窝,如今正等着皇上的训斥和丢职罢官呢,哪里来的高升?”

    周鑫哈哈一笑,接着淡淡道:“既知道会是这样结果,为什么还要上那一道折子引火烧身呢?”

    宁世泊这会儿就从容多了,也是淡然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可也总要有个底线。何况太子无辜,下官就是为他发出几声不平之鸣,也不违背道理。”

    “道理道理,你和你女儿都讲这两个字。”周鑫忍不住就想起当日沈千山和自己说的,感情上他偏向自己,然而万事都有道理,他不能为了亲情就不顾道理,这还是宁纤碧教给他的。想起蒋经,心中微微一痛,脸色就黑了几分。

    此时唐王妃薛夫人等也接了出来,见他面色不好看,唐王妃便紧张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命令下来?亲家老爷……要……要丢官了?”

    不等周鑫答话,薛夫人大概是怕宁世泊伤心,连忙道:“丢官也没什么,所谓无官一身轻伴君如伴虎,我们家那三个岂不就是明证?到如今还在宗人府里关着呢。亲家老爷就是丢了官,也别往心里去,这官儿可不好当啊。”

    “谁说要丢官的?我可是推测宁大人要高升的。”却听周鑫微笑着道,唐王妃和薛夫人一愣,面面相觑着都不知道周鑫这话从何说起,忽听宁纤碧笑道:“怎么?齐王爷已经得了什么准信不成?这会儿说的如此笃定。”

    这也正是大家的疑惑,却见周鑫摇摇头笑道:“只是我的推测,若是我推测准了,打算就去摆个算命摊子……”不等说完,旁边蒋诤已经笑出声来了,撇嘴道:“少来了你,那分明是我素日里说的谋生手段。你猜测这些还行,但是要说察言观色,以浅入深,揪着一点小信息就能推断出大概,这些还得我来。”

    “敢小看我?等着,你什么时候摆摊子,我就去和你打擂台。”周鑫冷哼一声,瞪了蒋诤一眼,然后转向宁纤碧:“我说,咱们就在院里说话吗?虽然我穿的不少,可总在这里受冻也不行啊。”

    众人这才想起把他往屋里让,不等让进去,忽然就听身后又有脚步声响,接着郑黎一瘸一拐的急急走来,大声道:“奶奶,宫里……宫里一位公公来了,说是要见亲家老爷。”

第四百四十三章:终成泡影

    “公公?是谁?”周鑫眼睛一亮,不等宁世泊询问,他就先问出口了。

    “小的不认识。”郑黎摇头,于是周鑫也失笑了,摇头道:“是,我糊涂了,你是沈家搬过来之后才提拔上来的,哪里见过宫里的人?”一面说着,宁彻宣和沈千城沈千越早已经接了出去,须臾间领着贝壳子过来,周鑫看了宁世泊一眼,耳听得贝壳子正拜见他,便哈哈一笑道:“如何?我说宁大人是要高升的,父皇竟然派了你过来。”

    贝壳子忙笑道:“王爷说笑了,奴才只是来传皇上口谕,让宁大人明日早朝后御书房觐见。并不知道什么高升不高升的事儿。”虽这样说,面上却笑嘻嘻的,于是周鑫和宁纤碧心里就有数了。

    宁世泊自然也看出贝壳子的表情很友善,不由得心里惊讶,暗道真有这样好事儿?我替废太子鸣不平,皇上不但不恼,还要升我的官?这……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做梦好不好?还是做白日梦。

    然而事情却由不得他不信,第二天,消息传来,宁世泊接任吏部尚书,原本的吏部尚书外放云南,做云南总督。

    一个二品外官回京述职后,做了一品,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一下子就做到一部尚书,那就很要费些心思琢磨琢磨了,尤其做的还是吏部尚书这一职位。而原本的吏部尚书外放成为一省总督,虽是二品,却也是正常的,然而竟然是去了云南那么个又穷又乱的地方,这已经不等于是外放,而基本上形同于流放了。

    皇上此举一出,举朝震惊。然而还不等周谨等人反应过来,圣命便一道接一道的传了下来。

    首先是官员大考核。

    大庆朝的官员考核制度,乃是三年一考,原本就该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举行,然而周铭就好像是忘了这件事一般,其他臣子们也都正忙着向六王爷这里靠,更不愿意在官场上有震动,因此竟无人提醒,只当是皇帝有心要在这个时候施恩。却没料到,原来皇帝不是有意施恩,而是故意的就要等在这个时候发动。

    考核之后,自然就是官员的调动。而这其中,最稳定的便是军方势力,只有一个大变动,那就是:原本已经被贬为副将的江老元帅重新封帅,统领三军。而京城外京畿大营和御林军的中坚力量,一直都是皇帝的亲信势力,所以没有变动。也是直到此时,周谨才赫然发现:虽然这一年多来皇帝对太子的势力大加打压,而一些重要的官职例如九门提督等都相继落在了他的亲信手里,然而这其中,从没有军方的势力更迭,最最重要的军方,始终是把握在皇帝自己手里,又或者说,把握在太子的手里,毕竟沈千山就算是被圈禁了,他在军中的势力和声望,皇帝可是从来没有打压过。

    要是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不对劲儿来,周谨也不可能暗中经营出这样一股势力,甚至连沈茂都束手无策了。只是看穿了也没用,因为太快,一切都太快了,从宁世泊任吏部尚书开始,这一场反扑就是以比闪点还快的节奏展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做出应对,己方的心腹势力已经一个接一个的落马。

    原来我是如此渺小。原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假象,镜花水月般的美好幻想。

    这是周谨心中此时的唯一想法:他曾经那么得意高兴的以为朝廷势力已尽在掌握,那么热切的以为储君之位唾手可得。谁料一朝梦醒,他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亲爱的父皇吹出的一个肥皂泡,那些所谓的得势,在皇帝势力的反扑之下,脆弱的不堪一击,而皇帝的势力当中,之前不乏倒向自己的官员,当时他还得意说天下英雄尽入我手。如今才知道,那些人,真正效忠的乃是父皇,他们混进了自己的势力当中,最终成为瓦解自己势力的一柄尖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周谨简直不敢相信,他甚至怎么也想不出这一切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感觉不过是一夜之间,天就猛地变了。他去求见皇帝,想问问清楚,得到的答复却是:“皇帝在坤宁宫中,不见任何人。”

    坤宁宫?

    周谨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他整个人忽然就像醍醐灌顶一般的清醒了明白了:是啊,这种时候,皇帝当然要去安慰皇后了,自己完了,太子之位,恐怕很快就会回到三哥手中吧?原来他和母亲都错了,原来一直以来,父皇最爱的,始终是那个表面上不受宠,但皇后地位却不可动摇的女人和她生出来的儿子。

    周谨不自禁便想起了那座太子府,那饱含着皇帝父爱和心血的太子府,他狂笑着离去:天真,是自己太天真了,怎么可能会相信父皇竟然对太子起了猜忌之心?父皇是那么钟爱他的那个儿子,是那么满意他的继位人,自己怎么会天真的相信父皇会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诬陷污蔑就真的对太子起了疑心?是他太天真了,他看错了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和别的皇帝都不一样,其他皇帝都首先是君,其次才是父。可自己的父皇,他首先是父,其次才是君,呵呵,做了对方将近二十年的儿子,他竟是连这一点都没看出来,难怪会输,会输得这么惨。

    就好像宁纤碧当日说的,宁世泊那道折子,远远不是什么狂风暴雨,多说也就是山雨欲来前的那缕清风而已。然而,当此刻的狂风暴雨终于如她预料般的展开时,却还是有一件事出乎了她的意料:皇帝并没有在这个清除明王党的关键时刻放沈蔚和沈茂以及沈千山出宗人府。

    不但没放人,甚至就连宁纤碧托周鑫向皇帝传的请见信儿都被驳了回来,理由是:圈禁当中,任何人不得探望,这是规矩,否则何来圈禁之说?

    宁纤碧一个没忍住,差点儿都骂娘了:尼玛这会儿知道是圈禁当中不许探望了?去看一看就成何来圈禁之说了?那之前呢?之前我去探了两次算什么?皇帝你就算是敷衍,也要找个好理由吧?有你这么自相矛盾的吗?你是皇帝啊,你不能这么不要脸好伐?

    难道,皇上虽然对太子是拳拳父爱之心,但对沈家,却是真的猜忌了吗?所以皇后和太子已经等来了云开见日的好时候,但沈家却仍是在深渊当中,看上去没有一点希望。

    不但是宁纤碧这样想,大长公主和唐王妃薛夫人也都是这样想,两人之前那些日子里的淡定从容此时全都消失了,在大长公主面前哭着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为皇家卖命,呕心沥血的,真是差点儿将老命都搭进去,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面对儿媳妇的埋怨,大长公主又能说什么呢?这件事终归是自己的侄子做的太不地道,自己的儿子啊,哪有可能尾大不掉仗势横行?若太子登基,他们一定会成为太子最大的助力,可那个皇帝侄儿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他们,果然自古君王总是最无情的,对于他的儿子他有父爱,但是对于功高震主的臣子,哪怕是他的亲人,哪怕这几个臣子功在社稷,哪怕他们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横行霸道,也终究是不能见容于皇帝。

    所以大长公主没有训斥两个儿媳妇,老实说,她心里憋着的这股火比两个媳妇还厉害呢。可老太太性子刚强啊,所以就算是憋着火,也只是憋着不说话:皇帝你无情无义是不是?好啊,我就等着看,看看你是不是能活到七老八十?到了我的外孙子即位之后,我就不信他也这样无情无义,要把他舅舅和表弟圈在宗人府里一辈子等死,我就等着看。

    大长公主心里是这样想着的,然而别人可不这样想,例如坤宁宫里的皇后。

    这些日子,大概是为了对之前的冷落做补偿,皇帝在皇后面前,可谓是打叠起千百样的柔肠,明明都老夫老妻了,还像年轻人似的,每天都有一个讨好的小手段,这是皇帝啊,却像是邻家的愣头青讨好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般,有人情味的都让皇后快忘了自己的身份,行动越发像邻家女子了。

    例如现在,这邻家皇后就很不高兴的看着皇帝,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将自己的哥哥们和侄子放出来。若是从前,即便担心家人,皇后在皇上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软语恳求,哪里像是现在般的浅嗔薄怒?这看在皇帝眼里,倒觉着别具一股风情。

    “别急,难道你也以为朕是那狠心无情的君王吗?”皇帝微微笑着,一面剥了瓣桔子递给皇后:“之所以没放出来,一是目前局面尚在掌握之中;二来嘛……”皇上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方看着皇后笑道:“朕总要留给咱们的儿子一些施恩机会不是?所以啊,放他们出来这件事,就让谦儿去做吧,当初朕蛮不讲理的就抄了沈家,如今出尔反尔也挺不好意思的,索性就把这个坏人做到底。”

第四百四十四章:一朝落魄

    “什么?”

    皇上说得轻松,皇后却是大惊失色了,忍不住便站起身来,焦急道:“留给谦儿?那……那难道是让谦儿这个……这个太子和他的父皇作对?还是说?皇上您要等谦儿登……不行不行,臣妾盼着皇上长命百岁,可……您难道要让臣妾眼睁睁看着哥哥们和千山再被关几十年?皇上,哥哥们和千山可以不做官,可以只做个庶民或是给个闲散的爵位,可是臣妾求您了,别让他们一辈子圈在宗人府老死啊,尤其是千山,他儿子都有了,难道您要让他白发苍苍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吗?臣妾听说了,这些日子您都不许人去探望他们了。”

    “别急别急。”皇上拉着皇后坐下,悠悠笑道:“放心吧,谦儿很快就可以登基的,明年夏天之前,他一定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明年夏天?”

    皇后喃喃念着,这一下她真的惊恐起来,扑到皇帝身前上下左右的打量着,面上连血色都没有了,喃喃道:“难道皇上……皇上您身子……不,这不可能的,皇上一直康健,是哪个御医如此大胆,敢胡说八道?臣妾决不饶他。”

    皇帝眼看着皇后一面说,整个身子都软倒了,显然是受了不轻的惊吓,连忙道:“别胡思乱想,不是朕的身体出了问题,难道你身为皇后,都没听说过禅位之事吗?”

    “禅……禅位?”

    皇后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呆愕看着皇帝,好半天,她才抖着嘴唇道:“皇上……皇上春秋正盛,怎么……怎么会想到此处?这……这不妥,谦儿还小……”

    “什么春秋正盛啊?”

    皇帝摇摇头,将皇后扶起在自己身边坐下,轻拍她的手感叹道:“朕都五十多了,还能活多少年?连贝壳子那老货都知道朕是因为这繁忙的政事熬心熬力的,才更显老,对身子也不好。朕这会儿还不卸下担子轻松轻松?等到老的路都走不动的时候,还轻松什么啊?从前你不是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人家鸳鸯好歹还有个五湖四海到处遨游,可咱们两个呢?固然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和女人,却只能在这几百亩大的地方,朝夕不能出去,这算什么鸳鸯?被囚禁的鸳鸯吗?千山那混账小子还带着他爱的女人去边关潇洒走了一回,你我难道真就要在这皇宫里老死?朕可不想。”

    “皇……皇上……”皇后怔怔看着皇帝,只觉一颗心跳的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她想出口劝阻,可是一旦想到要和这心爱男人去四方游山玩水的日子,竟是激动的连眼泪都泛了出来,那劝阻的话,说什么也不能出口。

    周铭看见皇后激动地模样,不由呵呵一笑,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摇头笑道:“看你,都高兴成这样子了,还想劝朕么?你说谦儿还小,小什么啊?都是要当爹的人了,何况朕一直看着他,这孩子是有治国平天下才能的,又不失宽仁之风,若是继承皇位,定会是一名不逊色于朕的好皇帝。既如此,朕为什么不能禅位呢?让咱们儿子也早点当皇帝,也许等他像朕这个岁数的时候,也能禅位给咱们孙子,然后他也能出去游历游历呢。”

    “可是皇上,自古以来,除了三皇五帝之外,并……并没有多少禅位的例子啊,就算是有,那也是被逼迫的……”皇后心里已经雀跃不已了,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生怕是好梦一场,因此是用这个办法再确定一下皇帝的心意。

    周铭笑道:“是啊,只有三皇五帝甘心禅位,所以人人都传颂他们的不世功业,朕别的地方不敢和三皇五帝相比,可是这份禅位的明智总可以和老祖宗们并肩吧?之所以自古以来那些皇帝没有心甘情愿禅位的,乃是他们被这世间的至高权力给蒙蔽了双眼,习惯了高处不胜寒,习惯了一言定人生死,谁能轻易舍得放出这份权力?可朕不一样,朕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不敢说没有专横和错误的时候儿,但朕始终觉着自己还是很明智的。从前只盼着多挑一挑担子,多给谦儿铺铺路,所以还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直到那一天,贝壳子偶然说的一句话,才让朕忽然发现,朕是人,不是神,老了的时候就要服老,不要老去想着为谦儿铺路,他比朕年轻得多,挑起大庆朝这个担子,或许比朕还轻松还能胜任呢。放下权力,朕便可以逍遥自在,更何况,太上皇的权力难道还不大?如此一举两得之事,怎么样皇后?朕很聪明吧。”

    “皇上。”皇后流着泪直点头,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忽然就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贝壳子瘫倒在地,呐呐道:“哎哟奴才的天爷啊,皇上您英明睿智,就说英明睿智好了,这样大事,千万……千万就不用记着捎上奴才了,奴才不……不贪这份功劳啊哎哟奴才的天爷。”

    一句话,便让皇后破涕为笑,只听周铭哈哈大笑后,又郑重道:“是了,这件事皇后不要露出任何口风。”

    “为什么?”皇后擦了擦眼泪,疑惑道:“臣妾不明白,沈家此时定是难过的,尤其是母亲,年纪那么大了,还要为哥哥们和千山担心,皇上便让臣妾透露一下,让她们安心又能怎样?”

    “哼!你那个侄儿媳妇啊,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竟敢挑朕的漏洞,和你侄子在宗人府内外隔墙喊话,之后让他们见面了,又撺掇着千山逃跑,最可恶的是,最近她连眼药水都不特意给朕做了,这不是挟私报复是什么?所以朕也不能让她好过。”

    皇后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无语的看着皇帝:“虽然……虽然芍药忙碌,无暇亲自做眼药水儿,但……百草阁不是有依例进贡的吗?并没有怠慢皇上吧?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啊。再说,前些天臣妾不是还听说,因为皇上腰不好,所以芍药特地做了一种膏药,很好用不是吗?”

    “嗯,要不是看在那膏药的份儿上,朕会只难为她们一年?说不定五年十年,就让她们夫妻分离着,还有千山那个臭小子,在私底下不知道骂了朕多少声老糊涂吧?朕也决不能饶他,让他媳妇儿难受,比让他难受还管用呢。”

    “千山敢骂皇上是老糊涂?这是有人密报的?”皇后其实心里也清楚沈千山那性子,这种事儿不够他干的,不过她不信侄子会蠢成这样,竟然让这种话被人听了去。

    果然,就听皇帝冷哼一声道:“朕是没亲自听见,也没人密报,不过朕太了解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了,他心里肯定骂过。”

    皇后再次无语了,皇帝这是摆明了要不讲理啊,不过算了,不讲理就不讲理吧,多说让沈家和千山再遭几天罪,只要等到儿子登基,那沈家不就立刻起来了吗?一想到儿子登基后自己就可以和皇帝出去游山玩水,皇后的心便热的发烫。

    皇后心是热的了不得,但这种时候,却是有人整颗心都如坠冰窖。

    “怎么……怎么会这样?老爷不是九门提督吗?不是说那个位子很重要吗?怎么……怎么会说罢官就罢官?最多……最多降官职也就是了,怎么会直接一撸到底的?”

    李府后院中,白采芝整个人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了。明明几个月前她和母亲还风风光光的去名国公家赴宴,遇到曲夫人元氏余夫人宁纤巧宁纤月等人的时候,还冷笑着奚落了一番,当时因为李家的炙手可热,那么多女眷,根本就没有人出声劝解的,看着几位舅妈和那两个从来都是骄傲自负的姐妹咬牙切齿的模样,白采芝只觉着痛快无比,仿佛这么多年来寄人篱下所受的气全都出尽了。

    不过当时是很痛快不假,但是回来后,越想就越觉得又不平起来,她细数着当日这些姐姐和舅妈对自己和母亲的怠慢之处,只盼着再有这样的场合,再好好奚落嘲讽她们一番出出气。至于名声,呵呵,她本来不就是声名狼藉了?还在乎什么名声?只要能笼络住丈夫,只要李家始终得势,名声不好听又算什么啊?

    谁知这才多长时间?还不到两个月吧?怎么……怎么事情就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

    明王爷的势力如同泡沫一般崩塌了,作为周谨心腹的李家,在皇帝已经利用完毕之后,又怎可能容他继续留在九门提督这个相对重要的位子上?所以李德禄的爹一朝失势,立刻便丢了官职,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九门提督,转眼就成了平民百姓。

    白采芝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李德禄又哪里能接受得了?只是接受不了也要受着,此时听见白采芝这样问,他便极度不耐烦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别说丢了官,若是再这样下去,就是抄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你也早点做好准备吧。”

  • 第四百四十六章:期盼
  •     “咕咚”一声,却是白采芝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上:机关算尽,名声狼藉,甚至不惜和伯爵府撕破脸皮反目成仇,她付出了她所能够付出的一切,最后换来的,却还是这样一个结局吗?难道她这辈子就逃离不开抄家的命运吗?小时候是这样,嫁了人是这样,如今费尽心机从那个火坑里跳了出来,却不承想富贵日子还没过上两天,这如日中天的提督府就成了下一个火坑。

        “沈家……沈家怎么样?”

        白采芝问出这话的时候,只觉着自己整个人都木了:其实还用问吗?明王爷倒了,皇帝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看出是在为废太子铺路,不,恐怕不是废太子了,想来没有几天功夫,人家就会再次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储君,所以沈家的东山再起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还用自己问吗?

        心蓦然就揪痛起来,白采芝只觉得一阵阵眩晕,原本她此时也应该是那个大家族中欢呼雀跃的一份子,原本她也可以在经过这一年的苦日子之后,迎来繁花似锦的前程,结果呢?结果如何?一招错,满盘输,而最最讽刺的是:这一切,全是她自己导演的。

        “沈家又能怎么样?以为明王爷倒了,他们就能起复吗?”李德禄似是看出了白采芝的心思,冷笑一声道:“做梦去吧,皇上和忠于太子的人都得到了重用,那些墙头草都被或多或少的降了官职,甚至像我们李家这种明王势力的核心干脆就是一撸到底贬为庶民。但是沈家呢?沈家也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那三个人还是在宗人府圈禁。沈家还是庶民。所以你不用后悔。沈茂和沈千山之前权势也太盛了,皇帝哪会不忌惮?这一次,谁都可以起来,他们嘛,也就是这样了,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能够容忍功高盖主的臣子的?”

        “呼”的一声,白采芝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她用帕子擦擦脸,从地上艰难站起来,忽地冷冷一笑,似是忘了李德禄的存在,遥遥看着窗子,嘻嘻笑道:“那就好,那就很好。我固然是机关算尽也落不了好,但是宁纤碧,你也别想得好,呵呵。庶民,没错。我们都是庶民了,到最后,我终究还只能是个民妇,只是你,也别想当什么夫人世子妃,呵呵,很好,我们终究还只能是一个等级的,这就够了。”

        李德禄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废话,若真是让沈家起来了,咱们就该卷铺盖跑路了吧?不然你以为他们家会放过我?只是宁家那边,你当初做的也太绝了,眼看你那三舅舅如今是一部尚书,还有你那大舅舅,明明无所作为,可借着你三舅舅的光儿,好像也要升侯爵了,要是你当日别做的那么绝情,咱们和他们再拉拉关系……”

        他不等说完,便见白采芝猛然转过身来,两只眼睛似是都红了,尖叫道:“你闭嘴,我是为了谁才和他们决裂的?现在想起埋怨我了?可当日若不是你赶去耀武扬威的,事情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李德禄是个鲁莽冲动性子,白采芝很明白要怎样才能笼络住这个男人,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柔肠款款温言细语,然而今天遭逢大变之下,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烦闷恼怒,不自禁就做了一回河东狮,泼妇般吼了起来。

        李德禄被她骂的一怔,接着醒悟过来,不由一下子跳起,“啪”的一个耳光就扇在白采芝脸上,怒吼道:“什么玩意儿?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沈千山穿够的破鞋,这会儿真以为自己是冰清玉洁嫁过来当奶奶的?敢这么说我?妈的我家就算再落魄,轮不到你一个女人对我指手画脚的,找死吗?你个霉星罩顶的扫把星,克死了你爹,嫁进亲王府亲王府也被抄了,如今嫁进来,结果我们家也变成这样,我当初就该听爹爹的,不该把你娶进门来,扫把星,你这个扫把星。”

        一面说着,又是几个耳光,只打得白采芝那张倾城面孔瞬间就肿了起来,从她嫁进来之后,李德禄还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如此凶狠的真面目,香桐香药两个人都吓坏了,及至回过神来,有心扑上前去,只是身子颤抖着,怎也不敢上前一步,直到对方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她们方扑到白采芝身旁痛哭起来。

        “哭什么?”白采芝却是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她整个人的目光都是没有焦距的,只是淡淡道:“当日三姐姐在这家里,不就是这样的处境吗?我不听劝阻,偏要来步她的后尘,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活该的。”

        “奶奶……”

        香桐香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知痛哭,忽见白采芝站起身来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不过是一时不慎,触了爷的逆鳞,何况这会儿他也是心情烦躁的时候,回来笼络笼络就好了,难道你们把我当成三姐姐那软硬不吃的倔性子吗?别哭了,只知道哭,哭得让人心里烦,屁用没有。”

        香桐香药忙都住了哭声,只拿帕子擦着泪,只是心里却是一片茫然绝望: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

        “快过年了,府里不知忙成什么样,三姐姐怎么倒有空儿来我这里?”

        宁纤碧一边替宝宝穿着棉坎肩,一面问刚刚被迎进来坐在炕上的宁纤语。

        “又不用我忙,许久没出来走动了,所以忍不住出来走走,恰好下雪,天气和暖的很。我走在你们家三里外,就下了马车,自己走过来。”

        宁纤语微微一笑,又伸手去逗弄着炕上的宝宝,却听宁纤碧嗔怪道:“你一个单身的女人。竟然自己走了三里地。这幸亏是没遇上什么事儿。万一遇到拦路打劫的,可不是就糟了?好歹你也该慎重些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由着自己性子来……”

        “行了,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事儿?”宁纤语打断宁纤碧,却听她说起近一个月京城里已经有三起女子失踪的案子,到现在还没破获。她这才后怕起来。抹了把头上冷汗道:“还好,既是这样,我回去的时候儿可不能任性了。”

        一面说着,见宁彻宣也进来行礼,宁纤语便笑道:“听说宣哥儿和五姑娘订了亲,你们倒是般配的,只不知什么时候下聘成婚,让我喝你们的喜酒啊?”

        宁彻宣脸一红,小声道:“怎么三姐姐如今也这样不厚道?这种事自然是父母做主,我哪里会知道?”一面说着。就离开了。宁纤语便看着宁纤碧笑道:“你倒是个有眼光的,五姑娘着实不错。合咱们宁家人的性子。”

        宁纤碧笑道:“是吧?我就说她不错嘛,亏我娘和兰姨娘先前还有些犹豫,幸亏宣哥儿自己喜欢,又有爹爹在信里支持,不然还真是有些难说呢。前些日子爹爹过来,和我商量着明年春天准备下定礼,只是原本我们想着,我公爹和千山也该放出来了,谁知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消息,也不许我们进去探视,真让我心焦的了不得,这事儿到底能不能如期下聘还两说呢。”

        宁纤语也疑惑道:“我也听说原本忠于太子的势力人人都得了重用的,怎么就你们家爷们儿没回来?我都替你担心,可别是又有什么差错吧?”

        “谁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其实已经不盼着他们还当官了,能把人放出来,我情愿我们就过这样的平民日子。”宁纤碧叹了口气,忽然又笑道:“对了,还没恭喜你,大伯父已经封了侯爵,从此后你可是侯府千金了。”

        “什么侯府千金?我只是个庶女,还是被休了的。”宁纤语苦笑一下,旋即又释然道:“不过这对咱们家来说的确是好事儿,老太君高兴之下,说话和行动都比前强了呢,不信你回去看看。”

        “是吗?那倒真是好。”宁纤碧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忽听宁纤语又淡淡道:“前儿听说姑妈过来找老太君,让我爹命人赶出去了,也没告诉老太君知道。”

        宁纤碧一愣,旋即便冷笑道:“李家是明王爷的死忠,如今自然该着他们倒霉,白妹妹机关算尽,哪里甘心就是这么个结果?姑妈要去找祖母也不稀奇,只是大伯父做得对,别忘了她们当日是怎么不顾老太君死活走出家门的,那样狼心狗肺的人,还给她们一线生机,真成东郭先生了。”

        宁纤语笑道:“可不是?我也这么说呢。不过不是东郭先生,该是西郭先生,别忘了,那个东郭先生已经被狼吃掉了。”说完不禁大笑起来,好半晌方住了笑声,咬牙道:“妹妹,我当真痛快得很,那条豺狼,当日恨不能把我往死里折磨,呵呵,他们李家却也有今天。我那好妹妹,罔顾了我们府里养她们十几年的恩情,竟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但凡顾及着一点儿我这做姐姐的感受,也行不出那样事来,如今好啊,可总算是恶有恶报,妹妹,你不知道,我看着他们这样下场,我心里真是痛快的了不得。

        “好好好,既痛快,中午就多吃两碗饭。”宁纤碧微笑着道,其实她能够看出来,这些日子里,因为李家,因为白采芝,宁纤语心里始终是压着这么一块大石头,如今尘埃落定,她心里那块怨恨不平的大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难怪她说她觉着痛快得很,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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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七章:良娣驾到

        “二姐姐……来了?”

        宁纤碧仍是有些恍惚,好在芦花玉儿已经反应过来,连忙拿了衣裳,让宁纤碧站起身,帮她更换了,一行人便急急往正堂走,还没走到,就听见一阵说笑声从里面传来。

        “二……二姐姐……”

        宁纤碧迈步进门,喃喃叫了一声,坐在大长公主对面的女孩儿立刻站起身来,也向这边凝望过来。

        房间内一时就没了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见宁纤眉绽开一个笑容,叫了一声:“六妹妹”,话音未落,眼泪已是夺眶而出。她奔过来紧紧抱住了宁纤碧,哽咽道:“我的好妹妹,你受苦了。”

        “我不苦,一点儿也不苦。”宁纤碧擦擦眼泪,掰开宁纤眉的身子上下打量着,一面喃喃道:“倒是姐姐受苦了,这么些日子,我还有四姐姐五姐姐帮衬着,还能和家里互通消息,唯独姐姐,看不见够不着,担心你的境况,连个打听的地方都没有,真急死个人。看看,姐姐都瘦了。”

        宁纤眉也拿帕子擦去眼泪,微笑道:“那哪儿能不瘦呢?在府里,最难捱的那段日子,我和太子妃陪着太子,半点儿烦恼不敢露,生怕他更加忧心。暗地里却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只说太子这一辈子算是完了,谁能想到柳暗花明枯树逢春,到如今,竟是让我们等来了这样一个结局,这便是好的了。只可惜,沈大人和千山还没回来,不然就真是半点儿遗憾也没有。”

        宁纤碧叹了口气,摇头道:“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呢?算了,如今我们也不多想,就等着呗。咦?刚刚听姐姐说太子和太子妃,怎么?三皇子已经又被立为储君了吗?”

        宁纤眉点头笑道:“是,昨儿中午下的圣命,这会儿只怕全京城都知道了,妹妹和大长公主你们隐居在此,倒是不用再顾及这些消息。”一面说着,就拉宁纤碧在自己身旁坐下,又上下打量着她,也叹了口气道:“瘦了,好在精神还好。”

        宁纤碧笑道:“不是安慰我吧?哪里瘦了?刚生完孩子,明明都胖了呢。”

        宁纤眉早就看见一个少妇抱着孩子,心中还纳闷,暗道此人是谁?怎么也抱着孩子进来这样场合?及至听宁纤碧说完这话,才想起曾经听周鑫说过,宁纤碧已经有了身孕,马上就要生产的,如今距离那时都过了好几个月,可不是孩子都该几个月大了呢?

        心中想着,早已站起来,几步走到盼盼面前,惊讶道:“这是沈将军和妹妹的孩子?”见宁纤碧点头,她便喜得一把抱在怀中,然后走回位子上坐下,看着那小宝贝儿不但没哭,反而咧开嘴对她笑了笑,宁纤眉不由笑出声来,轻轻抚摸着孩子柔嫩的小嘴唇道:“呀,这还没长牙呢,笑得真可爱。”

        “那是,长牙怎么着也得到八个月的时候儿甚至更晚,我们家宝宝还不到六个月呢。”宁纤碧笑着解释,却见宁纤眉点点头,又仔细端详了端详,方笑道:“刚刚我真是问傻话了,看看这孩子的模样?跟沈将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竟没有半点儿像你的地方。”

        宁纤碧翻了个白眼,不服气道:“男孩儿嘛,自然是像他爹的好,长大了不知道能哄得多少女孩儿为他朝思暮想呢。等到生女儿的时候,保准像我……”不等说完,就见宁纤眉看了她几眼,掩唇笑道:“像你做什么?你的模样也寻常,倒是像他姑姑们还好些,更漂亮。”

        “什么啊……”宁纤碧咬牙,刚要辩驳,就听沈璧珍在一旁也笑道:“姑姑们也不好,倒是像他的几个姨妈才好,宁家姑娘除了我嫂子,可是个个儿都才貌双全的。”

        话音刚落,就听磨牙声清晰传来,只听宁纤碧咬牙道:“哼!才貌双全有什么用?似你三哥那样人人都想着的,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有数的,巧妇常伴拙夫眠,我三哥就是太优秀了,要是妻子也倾国倾城,连老天都会嫉妒的,所以自然只能给他一个平平常常的妻子了。”

        沈璧珍可是一点儿也不怕她,只把宁纤碧气得牙根儿都痒痒,指着沈璧珍叫道:“好啊,你这蹄子今天就是来拆我的台是吧?等着,当着二姐姐的面儿,我先放你一条生路。”

        屋里几个人都扭头拼命忍着笑,宁纤眉也笑得弯了腰,摇头道:“齐王爷去我府里的时候,说你如今可是泼辣呢,还说什么茶壶妇人,我还不信,只说你在府里时,最稳重淡然的,哪有这样泼辣?和他辩解了半天,谁知如今竟是我错了,果然六妹妹今非昔比。”

        宁纤碧更恨了,悻悻道:“你们说话,怎么背后还嚼我的舌头啊?齐王爷那就是个不靠谱儿的,姐姐别信他。”说完却听宁纤眉又好奇道:“是了,那个茶壶妇人是怎么回事?我问齐王爷,他也不知道,只让我来问你,说是你自己以茶壶妇人自居。我问太子和太子妃,都不知道,我们太子就是学识渊博的……”

        “啊,二姐姐,那个……你还没用饭吧?今天中午就留在这里好了,你也尝一尝百姓之家的粗茶淡饭,咱们姐妹再好好的说一会子话。”

        宁纤碧猛地出声打断宁纤眉,心里把周鑫骂了个狗血喷头,暗道报复,这一定是那厮的报复,混蛋,看我以后有机会怎么耍你。若是让周鑫知道宁纤碧此时的尴尬样子,只怕会心花怒放了。

        宁纤眉原本就是要留在这里用饭的,唐王妃薛夫人也都知道她是奔着谁来的,自然人家姐妹有体己话说。二来,太子也是用这种办法来暗示她们,请她们放心,亲戚之情决不相忘。怎么说沈家可以说是被皇帝给打压的,太子就算再有情义,经历过这一遭,他也得小心些,若是这会儿就由他亲自上门探望,那不等于是和皇帝打对台戏吗?

        当下来到宁纤碧屋里,左右没有别人了,姐妹俩方自在说话儿,宁纤眉也脱了鞋,到炕褥上坐下来,一面笑道:“虽然失了亲王府的富贵,看你们生活的倒还好,这样太子殿下也放心了。原本太子妃要和我一起来,只是她也临盆在即,所以没法儿过来,还说等妹妹有时间了,就过去看看她呢。我看她倒是很喜欢妹妹。”

        宁纤碧笑道:“姐姐替我回去谢太子妃,就说有空儿我一定去。先前我就惦记着你们,只是我们已经成为庶民,更没办法去你们府里了,齐王爷那是皇子,又狂妄惯了,他上门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宁纤眉叹口气道:”可不是?说起来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忽然间天就塌了。忍着忍着,忍来了废太子的诏书,还用的是刺客那般欲加之罪的理由,当时太子整个人都痴呆了,我和太子妃从没看见过他那样子,与其说是因为丢了太子之位,不如说是伤心于皇帝的绝情,明明是父子,竟然用这样拙劣的借口诬陷儿子,只为了废太子之位。那一天,我和太子妃吓得搂着太子,在书房中坐了好半天,幸亏后来齐王爷来了,有他开解了一番,太子方恢复了正常,听说是妹妹建议齐王过来的,太子到今天心里还很感激呢,不然就冲那会儿,太子说真觉着自己活不成了。“

        “嗨,谢什么?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太子也不过是那么一说罢了,其实再怎么伤心绝望,等到过了最难受那一会儿,也就好了。”宁纤碧将这个话题轻轻带过去,然后小心看着宁纤眉,轻声道:“我看姐姐和太子妃似乎相处得很好,只是日后太子一旦登基,便会有后宫,到那时,姐姐可得好好儿思量思量。”

        宁纤眉看了她一眼,含笑道:“你的意思我晓得。其实如今也一样,便是不在后宫里,后院里的明争暗斗什么时候儿停过?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不愿意和人家争,却也别欺负到我头上。也恰恰是这性格吧,和太子妃有些像,所以我们两个倒是投缘。我如今也看出来了,太子对太子妃是真心敬爱,听说当日这太子妃之位本不该是她的,太子为了她,和皇上皇后都险些闹翻了,就认准了她。妹妹你说,那些心生妄想的女人不是很可笑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平平淡淡的过吧,太子妃是个精明的,为什么独对我好?我并不是太子十分宠爱的。除了咱们家和你的缘故,不就是因为我不争吗?有些时候儿啊,这不争比争要强得多,争了又如何?争不到,整个人都完了。”

        宁纤碧笑道:“姐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姐姐是个明智的。好了,说说今天中午想吃点儿什么?妹妹亲自下厨……”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眉掩唇笑道:“你下厨?妹妹从小儿就只是和药材打交道,你下厨做的饭菜能吃吗?”

    第四百四十八章:置之死地

        “姐姐又来打趣我,难道你不知道如今表哥铺子里卖的最火的那桃汁寿桃就是我的发明?”宁纤碧咬牙,忽见宁纤眉又正色道:“是了,我昨日遣人回去探了祖母,才知祖母的事,本来好好儿一个老人家,如今真叫人心酸,人回来报给我说,爹娘还说这已是比先前好多了,那祖母先前是什么样儿?我真不敢想。姑妈和白妹妹到底怎么回事?从前没看出她们是这样人啊。”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宁纤碧淡淡说完,就将白采芝的事情说了一遍,只听得宁纤眉惊讶愤怒不已,之后摇头恨道:“那是三姐姐的男人啊,她明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禽兽性子,竟然还要嫁过去,还要打三姐姐的脸,她……她怎能这样的没心肝不要脸?”

        宁纤碧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宁纤眉身边的嬷嬷走进来,急急道:“良娣,府里刚才来人报信,说是皇上病了,太子妃临盆在即,实在不方便过去,所以太子叫人来找良娣回去,要和您一起进宫呢。”

        “什么?皇上病了?”

        宁纤碧和宁纤眉都是一惊站起,宁纤眉便扭头道:“妹妹,今日不能多陪你了,好在来日方长,我再过来。”话音未落,便匆匆离去了。

        宁纤碧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那么多御医呢,皇帝身体看上去也不是短寿之象,治个三五天也就好了。

        谁料周铭这一病,就缠绵病榻一个多月,眼看着那病情是越发重了,以至于都不能上朝,只令太子监国,于是,京城中一些流言就又起了来,纷纷说太子被废后已成惊弓之鸟,所以如今皇上的病就是太子暗中做的手脚,为的就是赶紧让皇帝归天,到那时,他继位为新君,才终于不会担惊受怕。

        “呵呵,看来那母子两个还是没死心,定要置谦儿于死地啊。”

        听着贝壳子小声说京城里的留言,“病入膏肓”的皇帝冷冷一笑,皇后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边的汤汁,含笑道:“何止是谦儿,听说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就是我这个皇后心系儿子,每天在皇上的吃食里做手脚呢。这也怪不得别人疑惑,谁让皇上只让太后娘娘和臣妾过来?”

        周铭闭着眼睛良久,方叹了口气道:“本想着这次的病,是为了钓另外的人上钩,却没料到,竟是又把他们两个看得清楚了些,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这分明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竟浑忘了你们母子也是她们的姐妹手足,”

        皇后叹了口气,苦笑道:“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若真当我们母子是姐妹手足,先前也就没有那些事情了。臣妾只是欣慰,虽然容妃对臣妾似是颇有微词,四皇子那孩子却还是真性情,臣妾听说了,当日谦儿得了废太子旨意,心伤之下幸亏得那孩子安慰,不然的话,还不知憔悴成什么模样呢。”

        周铭沉默下来,好半晌方喃喃道:“不能再任由她们母子两个这样搅风搅雨下去了,朕费了多少的功夫,才总算是把谨儿的势力给连根拔起,若再让他们死灰复燃,即便不能造成什么大威胁,然而三天两头这么闹一闹,也是让人心烦意乱的。”

        贝壳子心中一凛,偷偷看了皇后一眼,心想兰妃娘娘就够厉害的了,且她那厉害只不过是表面。皇后人家这才是真厉害呢,几句话轻飘飘一说,赞了四皇子,格外就显出六皇子的为人不堪,再说说太子当日的境况,可不是立刻就让皇上硬起了心肠呢。更何况皇后精明是精明,可也仁义大度,不似兰妃那般得势便猖狂,也难怪能拴住皇上的心,几十年如一日的待她。

        正想着,便听周铭淡淡道:“贝壳子,找人过来,朕要下旨。”

        贝壳子答应一声,正要离去,便听皇后道:“皇上可是要处置兰妃和明王爷?臣妾以为不妥,如今流言正盛,又说皇上重病,一道旨意下去,百姓们懂什么?只怕还以为是太子真的居心不良,如今趁着父亲重病,就假传圣旨要残害兄弟呢。”

        周铭皱皱眉头,想想皇后说的也有道理。因此又把贝壳子叫了回来。这大内总管看着皇后平静的面容,心里也暗自奇怪,心道怎么回事?皇上下定决心要处置兰妃娘娘和明王爷,皇后不是应该高兴吗?无论如何,她和太子从此之后就可高枕无忧了。难道……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贝壳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看向皇后平静的表情,心中就叫了一声娘,暗道乖乖隆的咚,该不会是皇后娘娘手里还有牌没打出来吧?她这分明是不整则已,一旦整了,就要把兰妃和明王爷往死里整的心思啊。

        贝壳子猜的一点儿没错,自从皇帝恩宠重新降下来之后,不但宫里那些小人全都变了嘴脸,更有那未雨绸缪的,也看清兰妃和明王爷前途堪忧,皇后才是帝王心中真正的发妻,因此居安思危之下,便偷偷跑来表忠心,不管是捕风捉影还是道听途说,只把兰妃一些罪行都说了出来。这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是捕风捉影,总也得有个影儿吧?因其中有些话,竟是皇后从未听到过的,当下细心访查,竟查到了当年关系太后性命的两件公案,至此皇后心里也大致有了谱儿,只是还缺少证据。一旦坐实了兰妃谋害太后的罪过,皇帝侍母至孝,是断断再不能容下她们母子,到那时,这蛇才算是真正打死了。

        别怪我心狠手辣。

        离开皇帝寝宫,皇后挺胸昂头,从养心殿的廊下慢慢走过:害人终害己,自古已然。你谋害太后,又要陷害于本宫,更和儿子密谋夺储,害本宫与儿子过了一年心惊胆战绝望痛苦的日子,害我哥哥和侄儿被圈禁在宗人府,害我年迈的母亲整日里担惊受怕以泪洗面。这桩桩件件,你我都是生死之仇,不除你,我又如何能出这一口怨气?

        *******************************

        “奇怪,这皇帝病得也太久了吧?”

        坐在廊下看着芦花和玉儿在杆子上晾衣服,宁纤碧和沈璧珍坐在一处随意闲聊,不期然就把话题转移到了皇帝的病上,却听沈璧珍笑道:“嗨,你管那么多呢,皇帝病不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他既然对爹和二叔还有三哥起了猜忌之心,他就不是我的姑父了,我管他死活……”

        不等说完,就被宁纤碧瞪了一眼,听她训斥道:“小孩子少胡说八道,也许皇上是有自己的用意……”不等说完,便听外面一叠声的吵嚷起来,姑嫂两个对视了一眼,宁纤碧便连忙对芦花道:“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芦花连忙出去,不一会儿带了郑黎进来,只见他一瘸一拐走的脸都通红,显然是激动之极,到了廊下便沉声道:“奶奶,五姑娘,金宁联军又卷土重来,如今八百里加急军报已经送进京了,江老元帅毕竟年迈,边关形势实在是十分吃紧。”

        “什么?”宁纤碧和沈璧珍都是豁然站起身来,听郑黎又重复了一遍,两人这才敢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不是幻觉。

        心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什么灵感闪过,但宁纤碧却抓不清楚,忽听沈璧珍冷哼一声道:“哼!活该,让皇上猜忌我们沈家,这下好了,江元帅再能打,毕竟已经老迈,上一次若不是我哥哥临危上阵,大庆朝指不定是不是亡了呢,这一回还想让我三哥去卖命,等着吧。”

        郑黎肃容道:“五姑娘说的不对,庆朝若是灭亡,定是哀鸿遍野生灵涂炭,那些鞑子们的凶残姑娘就算没见过,又不是没听说。沈将军心怀天下苍生,就算对皇上做法颇有微词,但是需要他保家卫国之时,他必定不会有半点犹豫。”

        “你……”沈璧珍跺脚,心里也清楚郑黎说的没错。只是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因恨恨道:“反正我不管,我想皇上也没有那个脸还叫我三哥去给他卖命,哦,用着的时候儿,就让人替他保家卫国,一旦胜了,就是功高震主,只能圈禁宗人府,哪有这样道理?”

        五姑娘这也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偏偏郑黎还认了真,沉声道:“小的想来,就算是皇上无颜对沈将军开口,但沈将军也一定会请命上阵的……”不等说完,就听沈璧珍断喝一声,他不由得一愣,接着便见五姑娘跺脚道:“你……你太可恶了,专门和我作对是不是?哼!”说完转身而去。

        郑黎头上冷汗都下来了,擦擦汗对宁纤碧委屈道:“奶奶明鉴,小的实在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的想来,沈将军可不是能因为个人恩怨就置家国于不顾的人,所以才忍不住为他辩解两句。”

        宁纤碧摇头笑道:“郑黎啊,你也太实心眼儿了,不想想五姑娘能不明白她哥哥是什么性子的人吗?哪里用得着你提醒?她那么说,不过就是因为心里不平,所以嘴头上发泄发泄罢了,偏偏你和她认真,你说,人家可不是以为你故意和她作对呢?”

        郑黎又擦了擦头上冷汗,心想原来如此,我的天,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以后我还是少在女人们面前说话好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碰瓷儿

        眼看着郑黎离去,宁纤碧方慢慢坐下来,在廊下出神,一边梳理着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思绪,慢慢便想到了刚才那道一闪而过的灵感,这番梳理之下,那原本模糊的一个念头倒是渐渐清晰起来,她心想着莫非这就是皇上的目的?一直圈禁着沈家人,让人人都以为皇帝对沈家生了猜忌,也猜到沈家心里不平,所以金宁联军才会再次倾举国之力来攻,经过这一年时间,他们休养生息了一番,大庆朝又何尝不是如此?莫非,这是皇帝的诱敌深入之计?他想借由此次的事,一举荡平金月宁夏两国,替大庆朝彻底解除这两国的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帝此举,可真就是一石二鸟了。宁纤碧叹了口气,暗道不愧是皇帝,这气魄,这心计,真是太像一只老狐狸了。

        正想得出神,忽听怀中宝宝咿咿呀呀的,宁纤碧微微一笑,回过神来,顺带着便教他叫了两句娘,这件事从宝宝会牙牙学语那天开始,全家人就不遗余力的各种教授了,都盼着宝宝第一个会叫的是自己的身份,什么太祖母祖母姑姑大伯娘之类的,甚至就是余夫人过来探几次,也要教孩子叫外婆。

        如此严峻形势之下,宁纤碧不得不加大教授宝宝叫“娘”的力度,这要真是让孩子先学会叫什么姑姑祖母的,自己脸往哪儿搁?别人家的小孩儿都是先会叫娘的嘛,宝宝就算与众不同,也绝不能在这方面,不然的话就说明她这个当娘的不称职啊。

        谁料这一次,她教了两遍“娘”之后,却听宝宝的嘴里含糊不清发出了一个“良良”的音。

        宁纤碧先是一怔,接着简直要欢喜的跳起来,一把将宝宝抱在怀中,先转了两圈儿,才大声得意笑道:“宝宝刚才叫什么?快,再叫一声来听听,娘,来,叫一声,娘娘。”

        “囊……囊囊……”宝宝又叫了一声,不是良良了,但是距离娘的发音又近一步,只把宁纤碧欢喜的,迫不及待抱着孩子就去各处献宝,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叫,宝宝声音也越发熟练,惹得其他人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只有她这个当娘的得意不已。

        回到房中,给宝宝奖赏了一根江米条让他磨牙,宁纤碧眼看着小宝贝儿手里拿着江米条在嘴里啃来啃去,忽然就觉着那牙床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掰开宝宝嘴巴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在那下牙床正中,一颗小牙冒出头来,虽然只有小小一个白点儿,然而却也带给了宁纤碧这个当娘的巨大的惊喜。

        “双喜临门,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竟然是双喜临门。”宁纤碧乐得合不拢嘴,迫不及待抱着孩子又是各处嘚瑟了一圈儿献宝,一家人正是欢欣无比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个媳妇禀报道:“奶奶,大门外有人要见你,问他也不说自己是干什么的,只让奴婢说当日灌耳朵的活儿本该是他来做,他说奶奶就明白了。”

        “灌耳朵的活儿本该是他做?”宁纤碧皱着眉头喃喃说了一声,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对大长公主和薛夫人道:“老祖宗,太太,媳妇去去就来。”说完把宝宝交给沈璧珍,她就匆匆出了门。

        “什么灌耳朵啊?”

        大长公主等人都觉得奇怪,忽听唐王妃小声道:“大概是宫里的人吧?我记得当日太后耳朵里进了东西,可不就是芍药给灌出来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提起大家都忘了,然而此时一听唐王妃的话,纷纷回过神来,只是众人都不明白宫里来人为什么要悄悄的,莫非是皇上的病不好了?这也很有可能,毕竟皇帝病了两个月,听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也不让人探望,如果不是太后和嫔妃们偶尔还能去探望到,只怕太子逼宫的流言会更加铺天盖地了。

        若真是皇上病重,龙驭宾天,太子登基的话……

        一念及此,唐王妃薛夫人的心不由都热起来,若是让周铭知道有人盼着他赶紧驾崩算了,心里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酸楚委屈。

        须臾间宁纤碧回来,众人连忙问她是怎么回事,却见她眉头紧蹙,含含混混应付了两句,于是众人也就没有再问,知道定是不方便透露的。

        这一天里宁纤碧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晚饭也没吃多少,倒是把盼盼给喂得饱饱儿的,她似是还觉得不够,若非轻怜劝着,只怕就要把宝宝给撑到了。

        好不容易捱到夜幕降临,宁纤碧却张罗着梳洗换衣,芦花玉儿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听宁纤碧道:“皇上密旨,让我出去一趟,你们谁也不要说,我想这会儿大概也没有人来,一旦有人来,就说我身子不太舒服,睡下了,明白吗?”

        两个小丫头听说是皇上密旨,心里早都紧张起来,连忙点头说明白了,这才看着宁纤碧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中,两人对看一眼,只见对方眼中都是充满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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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公公,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白天的时候也不明说,小心再吊我胃口,那清心丹我不再白给你吃了。”坐在马车上,宁纤碧轻轻摇晃着宝宝,一面小声威胁贝壳子。

        贝壳子苦笑道:“夫人别问,到了就知道。哎呀杂家在万岁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似夫人这样敢威胁杂家的人还真不多。”

        宁纤碧冷哼一声道:“是,我威胁贝公公了,怎么着?您让皇上把我也圈进宗人府啊。”不等说完,便听贝壳子笑道:“果然齐王爷说的没错儿,夫人,您这心里怎么就专门想着好事儿呢。”

        “难道我要去自怨自艾惊惶不安吗?”宁纤碧哼了一声,眼看着宝宝的眼皮慢慢合上,长长睫毛在马车里烛光的照射下投了一圈儿淡影,她不由爱怜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喃喃道:“宝贝儿啊,好好睡一觉,等会儿要是有人叫你,也别醒过来啊。”

        贝壳子暗暗好笑,心想这沈夫人还真是天真可爱的紧,她大概以为是要去见皇上吧,所以特意这么教唆着,因想到这里,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就觉着马车停下来,以为停得太猛太急,以至于他和宁纤碧都差点儿跌下座位去。

        不等贝壳子询问,就听外面车夫叫道:“干什么?找死啊?没看见马车啊。”说完却听车里的宁纤碧道:“怎么?可是撞了人?快看看人有没有事儿?”

        车夫无奈道:“夫人,真不关我的事,我正赶车往前面走,谁料到她们竟似幽灵般的从巷子里出来,走路飘飘忽忽的跟女鬼似得,这也就是我,要别人,停的慢一点儿,车轮子就能从她们身上碾过去。”

        宁纤碧一听,这不但撞了人,好像还不止撞着一个,因连忙将睡了的宝宝放在座位上,让贝壳子替自己看着,这才猫腰出了马车,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就听一个声音咬牙道:“怎么赶车的?不长眼睛吗?就往人的身上撞。看把我们奶奶的腿都伤了,不行,这事儿和你们没完。”

        这声音无比熟悉,宁纤碧一听就愣住了,轻轻跳下车辕,她借着车上宫灯的光芒,看清了不远处的三人,似是不敢置信般的叫了一声:“香药?前面可是香药?”

        “奶奶?”

        香药也叫了起来,忽然就听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废什么话?快走。”话音落,一个人从地上站起来,不是白采芝还会有谁?

        自从白采芝离开宁府,姐妹两个倒是有好几个月不曾见了,不过宁纤碧还是不断听到她的消息,知道李家如今也完蛋了,她心里这个痛快就别提了。

        这时车夫已经走过来,在马车下放了凳子,宁纤碧便下了车,来到三人面前,可不正是白采芝和香桐香药呢,不过这会儿主仆三人只是穿着普通衣裳,发髻上更是只有一件简单银钗,见她过来了,白采芝目光怨毒的瞪着她,冷笑道:“怎么?姐姐是特意来看妹妹的笑话了?”

        宁纤碧冷笑一声道:“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高,我特意来看你的笑话?你谁啊?也值得我为你奔波?”说完又看了一眼白采芝身旁的香药,淡淡道:“这么晚了,你们跑大街上来是做什么呢?”

        “你不也是在大街上游荡?”不等香药说话,就听白采芝冷哼一声,宁纤碧皱皱眉头,见香药低下头去,她就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还有事儿呢,真是的,在这里和你们纠缠个什么劲儿。”言罢便转身往回走,须臾间上了马车。

        白采芝胸膛不住起伏着,虽是夜里,然而借着月光和马车两侧的华丽宫灯,也可以看清这马车十分华丽,同样是落魄了,她如今连住的地方儿都难以转身,宁纤碧却还坐着这样华丽的马车,凭什么?

        一念及此,心中一股怨气喷薄而出,她便立刻高声道:“怎么?撞了人便想走?沈家恢复亲王府的风光了?不然凭什么这样横行霸道的?”言罢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见宁纤碧回头看来,她便冷笑道:“我让你们的马车撞了腿,这会儿走不动路了,姐姐,你总该赔些医药费吧?”

    第四百五十章:父子相见

        擦,这女人今世还真是够不走运的啊,碰瓷儿竟碰到石头上来了,宁纤碧心里想着,因冷冷一笑,抱肘当胸,便在车辕上站定,含笑道:“妹妹刚刚不是还和我站着说话呢吗?这会儿功夫又受不住了?就坐下去了?你以为这样便能讹诈我?”

        “我就讹诈你了,怎么着?这会儿偏是走不动路,若是我喊起来,这会儿可还没到宵禁的时辰,姐姐想一想,你可是愿意让人围着观看,议论沈家怎么横行霸道吗?”

        白采芝也冷笑,她如今固然是落魄了,可是她仍要告诉对方,只要自己想,照样有手段整的她难受,例如现在,呵呵,自己正缺银钱使,便从天上掉下个钱袋子来,这要多少合适呢?决不能轻易放过这女人,反正她有百草阁,银钱上又不缺。

        想到此处,心里又禁不住就是一痛。当日沈家虽然被抄了,可在吃穿用度上,其实是半点儿不缺的,一开始她以为不过是大家帮衬着,后来才知道百草阁并非三爷爷的产业,而是宁纤碧的。只是那时她猪油蒙了心,生怕皇帝对沈家不放心,一旦大长公主故去,就要对沈家下重手,因此非要撕破脸皮求去,却不料如今李家落魄,竟是连当日沈家还比不上,现在他们一家人挤在两间平房里,那丈夫脾气又不好,还要人伺候着,没钱就往她这里来要,要不到就打骂,比起当日在沈家,何止云泥之别。

        越想越是心酸越想越是愤恨,白采芝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忽听宁纤碧悠悠道:“妹妹你真是命不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如今竟然讹到这马车身上了,罢了,我也不管了,车夫大哥,你自己摆平吧。”

        白采芝愕然抬头,就见在宫灯光芒下,宁纤碧悠悠一笑,转身掀帘子进了马车,接着车里便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尖细声音道:“好了路侍卫,快着点儿吧,再让沈将军等下去,只怕那心都要被猫抓烂了。”

        这……这样的声音,应该是宫里的太监吧?白采芝在地上坐着,愣愣看着那马车,她也没料到马车里还会有人,而且这声音如此独特,很像是宫中太监,沈将军?沈将军又是谁?难道……难道是沈千山……

        白采芝想到这里,就觉身子猛然开始发抖,还不等说话,便见那车夫走过来,冷冷道:“再敢胡搅蛮缠,我便不客气了。”

        “奶奶,快起来吧。”香药和香桐都要吓哆嗦了,拼命扶着白采芝起来,一面就躲到路旁,却听那车夫冷冷道:“今夜之事,不许透露半个字出去,不然的话,小心尔等狗命。”话音落,他手中猛然飞出一物,白采芝吓得尖叫一声,只以为是对方要杀自己,却不料那东西只飞到面前就落了下来,低头看去,不远处一只出来觅食的老鼠被一柄薄薄飞刀钉在地上,尾巴身子犹自乱动着,但是很快便断了气儿,一动也不动了。

        白采芝尖叫一声,身子一软就昏了过去,香桐和香药也险些吓昏,眼见着那马车辘辘往宗人府方向去了,这才拼命掐主子的人中,半晌方见白采芝悠悠转醒,一睁眼便是紧张的往四周看,然后疯了般抓着两人的手喃喃道:“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对谁也不许说,对我也不许说,都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

        香桐香药连忙答应着,一边扶着她慢慢离去。

        这里宁纤碧在马车中诧异看着贝壳子,惊讶道:“原来竟是要去见千山么?

        贝壳子哭笑不得道:“我的奶奶,你素日里不是挺聪明吗?怎么这会儿却笨了,既然是接您出来,不是去看世子爷,还会看谁?”

        宁纤碧撇撇嘴,小声道:“我以为皇上病的太重,所以你们这会儿又想起我来了。”说完却见贝壳子含笑道:“皇上的病么,呵呵,等一下夫人大概也有看诊的机会。”

        “哦,我明白了。”宁纤碧点点头:“人家都是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吃,皇上呢,因为觉着对不住咱们沈家,所以这是把次序颠倒过来了,准备先给我吃个甜枣儿,再差遣我替他看病是吧?”

        贝壳子收起笑容,冷笑一声道:“对不住沈家吗?夫人慢慢看吧,大概不久之后,你就明白皇上到底是不是对不住沈家了。”

        宁纤碧看见贝壳子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冷哼一声道:“好吧,既是去见千山,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做什么?”她心想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不管皇帝有多么煞费苦心,我们沈家成为了他的一步棋,为他的计划付出了巨大代价这是客观存在的,当日要不是我拦着,他姑姑早就被气死了。

        贝壳子当然不高兴,在他看来,皇帝如此煞费苦心,为的就是太子和皇后,沈家是太子的外祖家,太子登基,那沈家的泼天富贵还跑得了吗?可以说,皇帝呕心沥血,他们沈家不过是一时落魄,紧接着便能换来风光无限,这也是跟着沾光,竟然还埋怨皇上,可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因默默生着气,也不去答宁纤碧的话,于是宁纤碧便做了个鬼脸,小声道:“真是的,大内总管呢,几十岁的人了,还和我耍小孩子脾气,正好儿,你不说话,我也不用说了,还省得吵醒我儿子,哦,怪不得呢,我说干什么让我进宫还非要带着孩子,敢情是要去宗人府让他爹看看宝贝儿啊。咦?这究竟有什么可怕人的?又是晚上出来又是吓唬刚刚那三个人不许说出去的。”

        她这样一说,贝壳子倒不好继续冷着个脸了,只好无奈道:“这是皇上吩咐的,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想来皇上自然是有他的用意。若不是怕皇上声名有损,让那三个女人误会,我刚刚也不会说去宗人府。是了,那李家因为是明王爷的心腹,这一次算是遭了秧,李大人被罢官后,又有人举报他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所以皇上命人将他家抄了,李大人到现在还在牢里关着,不知道多咱才能放出来呢,你那妹妹趁着夜色出门,恐怕就是为了典当衣物之类的,不好在白天出来。”

        宁纤碧见他主动岔开话题,也就识趣的不再追问皇帝和沈千山的事,只是这心里此时却快被好奇心给吊死了。李家的事情她自然知道,也知道白采芝如今不好过,只是她对对方的仇恨早在白采芝和薛夫人撕破脸皮飘然出门的那一刻便算了结,情知对方日后会为自己的利欲熏心付出代价,因此也没心思去落井下石,这个女人此时在她眼里,已经什么都不算了。

        马车里一时间就沉默下来,接着很快到了宗人府。

        皇帝早已经安排好,宁纤碧下了马车,跟着贝壳子默默往前走,直来到沈千山的院中,只见丈夫把椅子摆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此时正蜷着坐在那上面抬头看外面天上的星星,一边对长琴长福道:“你们说,是不是爷这些日子都快闷出毛病来了?怎么就觉着这宗人府上上下下都有些不对劲儿呢?尤其是今天晚上,你们注意到没?来送饭的那两个,绝不是普通御林军,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先前听见风声说朝堂上有变动,可至今也没有个准信儿,可恨啊可恨,四皇兄就不能再派人来透个话儿?把我吊在这里抓心挠肝的过日子,再这么下去我非让好奇心给杀了不可。”

        他一面说着,也听见院门处脚步声响,只以为是巡夜的人,反正也狂妄惯了,这话不怕他们听到。谁知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哇”的一声婴儿啼哭,接着宁纤碧劝哄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里。

        就见刚刚还懒懒散散的沈将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也不顾身上锁链哗啦啦响,便要奔出去,却险些让那锁链绊了个跟头,只是也顾不上了,一边揉眼睛,看清并非幻觉,方大呼了一声:“阿碧,是……是宝宝吗?我们的宝宝……”

        “废话,难道我特意抱着别人的孩子来?”宁纤碧未到近前,语声先至。贝壳子跟在她身后,见沈千山身上锁链乱动,只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前道:“哎哟将军,您慢点慢点儿,小心这声音孩子听了害怕。”

        “咦?是你?”沈千山听见贝壳子的声音,方停了动作,心中有些疑惑,只这会儿也顾不上了,眼看着宁纤碧走到近前,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大概是被吵醒了,尚且啼哭不止,他连忙就要去抱,只是手都伸到眼前儿了,又不知该怎么弄好,只急得抓耳挠腮,向宁纤碧求助道:“这……这宝宝怎么这么小?我……我该怎么弄?”

        “还不到一岁生日,你以为能怎么大?”宁纤碧翻了个白眼,一面又把宝宝递过去道:“什么怎么弄?抱着啊,你那两只胳膊又不是摆设,就像我这般抱着,怎么回事?刚刚看那个鲤鱼打挺可是很利索的啊,怎么这会儿笨成这样?”

    第四百五十一章:直言不讳

        贝壳子在一旁陪笑道:“沈将军这是第一次当爹,自然是这样儿的,奴才还记着皇上第一个皇子出世时,也是欢喜紧张的很呢,只可惜那孩子福薄……”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这会儿谈论夭折的皇子也有点太不吉利了,于是连忙住口。

        沈千山也不理他,此时终于是将宝宝抱在了怀中,说也奇怪,那刚刚还啼哭不止的小宝贝儿,此时却住了哭声,两只黝黑大眼睛只盯在沈千山脸上。

        似乎是有了血脉相连的感应,小家伙儿偏着头,看着面前这男人不做声。

        沈千山看着那稚嫩的小脸蛋,因为已经初夏,气候温暖,所以小家伙只是外面包着个单薄被子,刚刚一挣,小胳膊小腿儿都露了出来。他贪婪的看着,怎么也看不够,只觉心情激荡不休:这是自己的孩子,是他和宁纤碧的宝贝儿,至亲的骨肉。

        一面想着,便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宝宝嫩嫩的小脸蛋上,一瞬间,铮铮铁骨的男儿汉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只哽咽着叫出一声“宝宝”,便泣不成声。

        宁纤碧也用帕子擦着眼泪,喃喃道:“宝宝如今已经九个月了,竟是头一回见你这父亲的面儿,难为他也和你有感应,刚刚真是怎么哄都哄不好……”

        沈千山只是轻轻贴了宝宝一下,便连忙将头抬起来,摇头笑道:“我脸上有胡子茬儿呢,别扎着他了,咱们的宝贝儿皮肤多细多嫩啊?就和他娘一样。”

        宁纤碧也凑过去,站在丈夫身边看他怀中的孩子,笑道:“是吗?不过这孩子的五官像你,老祖宗和太太还有大伯娘都说你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儿,看见宝宝便如同看见你刚出生那会儿一样呢。”

        “是吗?那我可不知道,我不到一岁的时候也不记事儿啊,更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沈千山呵呵傻笑,忽听贝壳子在一旁赔笑道:“哪用得着那会儿啊?就是沈将军现在的模样,从小宝贝儿脸上也可以看出来几分影子呢,长大了保准和他爹爹一样,是个让女人们魂牵梦萦的俊俏少年。再和将军学一身功夫,也和他父亲一样建不世功业,留万古芳名……”

        不等说完,便听沈千山哼了一声道:“罢了罢了,贝公公别在这儿哄我了。建不世功业留万古芳名之后就被圈禁在宗人府是吧?呵呵,要是这样儿,我情愿我的儿子只做一个庶民百姓,哪怕务农经商,只要能平安了此一世,我就知足了。”

        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处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道:“呵呵,好大的怨气啊,朕就说过,你小子是个不敬君王鬼神的主儿,当着朕的贴身太监,就敢说这样的话。”

        “皇上?”贝壳子低叫了一声,连忙迎过去搀扶着皇帝,然后慢慢走过来,见沈千山和宁纤碧才回过神来要跪拜,周铭便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心里都怨恨朕到这个地步了,就是跪拜也不是真心,当朕稀罕呢?”

        沈千山咳了一声,转头对宁纤碧道:“阿碧,既然皇上免了咱们跪拜,那就不跪了吧。”说完却见妻子不敢置信似得看着皇帝,只弄得他也惊讶了,疑惑道:“怎……怎么了阿碧?”

        “皇帝不是病了吗?不是说病入膏肓了吗?”宁纤碧确实是十分惊讶,他推测出周铭不放沈千山的另一个目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就连皇帝的病,竟也全都是装出来的。

        当下周铭也不在乎她的无礼,呵呵笑道:“是啊,人人都知道朕病了,病入膏肓,好不了了。怎么?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啊?那个无情无义狠辣多疑的皇帝最好赶紧死掉算了,等太子登基,你丈夫和公爹就可以回家和你们团聚了,是不是?”

        这话却是有些重了,宁纤碧连忙跪下道:“民妇可不敢这么想,皇上就算要杀民妇,随便派个人宰了就是,何苦往民妇头上扣这样大不敬的罪名?”

        “哈哈,鑫儿总跟朕说,从沈家被抄之后,你就越发厉害泼辣,朕还有些不信,如今可算是领教了,瞧瞧这张嘴,这哪是朕往你头上扣罪名啊?分明是你往朕头上扣大帽子,嗯?朕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一面说着,便亲自扶起宁纤碧,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般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和蔼笑道:“说真话,真不盼着朕死?”

        “确实没这么想过。”宁纤碧知道眼前这位九五之尊一辈子都是在和那些聪明智慧的臣子打交道,想在他面前玩花样趁早省省吧,更何况她也不打算玩花样,自己心中的怨气总要发泄下吧,因此便老老实实道:“只是想着皇上若是病几天,那就病几天吧,我们爷和我公爹还有王爷都圈禁在这里快一年了呢。”

        “阿碧……”沈千山没料到妻子竟如此大胆,连忙呵斥了一声,却听皇上呵呵笑道:“这是真话,朕想着你们不至于恨朕到恨不得朕死的地步,最多就是泄泄愤罢了,真心里该不会这么想,不过要是让朕病几天遭遭罪的话,别人也就罢了,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妮子是一定做得出来的。嗯,好,朕就喜欢听真话,偏偏很多人总想着在朕面前说假话,说的又不高明,朕是皇帝,也不好随便戳穿臣子啊,还得费劲听着,真真是苦恼。”

        一句话说的沈千山和宁纤碧都忍不住笑了,沈千山便道:“皇上,您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掌握着生杀大权,那些人就算讨好你,也不过是巴结献媚,这样还苦恼,有没有天理了?”

        “哎呀,关了一年,性子是一点儿没变啊。”周铭似是叹了口气,却是认真打量了沈千山几眼,呵呵笑道:“还成,瘦是稍微瘦了点儿,还是和从前一样精神。”

        “那是,臣要是那么容易就让挫折困难打倒,当日也不可能打的鞑子闻风丧胆了。”沈千山傲然一笑,却见周铭欣慰点点头,呵呵笑道:“如何?金宁联军又卷土重来了,朕若是还让你出征,愿意么?”

        “愿意。”沈千山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的回道。

        周铭微微一笑,背着手走进屋里,一面淡淡道:“刚才朕听着你还是牢骚满腹的,怎么?这会儿不想着务农经商了?圈禁宗人府这么长时间,还愿意为大庆朝卖命?”

        “愿意。”沈千山也是淡淡的回应,虽不是什么掷地有声的热血宣誓,然而正是这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却让周铭感觉重逾千斤。他猛地转过身来,双目锐利视线直盯着沈千山,沉声道:“为什么?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怨恨皇家对你们父子的不公?”

        “对我父子不公的,只有皇上。”沈千山刚刚还呵斥宁纤碧呢,这会儿自己却犯了犟劲儿,毫不犹豫的道。贝壳子急得直使眼色,宁纤碧也急着拉他的袖子,却听周铭道:“让他说,朕和这小子之间,从来就没有不能说的话。”

        皇帝让沈千山说,于是沈千山也就真说下去了,昂首挺胸沉声道:“皇上刚刚说了,是要为大庆朝卖命,所以臣愿意。何为大庆朝?天下苍生,万里河山,百姓社稷,这些都是大庆朝。皇上对臣父子不公,可是皇家中也有臣的兄弟手足,沈家虽被贬为庶民,却也是大庆子民,还有臣刚刚出生,尚不满周岁的幼子,为了让他们,让千千万万和他们一样淳朴的人生活无忧,臣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就算臣心中怨怼皇上,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臣随时愿为大庆朝流尽最后一滴血。”

        “好小子,不枉朕宠你一场。”周铭点点头,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沈千山的肩膀。他眼圈儿有些发红,虽然沈千山直言不讳说怨他,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连那颗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帝王心,都被这小子的一番话给激荡的泛起了涟漪。

        “皇上的恩宠,是指这个吗?那我们还是不要好了。”忽听宁纤碧咳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沈千山脚下的锁链。皇帝低头一看,心里刚兴起的那点儿涟漪便平静下去了,眼圈儿里的红色也迅速褪去,他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就转了话题,问道:“姑姑的身体还好吗?”

        “托皇上洪福,还没死。”宁纤碧这时候也看出来了,皇帝对沈家其实是从没起过半点儿猜忌之心的,因便话中带刺儿的回了一句。

        周铭瞪了她一眼,却见宁纤碧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就是这些日子,老祖宗越发沉默忧烦,民妇问她有什么心事,也不说,后来听她身边的老嬷嬷说,老祖宗虽然也生气皇上猜忌沈家,可是听说皇上缠绵病榻病入膏肓,也十分担心,晚上睡梦中还常念着皇上的小名儿。”

        周铭眼圈儿又有些红了,点头道:“朕对不起姑姑,可实在是没办法。若不是这一招,怎能让谨儿露出尾巴?将他暗中培养的势力一网打尽。”

    第四百五十二章:半是明白半糊涂

        话音落,宁纤碧还不觉着什么,沈千山却是惊呆了,他只知道朝堂震荡,却不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甚至连太子已经恢复了储君身份,开始监国都不知道。

        耳听得宁纤碧正说着大长公主抄家之后一些日常的事,皇帝又追忆着昔日大长公主和他的一些往事,小沈将军终于慢慢消化了一些信息,眼看那一老一小说的热闹,他也插不进嘴,因只好转向贝壳子,悄声问道:“怎么回事?明王爷的势力彻底完了?”

        贝壳子点点头,将这些日子来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又小声道:“太子殿下也挂念着沈阁老和将军,只是皇上严命,不敢过来。于是就有传言说沈将军被猜忌,皇上又重病,这可不正好引得金宁联军打来了呢?”

        沈千山直至此刻,才总算彻底明白皇帝走的这连环棋,不由得松了口气,忽听怀中“哇”的一声,原来却是宝宝哭了,他吓得手足无措,身子都僵硬了,如临大敌般的焦急叫道:“阿碧阿碧,怎么办?宝宝哭了,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办?”只听这话,绝没有人联想到这个人会是让鞑子闻风丧胆的沈将军,分明就是个吃软饭怕老婆啥担当都没有的软蛋嘛。

        “没事儿没事儿,大概是要尿尿。”宁纤碧连忙走过来,还不等接过宝宝,就见沈千山面色一变,然后抬头道:“尿了。”接着便见他身上白色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着尿,可怜的被儿子尿在身上的爹爹一脸无辜的看着媳妇。

        宁纤碧连忙把宝贝儿接过来,从他的小被包里取出一件小裤子给他换上,一面笑道:“宝宝如今尿尿都知道给个提示,如今是来了这里,环境陌生人也陌生,所以把这茬儿忘了,这也没什么,论理你这个当爹的,也该让孩子尿几回了。”

        给宝宝换完裤子,皇帝又抱着逗弄了一会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接着方抬头问宁纤碧道:“起名字了没有?”

        “没有,就是起了个小名儿,叫盼盼。”宁纤碧微微一笑道:“大名打算等着他爷爷回家后起呢。”

        周铭沉默了下,点头道:“是啊,沈爱卿才学渊博,定有好名儿给这孩子。说起来,朕的孙子也要出世了呢,呵呵,朕也是早就盼着含饴弄孙的日子了。”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什么含饴弄孙的时间啊。”沈千山嘿嘿一笑道,话音落,见周铭瞟了他一眼,得意笑道:“你怎么知道朕没有时间?日理万机?呵呵,难道朕就非要日理万机吗?到时候你看着,说不定你爹还没有朕清闲呢。”

        “皇上是说笑吧?别说金宁联军又卷土重来了,就是最清闲那阵儿,皇上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啊。”沈千山疑惑看着周铭,心想不会吧?难道皇上要做昏君?只顾着吃喝玩乐?

        却听周铭哈哈一笑道:“怎么是说笑?山人自有妙计,你小子到时候就看着吧。”说完站起身,对贝壳子道:“行了,出来了这一会儿,皇后在宫里替朕看顾着,还不知怎么紧张呢,咱们就回去吧。出去时你吩咐一声,让朕两位舅子也过来一趟,看看他们的侄孙和孙子。”

        说完就来到沈千山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再忍耐几天吧,日后大庆的江山和未来,就全在谦儿和你的身上了,务必要牢记这份手足之情,君臣同心,让我大庆锦绣繁华,更上一层楼。”

        话音落,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剩下沈千山和宁纤碧呆呆站在那里,直到目送着皇帝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沈千山方一把抓住了妻子衣袖,紧张道:“阿碧,你刚刚说……皇上病入膏肓是怎么回事?”

        “就是从宫里传来的信儿,说皇上缠绵病榻,这两个月都是太子监国,所以大家都说皇上病入膏肓,要不然大长公主也不会担忧的觉都睡不好,虽然心里对皇上有怨气,可老祖宗毕竟还是念着这份儿亲情的。”

        宁纤碧耐心解释,却见沈千山面色越来越苍白,喃喃道:“这么说,皇上今次过来,难道……难道真是交代后事的吗?”

        “不会吧?”宁纤碧吓了一大跳,连连摇头道:“你看看皇上刚才的步伐,多矫健啊,再说说话的时候中气也很足不是吗?怎么可能会是特意过来交代后事?”

        沈千山垂下头,默然半晌方沉声道:“阿碧,难道你没听说过回光返照这回事吗?人在死前,总会有这么个精神的阶段……”不等说完,就被妻子啐了一口,听她咬牙道:“回光返照你个头啊?那只不过是人在临死前稍微精神些而已,又不是说就起死回生了。你看见哪个临终前回光返照的人还能自己下床步履如飞谈笑自若的?”

        她这样一说,沈千山也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喃喃道:“对啊,不是回光返照,那皇上刚刚是什么意思?话音落,却见妻子向门外一努嘴,微笑道:“揣摩圣心这方面,咱们两个加一块儿再乘以十也比不上公爹,你等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沈千山回头一看,只见沈蔚沈茂正一前一后走进院门,护送他们的一小队御林军在院门外就停了脚步,显然就是要把这个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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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又过去了十天,小盼盼终于发出了两颗门牙,而上牙床的门牙也崭露头角,小家伙每天见着东西就想啃几口,好在江米条这种东西还是比较硬的,足够他磨牙用了,其他时候,诸如宁纤碧特意为他做的手指饼之类的小点心,小家伙也都是来者不拒。

        上一次去宗人府,沈茂喜欢这个孙子喜欢的什么似得,听见宁纤碧和沈千山恭请他给宝宝起名儿,老头儿想到自己这半生宦海沉浮,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着说了一句:“这世上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任他荣华富贵,位高权重,千顷良田,其实都不若平安二字,只要平安了,吃苦享乐千种滋味都可以一一体验,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孩子的大名儿就叫沈平安吧。”

        宁纤碧和沈千山都恭敬答应,宁纤碧心想我这公爹真不愧是阁老级别的人物,这世上那么多人被功利迷了眼睛,他竟能懂得‘平安是福’的道理。因实在喜欢这个名字,她知道沈家迟早还是要起来的,未来几百年不敢说,最起码只要沈家这几个男人不出意外,太子不出意外,这几十年的富贵是怎么都跑不了的,如此贵重,若能有个平和朴实的名儿,反而比那些大气的名字更适合宝宝。

        因此家里人如今多叫宝宝做“小平安”,再没人喊那个女孩儿名似得“盼盼”了。

        这一日正扶着小平安的胳膊教他在炕上走路,忽见芦花和玉儿跑进来,对宁纤碧嚷道:“奶奶,齐王爷来了,在老祖宗房里坐着呢。”

        “咦?他怎么又过来了?”

        宁纤碧觉得奇怪,忙把小平安抱着来到大长公主房间,还没进门,就听见周鑫的声音在里面道:“后来因为宁府三老太爷,她的阴谋没得逞,谁能想到她竟贼心不死,还不肯收手,到底在几年后又下毒手,这一次也险些就让她得逞了,三老太爷不是都被关起来了吗?说起来也多亏了弟妹,是了,那会儿还只是宁府六姑娘,我记得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着实沉稳,若不是弟妹,只怕太后就怎么都逃不过她的毒手了,过后父皇察觉,开始命人秘密调查。她倒精明,嗅出了味道后,立刻就布置了起来,还险些把事情引到皇后头上,幸亏父皇对皇后娘娘一直信任有加,这才没让她的奸计得逞,只是终究也有两个妃嫔做了替死鬼。如今皇后得了线索,顺藤摸瓜追查之下,竟问出这样的惊天秘密,父皇气得险些吐血,她大概也是万念俱灰,对所有罪行都供认不讳了。这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日她行事何等缜密小心,可又如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到底在今日遭了报应。”

        宁纤碧听到这里,便迈步进门,只见大长公主和薛夫人都是面色凝重,大长公主便咬牙道:“怎会有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呢?太后对她素日里也不错,怎么就不知足?不知足就罢了,这样大逆不道该千刀万剐的罪行,她也行的出来?”

        周鑫见宁纤碧进来,连忙起身,两人行礼彼此见过,宁纤碧便道:“王爷和老祖宗说的是谁?我刚刚在外面听着,怎么好像还是涉及了从前太后生死攸关的两次事情?”

        “不是那个丧尽天良的兰妃还会有谁?”不等周鑫答话,就听大长公主气呼呼道:“芍药啊,你能想到吗?这女人竟胆大包天的要去谋害太后,幸亏有你,不然那两次就真是让她得逞了,说起来,你这不止是我们家的贵人,也是太后嫂子的贵人啊。”

        宁纤碧连说不敢当,然后转头问周鑫道:“这么说,太后娘娘遇险,竟然全是她做下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恶有恶报

        “可不是?”周鑫冷笑一声道:“只恨我母妃被她花言巧语哄骗的团团转,处处替她着想。也幸亏她们对我还有点儿忌惮,不然,上一次,就是三老太爷进了监牢那一次,我记得是七八年前吧?那一次她本就是想要我母亲顶缸的,只是因为忌惮我,又知道那会儿我和千山厚密,怕节外生枝,这才找了另外两个替死鬼,难怪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她身为贵妃,却真真正正是心如蛇蝎。”

        “喂喂喂!别因为一个兰妃就把所有女人都一竿子打翻啊。”宁纤碧翻了翻白眼:“没看见这屋里坐着的除王爷之外,都是女人吗?”

        周鑫咳了一声,无奈笑道:“都这会儿了,你就是不厉害,也没人敢欺负上门了,怎么嘴巴还是这么刁啊?难道你去见千山,也是这样得理不让的?”

        宁纤碧冷哼一声道:“我和千山当然不会这么说话。好了,少说闲话,既然皇后娘娘查了出来,那兰妃如今怎么样了?最次也要被关进冷宫里吧?”

        “关进冷宫?我真是不明白你,不该仁慈的时候你倒妇人之仁起来了。”却听周鑫冷笑一声道:“父皇气得都差点儿吐血了,你想想,若不是你和三老太爷,太后早就不在了,你说父皇怎么可能只把她关进冷宫了事?”

        “那是赐死?”宁纤碧心里有些沉重,不过却也没什么哀痛。周鑫说的没错,兰妃犯下如此大罪,怎么可能关进冷宫了事?她只是叹息,明明也是个花容月貌聪慧无比的女子,为什么就偏偏生了这样一副狠毒心肠呢?以至于到最后,终究还是落得这么个害人不成终害己的下场。

        “赐死,抄家。”

        却听周鑫淡淡说了一句,宁纤碧听得身上就是一哆嗦,知道兰妃的家族这一次是完了,彻底完了。回想起就在几个月前,那兰家人还是得意洋洋仗势横行,谁知那场繁华不过就是聚沙成塔,如今风向变了,转眼间就吹散了,她心里也不由得兴起了几丝兴亡之感。

        “谋害太后的大罪过,哪里只是死她一个人就够的呢?当年凡是参与此事的,不管如今是否悔改,恐怕也逃不过去。”却听大长公主慢悠悠道:“她其实也该庆幸了,到底是皇上妃子,又育有皇子,不然,一个灭族是免不了的。”

        周鑫点头道:“可不是这样说的?老六的王爷头衔也没了,贬为庶民,圈禁宗人府,这还是因为他没有参与谋害太后。只是姑奶奶您想啊,他就算没参与,谁敢说他不知情?更何况,就算参与了,有他母亲一力承担着,他又毕竟是父皇的儿子,要不是这样,恐怕也难逃一死的。那兰家人,轰轰烈烈一场,转头就成空,如今男人都被下监了,要发配去边塞苦寒之地为奴,女人们也都被发卖或是进了教坊司,想也知道,怎么也落不了好的。”

        大长公主点点头,众人又唏嘘了一回,忽听薛夫人道:“这么说来,当日也是咱们考虑的不周到,若是思虑的细密些,想一想皇上这些所作所为,也该知道这里面定然有说法的,偏偏就没细想。”她们如今已经知道沈家父子定然会回来,只是要耐心再等些日子而已,所以薛夫人才有这话。

        周鑫笑道:“正是呢,不过幸亏是大家都没有思虑细密,不然的话,就凭兰妃和老六的聪慧,未必看不出这里猫腻,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呢,父皇又哪能一举就铲除了他们的势力?”说到此处,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宁纤碧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宁纤碧却只当没看见。

        周鑫身上还有差事,不过是过来告诉沈家人这个消息罢了,因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又看着宁纤碧道:“太后老人家许是经历了这连番的事,身子总是发虚,父皇焦急得很,昨儿还特意嘱咐我,说要是你能做出什么强身健体的药来,务必要做些。”

        宁纤碧送他出门,一面叹气道:“我只是个做药的,又不是神仙,太后的身子,毕竟经过那么两次伤害,能支撑到今日已经不易了,这是在皇家,若是在民间,哪里还能支持到这时候?如今她老人家的症状也是有些虚不受补,还不能吃太多的补品,着实不好弄啊。”

        周鑫道:“御医们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才想着,你看看能不能做出那种温补的药来,慢慢儿补着。”

        宁纤碧心想再怎么补也不能长生不老,太后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因无奈道:“温补的药又不是没有,非得我来做吗?太后现在吃着的几味,我和三爷爷也说过了,算是不错的。”

        周鑫笑道:“这不是太后就信服你的药吗?也不知是你的药确实好,还是老人家心里就认定了你,非说吃你的药就舒服些。你再做点药,也不用比现在那些药强,只说是你研究出来的,她老人家吃了保管就说好。”

        宁纤碧心里一动,暗道莫非太后她老人家竟然也有这种心理暗示?若真是这样,那或许还真会有点儿作用。因想了想,便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再做几味补药出来就是。”

        周鑫笑道:“到底是被人誉为‘药仙子’的沈夫人,听听这话,别人做药,能做出一味已是难得,你张嘴就说要做几味,啧啧,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究竟还装着多少药的方子。”

        宁纤碧笑道:“装着多少你也拿不去,趁早儿别肖想了。”

        周鑫一摊手道:“那是,就是能拿得来我也不敢啊,千山可是要出来了,我要是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拿过来,好家伙,那厮还不得找我拼命啊?可不指望着他到那个时候还认得我这个兄弟。”

        宁纤碧挑眉道:“王爷既知道,就少来惹我啊。”说完却听周鑫冷笑道:“阿弥陀佛,可千万别这么夸奖我,招惹你?我哪有这胆子啊?你不来惹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大门口,只见远处一匹马疾驰过来,风中传来蒋诤的大呼小叫:“你这畜生,以为我不会驯马吗?哈哈哈,怎么样?这下服了吧?还想吓唬我?还想把我掀下去?告诉你,就是你主人,见了我也要客气些,你就敢和我使脾气?嗯?怕了吧哈哈哈……”

        宁纤碧扭头看着周鑫,就见齐王爷脑袋上的黑线都够下两锅面条了,她不由得莞尔一笑,轻声道:“俗语说,笑一笑十年少,太后老人家每日闷在宫里,也没什么乐趣,王爷若是舍得,该让蒋诤也时常去太后娘娘面前逗逗趣儿,太后心情舒畅,保管身子也轻松了。另外,让娘娘闲暇时,也在屋里多走动走动,多点体力,就能多一分抵抗病症的力气。”

        周鑫嘴角抽了抽,眼睛看着从自己心爱坐骑上飞身而下的蒋诤,眼见那货为了表现潇洒,却差点儿摔了个跟头,他的嘴角又抽搐了好几下,喃喃道:“你确定这家伙去太后面前能逗趣儿吗?别再逗不成趣儿,把太后给气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我现在一天都不知道要被他气得多少次肝儿疼呢。”

        “你再怎么气得肝儿疼,还是把他留在府里。”宁纤碧淡淡一笑,也不看周鑫:“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话音落,就见蒋诤已经走到面前,对周鑫道:“快点回去吧,太子到处派人找你呢,不知道有什么事。”

        周鑫点点头,又向宁纤碧告辞,这才和蒋诤一起离去。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宁纤碧缓缓吐出一口气:还不错,周鑫是个重情义的,所以如今也自有他的好结果。容妃虽让人做了枪,好在她有这么个好儿子,不然的话,只怕这会儿皇帝也绝饶不了她吧?太子如今倚重信任周鑫,将来这位王爷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嗯,故事就要这样才有意思嘛,好人都有好报,恶人自有恶报,这样才好看。

        抬头看天,只见刚刚还有些阴沉的天空这会儿却是乌云散去,露出大片的湛蓝,她痴痴凝望着,忽地自言自语道:“一切都很好,千山,就只有你了,我和宝宝都等着你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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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自二十一岁即位,受命于天,此后勤恳政事,日理万机,至今已三十余载矣,近诸病缠身,精神渐觉不济。金宁联军又在北犯边,为使江山永固,朕早有禅位之念,太子聪慧仁慈……”

        一道旨意,瞬间就在整个大庆朝掀起了狂风暴雨。人人都只当是皇帝重病,自知不久于人世,所以才在金宁联军侵犯边境的时候禅位于太子,想到这位皇帝的勤恳圣名,一时间百姓无不担忧哭泣,许多人都在家中为皇帝立了长生牌位,祈祷着皇帝能够康复。毕竟不是驾崩,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嘛,皇上如今还不到六十,病忽然就好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此时,掀起轩然大波的皇帝周铭,却如同一个小孩子般满脸兴奋的往坤宁宫而去,一进屋,见宫女们都在打扫收拾,他四处找了一圈儿,便问其中一个宫女道:“皇后还没回来吗?”

    第四百五十四章:新皇登基

        那个宫女看着皇帝,无语良久,才终于想起行礼,接着无奈道:“是,皇上,皇后娘娘还在新皇的登基大典上,并没有回来,奴婢想着,最起码也要晚上大宴百官之后才能回来了。皇上要不就先在这里歇歇?”

        “要等到晚上啊?”皇帝皱了皱眉头:“唔,派个人过去,就说朕病势又沉重了,让皇后赶紧回来。”

        “皇上,皇上就等等吧。太子的登基大典,皇上不出席,总也要皇后娘娘出席啊。”贝壳子看着那小宫女惊恐的模样,连忙上前劝了一句。

        别说小宫女想哭,就连他这个跟在皇帝身边三十多年的老家伙都想哭了好不好?谁能想到皇帝一朝禅位给太子后,会变成这个样儿呢?行事那个随心所欲啊,就别提了,简直都让贝壳子怀疑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这要是当皇帝时就这么个性子,大庆朝早就玩完了吧。

        周铭叹了口气,点点头不耐烦道:“好吧好吧,就等等吧,真是的,宫里规矩就是多,朕要和皇后商量商量,得赶紧出宫去走走才行。”

        贝壳子斜睨着他,暗道宫里规矩多,您老可也住了几十年,怎么这会儿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似的?再说了,您老就没有一点儿大权旁落的失落吗?好吧,奴才知道您老人家是想放开心怀,过一过浮生百日闲的日子,但是……这,这皇位都给了太子,您……您真的就没有一点儿失落心酸滋味?那可是天下至高的皇权啊,要是这么容易放得下,怎么从前从没听说过哪个皇帝会提前禅位给儿子的?

        正想着,就见周铭仰面倒在床上,看着床帐顶微微叹气道:“唉,不能再叫朕皇上,也不能叫皇后了,从今天起,我是太上皇,她是皇太后,呵呵。这两个称呼怎么听着就这么不顺耳呢?”

        贝壳子呼出一口气,暗道还好,主子还是正常的,这不失落就来了吗?于是连忙赔笑道:“皇上这是突然间发现不做皇帝了,大概有点失落,太上皇皇太后其实也是这天下至高的皇权,听常了就顺耳了。”

        周铭看了他一眼,忽然呵呵一笑,轻轻踢了贝壳子一脚,淡淡道:“你以为朕是恋栈那个位子?真小人之心也。朕在那个位子上,做了三十多年发号施令的木偶,因为是皇帝,就不得不注意天子龙威,因为是皇帝,就不得不平衡后宫,因为是皇帝,妈的落个雷劈座宫殿,朕都要下道罪己诏来安抚民心,老天爷干的事儿,都得朕来背黑锅。你说,这当皇帝很有趣吗?朕才不是想着那个位子呢,朕只是觉得,这两个称呼无端端的就把人给叫老了,朕还不到六十啊,得,成太上皇了,这怎么听怎么都觉着是‘老不死’的另一种称呼,你说是不是?”

        “扑哧”一声,贝壳子忍不住就笑出声来,接着苦着脸跪下道:“皇上,哦不,太上皇啊,您可别逗奴才了,奴才这如今不做大内总管了,忽然就觉着自己这定力还真是不怎么样,这……这动不动儿就笑出声来,可是君前失仪的大罪过啊。”

        “哈哈哈哈……”周铭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接着起身拽起贝壳子,拍拍他肩膀笑道:“放心,朕和谦儿说一声,日后要是你在他面前笑出声来,不治你的君前失仪之罪就是。”说到这里,他又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嗯,其实不用说也可以,谦儿那个性子,哪里比得上朕有趣?他才说不出这样的笑话呢。”

        贝壳子擦了擦头上冷汗,心想好嘛,我这伺候皇上三十多年的老人了,皇上什么样子没见过?到老了,竟然要重新适应这个主子了,难道人不做皇帝,就能连性格都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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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坐在这个位子上了。

        周谦缓缓坐在那张代表着至高皇权的龙椅上,睥睨着下面山呼万岁的百官,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耳边响起父皇语重心长的话语:“儿啊,做皇帝,不仅仅是拥有至高无上的生杀之权,极尽奢华的享受之乐,他肩上的责任更是重逾千斤,朕把整个大庆天下交给你,你必要让大庆更加繁荣昌盛,到时候九泉之下,我们父子两个才能在列祖列宗面前抬头挺胸啊。”

        父皇,您放心。儿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和信任,绝不会辜负您费尽苦心为儿铺平的这一条锦绣大道。大庆朝的江山,在儿手中一定会繁荣锦绣,百年之后,儿和您一起昂首挺胸的去见列祖列宗。

        坐在龙椅上,周谦慢慢握紧了拳头,此时祭天和祭祖的仪式已毕,按照程序来说,便该是册封六宫,毫无疑问,太子妃为皇后,这也不出大臣们的意料,太子妃不但身份在那里,又生了皇子,就是在太子心中,她也是对方心爱的女人,皇后位子不给她还会给谁啊?

        然而让大臣们出乎意料的是:紧接着太子府的良娣宁纤眉竟然被封为贵妃。这女子是谁?大臣们一时间都没了印象,但是旋即就有人提供了小道消息,那女孩儿的父亲是一个闲散侯爷,但架不住人家的三叔厉害啊,那可是太上皇当日扫平明王势力最倚重的人,也是在太子最困顿时候冒死力谏恢复废太子身份的人,绝对是皇帝左膀右臂级别的人物啊,人家的侄女儿封个贵妃也不稀奇呢。

        因为宁纤眉的身份,朝臣们都小声议论纷纷。接下来又封了两个嫔,一个贵人。太子的女人不多,封了这么五个也就完事儿了。剩下的还要靠选秀来填充后宫,不过想到这位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大臣们深深觉着这选秀还不知得猴年马月才能举行呢,或许只要能够举行,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再接下来,便是封赏百官。新皇登基,这施恩一定是必须的程序。不但百官,勋贵们也都会各有封赏,好的或许会再进一级,一般的也会多赏赐些珍宝古玩,或是直接加食俸之类的。

        进行到这一环节,朝堂上陡然又寂静无声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偷偷看龙座上的太子,大家关心的都是同一件事:沈家究竟会怎样?沈茂究竟会怎样?沈千山究竟会怎样?

        原本明王势力被扫平后,所有人都觉着沈家是要东山再起了。谁知却一等好几个月没动静,因此人们又说皇帝这是猜忌沈家,生怕沈茂沈千山父子功高震主呢。

        可没想到紧接着波澜又起,皇帝竟这么快就病了,还宣布禅位于太子,当然,现在也有一些心腹大臣知道皇上根本没病,就是要禅位而已。如此一来,新皇对沈家的态度究竟会如何?自然就成了大家最关心的事。谁不知道沈家是太子最坚定的支持者,又是太子的外祖家,太子如今终于大权在握了,他是会立刻起复沈家呢?还是借着太上皇还在的名义继续晾着沈家,不让他们重新回到朝堂功高震主呢?

        答案很快揭晓:沈蔚恢复亲王头衔,其妻唐氏复王妃头衔,沈千山仍为亲王世子,沈千城封为一等寿宁伯,沈千越封云中骑都尉,沈璧珍封为云宁郡主,宁纤碧封世子妃。沈茂官复原职加太子太保,其妻薛氏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连串的封赏何止是起复那么简单?根本就是锦上添花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能站在这里的官儿又有哪个是吃素的?一听这命令,心里就明镜儿似的了:看来太上皇并非是猜忌沈家才不肯起复,而是要把这份隆恩给新皇,让沈家从此后对新皇更加的死心塌地啊。话说皇上我们都知道太上皇的意思了,也知道您对沈家的爱护和感激,但您这种封法儿真的好吗?一家子出了两个爵位一个世子,就算那个云中骑都尉是闲职吧,那也算是高官啊,您要不要这么高调的封赏外戚?到时候就不怕外戚专权吗?唔,好吧,在沈家这一代,估计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了。

        之后其他的封赏周谦也没听进耳朵去,他只是很仔细的听了对沈家的封赏,虽然那道旨意是他亲自一笔一划写下的,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但他还是要听一听,听一听在这大庆天空下回荡着的对沈家的封赏之语,他忽然很想两个舅舅和千山现在就出现自己面前,那样他就可以抑制着激动,对他们说一句:舅舅,千山,咱们……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旨意很快就传到了沈家,是周鑫亲自来宣的旨,带着一大队御林军,这一次却不是来抄家,而是来帮着搬家的。

        “我说齐王爷,您也太高看我们了吧?带着这么多人来,哪有那么多东西可搬的?”宁纤碧无语的看着几百个御林军利索的往车上装着东西,一边道:“再说我们还要等公爹和王爷还有千山回来,都说好了,要在这里再住几天的。原本我还想着,这就是我们日后发展的根基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归来

        “这是皇上的旨意。”周鑫笑得牲畜无害:“有意见你可以去找皇上说。”

        “我不去找皇上,我去找我二姐姐,你刚才不是说她封了贵妃吗?封了贵妃也是我二姐姐,我去找二姐姐告状。”宁纤碧哼了一声,忽听门外马蹄声响,接着那个刻骨铭心的熟悉声音响起:“祖母,母亲,阿碧,我回来了,我和爹爹大伯回来了。”

        “千山?”

        宁纤碧猛然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外,就见沈千山穿着的还是那套在宗人府里的衣服,飞一般奔进来,看都没看旁边的周鑫一眼,便扑到宁纤碧面前,一把将她和小平安都抱了起来,就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

        周鑫脸都绿了:好吧,他知道最开始自己也不是很地道,可那会儿兄弟俩不是反目成仇了吗?后来自己也没成仇到底啊,那周谨来闹事儿的时候,不是自己,沈家就能这么容易平安的过那一劫?你如今回来了,我和你媳妇站一块儿呢,就先奔着你媳妇去了,好歹和我打声招呼啊。就算不打招呼,给个眼神儿也成,你这般将我视作无物是什么意思呢?忘了那会儿你装肚子疼让洛王来找我替你看家护院了?妈的,有这么过河拆桥的吗?你要真是重色轻兄也就罢了,啊不对,什么叫罢了?是不是真的重色轻兄,我这么大一个人,又是你的兄长,你敢装看不见都是不对。

        周鑫气呼呼的想着,忽听耳边一个温雅声音道:“齐王爷。”他只以为是下人们来聒噪,眼睛紧紧盯着那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一面挥手道:“去去去,没看见爷烦着呢?都被人当影子了,有什么话等会儿……啊,舅舅。”

        这一边说着,眼角余光终于瞟了一眼,才发现站在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蔚和沈茂哥俩儿,周鑫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不但把话吞下去了,吃人目光也赶紧从沈千山身上收回来,恭恭敬敬给沈蔚沈茂见礼,没办法,别看他是皇子,可这俩人一则是长辈,二则他不过是个郡王,沈蔚却是堂堂亲王,自己先行礼也是应该的。

        沈蔚沈茂哈哈一笑,沈茂便打趣道:“哎呀我还从没看过齐王爷如此恭谨知礼的时候儿呢,如今竟见着了,也算是开了眼界。”

        周鑫暗暗翻了个白眼,抬起头道:“二舅舅,怎么你在宗人府圈禁了一年,头脑还是这么清醒啊?我还以为你总被关着,脑子都被关糊涂了呢。还为你能不能胜任阁臣的职位担心,如今看来,外甥算是白担心了。”

        沈茂哈哈一笑,忽听沈千山的声音响起道:“什么意思?四皇兄敢情你还嫌关我爹爹日子不够?怎么说话呢?”

        “都是跟你媳妇学的,你要算账就去找她。”周鑫斜睨着沈千山:“怎么?这会儿看见我了?知道我是四皇兄了?看你刚刚飞奔进来那个劲儿,眼里就你老婆儿子,把我当影子是不是?”

        “不是。”沈千山摇摇头,咳了一声笑道:“我压根儿连四皇兄的影子都没看见,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周鑫气得不行,恨不能一脚把这家伙给踢出大门去,可人家爹就在这儿看着呢,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不是?因只好气呼呼道:“不用你猖狂,我看你日后有没有求我的时候儿?”

        几个人正说话,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只见沈千城沈千越飞奔过来,看见沈蔚都激动喊爹,又给二老行礼,又抱着沈千山大哭大笑。这里宁彻宣也走了过来,也是见了礼,方疑惑看向宁纤碧道:“姐姐姐夫和亲家老爷怎么不进门?大长公主和太太们大概都得到信儿了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宁纤碧还不等说话,周鑫便连忙道:“正是正是,姑奶奶她们虽已经听了旨意,可还不知道舅舅们和千山回来呢,快回后院拜见。”说完又指挥着那些御林军道:“动作都快着点儿,把东西搬完了,就先拉到亲王府去,把亲王府各处封条先都处理了,下剩地方等她们自己收拾,对了,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奴仆都到没到?到了的话先让她们去亲王府呆着,等候分派差遣。”

        御林军们齐齐答应一声,沈蔚沈茂疑惑看着,连忙细问端的,待听说是要回亲王府居住,便都叹气道:“我们在宗人府还想着,出来也和母亲妻儿们过一过这平民百姓的日子,谁知王爷竟是这么急就过来搬东西了?。”

        “这别找我。”周鑫连忙把责任往外推:“都是皇兄的主意,依照皇兄的心思,就打算尽速从事,最好别让舅舅们和千山看见沈家住在这样普通院子里,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大概也是高兴糊涂了,既抱着这样想法,就该多关舅舅们一天,他又这么快派人去宣旨把你们放出来,可不就赶上了呢。话说是谁给你们带的路啊?”

        沈千山笑道:“宗人府里也有人知道沈家住处的,所以找了两个人带我们过来。”一边说着,已经是来到后院,彼时大长公主唐王妃和薛夫人等刚刚得到信儿,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他们这一群人,两下凝望一番,人人都是泪如泉涌。

        沈蔚和沈茂抢上前去,在大长公主面前跪下,痛哭道:“儿子不孝,让母亲如此年迈,还要为儿子担心,母亲一向安好?儿子在宗人府中,无一日不记挂母亲,唯恐母亲忧愁成疾,则儿子罪过万死难辞。”

        大长公主擦擦眼泪,拄着拐杖亲自上前扶起哥俩,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两个儿子如今也是老了,头发都是星星点点的斑白,只是还好,还都活着,精神也都挺好,这就是万幸。老太太一边想着,便搂着两个儿子大哭起来。

        接着又和唐王妃薛夫人相见,沈千山也上前拜见母亲和大伯娘,不免又是一番涕泪交加抱头痛哭。小平安在宁纤碧怀里,不解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一张小嘴,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却是半个眼泪儿也没掉,只在那儿干嚎。

        让这小家伙一搅局,大家总算都住了哭声,向这边看过来,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唐王妃沈蔚沈茂沈千山都聚了过来,紧张问宁纤碧道:“怎么了怎么了?宝贝儿怎么哭了?”

        宁纤碧也不明就里,上下查看了一遍,都挺妥当的啊。再看看小平安的小脸蛋儿,连泪花儿都不见,她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大概是看着大家都哭,小家伙以为这是什么必须的仪式,所以也要跟着嚎几声,没看眼泪儿都没掉吗?”

        大家一愣,接着便齐齐哄笑起来。小平安停了哭声,傻傻看着眼前这些人,周鑫在旁边忍不住笑道:“行了行了,看看你们把孩子难为的,小东西肯定在心里想,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是哭还是笑呢,我要怎么办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而似乎是为了证明周鑫的话一般,小平安在茫然四顾看了一圈之后,果然也咧开小嘴,跟着咯咯咯笑起来。

        众人越发笑得厉害,沈璧珍倚着轻怜,直叫给揉揉肚子,一边喘着气道:“哎哟我不行了,这……这小鬼灵精……哈哈哈……不行了……我……我笑得肠子都要断了。”

        一边说笑着,便重新进屋。待众人都进去了,独独沈璧珍留在最后,看着同样没进屋的宁彻宣笑道:“我们要搬回亲王府了,你是不是也要回候府?”

        宁彻宣点点头,忽然目光落在沈璧珍头上那支步摇上,喃喃道:“这步摇到底不是好材质的,看里面的铜锈都露出来了,鎏金的首饰,果然戴不长久。”

        沈璧珍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宁彻宣的意思,因左右望望无人,便将步摇从头上拔下来。

        宁彻宣心中一紧,只以为对方是要把步摇还给自己,却见沈璧珍在步摇上珍惜的抚摸了几下,感叹道:“是啊,所以我最近都不舍得戴,唯恐戴坏了。好在步摇虽是鎏金的,人却是真金。”她说完,抬头看着宁彻宣,忽的红着脸小声道:“将来……下聘之日,你……你可愿……可愿再送我一支真金的步摇?”

        宁彻宣只觉着心都要跳出腔子,呐呐道:“可是……可是你现在是郡主……”

        “郡主又如何?公主难道就没有找平民做驸马的吗?”沈璧珍抬起头,目光坚定道:“你们家固然不嫌贫爱富,我爹娘却也不是得势猖狂的。还是说,你是要让我们家做背信弃义的小人?”说到后来,一双杏眼都微微瞪圆了。

        “不,自然不是。”宁彻宣放下心来,长长舒出一口气,轻声道:“既是五姐姐喜欢,来日下聘,我定会再送一对真金的步摇给你。”

        沈璧珍脸一红,不自禁就垂下头去,小声道:“记着你今日的话,不然……不然我饶不了你。”话音落,也不等宁彻宣再说话,便扭头跑进屋里。

    第四百五十六章:大发雌威

        沈家搬回亲王府的消息瞬间传遍京城,直到此时,那些官员们才猛然想起:似乎是从沈家被抄那天起,这亲王府皇帝就以“留着有别的用处”为由,一直封存不动的。那时他们还疑惑,心想有什么别的用处呢?是为了赏人吗?赏人好像也不用封存不动吧?如今才彻底明白,哪有什么别的用处啊?这亲王府封存不动,分明就是等着它原来的主人归来继续居住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让不少官员肠子都悔青了,暗道自己若是能早些参详透这一层,是不是也不会倒向明王爷?如今那平步青云受重用的臣子里,也该会有自己一席之地。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这种后知后觉完全帮不到他们什么,只能在家捶胸顿足徒叹奈何。

        沈家搬回来,周谦也是知道当日抄家时大部分下人都散去了,因此特意赏了一些下人过来。打击明王势力之后,有一些官员家被抄了,亲属都被发卖或是定罪,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婢仆却是重新编排了,赏赐给一些有功劳的臣子们为奴。沈家深受隆恩,得了十六房婢仆,加起来竟超过二百人。

        这些婢仆也就罢了,又有原先因为亲王府被抄给离开的下人,此时也都从四面八方赶来,要求重新为奴的。因卖身契都还在唐王妃处封存着,只是这当中也有不同:有些下人是在半途就溜走了,有些则是当日无奈之下不得不离去的,还有一些,是表明要和主子同甘共苦,却因为沈家当日养不起,所以含泪被劝走的。那些半途溜走的见利忘义之徒,亲王府自然不会再用。而这些无奈之下离去的,如今亲王府起复了,只要对方想回来,自然都是要留用的,原本也就是他们最熟悉亲王府的活计,干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重回亲王府,顿时离庶民百姓的日子又是天高地远了,只是经此一事,人人的心态都好了不少,那些骄纵的,纨绔的,愿意斗心机的,在经过这一场难处后,都改了性子,这倒是个好事儿,宁纤碧私下里觉着,这大概就是上天对沈家无辜遭难的一种补偿了。

        回来之后的事情千头万绪,也不用提。宁纤碧脚不沾地的忙了三天,别说研究药物了,药坊和百草阁那边的事情都没有一丝儿时间过问。也不止是她,唐王妃,薛夫人,孙氏卢氏,沈璧珍等都忙的人仰马翻。

        郑黎如今成了王府的护院头儿,沈家感激他当日不离不弃的行为,也不用他为奴,轻怜也得了自己的卖身契,却仍是以管事媳妇的身份在宁纤碧身边帮忙,不然的话,宁纤碧更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样子。

        沈茂重新成为阁臣之首,当日只不过是偶然提拔的宁世泊也已经成为六部尚书中地位最高最重的吏部尚书,更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然而即便如此,大庆朝新旧两位皇帝交替,明王一些残余势力还要继续清扫。上至新皇周谦,下到刀笔小吏,也都是忙碌不停。

        如此日夜忙碌,总算在十来天后,一切方慢慢上了正轨。说起来,沈千山这能者多劳的倒霉忙碌命,竟是只在亲王府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上朝,和皇帝密议了两个时辰之后,他就直奔郊外,一直到十几天后,才终于满身疲惫的赶了回来。

        “累死我了,海棠,山茶,快拿毛巾来洗脸,还有,吩咐人给我预备热水,我要沐浴,不然就这个模样儿,你们奶奶回来了,非把我踹出去不可。”

        一回到凝碧院,沈千山便大呼小叫起来。忽听屋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道:“还海棠山茶呢?人家两个早嫁给付明清了,海棠如今都有了身孕。”

        “咦?阿碧你怎么会在?”

        沈千山走进来,只见宁纤碧穿着一件家常的软缎衣服,头发还是半干的,也不挽髻,瀑布似得披在背上,看见他进来,便伸了个懒腰道:“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是凝碧院,是我的地盘。”

        沈千山笑着来到榻上坐下,笑道:“我不是说这个,只是想着这会儿你不该正是忙的时候儿吗?怎么倒躲在这里享清闲?”

        “你个没良心的。”宁纤碧坐起身,一脸悲愤看着沈千山:“我都忙十几天了,还让我忙,你想累死我啊?”

        沈千山也叹了口气,摊手道:“就你累啊?你也看看你夫君我,都快累成烂泥了。”话音落,见芦花领着几个小丫头捧了洗漱等物进来,玉儿则是捧着茶盘,他连忙洗了脸,这才长出口气道:“天爷,总算是活过来了,这十几天把我忙的,还以为没法活着见你们了。”

        “至于吗?皇上让你干什么去了?公爹是阁臣,大庆朝又是新旧交替之际,忙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你怎么又忙碌起来?”宁纤碧疑惑的问,不过还不等沈千山回答,她便明白过来了,瞪大眼睛道:“不是吧?皇上命你整军吗?这是……又要出征了?”

        沈千山点点头,问了芦花热水安排好没有,听说已经有小厮往这边抬了,他才转回头对宁纤碧道:“做准备呢,这一年多,因为皇上对明王爷势力的注重,所以军方这面明显放松了不少,所以如今我这刚放出来,太子哥哥……”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自嘲一笑,轻声道:“该叫皇上了,所以皇上就命我立刻去整顿京畿大营,这之后还要陆续召来各地驻军,边关那边,因为之前皇上重病和如今新皇登基的消息,金宁联军必然会在这混乱形势下长驱直入,所以江老元帅这一次的主要任务就是诱敌深入,等到他们深入大庆之后,再一网打尽。估计这个过程怎么着也要两三个月,所以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京城陪阿碧。”

        “你确定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是在家里陪我,而不是在郊外京畿大营忙碌?”宁纤碧翻了个白眼,仰面又倒在床上,不等沈千山说话便笑道:“不过也没什么,你去忙吧,反正出征之后咱们就见面了。”

        “这一次可不行,你不能随我出征了。”

        却听沈千山沉声道,宁纤碧忙又坐起来,恼怒道:“怎么了?最难熬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这一回怎么不许我陪你去了?”

        沈千山苦笑道:“阿碧,如今可不是就咱们夫妻两个,能任性妄为。你要是随我上战场,小平安怎么办?他爹娘一下子都离开了,孩子心里会多失望啊?还是说,你打算让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去战场上体验?我当日上战场,那也是在十岁的时候儿。咱们儿子是肯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但也不用在这种地方吧?还有啊,当日咱们上战场时,家里一切有你那好妹妹打理着,不管她是弄权也好跋扈也罢,她总算是把二房这一摊儿给拿起来了吧?如今她不在了,你不管家谁来管家?太太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太于这些不太上心在意的,不然当日也不会把管家之权交给你那妹妹。至于说将士们,你也放心好了,当日的那些抗菌药物,如今也能大量生产了,我们随身带着药物就好,用不着你在战地上现做,心肺复苏术也有不少军医都学会了。”

        宁纤碧目瞪口呆,听沈千山的话,这一次自己竟然真的是再没有上战场的理由了,当下她不由一下子又软倒下去,带着哭腔道:“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我想白妹妹了,从十几天前就想了。要是她这会儿还在,经历着这样重回云端的过程,肯定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啊,就算是一直忙到现在,也根本不会喊苦喊累吧?啊啊啊,我其实也不是很耐烦管家啊。”

        沈千山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抚着她的脸蛋,笑道:“那也没办法,从此之后,这家里就要你一肩挑了。还是说,你要让白采芝回来?那她肯定是巴不得的,李家如今的境况,不用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不过呢,你就死心了吧,别说我容不下她,就是老爷太太,王爷王妃,还有老祖宗,也都断断容不下这样利欲熏心的女人,所以你死了心吧。”

        宁纤碧鼓着腮帮子瞪沈千山,脸上就差没写“我很生气”这四个字儿了:“拜托,我也只是这样说说而已,你用不着给我上课吧?人生已经很艰难了,就不要把什么事都给拆穿了好吗?很伤心的知不知道?”

        “哈哈哈……”沈千山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边在宁纤碧小巧的鼻头上刮了一下:“这就算是很艰难的吗?如今亲王府刚搬回来,宫里也有一阵子要忙的,所以还没什么接触。等到稍微有了闲工夫啊,估摸着宫里贵妃也好,皇后也好,宣召的旨意就要到了。”

        “啊啊啊,不要说了,听着都觉得头痛。”宁纤碧用手捂住耳朵,却见沈千山又掰起手指头细数道:“嗯,也不仅仅是这些,宣哥儿要下聘了吧?他和五妹妹的婚事你这无论是做姐姐还是做嫂子,都得管到底啊。还有……”

        “你赶紧给我去洗澡。”

        宁纤碧大怒:这混蛋,风尘仆仆回来一趟,不但没有半句甜言蜜语,反而说的全是让自己烦心的话,如此夫君要他何用?干脆一脚踹下去。

    第四百五十七章:异想天开

        “娘娘……娘娘……”

        却不料沈千山刚被妻子踹下,这一幕就被芦花抱进来的小平安看在眼中,小家伙本来是过来报喜的,听芦花说自己的第五颗牙冒头了,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却依稀记得每次发牙时娘亲好像都很高兴,也给自己做好吃的。所以迫不及待就要过来,因为走得还不稳当,才被芦花抱着进来。

        当下看到这景象,芦花尴尬的就要退出去,却听怀里的小家伙喊起来:“娘娘打的的……娘娘打的的,娘娘不好”一面说着,就朝沈千山伸开小胳膊。

        “好啊你个小东西,我喂了你这么长时间,你爹才和你见了几面?如今连爹爹俩字儿都叫不清楚呢,就给我向着他了?”宁纤碧跳下床,却见沈千山一把抱过儿子,假装紧张道:“不好了儿子,你娘要河东狮吼了,走,爹爹赶紧带你去洗澡,等洗完澡,你娘就该消气了。”

        一边说着,爷俩一溜烟儿跑了,直出到房外,小平安那咯咯咯的笑声还传进屋里。宁纤碧也忍不住好笑,复又慢慢躺在床上,闭了眼睛,只觉心情宁静幸福,虽然总还有些许不如意,例如日后自己就要管起这二房的事,例如丈夫没多久就又要出征,自己还不能和他一起去。然而比起上一世,这一世真是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夜夫妻两个自有无尽恩爱,依照沈千山想法,这一别经年,转瞬又要分别,只恨不能将这一夜尽付了云雨才好,奈何神倦身疲,宁纤碧这些日子也累坏了,因此欢爱一番,不到三更时分,便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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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平地起,几家流落在街头。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团圆聚,几家流落在街头……”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大街上行人如织,个个都是神色匆匆,忙碌奔波了一天,哪有人不盼着归家?因此虽然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小女孩儿窝在墙边角落里唱着小曲儿,却也没有多少人肯向他们看一眼,更不用提上前听曲儿赏钱。

        小女孩儿嗓音十分婉转动听,只是翻来覆去就唱着这么一首曲子,许是唱的时间长了,因此嗓音有些哑,她有些怯怯的看着来往行人。而老头儿面容则是古井不波,只拉着那把破旧二胡,由他眼睛的呆滞目光,可以推测这该是个盲人。

        “奶奶,咱们回去吧。再晚了爷又要恼了。”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也不看那里一眼,香桐和香药此时便扶着白采芝小声劝了一句,却见主子看着那小女孩儿怔怔流下泪来,喃喃道:“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回去?回去做什么?挨打骂吗?我们如今的境况,和流落街头又有什么两样?还不如流落街头自在一些呢。”

        香药也垂泪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奶奶就忍耐些吧,爷又不肯写休书,定要将奶奶拘在手里,何况太太也在那家里,若是不回去,咱们即便能走,太太又往哪里去?”

        白采芝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下,喃喃道:“我当日,是要和母亲一起出来享荣华富贵的,却不料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回去也难见母亲……”不等哭完,忽见一辆马车在那一老一小面前停下,接着从车里出来一个苗条少妇,只见其身穿白底绣着芙蓉缠枝图案的华贵薄缎衣裳,头挽高髻,上面虽只插着两只珠钗一簇金花,观其造型却是不俗。

        “这是哪位少奶奶竟在这个时候儿出来?奇怪,看那背影有些眼熟啊。”香桐看了香药一眼说道,忽觉身旁主子身形一震,她连忙看向白采芝,就见对方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连身子都抖颤了。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香桐香药吓了一大跳,连忙询问,却见白采芝也不答话,甩脱她们两个便紧走几步到了近前,两个丫头也忙跟上去,到这里却能清清楚楚听见这少妇和那老人的对话了。原来却是问老人和小女孩的年纪家世。

        及至此时,香桐香药也终于听清了这人的声音,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采芝会是这么个神情了,哪里是什么奶奶?分明是沈千山从前的小妾轻怜,听说她后来被宁纤碧做主嫁给了郑瘸子,奶奶为此还很是嘲笑了一番那个女人的狠辣虚伪,却不料今日相见,这轻怜竟是打扮的和富家少奶奶一般,还坐着这样华丽的马车,那郑黎不过是个瘸子,倒是从哪里能挣出这样一番气派?想来还是靠着沈家,所以沈家恢复了亲王府的头衔后,他们这鸡犬也跟着升天了。

        此时便听轻怜笑道:“怪不得你们不知道,原来是刚从外地来的。你们既不信我,不如就找人打听打听,这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打听就好,都知道我们善济堂的,我夫君原本是孤儿,从小若不是被一个好心的老太太收留,早饿死了,所以他如今立志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替那些无人照管的孤寡老人养老。现在我们那善济堂已经有几十个老人了,就是京城里那有些身家却无儿女的老人,也愿意投到那里去。孤儿们也可以去,只是孩子们要慢慢学习做事,总得让他们将来能养活自己啊。你们若是打听准了,我明日还过来,要想去便带你们过去。”

        老人和小女孩儿都不答话,轻怜见他们十分防备,也没有办法,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就听身后一个动听的声音道:“老伯,这位夫人说的没错,那善济堂就是咱们京城最好的孤寡老人养老的地方儿,你也不用怕被骗,这位夫人乃是睿亲王府的人,睿亲王府沈家的名声,你总该听说过吧?今日你们遇上了她,乃是天大的运气。”

        轻怜愕然回头,就见白采芝和香桐香药静静站在身后,三个人完全没有了一年前的光彩照人,虽然还是努力的挺胸抬头站在那儿,然而让人看着便觉透出一股憔悴落魄来。且身上穿的衣裳竟有三四个补丁,料子也是粗布的,这种情况,轻怜真是连想都没想过,一时间怔怔看着她们,竟说不出话来。

        白采芝看着她惊讶样子,摇头苦笑一声道:“不必看了,我当日势利眼,这是我应得的下场。你如今倒是发达了,郑黎在亲王府最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弃,如今那里自然是把他当做心腹来看待了?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不用嫁给他吧?六姐姐一向最喜欢你安分随时,你又是这样才貌双全的,即便不嫁给郑黎,也能找个好人般配啊,我心里一直觉着你可惜了的。”

        她这样和和气气的说话,倒让轻怜不知该怎么说好,因淡淡道:“是我自己要嫁给郑大哥的,如今我的生活很如意。不劳姨娘……不劳夫人替我可惜。”

        “原来如此。”白采芝点点头,想了想又涩声道:“大长公主和太太……还好吗?听说爷又要上战场了……”不等说完,便听轻怜飞快道:“自然很好,沈家都重新住进亲王府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就是世子爷上了战场,也没什么,当年那么危急的情况,世子爷不也是所向无敌?人人都说他是战神下凡,难道夫人没听说过?”

        “别讽刺我了好吗?”白采芝再次苦笑:“我现在这个境地,还算得什么夫人?”

        轻怜心说那都是你自找的。不过看白采芝如今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更何况对方如今这境况的确是可叹可怜,她又不是喜欢落井下石的人,因此到底也没有再往对方的伤口上戳刀子,微微点一点头就道了别。

        “奶奶……”

        香药香桐看着白采芝的目光似是又泛出几缕光彩,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振奋的模样了,都不由得有些担心,以为主子是被气坏了。正想仔细问问,却见白采芝紧走几步,因连忙跟上去,一直到了家门口那条小巷子里,见四下无人,方听白采芝小声道:“你们觉得,刚刚轻怜对我的态度如何?”

        香桐香药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只得小声道:“还……还好。”

        “还好,她对我的态度还好。”却听白采芝喃喃念出声,忽的握了下拳头,坚定道:“是的,她对我的态度还好,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不屑一顾,还是如同从前那般待我。既然她是这样的,焉知别人不也是如此?若……若是时间长了,或许我还能得到机会,只要靠上亲王府,这李家就算要拿咱们回来也不敢,到那时……”

        “奶奶。”香桐和香药眼见着白采芝越说越兴奋,竟似完全都沉浸在这个美好想象中去了,不由得齐齐发一声喊。

        白采芝幻想着的美梦被打断,十分不悦,看着她们两个道:“怎么?你们觉着不可能?呵呵,没去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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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手回春介绍:
    穿越的宁纤碧为了好好活下去,入乡随俗藏起金手指,却只换来宠妾灭妻的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她再无顾忌。这一世的她要活个痛快淋漓,不怕反常为妖不怕风光无限。亦无心报仇,她只要幸福的活着,冷笑看那家人跌落云端就好。 谁料世事无常?这一世里,杀千刀的渣男一往情深的对象竟然变成了她,且一心钟情九死无悔。 请你圆润的滚开好么?谁特么稀罕你少年英雄位高权重皇亲国戚情深如海?可……可是赐婚要肿么破? 真是要了亲命了。药手回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手回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手回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