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道谢
“好,很好……很好很好……”
周谨气到心口疼,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和周鑫是彻底的决裂了,再没有与对方寻求合作的可能。好在太子这么快就被废了,可说是大事已定,即便没有这位财神爷,想来那些臣子们也会看风向标,只怕不用自己收买,他们就会投过来,自己终于能够放心大胆的壮大势力了。
看着周谨终于带人离去,劫后余生的兰家父母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谢周鑫,可周鑫又怎么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看着宁纤碧,淡淡道:“太子被废了,以后你们的日子就更难过,好自为之吧,告辞。”
“多谢王爷仗义援手。”宁纤碧这一回终是郑重向周鑫行了一礼,然后对宁彻宣和沈千城沈千越道:“哥哥们和宣哥儿善后吧,我送王爷出门。”
周鑫本想拒绝,然而太子被废的消息给他的打击也不小,因此竟然提不起兴趣说话,也就默许了。
三人默默向门口走着,一直到大门外,周鑫才站定脚步,对宁纤碧道:“行了,你回去吧,我看看过些日子能不能再帮你给父皇要个探视的权力,你去探探千山,太子被废,最难过的……恐怕便是他了。”
“难过的只有千山吗?王爷就不难过?刚刚为了沈家,王爷……可是和明王爷彻底决裂了呢。”
却听宁纤碧淡淡问了一句。周鑫一时间就有些茫然,竟忘了面前这个女人是自己最痛恨的,因仰头看着高空流云,他喃喃道:“我……我本以为我不会难过的,太子哥哥是个谦和君子,和我不是一道的人,所以我把千山当兄弟,和他亲厚也是因为千山,却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过。谁知……刚刚听到他被废的消息,我才知道……终究我心中还是盼着他做皇帝的吧?我这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是不是老糊涂了?明明只有太子哥哥才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他又是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方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和宁纤碧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这件事对自己的冲击比想象中还要大?以至于他竟把心思在这女人的面前袒露出来?
于是就要拱手告辞,却听宁纤碧道:“王爷准备往哪里去?”
周鑫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放心吧,老六经过这一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了。不过你要让刚刚来拜我的那几个人小心些,别出门,老六的目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儿吧?呵呵,他倒是聪明,诸多缺点中,只有好色这个太容易被原谅。接下来想必他也有的忙了,顾不上来找你们麻烦的,本王自然也要回去,难道还指望着我在这里给你们当一辈子的门神?妈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认识了你们夫妻两个,还甩不脱了。”
宁纤碧微微一笑,又福身下去,郑重道:“妾身再次谢过王爷援手之恩,也代千山谢过王爷还念着当日的兄弟之情。只是,太子……三皇子毕竟也是王爷的兄长,他此时又正是最艰难的时刻,王爷若觉惆怅,何不去探探他?反正您已经是不可能和明王爷往一条道儿上走了。”
“你什么意思?”周鑫那可是皇子,政治觉悟不是一般的高,一听宁纤碧这话,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转念一想:唔,是自己多心了吧?就算这里面有多重含义,自己都没看出来,宁纤碧就能看出?父皇也不可能和她推心置腹啊。
宁纤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气道:“妾身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到千山圈禁宗人府,如今太子也被废了,推己及人,知道太子此时定是难过。更何况,既然太子之位已废,又说犯下谋逆大罪,只怕离圈禁也不远了,王爷不抓紧时间,只怕还见不到了呢。”
这倒是有可能。周鑫心中一凛,和宁纤碧作辞后,便与蒋诤乘马往太子府而去。一路上,原本总爱叽叽喳喳的祸害忽然没了声音,周鑫也是心情沉重,结果都快走到太子府了,他才猛然发现蒋诤今天太安静了。
“你怎么不说话?又不是你哥哥被废了太子之位。”用马鞭捅捅蒋诤的胳膊,却被这货一歪身子躲过去,然后他看向周鑫,沉声道:“你难道不觉得刚刚那女人话中有话吗?”
周鑫一窒,旋即皱眉道:“你也这么认为的?我刚刚有一瞬间也是这么想,不过后来我又觉得是我多心了,她不过是一介妇人,就算在做药上十分天才,又懂什么宫廷朝堂的争斗?你恐怕也是多想了吧?”
蒋诤四下里看看,许是到了太子府大门口的关系,周围并没有一个人,因此他便往周鑫身旁靠了靠,郑重道:“我原本也觉着是自己多想,可是这一路上,我把从沈府被抄之后的事情都捋了一遍,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周鑫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盯着蒋诤,能让蒋经一点办法脾气都没有的家伙,当然不会只有闯祸这一个本领,事实上,蒋诤的聪明才智,就连周鑫也是佩服的,不然也不可能把他留在身边这么久,甚至都隐隐产生了依赖之感。
蒋诤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嬉笑了,正色道:“你不觉得,沈家被抄,那个女人好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吗?就算她有百草阁,就算她确实稳重聪明,但是这样一个塌天之祸降下来,就是沈千山和沈阁老,也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吧?而她只是一个女人,竟能在一夕之间就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这不是太离谱了?”
周鑫还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蒋诤说的确实有道理,便点点头,却听蒋诤又继续道:“还有,刚刚太子被废的消息传来时,有人欢喜有人愁,明王爷和那个姓李的自然要使劲儿掩饰住欢喜,御林军们虽是惊讶,不过事不关他们,倒也不用在意。可沈府的人,那一瞬间的反应你注意到没有?个个都是面色剧变,不过是强作镇定罢了,那个一直站在廊下的姨娘竟然都软倒在地。但唯有那女人,她是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也并不像其他沈府人那样如丧考妣万念俱灰,还是和素日里一般信心满满的样子,这不是很反常吗?再怎么镇定,在这种消息的影响下,怎会没事儿人一般?”
周鑫想了想,的确,宁纤碧送自己出门,的确是没有什么惶恐失神的表现,再联系到她建议自己来太子府探望,这一回,就连周鑫都惊疑不定了,看着蒋诤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那……那她建议我来看望太子,是说……是说……是说……”说到这里,就连一向狂妄的齐王爷,也忍不住看着太子府的朱红大门咽了口口水,凑到蒋诤耳边道:“难道太子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蒋诤皱眉道:“这个我不敢肯定,但是且不管那女人究竟是因何未卜先知的,她这些日子的表现,就是给我一种‘一起都在预料掌握’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你不觉得,太子被废这件事太快了吗?且里面处处透着蹊跷,明王爷是利欲熏心之人,将心比心,他觉得太子狗急跳墙派出刺客是垂死挣扎行险一搏,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没起疑心。可是素日里我听你说的,太子可不像是这样大逆不道之人啊,更何况,就算要行险一搏,难道会在这个时候?他失心疯了?”
“没错,父皇对太子,还没有露出深恶痛绝的表现,选在这个时机去行刺,还选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刺客,连父皇的毛都没伤到一根,这不是太子的风格。”
周鑫喃喃自语着,眼中忽然精光一闪,不知不觉间连胸膛都挺了起来,伸出手拉住蒋诤的手,他哈哈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我不过是个百无禁忌的狂傲皇子,别人不敢来探三哥,我却是不怕,走,叫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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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嘛,难道皇上已经都部署安排好了?那老头子这么能干吗?是说,他已经知道明王爷的真面目了吧?这会儿废了太子,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圈禁了?再之后会是什么手段呢?真的会如同我猜想的那般,学康熙皇帝让朝野举荐太子人选,用这种办法让明王爷的势力全部浮出水面,再一网打尽吗?唔,应该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手段了。皇帝要是想不到,都忍不住上折子给他支招了啊,唔,话说折子的格式应该是怎样的?还有,我有资格上折子吗?好像完全没有吧?
半倚在美人榻上,宁纤碧怔怔出神,屋里屋外几个丫头都在,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她。太子被废这件事对亲王府的打击太大了,偌大两重院落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热闹,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呼呼吹过。
第四百二十八章:求去
“奶奶,太太来了。”
却听海棠掀帘子小声说了一句,宁纤碧忙站起身,上前亲自扶着薛夫人进来在炕褥上坐下,一边道:“太太有事情要吩咐,直接让人来找儿媳过去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薛夫人靠着引枕,淡淡道:“我心里有些难受,想必你也不好受,所以就忍不住过来了。”
宁纤碧来到对面坐下,吩咐芦花上茶,一边道:“白妹妹又昏过去了,我去把了脉,还好没有大碍……”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摆摆手,苦笑道:“提她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只从这几日她的作为上便知道,怕是你之前说的都没错了。我如今也没闲心思还去想着她怎样怎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权当我瞎了眼睛,看错了人,反正日后恐怕她也不会还有心来哄骗我了。”
宁纤碧微微垂了头,没有言语,却听薛夫人伤感道:“这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太子被废,怕是离圈禁也不远,皇后恐怕也要进冷宫。芍药啊,我……我实在是难过,就觉着前路茫茫,我甚至害怕什么时候皇上想起咱们家还在这里安居乐业,一纸圣命下来,咱们就要被发配去什么地方为奴……”
“不会的太太,千万别胡思乱想。”宁纤碧连忙抓住了薛夫人的手安慰,却见薛夫人摇摇头,沉声道:“现在有老祖宗在,皇上恐怕还不会赶尽杀绝,太后那里也会护着一二。可老祖宗和太后还能活多少年?皇上还有多大的寿数?如今看来,几位皇子当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明王爷,一旦他登基,他还会放过沈家吗?罢了,我来也不是说这个的。芍药啊,你身子上怀着的,可是千山唯一的骨血,我想来想去,不能让你留在这里涉险,你还是回伯爵府吧,老爷和千山不在,我就做主了,让你和千山和离……”
“太太,您……您这都想什么呢?就算和离了,今儿这番事情发生后,明王登基也不可能放过我啊。”宁纤碧万万没想到太子被废竟然还有这样的后遗症,薛夫人好像是疯了似的,竟然让自己和沈千山和离。
“我想的很清楚。”却听薛夫人坚定道:“你说的没错,明王不会放过咱们,所以你回伯爵府,立刻让你爹娘或者表哥替你安排后路,躲得远远儿的,哪怕是迁到西域,或是海上听说也有些国家,将来皇帝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去,如此你和孩子才能平平安安的。到那时,你把这里的一切都忘记,就好好儿的生活,让孩子生儿育女,替我沈家留下这一脉传承……”
“太太。”宁纤碧真是哭笑不得,谁说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瞧瞧这素日里不怎么管事儿的婆婆在危难临头之前,表现出了多么优秀的斗争素质啊?如此之深谋远虑,都想到海上其他国家和西域去了。
“太太,太子被废,其实咱们不也是早就料到了吗?如今不过是发生了而已。您千万别乱,皇上身体还康健着,未来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怎么就知道咱们没有转机?太太,您不是还要等老爷和千山回来一家团聚吗?更何况,就算是我走了,难道我的余生就真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怎么可能啊?经历过的事情就是经历过,不可能把它当做一场梦,与其孤零零带着孩子四处漂泊,还不如和太太大家在一起,哪怕是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太太,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
宁纤碧苦口婆心的劝着薛夫人,见她执意不肯离开,薛夫人也无奈了,正要再说话,就听门外一个丫头道:“太太,奶奶,白姨娘过来了。”
薛夫人皱眉道:“她过来做什么?”话音落,就见白采芝竟直接走了进来,径自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福身道:“太太原来在姐姐这里,那正好,妾身就索性一起说了吧,也免得两下里说话,还费事。”
薛夫人拿起桌上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她心里已经大致猜到白采芝要说什么了,因注目看着这个反复无定的女人,于是白采芝也毫不避讳的和她对视,完全没了之前那些日子的恭敬顺从。
“呵呵……”
薛夫人忍不住就是一声自嘲冷笑,慢悠悠道:“采芝啊,你先前翻来覆去的,不容易,所以也该知道凡事当三思而行的道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过我先把话和你说在前头,自己做的事,说的话,是要负责任的。我这眼睛有时候是不好用,让人三番五次放了沙子进来还茫然不知,不过,也只是一时不好用而已,一旦它看清了看明了,再想放沙子进来欺瞒哄骗我,就不能够了。”
白采芝面上露出冷笑,讥讽的看着薛夫人,淡淡道:“太太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妾身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妾身也知如此反复无常是不该,所以太太放心,这一次,妾身是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再不会回头反复了。从前那几日,太太眼里固然是揉了沙子进去,只是妾身也不容易。如今想想后悔的,可不止是太太而已,妾身也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浪费那些感情时间呢?所以不但是太太的眼睛不好用,妾身的脑子不是也不好用了这么些日子吗?”
“好大胆,竟然敢和太太这样说话,谁给你的资格?”
忽听宁纤碧在旁边断喝一声,接着她面色沉沉的道:“太太是被人哄骗的,你自己呢?一切都是你自己作下的,怪的谁来?就如你说的,是你脑子不好用,天生的愚蠢,神仙也救不得……”
薛夫人摆摆手,制止了宁纤碧,白采芝这一次分明是彻底撕破脸了,可她竟不似预料中那般恼怒,她自己心里都有些诧异,暗道莫非这就是心死如灰了吗?因为已经彻底失望,所以反而完全的不在意了吗?
或许就是这样吧。薛夫人轻轻叹口气,却见白采芝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姐姐且慢动怒,大家好歹姐妹一场,所以我来知会你一声,我已经和香药香桐收拾好了,这就要回伯爵府去,原本初三就该回去的,因为照顾姐姐……”
不等说完,便听薛夫人冷笑一声道:“罢了,你要走就走,不用拖着你姐姐做借口,我如今是已经看透你了,何苦还在我面前表现你有多无耻势利?是特意来恶心我吗?”
白采芝一窒,看着薛夫人半晌,方轻施一礼,淡淡道:“无论如何,太太此前三年多,对我还是不错的,所以今儿你这样说,我也不怪你了。”
“妹妹既然决意离开,便是和这府里撕破脸皮,从此后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何苦还要在太太面前这样作态?可是因为那前车之鉴,所以今日不敢做的太绝吗?”
却见宁纤碧捧着茶杯,又笑吟吟看着她,似是饶有兴趣的道:“敢情妹妹还是怕沈家有一天再起来,所以在太太这里留一条退路么?只是你也说的和软些,别说你现在还没走出大门,就还是千山的姨娘。就算不是了,和沈家彻底断了关系,你又是什么身份?不过也是一个民女,有什么资格对长辈说这样不客气的话?你这样做,留不了后路的。”
“我要留什么后路?太子都被废了,你还真做梦沈家会再起来?”白采芝冷冷一笑,其实宁纤碧说的没错,受之前那前车之鉴的影响,她原本并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然而一进门,薛夫人的话便直戳她心脏,让她想起这些日子在对方面前做小伏低忍辱负重换来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因此这心里的气就起来了,一来二去,竟是连最后一点儿伪装的和气都彻底碎裂。
也所以,听到宁纤碧的话后,她索性也不再伪装,直起身来冷哼一声道:“罢了,不和你们说了,太太,我不过是个姨娘,本就是连休书都没资格要的,从此你们沈家就当不要我了罢,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但愿你们好好儿过日子,别有一天求到我身上来。”
“你也知道你是姨娘?”薛夫人冷笑一声,摇头道:“厚颜无耻的人我见多了,然而像你这样的,我这辈子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姨娘?姨娘是什么东西?家里不高兴,发卖也可以的,你倒是敢在我和你姐姐面前耀武扬威的,说这样话。”
“太太若是恼,就把我卖了啊。”却见白采芝半点不惧,转头看向宁纤碧道:“姐姐是正室奶奶,也可以卖我,只要你能去祖母面前交代。”
“太太,和这样小人动什么气?权当看在妾身祖母的面子上吧。从此后,咱们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宁纤碧转向薛夫人,见对方点点头,她便挥手道:“行了,你快走吧,你放心,就是我们要沿街乞讨过活,也绝对不会求到你头上的。妹妹,真诚的恭喜你,从此刻起,你自由了,除了沈家,天下之大,再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还要多谢太太和姐姐成全。”白采芝微微一笑,接着昂首转身,款款走出门去。
第四百二十九章:自问
抬头看了看碧蓝天空:今儿是立春的日子,而她,几经周折之后,终于还是要离开这里,虽然之前的忍辱负重看来就是笑话一场,不过还好,总算如今情势完全明朗,总算自己还有抽身而退的机会。从此后,她和沈家就彻底决裂,再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了。
脑海中不自禁就忆起沈千山,那个名扬天下的少年英雄,从此后他也再不是自己的丈夫。若说心里对那男子没有一点爱慕之情,那是不可能的,和他那几夜鱼水之欢,白采芝并不后悔,怎么说,她也是得到了这天下最好的男人那几夜的陪伴。只可惜,对方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没必要还为对方守着活寡,她没高尚到那个地步,他们两个的结局本就该是如今这样的,你既无情我便休。
若是那男人的心在自己身上呢?又当如何?自己是不是会像宁纤碧一样,因为那个男人的爱,就为这个渐渐滑向深渊的破败沈家无条件奉献出所有呢?
走出大院门的那一刹那,白采芝回头凝望,心中冷不防就跳出这样一个想法,她思虑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或许,其实不是没有答案,只是她不敢去想,因为连她自己都知道那个答案除了显示出她唯利是图的无耻之外,根本什么用都没有,所以,索性不去想,这样便可以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心安理得的离开,重寻自己富贵如锦的春天:是的,春天到了,她的另一段人生也要重新规划了,她有信心凭借自己的家世才貌,再觅一段良缘,大不了就还是做妾呗,只要仍能锦衣玉食,只要仍能呼风唤雨富贵无边,什么都无所谓。
是的,就是这样,自己是受害者,是一个被丈夫冷落了的凄惨妾侍,所以,你既无情我便休,她是在万念俱灰之下,方伤心欲绝的斩断夫妻情分,从此后各奔前程。白采芝坐在马车里慢慢想着,然后她的眼泪便涌出来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连你的妻子都算不上,沈千山,这一切都是你害我的,所以,也别怪我今日无情的抛弃你,抛弃你那个注定将万劫不复的沈家,离开深渊,重觅幸福。
回到伯爵府,听说是表姑娘回来了,阖府惊讶,宁玉兰更是亲自迎接出来。宁府还没得到太子被废的消息,所以宁玉兰十分不解,暗道女儿之前不是说沈家会起复的吗?她也又笼络好了婆婆,眼看着就能重上枝头了,怎么这会儿反而回家来了呢?岂不是给了六丫头可趁之机?
不过转念一想,女儿回来住一夜也正常,这又算得上什么可趁之机?当日宁纤碧又不是没回来住过。因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及至看到白采芝,方察觉出几丝不对劲儿来,女儿这模样哪有平日里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分明是一只让人赶出来没地方住的猫也似。
“出什么事儿了?”宁玉兰大吃了一惊,连忙问了一句,却见白采芝看了她一眼,苦涩一笑,喃喃道:“娘还没得到消息吗?太子被废了,沈家……不可能再有起复的机会了。”
“什么?”
宁玉兰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抓着白采芝的袖子:“那个……你……你之前不是还说……”不等说完,便被白采芝不耐烦的打断,恨恨道:“别提之前了,我竟会错了意,只是谁能想到这种关头,那太子竟然还……算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总之是我自己蠢,竟然还当沈家有起复的机会,如今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白白让我在她们面前低了十几天的头,难道这时候了,我还要在那么一家破屋檐底下看她们的脸色?”
“好好好,不看不看。”宁玉兰见女儿越说越气,自然好生哄着,及至母女两个进了屋,听女儿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宁玉兰也不禁变了面色,喃喃道:“这么说……这么说你以后不再回去了?”
“娘,我还回去干什么?就在那么个破家里,当牛当马到老死吗?”白采芝喝了家里上好的茶,靠着舒服的引枕,心情舒畅了些:还是自己聪明,这回来多自在啊,依旧是锦衣玉食,还不用看人脸色,惹人嘲笑。
“不是,你知道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总是想着你好的。”宁玉兰犹豫了一下,然后悄悄道:“只是你外祖母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我只怕……只怕她要是知道真相,会……会骂你,你也知道,咱们两个在这里,也是寄人篱下,这可不是咱们正儿八经的家啊。”
“外祖母不会知道的。”白采芝不耐烦道:“沈家虽然破落了,但她们心气还是有的。我们太太既说许我出来,从此后再无关系,就不会特意去外祖母面前告我的状。至于六姐姐,呵呵,她巴不能赶走我呢,她是只要爷的情爱的女人,我在那里,徒惹她嫉妒罢了,如今我走了,她可称心如意呢。既如此,我何不成全她?就让她抱着对沈千山的爱情,一直在那破地方孤老至死吧。”
“嘘!这话可不能说。”宁玉兰看了女儿一眼:“让人听见就不好了。”话音落,她又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安排……你外祖母不会信你的,她老人家老是老了,可心里精明着呢。”
“外祖母一向宠爱我,娘您就放心吧,我能说服她的。”白采芝微微一笑,她知道姜老太君是真心疼爱自己,所以才敢这样毅然决然的离开沈家,回来伯爵府。
果然,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人过来相请,白采芝收拾了一番,露出憔悴柔弱模样,和母亲到了姜老太君的房里,只见宁世澜宁世源以及曲夫人元氏余夫人都在这里,连忙一一拜见了,接着方听姜老太君淡淡问道:“芝丫头怎么回来了?也没叫人提前打声招呼。”
白采芝忙福了福身,含泪道:“老祖宗,您大概这会儿也得到信儿了,太子被废,沈家今日被明王爷为难,险些就有倾家之祸,幸亏后来齐王爷给解的围。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只说往后的日子必定更加艰难,又要把原有的下人裁撤一批,因为外孙女儿多病柔弱,每日里药不离口,所以姐姐为了我好,就让我回来养着,只说等那边有点起色了,也没人天天去闹事落井下石的,那时候再接我回去。”
姜老太君目光在这外孙女儿脸上注视良久,却是一言不发,只看得白采芝心里都发毛了,暗道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宁纤碧竟然派人来和老祖宗恶人先告状了?所以这会儿她老人家不信我的话。
这样一想,身上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正想着万一真是宁纤碧恶人先告状,自己该怎么描补?就听姜老太君叹了口气,淡淡道:“既如此,你就在家里养着吧。”说完又转向大儿子道:“太子被废了,这京城里可有什么动静?”
宁世澜忙起身沉声道:“儿子也是才得的信儿,就赶着回来告诉家里人,并没有打听其他人的动静。不过回来途中,倒是在太子府巷口看见了齐王爷,他好像是去探望太子的,带着经哥儿那个堂兄,就两个人,从太子府大门进去了,其他的,儿子都不知道。”
姜老太君点点头,过了好半晌,方喃喃道:“也罢,你不过是个闲散伯爵,你二弟也只是个生意人,唯独老三是官场中人,如今又在千里之外的辽东,咱们这伯爵府,如今知道这信息却也没用,老三那里明摆着是鞭长莫及的。你们记着,从今后在外面行走,都小心些,千万不要惹是生非,老三媳妇……”
余夫人连忙答应了一声,就听姜老太君道:“沈家那边想必更艰难了,芍药又有了身子,只我猜她必定是不肯在这时候离开的,你仍是让宣哥儿在那里照料着吧,素日那边有什么短缺的,咱们能帮就帮一帮,势力不在了,可这人情还在不是?”
余夫人连忙答应了,白采芝却是面色微变,偷偷向外祖母看过去,见老太太似乎也没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也没看自己,因悄悄松了口气,暗道一定是自己多心,不然自己这副模样,外祖母疼还来不及,怎么会含沙射影的责备自己呢?
姜老太君又说了两句话,就命众人散了,也没留宁玉兰母女两个说话,这让白采芝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她觉着自己这样凄凄楚楚的回来,外祖母怎么也要好意安慰一番的,结果却没有,刚刚母亲也说了,外祖母老是老,可这心里却是精明着呢,莫非……竟然被看穿了?
看来还是要早作打算啊,就像母亲说的,这家虽好,但不是自己的家。只是……一时间却又到哪里找那富贵自由的地方呢?白采芝紧蹙眉头,心中默默转开了主意。
第四百三十章:生日
而等她们走后,姜老太君的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靠在枕头上半天不说话,直到身边陪嫁嬷嬷连着问了几声,她才苦笑一声道:“从前就怜惜她们孤儿寡母的孤苦,所以格外照应疼爱,却不料,白费了我那些感情,竟是教育出这么一个利欲熏心的东西,镇日里骂别人白眼狼,如何?我自己的外孙女儿现如今便是一条白眼的母狼,亏她刚刚说的那样理直气壮,我……我都替她臊得慌。”
陪嫁嬷嬷小心道:“也许表姑娘真是有难处……”不等说完,便见姜老太君坐起身恨恨道:“什么难处?若说难处?她能比芍药还难?芍药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没回来,她倒受不住了?”她说到这里,便咳了几声,摇头喘息着道:“罢了罢了,我是前世里造了孽,今生方有这样的女儿和外孙女儿,权当养两只狗罢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们就作吧,看能有什么样的下场,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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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夜深了,您快睡吧,奶奶特意吩咐过奴婢,要是明儿早上太太有了黑眼圈,要拿奴婢是问呢,太太您好歹体谅体谅奴婢啊。”
已经过了三更,薛夫人却还倚着被垛子出神,碧青劝了四五回都没用,没奈何,只好把宁纤碧给拎出来了。
果然,薛夫人面上总算有了丝生气,摇头道:“你这蹄子,如今都是向着谁说话呢?难道芍药还能管得到我?拿着鸡毛当令箭。”虽是这样说着,却终于直起身,将外面的大衣服脱了,被窝是早就捂好的,她便慢慢挪进去,一边摇头笑道:“不过你还别说,芍药那孩子,自从家里出事后,她着实泼辣了不少,连我和老祖宗说起来,都有些怕兴呢。”
碧青笑道:“那是,奶奶多能干啊。太太和老祖宗其实不是真的怕奶奶,只是知道奶奶是为您们好,怕她担心,所以就只好照着她说的做,保重身子,就如这件事,若只是奴婢劝您啊,您保管坐到天亮也不理奴婢的苦口婆心,但是一把奶奶给拉了出来,太太您不就乖乖进被窝了吗?”
“还敢说。”薛夫人笑骂了一句,然后方感叹道:“你说我从前怎么就会猪油蒙了心,竟连个好歹都分不出来了呢?今儿在芍药屋里,那女人走的时候,我表面上镇定,心里还真是好几种滋味,没办法说出口。一个我从前怎么都看不上眼的儿媳妇,偏偏撑起了这个家,明明也可以一走了之的,却情愿服侍着我和老太太,甘苦与共。一个平日里我当真正儿媳妇看待的,却是二话不说就走了,便连之前那些后悔和恭顺,也全都是为了富贵装出来的,你说这样两个人,我怎么就没认出来?不,不是没认出来,是整个儿都给弄颠倒了,只把芍药当成不好的,倒是把白采芝当成了好的,我怎么就瞎了眼呢?唉!果然日久见人心么……”
“太太,求您了。”薛夫人正伤感着,就听碧青告饶道:“这话今儿奴婢听您和碧红都说一千八百遍了,耳朵都起了茧子,夜深了,太太,白姨娘……白采芝走就走了呗,她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日子咱们还得过,您啊,就赶紧听话睡觉,明儿精神抖擞的起来,给奶奶看看您的好气色,也好让她放心。往后啊,咱们就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呗。奴婢一边儿伺候您,一边看看能不能接些活儿做,奶奶夸过奴婢的绣活好,听说那好的绣品,在外面能卖好几两银子呢,奴婢是丫头,也不用讲什么规矩,碧青做的衣服好,日常也可以让她接些裁缝的活计,是了,兰花说等风声过去,她和她爹娘还做糖葫芦卖,说过年的时候儿,她爹做的那些苹果橘子糖葫芦可好卖了,富贵人家有时候都花好几两银子订几十支呢……”
“好了,你个蹄子,还说我,看看你现在,让你再说下去,我是真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薛夫人其实也爱听这些话,觉着家虽败了,日子却充满了希望。只是碧青一说起这个,就滔滔不绝,不打断她,真要说到天亮去,难道自己这婆婆顶着两个黑眼圈去见儿媳妇?只怕还会让宁纤碧误会她因为白采芝的离去伤心呢,呸!值不值啊?
碧青笑着答应了,一面吹熄了烛火,就在榻上躺下,落月的光辉透过窗子模模糊糊洒进来,屋里一时间静谧无声,树影在墙上随着风轻轻摇晃,薛夫人看着看着,便觉朦朦胧胧的沉了眼皮。
走了就走了,废了就废了,日子还得过,不但得过,还要过得有滋有味儿有希望,老天待我沈家不薄,给了这么个好儿媳妇,老爷,千山,咱们都要好好儿的,等着一家团圆之日的到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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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石榴花开的真好看,瞧瞧一团团一簇簇挤的,今年定有不少石榴吃。”
六月初一,正是晚夏时节,伯爵府各处的花卉尽皆开放,走没几步就有一棵花树,女孩儿们在其中穿梭笑闹着,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欢笑声。
宁纤语终于和李德禄和离了,如今脸上的气色也不似从前那样苍白,她穿着一身素淡的浅蓝色长衫,在丫头香柏的陪同下进了耿氏院中,香柏见那院里假山石上一株老石榴树花开得好,便引她去看,待宁纤语看过去时,却见花枝间探出一棵小小脑袋。看见她,那孩子便嚷了一句:“三姑姑”话音落就直直跳下来。
宁纤语和香柏惊叫了一声,却见小孩儿转眼间便落地,小小的身子一曲一蹲,单腿跪地便稳当下来,接着方又一蹦而起,欢叫着向宁纤语跑过来,一边叫道:“娘刚刚还说等姑姑过来就走呢,可把你给盼来了。”
宁纤语笑道:“既盼着我,怎么不去找我?若知道明哥儿心急,我就早些来了。”
宁泽明嘻嘻笑道:“我怕姑姑打扮,这去了一催你,再打扮的不好,就都怪在我身上了。更何况,我听丫头们说这石榴花开得好,所以想着给六姑姑带几枝去,也算是我这做侄儿的一番小小心意。”
“哟,我们明哥儿真是懂事啊。”宁纤语笑着夸赞,却见大嫂耿氏从屋里出来,笑道:“淘气的跟个猴子似的,三妹妹可千万别夸他,不然能把这房盖儿掀了,好了,赶紧去换新衣裳。”
宁泽明欢笑着跑了,宁纤语便正色道:“刚刚吓死我了,从那么高的假山上跳下来,幸亏没事儿,怎么不派丫头婆子跟着啊?”
耿氏摊手道:“你也看见了,谁能看得住?不过是跟着他三叔学了那么点花拳绣腿,整日里都不消停。唉!我常和你大哥说,可惜六妹夫如今还被圈禁着呢,不然的话,就把明哥儿送过去跟他学功夫,保准是块好料子。如今也不肯读书,就知道每日里练什么拳脚,我和你大哥差点儿都没被他笑死,就他那个也好意思称拳脚?”
一旁的含玉忙笑道:“奶奶还别说,明哥儿最崇拜的就是六姑爷呢,从前还不太懂事那会儿,天天吵着要见六姑父,可那会儿六姑爷多忙啊?现在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唉!”
耿氏也叹了口气,但旋即又挥手道:“行了行了,等会儿去了六妹妹那里,可别提这茬儿,今儿是她二十岁的生日,正该让她开心开心,没得倒提这个让她伤心做什么?含玉,你去看看明哥儿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咱们就快走吧,怕是四妹妹五妹妹都到了呢。”
话音刚落,宁泽明已经换了一套衣裳出来,手里还擎着那几枝石榴花,耿氏哭笑不得道:“你六姑姑要是指望着你送这个礼,怕早喝西北风了,快丢下,我们正经有寿礼呢,你个小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虽如此说,宁泽明人小却有主意,说什么也不肯扔下那石榴花,到底就握在手里到了沈家。彼时宁纤月宁纤巧都已经到了,看见她们来,都接出来,众人说笑了一阵,就见宁纤碧也从大长公主的屋里出来,还不等大家伙儿上前,宁泽明已经先蹿了出去,跑到宁纤碧身旁举着那几枝石榴花花叫道:“六姑姑,这是侄儿给你的寿礼,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哎哟我的小宝贝。”宁纤碧忍不住就抱起宁泽明,在他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却被耿氏和宁纤语等都赶上来将宁泽明拽下,耿氏就嗔怪道:“真是的,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小心?万一抱着明哥儿有个闪失,我们岂不是罪过?”
宁纤碧笑道:“什么快当娘的人?还有三个多月呢,紧张什么?”一面说着,便看着手里那几枝石榴花笑道:“啧啧,明哥儿真是我的好侄子,送的礼比你们都别致吉祥,这一次啊,你们可都是被这小家伙给比下去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一句话寿礼
宁纤月笑道:“少来,还没看见我们的礼,怎么就敢说把我们比下去?我就不信了,我们给你的寿礼难道还连几石榴花都比不上?”
“姐姐别嘴硬,听我给你说,石榴花开红似火,红红火火的,可不是幸运幸福都有了?你们给我的礼再重,能比得上这两样东西?”
话音落,众人纷纷道:“别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明哥儿这小家伙,今日算是让你送礼送着了。”一边说着,大家就往宁纤碧的屋子去,宁纤巧道:“怎么我们来了也不见你?这会儿从大长公主屋里出来,可是老太太有什么事?”
“可不是?”宁纤碧无奈道:“前儿说这房前屋后的花草树木长得好,所以出去看了一回,结果受了热风寒,我这刚刚把完脉出来,好在没有大碍,吃两天药应该就没事儿了。”
宁纤月点头道:“阿弥陀佛,这个时候儿,大长公主就是你们家的定海神针,可千万别出事儿。”说完又转向宁纤语道:“白妹妹真是好没良心,今儿六妹妹过生日,她竟也龟缩在府里不出来?”
宁纤语冷笑道:“好好的日子,提她做什么?如今可是京城里的名人呢,镇日里出门走亲访友的,比我们可是长袖善舞多了,听说进几家公侯门第,就跟人自家人似的,那些小姑娘天真不知世事,让她几句话就笼络的自以为真心了,都上赶着叫姐姐,她还哪里会认咱们这些姐姐啊。”
宁纤巧皱眉道:“镇日里出门,出入公侯府第如在自家?这……怎会如此?老祖宗就没说她?前些日子我听相公说起一本书……”说到这里,四下望望无人,方压低了声音悄声对姐妹们道:“那书里形容名妓出入富贵门第,便是这样说的,白妹妹那样轻浮的人,不会……不会做出什么丑事来吧?”
她这样一说,只把众人说的都愣住了,忽听宁纤碧淡淡道:“她做什么事,得什么结果,都是她的事情,和咱们无干。老太君还没糊涂呢,若她真是堕落到这个地步,不用咱们说,老太君就容不得她了。”
“这倒也是。”耿氏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老太君对白妹妹越来越冷淡,从上个月起,甚至都不用她每日里去请安了,我看着老太君怕是知情了呢。”
说话间就进到了屋里,彼时薛夫人唐王妃及沈家姐妹们都在,大家就一起坐着说话。
眼看将近午时,宁彻宣和郑黎等也过来给宁纤碧祝寿,接着前院后院都摆开寿宴,正要开吃时,就听门口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道:“哎哟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儿心急的,祝寿祝寿,怎么还不得耽搁到过了午时再开宴?规矩多着呢,偏偏到你们这里,好嘛,一切从简了,差点儿害得我没赶上这顿饭。”
随着话音,只见两人走进来,屋中人都十分奇怪,心想是谁这样放诞无礼厚颜无耻?及至看见进来的两人,便都释然了,暗道怪不得,这种话也只有他才能说出来。
蒋经那脑袋都快埋到胸前了,看样子恨不能做一只鸵鸟把头埋进地底下才好。他旁边那个神采飞扬美得让在座大多数女人都自惭形秽的青年却是半点也不觉着自己的做法很丢脸,笑嘻嘻看着宁纤碧道:“我就是来吃饭的,可没带寿礼,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赏一双筷子啊?”
坐在宁纤碧身旁的齐芷兰也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心里直告诉自己“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相公的堂哥,绝不是……”忽听宁纤碧起身笑道:“只要一双筷子吗?怕吃不饱吧?海棠,去厨房里看看,要是有竹筷子,拿一把出来给蒋公子吃,别的供不起,筷子难道还不管够吗?”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宁泽明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他是要吃筷子啊。真奇怪,竟然有人喜欢吃筷子?一把够不够?不够的话,木筷子吃不吃啊?”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个个都低头掩唇而笑。这边蒋诤恶狠狠瞪着宁纤碧,指着她道:“真是好心喂给驴肝肺,我好心好意带着天大的好消息来给你祝寿,结果就要我吃筷子?啊?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若是带了好消息来祝寿,自然就不用吃筷子了。”宁纤碧微微一笑,心想要不是这么激你一下,还不知道你这家伙要吊胃口到什么时候呢。
“经弟,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看你这表妹多聪明,多狠辣,那真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啊,你怎么就不学一学呢?当初要是有她一半的机灵劲儿,也不至于好几次都被我害得差点儿丢了性命。”
蒋诤回过头,大言不惭的训斥蒋经,却见堂弟把头扭过一边,淡淡道:“你再说下去,我现在就把你送出去,让你连筷子也吃不成信不信?”
“天啊,果然是无奸不商,我刚才说错了,你分明已经学会了你妹妹的心狠手辣。”蒋诤又是一副痛悔的表情:“经弟啊,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太心痛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知今日……”
“还要吊胃口吗?”
却听宁纤碧悠悠道,这若是别人,蒋诤是绝不会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但这个女人,她可是自己见过的女人中最彪悍的,而今天这消息显然也不适合吊胃口,更不能转身走人,因此想了想,便咳了一声道:“好吧,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儿上,就告诉你吧,王爷在皇上面前替你讨了一道谕旨,今天下午未时三刻到申时末,允许你去宗人府探望沈千山。”
“是……是真的?”
当真的从蒋诤口中知道他带来的消息时,宁纤碧反而愣住了,幸亏薛夫人很快回过神来,激动站起身道:“是……是真的?蒋公子你说……下午芍药可以去探望千山了?”
“自然是真的,我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为了哄她开心就担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吗?”蒋诤哼了一声,挥挥手道:“行了,不用谢我,太损坏我蛇蝎心肠的形象了,你说是不是啊经弟?”
“咳咳咳……”
蒋经一通咳嗽,眼看堂哥斜睨过来,他就知道这厮定然是晓得了自己对他“蛇蝎美人”的评价,怎么说人家也是给表妹带来了好消息,因此连忙正色道:“没有没有,堂哥你现在已经不是蛇蝎心肠了,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停……”蒋诤一抬手,没好气瞪了蒋经一眼:“你还是把我当成蛇蝎心肠吧,再让你说下去,我就该早登极乐了我。”
蒋诤不过是来报信,自然不能在女眷的席面上逗留,因此兄弟两个很快就告辞出去,直到这时,宁纤碧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去见千山,去见千山……”话音未落,两行清泪涌出眼眶,她连忙用绢子擦去泪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众人道:“这……真是不好意思,我……我一时高兴,失态了,大家吃,大家快吃吧,吃好喝好……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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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您只穿这么薄的衣裳,外面用不用罩一件轻罗披风啊?”
海棠山茶劝着宁纤碧,主子竟然穿了一件薄缎衣裳就要出门,虽说天气热,可她挺着肚子,万一被人碰了,有个闪失怎么办?多穿点儿,即使热些,好在也有个护拦的。
“再穿的厚,千山察觉不到宝宝动怎么办?”宁纤碧却坚持己见,伸出手爱抚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里面的小家伙动了一下,她嘴角便微微上翘,含笑道:“宝贝儿知道要见爹爹,所以也迫不及待了是吗?。
“真是不知道奶奶在想什么,人家别的女子有了身孕,都唯恐身材发粗惹丈夫生厌,您可倒好,生怕爷看不出来您这肚子大似的。”山茶心直口快地嚷着,却见宁纤碧得意道:“他敢嫌弃我?哼!这肚子里,可是我和他的宝贝,他看见了,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我?”
一面说着,就听外面说马车备好了,于是宁纤碧就带着海棠山茶上了马车,往宗人府而去。
一路上,主仆三人掀开马车帘子看外面的景致,只见人流往来,虽是京城的穷人区,看上去却比那些富贵地方还要繁华。
“那里便是咱们的药坊,孩子们已经在里面忙碌了。”宁纤碧看着不远处几座房子高兴地说,忽听海棠道:“咦?轻怜姑娘,她怎么过来了?”
“不用说,定是来找郑黎的,如今他们两个可好着呢。”山茶在旁边笑道,一面看着宁纤碧:“奶奶可是把太太的决定告诉轻怜姑娘了?我觉着她最近比之前大胆了许多,从前都是恨不能躲着郑黎呢。”
“告诉了。过两天就要宣布让她恢复自由身,不过她说了,仍要在府里帮忙的,我原本怕她因为郑黎的容貌心存芥蒂,不过到底没看错她,她不是如意那样只看表面的轻浮性子,这两天我也觉着她和郑黎走的近了许多,刚开始还哭了一场呢,那两日我看着都担心,觉着她有些万念俱灰的模样,总算是这两天寻思过来了,说到底,这是个聪明的女子。”
第四百三十二章:准爹爹的智商
“什么聪明啊?叫我说,应该是轻怜姑娘跟着奶奶,所以也学了奶奶的性情去,若是从前的她,奴婢才不相信她会放得开,只怕要碰柱子寻死以证清白呢。”
山茶笑嘻嘻道,海棠也在一旁附和,宁纤碧微笑道:“若真是我影响的,我倒是高兴。本来么,这世间对女子就已经太苛刻,寻死以证清白的做法,在我看来是愚蠢懦弱之极,偏偏男人们还要大书特书,这是做什么?便是来洗我们女人的脑子,恨不能女人离了他们就不行,如此才能彻底控制女人,只是凭什么?同样是人,凭什么就要因为性别不同被他们欺负?我才不肯呢,轻怜能看开,这就是好事儿,大好事儿,若她真是受我的影响,等她将来和郑黎幸福度日的时候,她会感激我的。不过我看付明清倒是好的,虽说婚期改到了秋天,但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往这儿跑。”
“奶奶这话奴婢们已经习惯了,可千万别让人听到,不然定说您是离经叛道的。”海棠笑眯眯说着,却听宁纤碧笑道:“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觉得我离经叛道了吧?不过爱怎么想怎么想去,我难道还会把他们的想法放在心上?那我岂不是比猪还要蠢?”
主仆几人心情舒畅,说说笑笑间,马车已经来到了前门大街上。到了此处,更是人流如织,三人向外看着,只觉锦绣繁花目不暇接,正高兴品评议论着,忽听山茶“咦”了一声,惊讶道:“奶奶你看,那……那个可是白姨娘?哦不对,如今该叫白姑娘了。”
“啊?在哪里?”海棠也连忙把头伸出去,于是三人便看到了在一家绸缎庄的白采芝,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缎长衫,头上恰到好处点缀着几样珠翠,须臾间转过身来,身段袅袅眉目如画,真是弱柳扶风闭月羞花的美人儿。她并没有看到宁纤碧等人,款款上了停在店门前的八宝香车,一径去了。
“奶奶,那好像……不是咱们伯爵府的马车啊。”
海棠疑惑地转过头,却见宁纤碧面容愠怒,顿时不敢作声,过了许久,方听她淡淡道:“那不是伯爵府的马车,而是李家的马车,没看马车上一个‘李’字吗?。”说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但不知这个李家却是哪个,若真是我猜的那一个的话,让老太君知道了,只怕是一场好气,呵呵,她倒真是会作死。”
海棠和山茶互相看了一眼,山茶便小心道:“奶奶说的那个李家,可是九门提督府?”说完见宁纤碧点头,两个丫头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怪不得奶奶说老太君知道了,会有一场好气。那李德禄之前对待三姑娘何等狠毒?她……她竟然还肯和那样人家有来往,还坐那府里的马车,这……这难道是和李德禄勾搭成奸了吗?若真是这样,老太君怕是不止一场好气,就活活儿气死也是有可能的啊。
马车很快就到了宗人府,三人再没去想白采芝的事,宁纤碧的心思已经全飞到沈千山身旁了,从海棠和山茶手中接过那个三层大食盒,给守在外面的官兵检查后,便进了宗人府,脚步如飞般直往圈禁沈千山的地方而去。
宁纤碧之前告诉沈千山怀孕的消息,被那两个御林军听到,如今宗人府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此时大家看着宁纤碧往那边去,一个个面面相觑,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说沈夫人彪悍泼辣,瞧瞧人家这步伐,真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啊,怀孕了?不是骗人的吧?哪个怀孕的女人能像她这样步履如飞的?肚子里塞得是枕头吧?
沈千山也是中午得了信儿,之后便如同木桩子一般站在门口不肯动了,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任长福长琴怎么劝也没用。此时还没看到人,他就有些急了,望着天上艳阳道:“怎么还不过来呢?可是没接到信儿?不至于吧?还是四皇兄故意骗我的?唔,谅他也不会闲到这个地步。”
“爷,离未时三刻还有点时间,您稍安勿躁。”长琴劝着,却见沈千山一瞪眼,得意道:“少来,我还不了解阿碧?她必然是要想办法早些过来,她心里定是想着,哪怕能提前一瞬进来也是好的,那也是多占了一瞬的便宜啊。”
长福和长琴互看了一眼,心想还别说,真让爷说中了,奶奶可不就是这么个性子呢?忽听沈千山又痴痴问道:“我和阿碧也有六个多月没见了吧?你们说,宝宝现在能长成什么样儿呢?阿碧会不会已经是走不动路了,才会现在还没来到?”
“爷,拜托您就饶了奴才们吧,您也知道奶奶只六个月没过来,哪有可能就走不动路啊?那都是要临盆的时候儿了。您就别引逗奴才们笑了,到时候笑了,又怕您脸上过不去。”
“哼!万一是双胞胎呢?”沈千山冷哼了一声:“行了行了,不和你们两个蠢货说了,一点儿想象力都没……”不等说完,声音戛然而止,长琴长福向门外一看,果然,宁纤碧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如何?我就说我的阿碧是最聪明的。”沈千山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忽见宁纤碧风风火火走过来,只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吓得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连忙叫道:“慢点慢点儿,我的阿碧,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叫您祖宗还不成吗?你那肚子里可是怀着咱俩的宝贝啊,你慢点儿,都见着面了,急什么啊?”
夫妻再次相见,自然又有一番拥抱涕泣,接着宁纤碧将食盒放到桌上,看着沈千山笑道:“还好,气色还好。是了,身上长痱子了没有?我今日给你带了两支药膏来,长痱子的话,记得让长琴长福给你涂抹。”
沈千山连连点头答应,又笑道:“现在我也好得很,爹爹和大伯父搬到了隔壁,如今我们三个人虽然还不得见面,但是也能隔墙说说话了,家里怎么样?是了,今儿是你生日,我还没给你祝寿,来,娘子在上,请容夫君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你无论何时何地,都对我不离不弃。”说完一揖到地。
宁纤碧连忙上前扶起他,笑道:“这些就不必说了,你我夫妻同心,还用得着这样客气吗?”
沈千山直起身,夫妻两个相视微微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中。然后他在宁纤碧身边坐下来,长福长琴知机退出去,将难得的相聚空间留给夫妻两个。
“你做什么呢?”等到两人一退出去,沈千山便迫不及待将脑袋贴到宁纤碧肚子上去,宁纤碧忙去推他,却听他兴奋的小声道:“别动别动,让我听听,是不是在你肚子里说话呢?”
宁纤碧翻了个白眼,看来男人不仅是在爱人的时候智商会直线下降,准父亲也完全没什么智商可言啊,因没好气的推开那颗大头,没好气道:“这时候要是会说话,八成要生出妖怪来了,六个月呢,说什么啊?就是生出来,也要一两岁才会说话好不好?这会儿你就让他说话,可是要生一个哪吒出来?”
准父亲把脑袋从宁纤碧的肚子上挪开,兀自笑得一脸幸福,搓着手道:“生出哪吒又如何?只要是我们两个的骨肉,他就是妖怪,我也是他爹,我才不会像李靖那个渣子,自己的儿子竟然都不护着,那是当爹的吗?那根本就是个人渣。”
“行了行了,你这纯属叶公好龙。”宁纤碧虽然嘴上笑说着这话,心中却是甜滋滋的,伸手轻轻抚了抚肚子,心中暗暗道:“儿啊,你可听到你爹的话了?没错,面前这个说话狂妄的男人就是你爹爹,多有气概是不是?你可知道?他是天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呢,将来你出世,也一定会以他为傲的,你听到他有多么爱你了吗?他说你就算是哪吒,他也要护你爱你……
夫妻两个温存了好一阵子,眼看就要到申时了,沈千山方道:“这些日子我听宗人府这边人常说四皇兄时常往太子那里去,这是怎么回事?芍药你知道吗?”
宁纤碧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不过上一次明王爷上门讨要兰花,被我拒绝,后来他以搜查刺客为名,要带走兰花父亲,正僵持着,幸亏齐王爷出面帮咱们,才让明王爷退了兵,说到底,齐王爷还是性情中人,他说和你反目成仇,可是咱们家一旦落难,他还是护着。太子风光的时候儿,也没见他和对方多亲厚,但如今太子被废,正是墙倒众人推,齐王爷却上门的勤了,也幸亏是有他护持,那群专门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小人才没敢怎么嚣张,原本很多人以为齐王爷是傻的,赚了个有情义的好名声,却要见弃于皇上,结果皇上对他一如既往的恩宠有加呢。”
第四百三十三章:喜诞麟儿
“这件事儿……倒真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啊。”沈千山抓了抓脑袋,怎么想都想不出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忽听宁纤碧道:“你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呢,我和你说啊,你那白姨娘已经走了,听见太子被废消息的当日就回了娘家,太太替你做了主,从此后她和咱们没有半分关系,日后也不许她再上门来。”
“好,太好了,母亲还是英明的,我就说那可是我娘,怀胎十月生我出来,我这么聪明,我娘不可能很蠢啊,如今她到底看透了你那妹妹的真面目吧?好,很好,真是好消息。”
沈千山哈哈笑着,却见宁纤碧又抿嘴儿笑道:“别高兴得太早,白妹妹走了,轻怜也不是你的女人了,太太说,她先前被郑黎背了回来,人人都看见的,所以不能再做你的女人。”
沈千山笑容渐去,好半晌方叹口气道:“她我却是辜负了,阿碧,若是有闲钱,给她一点,如今沈家完了,我们也没有能力帮她什么,只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吧。”
“好归宿一定是有的,怕说出来你伤心,轻怜如今和郑黎生了情愫,我想着,只怕今年或者明年,就可以给他们办喜事呢。”嘴上说着怕沈千山伤心,事实上宁纤碧面上却全都是笑容,搂住沈千山的脖子,她在对方耳边小声道:“如今啊,你只有我这一个女人了,我的好夫君。从前我不理你,所以你纳妾我也不管,只是如今咱们两个可是在边关的大漠月明之下海誓山盟过的,以后啊,你可就再没有沾惹别的女人的机会了,现如今,我这河东狮悍妇的名声可是传遍了京城哦。”
不等说完,早已被沈千山一把搂进怀中,接着这男人便不管不顾的狠狠亲上那嫣红双唇,厮磨良久方才分开,含笑看向宁纤碧道:“如此正是吾之所愿,今生今世,只愿阿碧一人在我身边,此外再多国色天香,千娇百媚,千山亦无心采摘。”
“你当然无心采摘了。”宁纤碧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手指戳着沈千山结实的胸膛:“也不看看你如今是在什么地方儿,宗人府呢,圈禁呢,你想沾花惹草,沾得着吗你?”
“阿碧,我……我真舍不得你。”沈千山看着巧笑倩兮的妻子,又轻轻将她搂进怀中,喃喃念着。只是万分不舍终要舍,到最后,他还是只能站在门口痴痴凝望着爱妻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
“爷,别太伤心,既然奶奶能来第二次,焉知不会来第三次第四次?奴才们总觉着,皇上对您的恩宠,似乎还有一点儿呢。”
“嗯。”沈千山点点头,忽然道:“去墙边问问,爹爹可在墙根儿下?阿碧又说了些事情,我觉着有些参详不透了,要找爹爹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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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夏去秋来,转眼间就是九月金秋。
秋日里的夜晚格外澄净,繁星点点缀在夜空,虽是晚秋,夜里已经有了寒气,但沈府的大门外,此时却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左邻右舍的普通百姓。
从那院子里传来的女人叫声已经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那沈夫人也当真是彪悍,别的女人这会儿早已经没了力气,她却还是中气十足的吼着,只是听着这声音,必定是难产了,对于女人来说,这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任你多强大的女人,一旦难产了,要保命也难。
“听说上午的时候儿御医就来了,这会儿怎么还没生下来呢?”
都是老百姓,对于朝堂争斗看的不是那么重要,一开始害怕被沈家连累,还不怎么往来,但是渐渐的发现皇帝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所以邻里间如今也是常来常往,听闻宁纤碧难产,几个年轻媳妇已经去问过几回了,如今众人又都聚在街门外小声议论着。
几个孩子则在空地上数星星,忽然一个孩子大叫一声:“咦?那是什么?星星怎么落下来了?”
“胡说,星星怎么会落下来?那是流星。”大人们纷纷笑着说,一面抬起头来,结果也不禁都是一怔,只见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似乎真是再向这个方向落下来,说是流星吧,倒也有些像,只是流星哪有这样慢腾腾的?
下一刻,聚集着的人们不由全都惊叫起来,只见那星星似乎是听到了人们对它的质疑,猛一下子就加快了速度,比闪电还要快速的划过夜空,因为速度太快了,一晃已经不见,看上去似乎就像是一头扎了下来。
“落……落到沈家了。”
人群中终于有人高叫了一声,接着就炸开了锅,老百姓懂什么?在他们的眼里,这颗星星就是一头扎进了沈家,就如同从前那些传说一样。说来也巧,下一刻,沈家便传出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那是沈阁老和沈将军为大庆朝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所以老天爷派了将星下凡,给他们做儿子呢。”
流言往往有数个版本,但是这一次,对于沈家长子的出生,百姓们却是众口一词,最多也就是有人把沈茂沈千山以及宁纤碧都定成了天上星宿下凡,所以老子是星星,娘是星星,因此儿子也是星星,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啊。
多年以后,当宁纤碧被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儿子拽出药房,勒令她必须休息三天陪爹爹的时候,这当娘的就忍不住想起儿子出生时的这个“传说”,经常一脸悲愤的对丈夫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别人都是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局。怎么到了我这里,开头没猜到也就罢了,结局我本来以为肯定会猜对的嘛,怎么也错了呢?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世外高人找上咱们,要带儿子去修仙呢?这小子潜质明明很好的嘛,为什么啊?到底哪里出错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宁纤碧,算是让她这个“星宿下凡”的儿子给折腾的彻底趴下了,听见婴儿啼哭的那一瞬她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活着吗?呜呜呜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恭喜奶奶贺喜奶奶,是个小公子。”
产婆眉开眼笑的将简单包裹了一下的婴儿送过来给宁纤碧看一眼,虽然确实累得只想睡觉,但这可是自己的儿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可没少折腾,到最后又是比预产期硬生生晚了十三天才生出来,怎么着也要看一眼才能安心不是?虽然听着哭声响亮,肯定是个健康活泼的小家伙,也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宁纤碧从床上艰难的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那襁褓中的婴儿似乎也感觉到这就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一般,竟一下就停了哭声,两只黝黑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好像是在认真打量。
小家伙的眼睛真亮啊。宁纤碧摆摆手,示意产婆们出去,她这里笑一笑,一边想着一边正要闭上眼睛,忽然间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竟然猛地坐起身来,冲已经几乎走到门口的产婆大叫道:“慢着,把……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产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奶奶的声音有些尖,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转回来,宁纤碧歪着头打量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没错,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好漂亮的一双眼睛,绝对是遗自他爹那双招蜂引蝶的桃花眼,但是……但是,这……这好像不对吧?
“那个……咳咳,这……这小孩子刚生出来,眼睛……眼睛不是应该闭着吗?”一边结结巴巴的问着,宁纤碧心里就直打鼓,暗道沈千山啊沈千山,你这个乌鸦嘴,不会被你一语中的,咱们的孩子真是反常为妖了吧?要真是让你一语成真,我告诉你我和你没完。
正想着,却听产婆笑道:“奶奶年轻,不知道,虽然大多数小孩儿生出来是闭着眼睛,但也有一些孩子,生出来便能睁眼的,瞧瞧小公子这眼睛多漂亮,小的看着,就和世子爷……就和沈少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宁纤碧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是我自己知识不够大惊小怪啊,只是这也不怪我,我从前只看过刚生出来的小猫小狗,都是不睁眼的,哪知道人类的婴儿和它们不一样呢?真不愧是高级动物啊。
这层担心尽去后,身上又是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宁纤碧身子一软仰倒在床上,挥手道:“好了好了,抱出去给大家看看,我要歇歇。”
产婆这才出去。外面唐王妃薛夫人余夫人以及大长公主等都已经望眼欲穿了,看见产婆出来,唐王妃便皱眉道:“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侄媳妇的情况如何?”
产婆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大长公主等人也不禁笑了,薛夫人便道:“也难怪芍药惊奇,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哪里知道?我刚生千山那会儿,也是下生了就睁眼,把我也唬得不轻。”一面说着,就将婴孩抱过来仔细看,许是众人都凑在一起说话的缘故,那小婴儿原本都不哭了,此时嘴儿一扁,就立刻又哭起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隐忧
“哎哟,小家伙真是和他爹爹一个性子,听不得吵闹。”唐王妃哈哈一笑,忙命产婆先把孩子抱下去,这里就请余夫人等娘家人去堂屋里做,因为齐芷兰也是半个月前才生下一个女孩儿,两家说笑间自然便说这两个孩子该订娃娃亲之类的话。
待出了廊下,就见沈璧珍和宁彻宣以及沈家几个小女孩儿正围着另一个产婆打听情况,一面互相说笑几句,沈璧芳已在两个月前嫁了人,所以如今家里年纪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孩儿就只有沈璧珍一个,其他女孩子年纪尚小,围在她和宁彻宣身边,矮了不止一截。
众人的脚步便不自禁顿了一下,薛夫人笑道:“宣哥儿和五姑娘都是担心芍药呢,瞧瞧,问的比咱们还细心。别说,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我看着倒真是郎才女貌。”
话音刚落,忽听唐王妃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她便立刻反应过来,暗道自己真是的,这样唐突的话怎么可以说出来?如今我们只是庶民,五姑娘不是亲王府的女孩儿了,那宣哥儿却不仅仅是伯爵府的公子,还是才学出众,迟早可以考中进士的好苗子,如今我们却拿什么去配人家?
一念及此,不由便添了几分惆怅尴尬,忙将这话岔开,一行人方去了堂屋。这里沈璧珍和宁彻宣打听完了产婆子,将身边一些小丫头遣了自己去玩儿,沈璧珍便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可总算是平安生下来了……”话音未落,忽觉这话在一个外男面前说,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即使这个男子是生孩子的女人的弟弟。
“可不是呢。”宁彻宣却似是没有察觉,松了一口气笑道:“提了半个月的心,如今可总算能放下来……”一语未完,忽听前边后廊下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他连忙转过身去,皱眉道:“谁在那里喧哗呢?”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但因为宁纤碧生产,所以沈家仍是灯火通明,前后院廊下都燃着一溜的红灯笼,借着光芒,就见郑黎和轻怜正快步往这边走过来,郑黎就笑道:“爷,外面人人都说小少爷出生的时候儿,从天上落了颗星星下来,现在人人都说小少爷是将星下凡呢。”
宁彻宣一愣,忽听沈璧珍喜道:“是真的么?不过也是了,我三哥和三嫂那是什么人?他们的孩子是星宿下凡也说得过去。”话音落,见宁彻宣皱着眉头,她便讶然道:“怎么了?你不高兴?”
宁彻宣叹了口气道:“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如今这个境况,我很怕……很怕会有人用这种说法借题发挥。”
沈璧珍也是聪明人,立刻便明白过来,郑重道:“你的意思是……明王爷?”
宁彻宣点点头,沉声道:“他如今的声势已是如日中天无人能比,甚至前两日皇上去祭拜先皇陵寝时,还是让他坐镇京城监国,历来这种重责大任都该是太子担当的。如今只要不是瞎子,心里就都明白皇上属意的储君人选便是他了,他又对沈家恨之入骨,万一要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他没有再说下去,沈璧珍却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重要性,沉声道:“的确,历来帝王最忌讳这样的说法,只是如今该怎么办?”
宁彻宣抬头看了看夜空繁星,思虑了一会儿方道:“这事情不要和别人说,明日我看看去找一下齐王爷,让他注意着钦天监那边的动静。”
“好,我知道了。”即使是在这样沉重的话题下,沈璧珍看着宁彻宣的目光也不由泛出光彩,只把宁彻宣看的有些发愣,喃喃道:“五姐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却见沈璧珍脸一红,垂下头去小声道:“只是觉着,你真不愧是三嫂的弟弟,关键时刻,又聪明又沉稳,这事儿的根结,可不就是在钦天监身上呢?若是将星下凡,或许还能为沈家赢得一丝转机,若是帝星下凡,那可不就是万劫不复了?”
宁彻宣连忙左右看看,见除了郑黎轻怜外并没有别人,方郑重道:“恰是如此,不过五姐姐莫要说的这样直白,一旦被别人听到,又是一场风波。”
“我只是想赞你一句罢了。”沈璧珍脸更红了,一颗心也小鹿般跳个不停,觉着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说不定就要失态,因此话音落,她转身便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廊下。
宁彻宣见惯了沈璧珍落落大方爽朗的样子,这种含羞带怯又薄怒轻嗔的风情当真是想都没想过,一时间看着那曼妙背影不由得愣住了,暗道五姐姐真是个端秀不可方物的好女子,这样女子,男人们但凡是有眼睛,又哪里肯错过?姐姐过年那会儿答应的我倒好,包在她身上,只是如今都过了大半年,也没见她提起,她……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可别让人抢了先去。
“爷,五少爷……”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郑黎在耳边唤,宁彻宣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痴态只怕都落在眼前两人眼里,便觉着一阵尴尬,连忙清清嗓子,假装沉稳道:“嗯,你们夫妻俩忙了这些日子,总算今儿晚上尘埃落定,赶紧回去休息吧。”
郑黎和轻怜答应一声,彼此看了一眼,宁彻宣和沈璧珍刚才的模样那么明显,两人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却也不说破,眼看宁彻宣回了前院,他们这才往自己屋子里走。
两人是五月的时候成婚的,只因为再不成婚,轻怜在宁纤碧身边帮忙就惹人闲话了,于是宁纤碧问了轻怜的意思,发现她确实对郑黎有意,而非是无奈之下的凑合,于是便做主替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就是宴请家下人用一顿好饭,这便是主母看重的恩情了,不然的话,一个妾侍赏给下人,不过是一道命令罢了,哪里还会替他们简单操办?
两人如今倒是夫妻恩爱的很,因念着宁纤碧的恩情和自己两人的甜蜜,回去途中轻怜便对郑黎道:“五少爷和五姑娘的事情也不知道奶奶晓不晓得?若是不晓得,我哪天倒要提醒她一声,我觉着这两个孩子很配呢,你说是不是?”
郑黎沉吟道:“奶奶是什么人?哪有事情能瞒得过她去?只怕心里早就有数了。只是到现在不提的话,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缘故,你也知道,亲王府如今可只是庶民了,五少爷却是前途无量,纵然五少爷愿意,伯爵府的三太太和他的亲母能同意吗?更不用说他爹爹是辽东总督,正二品大员,听说那是大庆朝从建朝以来最年轻的二品大官呢。”
让郑黎这一说,轻怜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就把刚刚兴起的心思歇了,因回到屋中,坐在床上出神半晌,就听郑黎道:“快睡吧,奶奶这会儿是睡了,不好进去打扰,明天早上咱们早点起来,你好赶过去伺候着。”
轻怜笑道:“这还用你说?我不知道吗?不过有芦花玉儿两个,也用不着我什么。蓉儿纤纤晴儿她们是要去药作坊帮忙,不然的话服侍奶奶都是不错的。我只笑海棠和山茶,原本说定要等奶奶生产了才肯嫁出去,到底当不得付明请求,早三个月嫁了,这会儿在家里不知怎么着急呢。”
郑黎笑道:“到明日她们嫁人也恰好满百天了吧?正好可以回来探望奶奶呢。咦?要这么一说,明天正经有的忙碌,想来伯爵府那几位嫁出去的姑娘都要过来,就是海棠山茶,如今可也是正经的奶奶了……”说到此处,不由得看着轻怜怔怔出神,好半晌方叹了口气道:“她们都落了个好归宿,唯独你,才貌俱胜她们许多,却是落在我手里……”
不等说完,便听轻怜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样自怨自艾起来?从前的郑大哥可不是这样人。更何况,是不是好归宿,这难道还有个界定不成?奶奶常说,福也好罪也好,全在乎一心。你心里是个乐观的,便是怎么遭罪,都能安慰自己,觉着这是享福。你就是住金屋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心里不痛快,那也是遭罪。我……我对郑大哥,也是真心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就有了这份心思……后来奶奶把我配了你,别人觉着不妥,我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再妥当不过了。别的男人家世好,长得好,我不喜欢也没用,更何况,这世上还有谁能像……能像你一样将我放在心上?奶奶说过,若是有一个男人能倾心爱着你宠着你护着你,那便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了。”
两人成婚以来,郑黎还从没听过轻怜说这样的话,他一直只以为对方委身于自己是为了那两次救命之恩,也曾坚决拒绝过,无奈宁纤碧主意已定,他最后又实在受不了这个诱惑。因此成婚后,只觉着对轻怜十分抱愧,心里时常自责不已,以至于到现在两人床第之间,他都放不开。
第四百三十五章:想到一块儿了
如今听了这话,怔怔半晌之后,方终于明白过来,心中感动幸福自不必提,因这一夜,原本说要好好休息的,谁知夫妻俩却是云雨了大半时间。
第二天起身,夫妻俩忙梳洗了,轻怜自去宁纤碧房中,郑黎则到了门房,刚和门房里看门的老李说了两句话,就听一阵拍门声响,两人忙去开门,老李一边咕哝着道:“这是谁啊?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话音落,大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好几个,只把老李和郑黎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宁纤巧宁纤语宁纤月以及海棠山茶等都过来了。郑黎便笑道:“昨晚上还和轻怜说奶奶们定要急着过来的,没想到都赶到一起来了,倒像是下帖子请的。”
宁纤月是个急性子,连忙就打听宁纤碧的情况,听说是母子平安,她便松了口气,却听一旁宁纤语疑惑道:“我今儿个往这边走,道上人人都在议论着沈家生了个孩子是将星下凡?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黎一窒,万没想到消息竟传得这样快。想到宁彻宣所说的“怕有心人借题发挥”,他心里越发担忧起来,正不知该如何说,就听身后宁彻宣道:“姐姐们来了?快请去后院,我刚刚派人过去打听了,六姐姐早就醒了,这会儿大概早饭都用完了。”
宁纤语等到底急着看宁纤碧的情况,因此也就忘了先前的话,匆匆去了。这里宁彻宣神情凝重,忽见女眷们都进来了之后,有两人方施施然进门,正是蒋经和蒋诤这一对堂兄弟。
“表哥,蒋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宁彻宣真是喜出望外,他本就正要去找周鑫呢,却不料对方的代言人竟然先过来了。因忙迎进来,却见蒋诤翻着眼睛道:“我弟弟担心他的表妹嘛,一大早就去王府把我揪过来了,结果竟然赶上了这一拨娘子军,好家伙,也不知道你姐姐这人缘是怎么得来的?明明之前听说她在家里姐妹情也淡薄,何况世上从来都是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看不见几个,怎么到她这儿全反过来了?唔,一定是因为她会做药,所以大家生怕有一天得病落在她手里被折磨,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宁彻宣即便知道蒋诤性格,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到底还是蒋经应付自己这堂哥的经验多一些,因冷哼一声道:“你既知道这利害关系,还敢乱说?不怕将来得病,她在你的药里放上一半黄连,苦死你吗?”
“唔,说起来,沈夫人诞下麟儿,齐王爷也很是关心,他毕竟还要上朝,所以就先让我来探探情况。”却见蒋诤面不改色就把话题转移开去,似乎也忘了先前他说是蒋经去王府把他揪过来的话。
宁彻宣正色道:“多谢王爷关心。我也正打算去找王爷,姐姐生子本是一件寻常的事,如今却又有些不寻常了,不知哥哥们来的路上是否听到传言?我原本打算今日去王府一趟,求齐王爷去见见钦天监的人。”
“你头脑很清楚的嘛。”蒋诤赞许的看了一眼宁彻宣,但随即又冷哼一声道:“是,我忘了,你姐姐分明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你身为她弟弟,自然也是小狐狸。”
宁彻宣咳了一声,没有就蒋诤对自己的评价发表什么看法,将他让到书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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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刚刚洛王爷过来,说是奶奶生了一个小少爷,白白胖胖的又康健又活泼。”
正在墙上倚着发呆,忽然就见长琴蹿进来嚷了一声,沈千山一下子站起来,惊喜道:“生了?儿子?小家伙白白胖胖的?”说完见长琴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这当爹的男人在地上连转了好几个圈子,只兴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的又一下子立定了,郑重道:“不对,洛王爷又不可能过去,他怎么知道宝宝是白白胖胖的?不行,让他过来,我亲自去问他。”
“哎哟我的爷啊,您就消停点吧,洛王爷那是个什么性子?能来和咱们说一声,估摸都是齐王爷逼着的,这会儿早就跑了。”长琴拦住自家爷,又嘻嘻笑道:“不过洛王爷还说了,当日生小少爷的时候,星辰下落,好多人都看见了,所以人人都说咱们家小少爷是将星下凡呢。”
“将星下凡?”
沈千山猛然抬起头来,盯着长琴的眸子莫测高深,只看得这小厮身上都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抖,呐呐道:“爷,怎么了?”
“没什么,洛王爷还说什么了?”
沈千山却全没有了之前的兴奋,身子倚靠在墙上,声音郑重中透出几分杀气,不等长琴说话,他便喃喃自语道:“若是真拿这个去害阿碧和孩子,我沈千山对天发誓,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爷……”长琴知道这里面定是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也不敢再吊着,连忙道:“王爷还说,亲家少爷已经去找齐王爷了,齐王爷答应他往钦天监走一趟。”
沈千山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呵呵,去钦天监的恐怕不止他们,不过……这一切都要看皇上的意思了。”他目光忽的望向天空,喃喃道:“或许这一次,便是皇上心意水落石出的时刻。”
“啊?爷……您说什么?”长琴眨眨眼,却见沈千山烦躁挥手道:“没什么,行了,别吵我,这件事也不要说出去了,从此后忘了就好。”
“是。”长琴不知道自家爷是犯了什么毛病,却也不敢违拗,连忙答应了一声,这才满头雾水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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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那个孩子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御书房中,红烛高照,周铭坐在龙案后,看着贝壳子,见他点头,便微微笑道:“听说鑫儿和谨儿今日都去了钦天监,呵呵,他们两个倒是牵挂这件事得紧。”
贝壳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更不明白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当然知道周铭对沈家的恩宠厚重,只是,所谓的将星下凡,一旦将那个“将星”换成“帝星”,事情就真是没办法控制了。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忍这种事,周铭对沈家再厚重,他也是皇帝。
周铭似乎也并没有期待贝壳子的答案,独自静了一会儿,他才皱眉道:“外面人说什么话呢?吵的人心烦,出去,把他们全都赶走,除了今晚当值的几个侍卫,其他人都给朕滚出御书房去,有敢抗命不遵的,直接宰了。”
“是。”贝壳子吓得身子都颤了,跟了皇帝这么多年,他可从未见皇上发过这样大的火,可见他表面平静,心中却也是烦躁非常。因此贝壳子连忙出去,将那些太监宫女全都遣了回去,一回头,看见站在院中门前的几个侍卫,不由得就是一愣,暗道这可全都是皇上最心腹的几个人,唯独付明清资历浅一点儿,那也是和沈家厚密的,奇怪,这几个人这个月不都是当值白班的吗?怎么今儿晚上开始轮换了吗?
有些不明所以,贝壳子摇着头进了御书房,也不敢问皇上添不添茶,沉默了大概半个时辰,忽听周铭开口道:“出去看一下,大概人也该到了。”
谁呀?皇帝这会儿还有心情见人?贝壳子心中纳闷,连忙出来,果然,不一会儿工夫,就听外面有个人小声道:“贝公公在吗?”
“在呢在呢,哎哟,原来是李大人。”
贝壳子一听,就知道这是皇帝早就做好的安排,竟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大太监心中当时就是一凛,但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是多心,若皇帝真对他有了防备,就不会派他过来接人了。
一路将这李明接进御书房,贝壳子心里就琢磨着,暗道李大人不过是钦天监的一个副监罢了,皇帝就是问话,也该召见钦天监正来问,怎么这会儿却把这么个一点都不起眼的人叫了来?
总算贝壳子这么多年在周铭身边,很多事情即便不清楚,却也能隐隐猜到,心中奇怪之余,细细一想,就觉着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敢情这位李大人别看不起眼,很可能就是皇帝安插在钦天监的超级心腹。他自然是知道周铭在各个衙门都安插有心腹的事,只是那些名单连他都不清楚,那是单纯只向皇帝效忠的一群人。若非如此,皇帝也不敢大胆的用欲擒故纵之计来揪出对皇位有野心的皇子,须知对方可也是暗中经营有势力的啊,用此计,必须要对太子的势力大力打压,一个不慎,便可能真让太子翻不了身的。
贝壳子心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就见李明已经跪下,周铭与他寒暄了两句,方轻描淡写问道:“听说今日齐王爷亲自去了钦天监?可是为千山那个孩子的事情?”
李明答了一声是,又道:“明王爷也派人暗中去找了监正,不过所为何事无人得知,臣妄自猜测,只怕也脱离不了这件事情。”
周铭点点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盯着李明沉声道:“你和朕说实话,到底千山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三十六章:将星?帝星?
李明丝毫不惧,肃容拱手道:“回皇上,依臣之见,沈将军之子的确是将星下凡,将来必可子承父业,保我大庆万里江山。”
贝壳子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在李明这句话出口的同时,皇帝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他的目光就更加锐利了,盯着李明沉声一字一字道:“那么帝星最近又如何呢?”
李明一下子没了声音,他不说话,贝壳子的心就揪了起来,紧紧看着对方,暗道我的天,你倒是说话啊,难道……难道皇上有些不妥?这……不可能,就算是,李大人也绝不敢说的。
正想着,就听李明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磕头道:“臣不敢欺瞒皇上,从去年除夕将近,帝星……帝星就发生了变化,臣……臣参不透,为此臣曾专门和监正大人请教过,结果……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帝星既有变化,为何不早来报朕?”却听周铭沉声责问。李明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颤声道:”回……回皇上,臣……臣和监正大人一直在密切观察,只是……只是情势不明,不敢……不敢妄下定论,所以……所以本想等待有结论之后再来禀报,未料到皇上突然秘召……”
“行了,你就和朕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势不明法儿?”周铭的声音似乎有些焦躁,不耐烦打断了李明的话,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这种时候,别说李明,就是旁边站着的贝壳子,也不自禁就汗湿重衣。
“皇上,帝星从去年冬末之后,忽……忽然又出现了一颗。”不知沉默了多长时间,李明终于咬牙开口。贝壳子心中一惊,两颗帝星?这……这没听说哪里有人造反啊,怎么会出现两颗帝星?“
“接着呢?朕的帝星如何?”却听周铭紧紧问了一句。李明伸袖子擦擦头上的冷汗,索性豁出去了,沉声道:“回皇上,帝星光芒不……不如先前明亮,却……却并无陨落之象。那颗……那颗新升起的帝星,光芒亦不明亮,似是此时正处于困顿之中。倒是……倒是两颗帝星身旁,一颗天狼星光芒耀目,然……终归是天狼星,成不了气候,皇上切勿担忧。”
“朕担忧什么?”贝壳子就见周铭大大松了口气,接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明道:“这是你和方天青观察到的?可有与别人说过么?”
李明连忙道:“如此重大之事,只有臣与监正大人得知,并不敢随意宣扬。”
周铭点点头淡淡道:“嗯,你就不用说了,方天青那也是个能人,心里不该连这点数儿都没有,行了,你下去吧。”
李明又伸袖子擦了擦头上汗水,倒退着退了出去,这里贝壳子送他回来,心里还在琢磨着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问沈家那个孩子的事情吗?怎么最后扯到帝星上了?而且帝星形势如此不明,他……他怎么又轻易就放李明离开了呢?”
怀着满腹疑惑回到御书房,却见周铭坐在那里,面带笑容道:“这观星之术倒还真有点儿意思,朕以为朕的心意只有你我二人得知,如今才知道星象那里竟给出了预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份儿上,只怕方天青那老狐狸也知道朕的打算了。这头老狐狸虽狡猾,但他知进退,又的确有几分本事,最重要的是,大面儿上还是忠心于朕的,要不然,以他之能,朕也未必能留他到今日。”
贝壳子打了个哆嗦,连忙赔笑道:“皇上意思,老奴不明白,刚刚李大人说的那番话,怎么皇上竟像是参透了似得?老奴看李大人似乎也是一头雾水呢。”
周铭笑道:“李明的好处是他够忠心,但是机变上却差了些,又是个只知道研究星象的书呆子,京城形势基本上都是漠不关心。所以朕不怕他能看透,但方天青就不同了,那只老狐狸。”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看向贝壳子道:“知道那颗去年冬末新升起的帝星是谁吗?”
贝壳子摇头,呐呐道:“老奴正寻思着也没听说哪里有人造反啊,怎么就会出现帝星了呢?”话音刚落,就见周铭差点儿笑喷了嘴里的茶,摇头道:“造反?亏你这老货平日里也机灵,想到哪里去了?”
他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慢慢温和下来,轻声道:“那颗帝星升起,是因为朕已经最终确定了继任皇帝的人选。”
贝壳子也是举一反三的人,由皇帝这一句话,他便立刻触类旁通,惊讶的低声道:“莫非,新升起的帝星就是太子?那……那那颗天狼星,自然……自然就是……就是明……王爷?”
周铭点点头,他的计划贝壳子是全都知晓的,因此自然也不用瞒着对方,皇帝是高处不胜寒,要是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不是太可怜了?周铭聪明一世,自然不肯因为帝王的至高无上而让自己受这种孤寂和委屈。他爱皇后,可皇后毕竟也涉及了许多朝堂利益,所以很多话不能和对方说,贝壳子就不同了,这是伺候他几十年的忠心太监,也是真正关心自己的,又不贪婪,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时常倾诉倾诉,就算是个太监,也挺好的。
一边想着,就从龙案后站了起来,微笑道:“朕原本担心,方天青那老狐狸会屈服于某些势力,将千山孩儿指为帝星,如此一来,朕对沈家,就必然还要大动干戈,这可不是朕愿意见到的。只是今天李明一番话,朕知道方天青这老狐狸大概也懂该如何进退,如此一来,朕就不用为难了,只要沈家那个孩子不是帝星下凡,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如同李明说的,再添一名虎将,保我大庆锦绣江山,这可是每一个君王都梦寐以求的事。唔,是了,太子妃不是也有孕了吗?等到那孩子出生,一旦是个男孩儿,就让两个孩子一处伴着,如此得来的君臣感情最忠诚,也最纯粹。”
贝壳子眼看皇帝说着说着就高兴起来,心中不由的松了口气,暗道皇上部署了这么久,如今沈将军的孩子都生下来了,只怕……接下来就该有真正的动作了吧?唉!早点儿完事吧,不然我都跟着担惊受怕,是了,等等,刚刚李明说帝星暗淡,但不会陨落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皇上似也没放在心上?难道……难道皇上心中又有了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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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就让奶妈喂小少爷多好?不然的话,等到小少爷牙根儿痒痒的时候,咬着可疼呢,咱们家如今虽不是亲王府了,也不至于连这个条件都没有。”
一个媳妇站在地上回完事情,见芦花抱来了小宝贝儿,宁纤碧便在炕上解开衣服喂奶,便笑着说了一句。却听宁纤碧微笑道:“这是我的孩子,吃苦受罪自然都该我来,咬我的奶头疼,咬奶妈的奶头难道就不疼了?咬我的,我还可以给他小屁股两巴掌,教训他日后再也不敢咬,若是咬奶妈的,岂不是只能生受着?更何况,小孩子吃母乳才是最好的。”
宁纤碧随意答了一句,见那媳妇露出不能理解的模样,她便微微一笑,心道是了,我怎么竟这样糊涂?在她们面前宣扬什么人人平等的念头啊。
小家伙很能吃,宁纤碧的奶水就算是好的,但每次小家伙饿了,能把所有奶水都给喝光。但是喝完了,也就不哭不闹,要再等两个时辰才会哭着要奶喝,如同人吃三顿饭一样有规律,全不像其他的婴孩儿,吃奶十分频繁。
喂完了,就把孩子包着被子放在身边炕上,那媳妇早已经退出去,却见芦花兴冲冲走进来,对宁纤碧笑道:“奶奶,外面飘雪花儿了,您冷不冷?冷的话,奴婢给您加件衣服吧。”
“又不出去,加什么衣服?”宁纤碧微微一笑,探头向外屋看了看,却见门紧关着,她不由叹了口气道:“今年冬天下雪倒早,只怕千山身上的冻疮又要犯了,去年的药膏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些日子也没办法去探他,不然就该再给他带几支去。”
芦花点点头,又笑道:“前两天丽娘姐来了,还和奴婢说,如今百草阁的冻疮药膏卖得很好呢,还说今年去辽东进人参鹿茸的时候,要给老爷带几支过去,怕老爷在辽东那苦寒地方也犯冻疮。”
宁纤碧点点头,面上又添了一丝忧色,喃喃道:“是啊,爹爹还在辽东,辽东那里是最冷的,也不知这两年他的身子怎么样了?”
芦花笑道:“必定没事儿的,老爷不是时常有家信来吗?那一次听见大爷二爷和咱们家五爷聊天,还说皇上是特意派老爷去辽东的,就因为他年轻,不然派个白胡子老大臣去,只怕没一年就冻死了。”
宁纤碧微微一笑,忽听外面丫头道:“大太太和二太太来了。”接着唐王妃和薛夫人两人走进屋来,看见炕上孩子,问了没睡后,就过去抱起来逗弄着。
第四百三十七章:噩耗
宁纤碧就笑道:“我正想往大太太屋里去,却是为了五妹妹的事儿,先前和我们太太商量着,我们太太觉着还好,不知道和没和大太太说,您觉着怎么样?”
薛夫人笑道:“可不是就因为我和她说了,这才跟我一起来找你么?”说完,又轻轻推了一下唐王妃道:“如何?我说你还半信半疑,只说咱们家现在境况不好,芍药和他兄弟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人家又不看境况,只看人,咱们家珍儿从前虽骄纵些,这一年却也磨了不少性子,越发能干了,叫我说,这是一桩好姻缘,亲家又不是那势利眼的人。”
唐王妃似是有些尴尬,笑了笑点点头,又问宁纤碧道:”这事儿你娘和宣哥儿生母真同意了?你们……有没有问过亲家老爷的意思?若是我,自然愿意的。珍儿性子又爽利泼辣,咱们家现在这样,我一直只怕她高不成低不就的,宣哥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如今听说不少人家愿意与你们结亲,这……“
宁纤碧笑道:“大太太不用担心,我爹娘对儿女婚姻向来是由着我们的,大太太若是觉着宣哥儿不错,我便和我娘说,让她派人上门提亲,我爹爹在辽东,没办法回来,不然这事儿自有他做主……”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外面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宁彻宣的声音在外屋响起,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这向来稳重的少年竟激动地嚷起来:“姐姐在不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进来吧。”宁纤碧看了唐王妃一眼,不由得抿嘴儿一笑,果然,下一刻,宁彻宣便掀帘子走了进来,一看清屋里的人,便不自禁就是一愣,及至目光落在唐王妃身上,这少年就“腾”一下,把脸红成了猴儿屁股。
俗语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如今唐王妃看着面前少年,也是越看越满意。倒是宁彻宣自己心虚,生怕刚刚行为让这未来丈母娘生出“自己不稳重”的感觉,因想解释几句,却又害怕越描越黑,最后只能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拘谨的手足无措。
“什么事?你这样激动?”宁纤碧自然不能看弟弟的笑话,于是问了一句替他解围。
宁彻宣这时候却不敢吊她的胃口了,连忙正色道:“都是天大的消息,姐姐,皇上下了命令,要朝野上下举荐太子人选……”
不等说完,就见宁纤碧一下坐直了身子,惊喜道:“是真的吗?皇上……皇上下令举荐太子人选了吗?”
“是……是啊。”对于宁彻宣来说,这是天大的坏消息,如今朝野上下,可以说是众口一词举荐明王爷,姐姐……姐姐这满脸欣喜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这……这其实不是欣喜,是满脸的惊惧和悲愤?但……那嘴角分明是上翘着的,何况姐弟这么多年,他自信自己不至于连姐姐的喜怒哀乐都琢磨不透啊。
“太好了。”宁纤碧喃喃自语: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漫天阴霾,终于就要散了吧,皇帝最终还是用出了这样的手段,这就说明:自己的一切推测都是正确的吧?如果真是连储君的存在都容不下的帝王,又怎可能会大度到让立储这样天大的事情把握在臣子们手中呢?所以,一切都是在按照自己的推论发展的吧?
“姐,你……你这是很欢喜吗?”如果刚才还有一点不确定的话,宁彻宣这一刻却终于看清了,他嘴角抽搐了好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将这句话给问了出来。
“啊?我……我很欢喜吗?胡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就是非常悲痛好不好?”宁纤碧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连一旁唐王妃和薛夫人都看不下去了,不过两人非常聪明的选择继续沉默。
“你……你刚刚还说太好了。”宁彻宣不依不饶,却见姐姐一翻白眼,冷哼一声道:“你听错了,我是在说噩耗,噩耗啊。真是的,你这耳力真该好好加强一下了。”
“咳咳咳……”唐王妃和薛夫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这……这真是听不下去啊。
宁彻宣瞪着眼睛,还想和姐姐较真儿,却见宁纤碧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正和两位太太商量着上门替你求亲的事儿呢。”
一句话,就让宁彻宣狼狈败退,红着脸嗫嚅了半晌,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最后只能给唐王妃鞠了个躬,便红着脸走出去,都出了门口,方听里面宁纤碧大叫道:“臭小子回来,你还没和我说第二个消息是什么呢。”
“爹要回来了。”宁彻宣在外面大声叫了一句:“刚刚齐王爷派人来送的信儿,皇上已经决定让爹爹回京述职了,具体职位还没有安排。”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好消息了,虽然父亲从辽东回京,谁也看不出这是好是坏,但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可以团聚,而且有了爹爹在,他和姐姐以及伯爵府上下也终于有了主心骨,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爹爹回来了,一切就要结束了吗?”宁纤碧舒出一口气,慢慢往后倚倒在软被上,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父亲这一次回来,皇帝是必定要把他安排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作为太子集团为数不多的势力之一,皇帝对明王爷的反击恐怕就是要借父亲的手开始了。
不,也不一定,这种时候召爹爹回京述职,也可以解读成“皇帝终于要把太子的最后一点势力打压下去了。”,而且是委以重任还是真的打压,恐怕一切都要取决于父亲举荐的太子人选。
想到此处,宁纤碧就觉着自己该写信提醒父亲一下,不过转念又一想,父亲不是那种唯利是图落井下石的人,她相信父亲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假如,只是假如,父亲这几年当官当得变了性子,因为利益就转而支持明王爷,那他还是做一个闲散的草民好了,不然的话,以利益为重的官儿,能不能当好是其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家族招祸的。
宁纤碧心中想着事情,唐王妃和薛夫人都在一旁小心觑着她的面色,见她时喜时忧,两人的心也都跟着忽上忽下的。唐王妃最后到底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侄媳啊,依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就要有定论了?”
宁纤碧尚未说话,薛夫人便叹口气道:“好了,咱们别问了,又不是今天才有定论,早在大伯和我们老爷还有千山被圈禁的时候,不是就有定论了吗?三皇子的太子身份被废后,如今也在府里圈禁着,听说最近连齐王爷都不许去探望了。”
唐王妃心下黯然,只是仍疑惑刚刚宁纤碧那股欣喜之情,却又不敢再问,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此说了几句闲话后,两人便离开了。
宁纤碧亲自送到门口,她如今已经出了月子,可以自由行动。因回来在炕上逗弄着小宝宝,一边贴着孩子细嫩的面庞温柔笑道:“宝贝儿,娘的宝贝儿,你爹爹就要回来了,谢天谢地,皇上的动作够快,这还不到一年呢,他倒是要快刀斩乱麻了。等你爹爹回来的时候,娘的宝贝儿大概还不会说话呢,这样就不耽误你学叫爹爹了,不,不对,你得先叫娘知道吗?因为娘揣了你十个月,生你的时候儿简直要累趴下了,要不是娘,是别的女人,早就累死了,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知道吗?”
正小声和儿子说着话,忽然就听外面又嘈杂起来,夹着几个人的焦急嚷嚷,宁纤碧连忙坐起身,还不等迎出门去,就见宁彻宣猛地闯了进来,竟是连招呼都忘了打,看到她便含泪道:“姐姐,快,咱们快回去,老太君不行了。”
“什么?”
宁纤碧险些吓得跌下炕去,一把抓住了宁彻宣的袖子叫道:“怎么回事?前些日子打发人回去探望,老太君不是还很康健的吗?也没人说有什么病啊,怎么会突然间就不行了……”
一面说着,芦花和玉儿早进来帮她寻找衣裳更换,宁彻宣避到了外屋,哽咽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来报信的人说,好像是让白妹妹气着了,如果真是这样,我……我饶不了她们,当日把她们接回来照顾,也不求她们报答什么,只是谁承想竟是接了两条狼回来,祖母……祖母若真是让她们气出个三长两短,我……我和她们誓不两立。”
“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回去要紧。”宁纤碧换了衣裳,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连忙奔回炕上,将儿子抱了起来,又让芦花拿一条棉被盖上。芦花就犹豫道:“奶奶,万一……万一老太君真是……只怕哭声会吓坏孩子……”
“从宝宝出生,我坐月子,又害怕他着凉,到如今还没回过伯爵府,老太君还没看上一眼她的重外孙……”宁纤碧说到这里,眼泪泉涌而出,再也说不下去,只用脸贴着儿子的小脸,喃喃道:“宝贝儿,咱们回去看看你的祖外婆,给她老人家冲冲喜,也许祖外婆看见宝贝儿,心里一欢喜,就又好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逐出族谱
话音落,她便抱着宝宝出门,就见唐王妃薛夫人等此时也都得到了消息,正站在门边,看见她抱着孩子,薛夫人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又嘱咐说若需要人手东西,尽管回来取之类的话,便让她们姐弟两个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宁纤碧方看到了宁家来报信的婆子,于是便详细询问道:“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都还好好儿的。”
婆子也是满面怒容,咬牙道:“还不是那个姑太太和表姑娘?真真没想到,宁家养了她们这么多年,竟是养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两只狼……”
“挑要紧的说,到底什么事?”宁纤碧打断婆子,就见她垂下头去,恨恨道:“这事儿老奴简直都没有脸说,表姑娘……表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和那李家竟然勾搭在一起,如今……如今那李家上门提亲,要娶表姑娘做续弦,老太太把那人骂了出去,结果……结果姑太太和表姑娘竟……竟自作主张……”
“李家?续弦?”
宁纤碧倒吸一口冷气,紧紧盯着婆子问道:“可是……可是九门提督府的李家?”
“可不就是那家呢?若不是他家,老太君也不可能气得没了气儿,三姑娘从那里遭了毒手回来,她们……她们竟然还要跳进火坑去,跳火坑也就罢了,只是听表姑娘的话,这分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别说老太太,就是老奴们听了,心里也都冰一样冷,表姑娘好歹也是知书达理的,怎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来?”
宁纤碧和马车里的芦花玉儿互相看了眼,芦花便叹气道:“这样看来,老太太的确是不知道表姑娘的事了,唉!早知如此,当日咱们看见表姑娘上了李府的马车,就该给老太太透个信儿……”
说到此处,忽然觉得这话不妥,奶奶这会儿正是伤心的时候,还把错儿往身上揽,岂不是更让奶奶愧疚?因又连忙道:“不过这也怪不得咱们,谁能想到表姑娘心思这样细密,竟是没让人察觉?甚至……甚至闹出如今这样的事来呢?怎么说……这……这也太不顾廉耻了吧?”
宁纤碧也不言语,不到一刻钟,那马车快马加鞭回了伯爵府,远远地就见西角门外聚集了一群人,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于是宁彻宣和宁纤碧立刻下了马车,人群一看见他们,便自动让了一条路出来。
便见当中白采芝和宁玉兰以及香桐香药两个丫头站在那里,李德禄带着十几个高壮家丁围在她们两旁,另一边则是伯爵府三个当家媳妇以及宁纤语站在那里,正和李家的人对峙着。
“姑奶奶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曲夫人等抬起头来,就见宁纤碧一手抱着婴儿,面如寒霜般走过来,先问余夫人道:“祖母的情况如何了?怎么娘和两位伯娘都在这里?不在屋里看顾着?”
余夫人忙道:“你祖母先前只是急怒攻心,所以没了气儿,万幸你三爷爷今日在家,用你的那个什么复苏术的,把老太太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你祖母吩咐我们过来拦住这不知廉耻的娘儿俩,偏偏李家气盛,因此我们才都出来。”
宁纤碧点点头,就不再说,径自来到白采芝面前,正当众人疑惑她要说什么做什么时,便见她抬起一只手,“啪”的一声,就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当真清脆之极,所有人,包括宁家的人以及李德禄甚至是宁玉兰和白采芝等都愣住了:谁都知道宁家的六姑娘厉害不好惹,但所谓的厉害不好惹是指她有本事,口才又好,没人能拿得住她。似今日这般直接动手打人的,在场那么多和她朝夕相处过的亲人,却还是头一次见。
白采芝也没料到宁纤碧说打就打,要闪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巴掌当真极重,嘴角连血丝都渗了出来。
“啊……”宁玉兰一声尖叫,就要扑过来,却被女儿抬起手阻止,只见白采芝伸出纤纤玉手,慢慢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看着宁纤碧怨毒冷笑道:“好,姐姐今日这一耳光的恩情,妹妹记着了。”
“十三年的收容恩情,只给你一巴掌,算是让你占了天大的便宜。”
面对白采芝怨毒的眸子,宁纤碧毫不示弱,沉声一字一字道:“你走,如同你当日离开沈家时一样,永远都不要想着还能再踏进伯爵府的门槛,永远都不要想。”
“太……太嚣张了,你凭什么?”宁玉兰在旁边看不得女儿受气,气急败坏的叫,却见宁纤碧转过头来,恶狠狠道:“怎么着?祖母收容你们,养了十三年,难道你还非要看着她断气才肯罢休?别忘了,今天祖母是被你们两个气得险些没命,如此仇恨,放你们离开已是仁至义尽。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要和你女儿同进退,从此后,便不再是我宁家女儿,也休想宁家人与你再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宁玉兰一窒,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忽听一旁的李德禄怪笑道:“啊哟,好大的威风,怎么着?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子夫人?在这里当家作主呢?切,也不照照镜子,妈的你又算是宁家什么人?不过是宁家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罢了,你凭什么替宁家做主?你有什么资格?”
话音刚落,就听人群后蓦然响起一声怒吼:“她没有资格,本伯爵有没有资格?今日我宁世澜以宁家族长的身份在此宣布,从此后你们母女两个和我们宁家再没有任何关系,族谱之中,已将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女彻底除名,要滚就快点儿,省得站在我们宁家门前,脏了我们的地。”
随着话音,宁世澜气势汹汹出现在人群前,对宁玉兰声色俱厉的吼了一句,不等说完,宁玉兰便软倒下去,眼泪也一瞬间涌了出来,喃喃道:“哥哥……”
“不要再叫我哥哥,我说过,你们已经被从族谱里除了名,从此后,和我们宁家没有任何关系。”宁世澜又强调了一遍,然后环顾左右以及不远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方沉声对曲夫人等道:“让她们走,谁也不许拦着。”
曲夫人和元氏以及余夫人都退后了几步,宁世澜转头看着宁纤碧宁彻宣姐弟两个道:“你们回来了?很好,快进去看看老太太吧,尤其是芍药,刚刚还念叨着你和孩子,你能把孩子抱来,很好,万一……”说到这里,他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扭头哽咽道:“不管如何,别让老太太有遗憾,快进去吧,这里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辱没我宁家的门风。”
“是,大伯父。”宁纤碧匆匆一礼,抱着宝宝和宁彻宣以及女眷们便匆匆进门。这里宁世澜背着手站在角门外,看也不看痛哭着的宁玉兰和白采芝一眼,只是催促她们快走。
“真是好无情。”却听白采芝冷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好,今天宁家加在我身上的一切羞辱,我铭记在心。”说罢一转头,扶着母亲不由分说上了马车,对李德禄道:“走吧,爷先把我们送去鸿雁胡同的宅子里安顿,其它事情以后再说。”
“大哥……”
宁世源此时走过来,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家人以及那一辆马车远去,喃喃道:“李府如今的声势正是如日中天,人人都知道那李提督是明王爷最倚重信赖的心腹,如今大哥和她们这样撕破脸皮,万一日后她们要报复……”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叹了口气道:“毕竟您可是咱们宁家的族长,不比芍药,她说出来绝情的话,一旦有什么不测,或许还有点周旋的余地。”
宁世澜叹了口气,摇头道:“二弟,事情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想着什么周旋?你听见那个女人刚刚说的什么话吗?她记住了今天伯爵府加在她身上的羞辱,竟是半点儿不觉着自己错了。更何况,羞辱不到一刻钟,她记住了,那此前十三年的养育之恩呢?她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当日我们那妹妹带着她进府的时候,真正可以说是一穷二白,这么些年了,供她吃穿供她念书,结果吃食锦绣还不如喂养一条狗,念书到最后,也念到了狗肚子里去。做出那样的丑事,还和老太君争执,丝毫不听教诲,这哪是亲人?便是一个仇人,有没有如此恩将仇报的?更何况今日老太君若是……她们便等于是咱们的杀母仇人一般,你说,还叫我怎么容忍?”
宁世源叹了口气,喃喃道:“是啊,真的太过分了,辱没了宁家门风不说,最重要的,那李家是什么好归宿吗?三丫头便是从那里好不容易逃回来的,她倒好,竟然上赶着跳进去,为此甚至连老太太都差点儿气死。”
第四百三十九章:轩然大波
宁世澜冷笑道:“二弟还真别说,我那三丫头性情刚烈,李家却是卑鄙小人,她自然看不上,这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不就是差点儿被人害了呢?如今咱们这侄女儿……呸!我也说错话了,如今这白姑娘,我看着倒很有几分她那父亲的贪婪无耻之风,只怕到了李家,和那李德禄狼狈为奸一拍即合,还能赚一个锦绣前程呢。”
宁世源眨了眨眼,忽地道:“大哥你说的也许还当真有道理。我也记得三丫头曾经说过,那李德禄宠爱玉仙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要害她便是因为要扶正那玉仙,谁知到最后,这续弦的正室之位竟是让侄……让她得了去,可见这其中花的功夫不是一星半点儿,如此说来,她们……她们莫非早就有勾连?”说到这里,不由得也是面上发青,恨恨道:“当真是寡廉鲜耻,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趁早儿逐出去的好,大哥你做的没错。”
兄弟两个一面说着,家丁们早把看热闹的百姓驱散,虽说这一次的事情让宁家也蒙受了不少名声上的损失,但是后来宁家族长出面,把那对寡廉鲜耻的母女驱逐出族,这可是人人都看见了的,因此众人纷纷拍手称快,百姓们虽然容易盲从,但最基本的是非黑白也是能分辩出来的。白采芝再柔弱再楚楚可怜,架不住她在沈家患难时离开,却和风头正盛的李家前姐夫勾搭成奸,险些气死祖母这样的事实。
如此一来,白采芝在京城中当真是声名狼藉,原本人人都说她是才貌出众让人惊艳,如今却再没有一个人赞她,反而是提到名字都要吐一口唾沫。对于这样的女人,李家原本也是犹豫不想要的,然而李德禄此时早已被白采芝迷得神魂颠倒,闹死闹活定要将她娶回来做正室,李家也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勋贵,转念一想,好歹这曾经是世子爷的女人,名声再差,比玉仙那个妓女总是要好吧?何况如此一来,也可免了宠妾灭妻的名声,因此到最后还是应了李德禄的请求,一抬轿子将人抬了回来,只是因为名声太臭,所以不过是悄悄娶回来的,连操办都没有,只是府中下人们聚着吃了两桌席而已。
白采芝半生心机用尽,一心只盼望着自己能够风风光光当权掌家,却不料到最后,两次婚礼她都没能出风头,好在李德禄被她笼络的神魂不清,家里一切都让她做主,连那玉仙都被晾到一边去了,如此方才觉着心里稍稍平衡了些。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此时宁家姐弟来到姜老太君身边,老太君虽是被救了过来,只是神智还不是很清楚,听到宁纤碧呼唤,方才睁开眼来,慢慢认出孙女儿,不由得泪如雨下,抓着宁纤碧的手,嘴唇翕动着只是说不出话。宁纤碧费劲的辨认着唇形,好半天才认出老太君说的是“祖母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这一句话也触动了宁纤碧的肝肠,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紧紧握着老太君的手哭道:“祖母,没什么,您老人家的心孙女儿都明白,孙女儿没有受过气,没有吃过亏。祖母,您别存这样的想头,孙女儿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她们母女两个已是猪油蒙了心,随她们去吧,祖母您要好好保重身子,爹爹就要回来了,您……您要等着和他团聚啊。”
一面说着,就把孩子抱到姜老太君面前给她看,一面擦着眼泪道:“这是你的重外孙,祖母您看,他漂不漂亮?这孩子的五官和他爹一模一样呢。生他那天晚上落了颗星辰下来,人人都说他是将星下凡,祖母您看看,觉着他可有没有些他爹那样的大将风度?孙女儿觉着是有的。所以祖母得好好儿活着,等到宝宝长大了,和他爹一样出人头地光耀门庭,等到他懂事,知道来孝顺祖母,那时候您才没有遗憾呢,是不是……”
一面哭一面说,说到动情处,满屋子人无不泪下,宁德荣也在一旁帮着劝,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方将宁纤碧劝出来,又吩咐人好好服侍老太君,老头儿便对宁纤碧道:“芍药啊,你祖母这条命虽是捡了回来,只可惜她到底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又是被气成这样,所以从此后,只怕下不了床了。”
宁纤碧点点头,含泪道:“三爷爷的意思,可是说祖母如今这是中风了吗?那症状严重不严重?”
宁德荣点头道:“是中风,唉!嫂子一辈子都是慈善和蔼,原不会这样动气,奈何这一次那两个人做的太过分,怎么不由得她老人家气成这样?不过暂时看来,应该于性命没有大碍,只是从此后言语行动都要受限,更要人精心服侍了。”
宁纤碧道:“这不怕,家里有的是人手,祖母身边的丫头们也都是忠心能干的。我看看能不能再配几味药,是了,按摩推拿等法子对祖母的病有利,等我教给丫头们手法,让她们天天给祖母做,许是将来能收到奇效也说不定。”
宁德荣道:“唔,你说的这话没错,还是你女孩子家,心细,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这样吧,我看你祖母这情况,倒是你在家住几天安慰安慰的好,若说安慰人,我可还没看见过能比得上你的,沈家那边也没什么事情非要你在家坐镇吧?”
“没有没有。”宁纤碧擦着眼泪道:“这么长时间都一直在那边忙碌,我也该在祖母面前尽尽孝了。”
“可是胡说。”宁德荣呵呵一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嫁到沈家,是人家的媳妇,为人家忙碌也是应该的。”
宁纤碧也微微一笑,如同小时候那般拉着宁德荣的胳膊道:“三爷爷最近也回家来住吧,论医术,孙女儿比起您还是差得远,您早晚在家我也放心些。”
“这个自然了。”宁德荣点头,随后又感叹道:“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好,这还多亏了你当日那个心肺复苏术,不然啊,怕是你回来都见不到你祖母的最后一面了。”
“是,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好。”宁纤碧也感叹了一句:是啊,活着,就总有希望,她还要给老太君过七十大寿呢。
宁纤碧留在伯爵府里住了十天,直到姜老太君的病情稳定下来,她才离开宁家,回到南城沈家的住处。
这十天里发生的事情不少,白采芝嫁进了李家,简直比现代的闪婚还要闪,但想一想那两个人暗地里也许都勾搭了好几个月,宁纤碧也就不觉着白采芝这决定仓促了,毕竟那个女人所图的一切不过都是利益罢了,李家如今正是鼎盛的时候,她急着嫁进去确定正室的地位也很正常。
接着就是各地上书举荐太子人选,这件事情沈家人都不怎么关心,在她们看来,无论如何这事情都不会和以往的太子有关了,所以和她们也自然没有关系。唐王妃和薛夫人现在忧心忡忡的就是:一旦明王爷登基,沈蔚沈茂和沈千山要怎么办?说是要准备好后路,可是三个当家人都被关在宗人府里,她们就是准备再多的后路也没有用啊。总不能为了自己等人的性命,就连丈夫的死活都不顾了吧?那还是人吗?只是若顾忌着那三个的性命,孩子们又怎么办?难道沈家这一脉就要死绝在这里?总要想个办法保住儿孙们的性命吧?
真正关心这件事的只有宁纤碧,她让宁彻宣留意这方面的消息,最后却只能知道,许多人八百里加急递的折子,都是举荐明王爷周谨的,生怕落了后似的。剩下一些没有举荐的官员,那就肯定不是明王爷这一派的势力,或许是为了表达不满,或许是为了拖延时间观望形势,总之,也有少部分的京官和地方官员是这样做的。
十天时间,即便是大庆朝最边远的地方,那些急于向明王爷示好,唯恐落于人后的官员举荐折子也都递了上来,每一天,周铭都要让贝壳子在大殿上将所有折子举荐的人选念一遍,几乎千篇一律,全是明王爷。也有零星几个提名齐王爷和五皇子赵王爷的,但是和明王大军相比,这几道折子简直就像是存心捣乱似的,反正不管是不是捣乱,举荐的人一律被周谨划分成了前太子一派,不肯举荐自己,这就是对自己心生不满的表现嘛。
也就是在第十五天,全国各地除了那些还以各种理由拖延着不肯递折子的官员之外,其他的举荐折子几乎差不多全都到了时,一道别开生面却又石破天惊的举荐奏折在偌大的朝堂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这封奏折的署名是“原辽东总督,现回京述职官员宁世泊”,其所举荐的人选乃是半月来所有折子中从来没有举荐过的一个人:废太子周谦。
第四百四十章:山雨欲来
“我如今才明白,你究竟怎么就生成了这样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原来你爹就是个这样胆大包天的家伙,真是奇怪,从前并没觉着他有这样的胆色啊。”
这是周鑫进了沈家后,对宁纤碧说的第一句话。宁世泊那一封奏折被贝壳子念出来后,朝堂上静立的上百臣子目瞪口呆鸦雀无声,等到反应过来后,当即就有几个明王派的官员声嘶力竭吼着这是居心叵测,是对皇帝废太子决定的怨愤不满,必须严惩不怠。而紧接着又有人跳出来替宁世泊辩白说圣旨并没有说不能举荐废太子,所以宁世泊在这种时候还会泣血举荐,绝对不是对皇帝的不满,而是因为对方真的就是认为废太子才是真正的储君人选,不然的话,要不满早不满了,还等到这会儿?太子都废了好几个月才不满?
一时间朝堂上热闹无比,周铭只是冷冷看着,最后什么也没说就退朝了。而周鑫实在忍不住满心的兴奋,他本就不是周谦那样沉稳的性子,于是兴奋之下,回府拉了蒋诤便直接闯进了沈家,看见宁纤碧,就来了这么一句。
彼时宁纤碧和薛夫人等都在大长公主屋里坐着呢,看见他来,众人都很是高兴,自从替沈家解围后,偶尔周鑫也会来探望探望大长公主,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现,抛开了那些权势的外衣,皇子和庶民的相处倒更像是亲戚间的感情。
正高兴着,就听周鑫嚷了这么一句话,众人皆都感到奇怪,于是连忙细问,方知宁世泊竟然会来了这样一出好戏,周鑫坐在大长公主面前,拍着大腿笑道:“姑奶奶,您是不知道,当时贝壳子念完这封折子之后那些大臣们的表情,哈哈哈现在想想还是那么好笑。”
“这……亲家是疯了吗?他……他这样的豁出去,岂不是自毁了前程?”
众人也都惊住了,倒是薛夫人最先回过神,忍不住便担忧起来,周鑫瞟了宁纤碧一眼,心说行啊,你这嘴巴可够紧的,竟是连自己的婆婆都没透露分毫,只让她老人家在这里担心。
毕竟是政治觉悟超高的皇子,只看皇帝这一步一步的安排,哪里还读不出其中含义?尤其是钦天监正方天青那只老狐狸不顾周谨威胁,坚决不肯听对方的话将沈家这个宝贝报为帝星下凡,那只老狐狸可是最会趋吉避凶的,这种种迹象,他要是还不能把父皇打算猜一个大概,也不可能成为父皇最喜欢的皇子之一了。
因此看着周谨这几个月里卖力表现上蹿下跳,齐王爷便觉好笑,但回头想想:父皇也真不愧是做皇帝的人,这心够狠的,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儿子从云端落入深渊,万劫不复,他老人家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果然在他心里,太子哥哥才是唯一有资格继承这皇位的人吧?所以父皇才会为他以后的帝王之路如此不遗余力。
这便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了,论理周谨的聪明才智不下周鑫,然而皇帝的计划和步骤都被周鑫慢慢猜了出来,而周谨却毫无察觉,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觉着自己离朝堂上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了。除了有一些信息他不如周鑫清楚之外,便是他这个当局者在利欲熏心之下,已经彻底狂热,这样的狂热下,哪里还有可能去冷静清醒地思考?不但是他,甚至兰妃,甚至整个明王的势力集团,此时都陷在这种狂喜热烈中,隐忍了多少年,忽然有一个爆发的机会,谁还能忍得住?
爹爹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听了周鑫的话,宁纤碧忍不住微笑起来,暗道我这里还想给他老人家提个醒呢,幸亏没提醒,不然非生我的气不可,敢情我这女儿竟然不能了解自己的老子,这可是多糟糕呢?啧啧,漂亮,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这是四爷玩过的那一手啊。不过父亲身边并没有什么谋士,他只怕也根本不清楚皇帝对太子的真正用心,之所以上这道折子,就是因为忠心吧,爹爹不忘是沈阁老提拔他的,所以在这样一面倒的情况下,他还是要冒着丢官罢职的危险替太子出头,当然,这也是因为太子本来就没有错处,爹爹是文人,自有文人风骨,既然没错,便不该受到惩罚,这可不是迂腐,是原则,啊,爹爹真是好汉子。
宁纤碧在这里出神,完全不似宁彻宣那般既担忧又欣慰的模样,沈家其他人却都炸开了锅,大家都在替宁世泊担心。独有周鑫,留意了一下宁纤碧的反应,心里更有数了。他现在只是奇怪:父皇的心思,连自己都是被这个女人提醒了才会留意到这其中不对的地方,而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就知道了父皇的打算呢?她留在沈家,是因为看穿了最后沈家能够起来,还是因为对千山真的有情?
想到此处,周鑫也不由得自嘲笑了,白采芝悄没声嫁进李家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因此这会儿方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旋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疑,暗道周鑫啊周鑫,你也不能因为那一个坏女人,就把所有女人都想的这样坏啊。眼前这个虽然泼辣,不过她不是这样的人。我就不信,千山和我和父皇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全会被她骗过去?她又不是仙女。就算沈家会一蹶不振,我想她也不会抛弃这个家,抛弃千山的。似白采芝那样不知廉耻利欲熏心的女人,毕竟是极少数。
虽然觉得大家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不过周鑫自然不会点出来,留在沈家用了午饭,接着他就告辞了,只剩下一家人惶惶不安的等着消息,宁彻宣这一天里就在伯爵府和沈家之间跑了三个来回。
沈家都是这样担心,伯爵府更不用提。好在如今的宁世澜和宁世源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势利,听到三弟如此大胆妄为,哥俩只是叹了口气,心想得!这下子,明王爷算是彻底把我们家当成眼中钉了,只怕等他登基之后,沈家和我们都万万落不了好,看来是该早作打算了。因此待蒋经一回来,就把他叫进书房,详细询问着海外那些岛国究竟有没有可能居住之类的事情。
蒋经自然明白两人的用意,他早在沈家被抄之后,于这些事情上就用了心,此时娓娓道来,只听得宁世澜宁世源不住惊奇,待听说蒋经也做好了一些准备,两人方大为放心。
蒋经从小就来到宁家,这么多年里一直客居在此,甚至因为姜老太君的强烈要求和自己考虑,成婚后都是住在伯爵府,虽然一切费用他们自理,然而严格说起来,到底是寄人篱下。他又只是个商人,宁世澜堂堂伯爵,宁世源也算是贵族老爷,虽然许多年来对蒋经也是和气亲热,然而心里并没有太关心过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直到此时,他们方明白蒋经的重要性,想想自己从前并没有和这青年怎么亲近过,如今一家子的后路却全要依靠人家,两人都觉着有些羞愧,从此后待蒋经亲热了许多,这是后话,不提。
宁世泊这一惊人之举,可算是给那些观望拖延的官员们开了个好头,消息传出去,于是一个月后,地方上和朝堂中就偶尔有几道折子开始举荐废太子周谦了。这种情况让周谨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然而他现在毕竟不是皇帝,又没有什么权力在手中,就算有,还得顾忌着周铭,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官儿实行打压报复,所以明王爷这心里的愤恨和煎熬可想而知。
虽然举荐废太子的奏折不多,根本没办法和举荐他的相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周谨总是觉着心里不安,那几十道举荐折子就如同是尖锐的钉子一般,把他的心都扎出血来了。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多月,已是雪花飘飞的初冬,距离沈家被抄已经是过了将近一年。
周铭站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飘飞的雪花,忽然开口对贝壳子道:“今天还有折子送过来吗?”
“回皇上,已经三天没有折子递进来了,奴才统计了一下,发现各地七品以上以及京城里七品上的官员共计三千六百八十一名大人,已经全部上了折子。”贝壳子恭敬回答着。
“所以,就是说,不会再有折子上来了是吧?”
周铭微微一笑,慢慢点了点头:“很好,除了我之前心里的人选之外,总算又挑出了几个心向太子的人才,也不愧朕这样的大张旗鼓,连皇后和太子都幽禁了,连沈家……都给贬成了平民。”
贝壳子心里一跳:皇上这是……要动手了?我的天,那些大人们觉着半个多月前宁大人一道折子就是狂风暴雨了,他们可是不知道,真正的狂风暴雨,如今才要开始呢。
正想着,就见周铭已经走到了龙案前,伸手将放在桌子最中间的一道折子拿在手里,贝壳子认出那正是宁世泊的奏折,心跳的更加厉害了,忽见周铭微微一笑道:“这个宁世泊,倒当真是个大胆有趣的硬骨头。”
第四百四十一章:小话
啧啧,竟是这样的夸奖。贝壳子在心里吐了两下舌头,连忙陪笑道:“老实说啊皇上,奴才觉着,宁大人这样的人才固然是好,但也就是遇见皇上这样的明主,不然的话,要在一个昏君的手下,他这样性子,不知道死几回呢。”
周铭微微笑道:“那又如何?美玉就是美玉,就算是砸碎了烧了,美玉之名也会流传下去。朕就是喜欢他这份宁折不弯,不是迂腐,而是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说起来,他是沈爱卿提拔起来的,朕从前也注意过,这人很不错,有原则又不迂腐,今天若是因为谦儿不堪大用,才被朕废了太子之位的话,想必此人就不会上这样折子了。”
说到这里,眼前却是浮现出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周铭忍不住笑道:“朕就奇怪,那么小一个女孩子,怎会在朕面前就胆大包天又沉稳从容?原来却是像了她父亲。”
贝壳子连忙笑道:“皇上可是说的沈夫人?那的确是个厉害的女孩子,如今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奴才听说,就是之前明王爷,去沈家捉拿刺客时,都没能在沈夫人手里讨得了好呢。”
这件事周铭当然知道,冷笑道:“那不过是谨儿居心叵测,若真是就看上那个丫头,客客气气的去讨,想来沈家也不会拂他堂堂皇子的面子,偏偏他一副落井下石的嘴脸,之后甚至公报私仇,呵呵,就为了一个丫头?朕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样好色如命了?”
贝壳子没敢接言语,偷偷替周谨挖的小坑到此就可以打住了,适可而止嘛。想到此处,他不禁在心里冷笑,暗道兰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就因为小李子说错那么半句话,就打得皮开肉绽。什么大不了的话?不过就是说那鹦鹉毛儿有些褪色了而已,好啊,你嚣张啊,跋扈啊,还不知道皇上的真正用心吧?奴才等着看你们娘儿俩最后怎么哭呢。
所以说,兰妃还真是太得意忘形了,那小李子是贝壳子认的干儿子,虽然站在这个位子上,宫里太监有很多都是他的干儿子干孙子,但你如此跋扈不讲情面,还是会让人家心里留刺嘛,这不,贝壳子便在这恰当的时机在皇帝面前递了一句小话,这可是跟了皇帝几十年的,偶尔一句话,威力也一点儿都不比枕头风差啊。
当下出了这口气,就见周铭将那折子抛在桌上,淡淡道:“好,朕就需要这样的人来打头阵。贝壳子,宁爱卿什么时候到京?让他立刻来见朕。”
“是。”
贝壳子连忙答应了一声,一边算着时间,暗道沈夫人都生了孩子,外公急着见外孙的话,肯定会快马加鞭吧。因此出了门就连忙派人去查。结果一查之下,得知宁世泊是在今天早晨刚刚进的京,于是连忙禀报给皇帝知道,却见周铭点点头,沉声道:“传旨,让他立刻来见朕。”
“是。”贝壳子答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出去,就听皇帝又喊了一声道:“等等,他今天才回家,要见母亲妻子女儿,何况不是还添了个外孙吗?既如此,你去传旨,让他明天早朝之后,来御书房见朕。”
“是。”
贝壳子吐了吐舌头,心想皇上真是细心,由此可见对宁大人的君恩深重了。
周铭猜的一点儿没错,宁世泊快马加鞭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姜老太君,见老太太瘫在床上,说话也不清楚,看见他只是流泪,好容易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还颤抖的厉害,他的眼泪刷一下就涌出来了。
却听曲夫人和元氏余夫人都流着泪惊喜道:“这还真不错了,从前再不能把胳膊伸这么长的,都是看见你回来,老太太心里激动欢喜,这胳膊竟然好用了些,这可真是太好了。”
宁世泊叹了口气,抓着姜老太君的手很是安慰了一番,又见老太太咧开嘴对他笑了笑,含混不清说了几句话,只是听不明白,忽听她身旁大丫头莺歌说道:“老太太这是夸奖三老爷,说您仗义执言重情义,是个好样儿的呢。”
宁世泊愣了一下,方明白母亲是知道自己举荐太子的事情了,不由羞愧道:“儿子惭愧,明知此举可能连累家族,然而儿深受沈阁老提携之恩,太子又是聪慧仁慈之主,无辜遭难,儿心中的不平实在不吐不快。忠孝不能两全,还请母亲原谅儿子的任性。”
莺歌笑道:“三老爷千万别这样说,看把老太太急得?老太太是什么样的性子难道您都忘了?刚刚既夸奖了您,自然是觉着您做得对。”
话音落,曲夫人余夫人等都笑道:“到底是莺歌,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对老太太的心思比我们还清楚呢,老太太这含混不清的话,也就她能听懂,幸亏如此,不然咱们真真是要抓瞎,怕是想尽点孝道都不能。”
因在姜老太君这里说了半日的话,看得出宁世泊是一路风尘赶回来的,老太君就让他去休息。回到白芍院,听余夫人讲了沈家被抄后的种种,及至白采芝嫁进李家,母女两个都攀高枝儿去了,只把老太太气得中了风,险些一命归西。这可把宁世泊气得,一把就将擦脸的毛巾摔在盆里,愤愤道:“早知她们两个是这样的势利眼白眼狼,当日真不如就随她们自生自灭,这……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余夫人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们闲暇说起来,二嫂的话最有意思,只说别看那母女两个不是人,我们也真要佩服人家的魄力,有哪个女子能在沈家大厦倾倒之后便立刻抽身而退的?除非都是逼不得已,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更多的女人到这时候,宁可一根绳子勒死自己也不肯离开呢。人家倒好,沈家虽然不富贵了,可分明过得还好,就因为没了这份权势,人家就干脆利落的走了。如今听说在李家,只把整个后宅管的鸦雀无声,把那李德禄迷得七荤八素,连之前最宠爱的姨娘玉仙都给发卖了呢。”
“她竟有这样手段。”宁世泊额上不自禁便出了冷汗,喃喃道:“想一想真是心有余悸,当日咱们竟让这样一条毒蛇跟着芍药嫁过去,那会儿芍药还不喜欢女婿,冷落了他足有半年呢,女婿竟没让这女人给笼络过去,着实难得。”
余夫人笑道:“可不是,人人都这样说,想来,女婿能成就这些不世功名,自然不是李德禄那没出息的可比。更兼着他对芍药着实是一往情深,你是不知道,咱们女儿如今和女婿那个恩爱啊,别看两人分别着,人家说什么‘两情什么久长的,哎呀我也不会说,反正就是都想着对方呢。”
宁世泊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道:“无论是怎样艰难,有这样一份感情,却也足堪欣慰了。”
言罢又问了几句宁纤碧的情况,因为急着去看外孙,中午饭都没在家里吃,便匆匆找了府里的小厮带路,往南城那边赶去。
这里待他走了之后,余夫人正要去库房,就见肖姨娘将跟着宁世泊在辽东呆了将近三年的小厮叫进了自己屋里,她眉头一皱,暗道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想必她也没这个胆子就弄鬼吧?还是老爷身边的。
越想越觉着不可能,只是又有些奇怪,因便要进去探个究竟,忽见兰姨娘走过来,向她请示宁世泊从辽东带来的东西入库的事,听她说了疑惑,兰姨娘便抿嘴儿笑道:“太太不用疑惑,她叫蟾儿进去,必定不是为别的,是要知道老爷在辽东那边有没有别的女人呢。”
余夫人这才恍然大悟,冷笑道:“当日她便是这样跟着老爷回来的,如今却也担心了?”话音未落,见蟾儿已经出来,两人迎上前去,那蟾儿见了她们,吓了一跳,连忙行礼,一边就举手向天郑重道:“太太,姨娘,我蟾儿对天发誓,老爷在辽东,真是没有半个女人,连青楼都没去过一次。”
“扑哧”一声,余夫人和兰姨娘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兰姨娘便道:“我们还没问呢,你就知道我们要问什么了?”话音落,却见蟾儿发愣道:“难道不是问和肖姨娘一样的事儿吗?”下句话他没敢说,只在心里悄悄咕哝了一句道:真是的,你们女人不就爱在这方面瞎想吗?
兰姨娘正要说话,就见肖姨娘也走了出来,看见她们,脸就先红了,又给余夫人行礼,接着方呐呐道:“妾身想知道老爷身子情况,就把蟾儿叫来问了几句,只是想来他也不肯和我说实话……”
不等说完,就听蟾儿叫起撞天屈来,委屈道:“怎么不是实话?若有一字虚言,让奴才天打雷劈……”
“你可悠着点儿吧。”却听肖姨娘冷笑道:“我就不信,老爷在辽东两年多了,连趟青楼都没去?身边半个女人都没有?你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