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冤家
“让四皇子帮我想办法见千山一面。”
宁纤碧毫不犹豫的道,话音刚落,就见对面蒋诤瞪大眼睛:“喂!你还真是敢提,去见沈千山?关在宗人府里的,谁能见到?那是圈禁懂不懂?没有圣命,哪有人敢给你开后门啊?”
“就这个条件,不然不帮你传信。”宁纤碧一口咬定,却见蒋诤面色犹豫不决,好半晌才一咬牙道:“好,等他回来之后,我帮你想办法试一试,但能不能成功不敢保证,总之,我尽力。”
这还像句人话。但是宁纤碧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能让蒋诤用这种语气说话,说明他一定也是没有把握到了极点,不然在对方有求于自己之下,以他的无耻性格,肯定是大包大揽的。
不过只要能有一丝机会,也是好的。宁纤碧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看向蒋诤:“等等,你刚才说等他回来,难道四皇子真的不在?”
蒋诤一撇嘴:“废话,这事儿谁骗你啊?悄悄下江南了,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我本来要缠着他随行的,自愿给他当向导,他都不肯,估摸着过年前能回来吧。”
蒋诤说完,宁纤碧又开始怀疑了:“喂!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刚刚我去门口让人通报,分明有人进去报信儿了的,若是四皇子不在,他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啊。”
蒋诤哂笑道:“你这女人还真是多疑,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是悄悄下江南去的,下人们当然不敢走漏消息了,刚刚就是有人来请示本公子,听说是你才让人直接告诉的,对了,你不会蠢到让经弟这两天过来说情吧?”
这男人真是太阴损了。宁纤碧咬牙,也不回答蒋诤,转身就走。这里蒋诤一直看她走的没了影子,才吐出一口气,小声咕哝道:“妈的,女人难道不是负责生孩子就好?没事儿这么聪明干什么?好悬没混过去。”
一面说着,便大摇大摆回了王府,来到书房,大咧咧推门而入,一面叫道:“成了,我把那女人忽悠走了,估摸着过年前这几天她不会来烦你了,怎么样?我的齐王爷,该履行诺言了吧?”
书房大书桌后端端正正坐着一人,不是周鑫又会是谁?此时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琉璃酒杯,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蒋诤的话,周鑫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毫无形象叉腰站着的美丽男子,他唇边忽然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嗯?诺言?什么诺言?”
“你这混蛋,别他妈给我装蒜。”蒋诤“嗷”一声冲上来,一把就抓住周鑫的衣领:“你说过的,我能把那女人忽悠走,就放我离开,从此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嗯?我说过吗?”周鑫却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才轻轻一笑道:“好像说过,不过这会儿忘了。”
“妈的你敢再无耻一点吗?”蒋诤气得跳脚,优美修长的双手扯着周鑫衣领子,看上去恨不能现在就把他给掐死。
“是不是很开心?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让你也有说这句话的机会?”周鑫抬眼看着蒋诤,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笑容。
呼哧呼哧,蒋诤大口大口喘着气,桃花眼蛇一般怨毒地盯着周鑫。但是很快的,他脸上便绽开一丝魅惑笑容,拽着周鑫衣领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松开,最后整个人都如无骨的蛇一般趴在周鑫身上,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为什么不肯放我走?是不是因为我的美色让你已经移情别恋了?但你又不肯承认自己是这么花心的家伙,所以只好抓住我囚禁在这里?”
“你喜欢这么想也可以。”周鑫仍是面无表情,丝毫不因那张祸水级别的脸在眼前诱惑而有一丝无措慌乱。
蒋诤泄气的一把推开他,站起身咬牙道:“好,这一回让你摆了一道,小爷我记住了。妈的,从此后我还不走了,周鑫,你个混蛋给我记着,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要让你一辈子后悔招惹了我。”
“不会的。”周鑫看向毫无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青年,云淡风轻的一笑:“大不了杀了就是。”
“你妈的。”蒋诤泪流满面了:这混蛋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堂弟,对其他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啊。听听听听,自己要是敢给他惹麻烦,杀了就是,多轻描淡写一句话?杀人啊,让他说的就和杀一头猪没什么两样似的。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周鑫仍然继续他莫测高深的表情,蒋诤则在哀悼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得到的自由,他有一种预感,或许这种东西自己一辈子都得不到了。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因为蒋经成婚的消息北上京城,只为了在对方婚礼上搞破坏,呜呜呜他这一次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越想越悲伤,越悲伤越愤怒,越愤怒就越不能让眼前这个家伙好过了。蒋诤终于收拾收拾心情,抬起头,狠狠往周鑫心口上插了一刀:“喂!你为什么不想见那个女人?是因为你嘴上说和沈千山反目成仇,心里其实还把他当兄弟的吧?你怕自己禁不住那女人磨缠,可是答应了又太窝囊,是不是?”
“你想太多了。”
周鑫看着他一笑,显然对他插刀的心思了如指掌:“我只是不想给父皇留下薄情寡义的印象而已。”
“少来了。”蒋诤撇撇嘴:“孝顺这种美德怎么会出现在你这种混蛋的身上?会笑掉我的大牙好不好?”
“你说得对,无关孝顺。”周鑫却仍是一派淡然:“所以我刚刚说,我只是不想给父皇留下薄情寡义的印象,听清楚了吗?父皇,你应该知道的,那个人,他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我的父亲。”
蒋诤不言语了,过了好半天才站起身,拍拍屁股一脸鄙夷道:“真是替你活得累,人生在世,就该散发弄扁舟逍遥天地间,爱恨分明。像是我,我不爽蒋经,我就对付他。哪像你们这么虚伪?”
周鑫真是哭笑不得了,这家伙要去蒋经的婚礼上报丧,其恶毒世所罕见,竟然还这样沾沾自喜,跑来自己面前说虚伪。他摇摇头,喃喃道:“罢了,比起你那么分明的爱恨,我宁愿虚伪一点。”
蒋诤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快到门口时,却忽然又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周鑫认真道:“你那六弟不是个简单人物,看他笑容满面,却是没半点儿到眼睛里,该是个佛口蛇心的家伙,这种人若成大业,固然也可是一代枭雄,或许也能是一代明主,然而对于你来说,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儿,若有一天,真的是他君临天下,你还当早作打算才是。”
“多谢提醒。”
周鑫却仍是一派微笑,听蒋诤咕哝了一句“我才不是提醒你,既然被囚在此处,为了避免将来被牵连,当然只好替你打算一二了。”然后他就走了出去。
面上笑容慢慢消失,周鑫轻轻叹了口气,瞒得过别人,终究是瞒不过自己:为什么不想见宁纤碧?真的只是因为不想让拒绝她的消息传到父皇耳中吗?他什么时候把帝王心思看得这么重要了?
千山那家伙,周鑫轻轻扶住额头:父皇搞什么啊?难道他真的对太子有了猜忌?不然为什么会忽然将沈家连根拔起?他是恨沈千山和宁纤碧,剥夺了他得到蒋经的那一丝希望,他是恨不得他们遭难,然后自己落井下石的去报复,但他真心没想到会这么快啊,这反而让他有些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说?自己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其实并没有这样的渴望?他还是盼着那个曾经的兄弟能够一如从前,权力熏天风光无限。
怎么可能呢?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女人一样口是心非了?
周鑫大怒站起,伸手就要把书桌上所有东西都给砸了。就在这时,他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嚣张的大笑声:“哈哈哈,梅花没了,看你怎么向主子交差,王爷心情很不好哦,哈哈哈这下你要挨打了哦……啊啊啊啊……救命……”
又……又来了。
周鑫的手无力放了下去,叫过门外的小太监,挥手咬牙道:“去,看看那个祸害又惹了什么事?”
“好像叫了一声救命。”小太监缩了缩脖子:“主子,万一……万一真有点儿什么,救……救不救啊?”
“难道看着他死?你是第一天来我府里的?”周鑫吼,吓得小太监一溜烟儿兔子似的蹿出去了:唔,真是新来的吧?如果是小付子,就肯定不会问出这种话。可恶,让那家伙去宫里母妃处打探消息,怎么这会儿还不回来?
过不一会儿,小太监回来禀报,说是蒋诤抢了丫头素香的梅花,跑去桥上气人家,结果不妨踩到一块冰,一下子掉下桥去,那桥下的小河源头处有热泉眼,所以冬天也不结冰,他又不会水,就喊救命了,如今已经捞上来,裹着大被子在房间里趴着。
第三百七十七章:打算
“这个混蛋。”周鑫又忍不住扶额头了:他是江南长大的,说不会水是哄鬼的吧?不过就是自己倒霉,也不肯让别人好过罢了。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却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替蒋诤诊脉,大过年的闹出伤风着凉的病,他可有点儿对不起蒋经。四皇子由衷想着。
而经过此事一闹,周鑫之前的惆怅和愤怒也刹那间都无影无踪了。
蒋诤入住齐王府后,原本沉静肃穆的王府里一夕间就是鸡飞狗跳,下人们自发组织,全民开展起以“防火防盗防蒋诤”为工作重点的轰轰烈烈一场运动,从此后齐王府就再没有过一时一刻的平静。
周鑫原本是非常讨厌这种朝气蓬勃活力无限的热闹气氛,然而遭受到失恋的严重打击之后,他却喜欢上了这种气氛,只有如此,他的心才不会每天都在思念而不可得的痛苦中度过。这也是他不肯放蒋诤离去的真实原因:人他是会放的,等度过这一段最难熬的日子,就放那惹祸精离开,到时候,他还是周鑫,手握大权富贵无极冷硬无情的齐王爷。
唔,等等,刚刚那货说如果是六弟做了皇帝的话,要自己早寻退路,或许预备下一只船队,一旦有一天真的大厦倾倒,就和那惹祸精避居海外也是条不错的路子,到时候在船上,四周是茫茫海域,掉下去就要喂了吃人的大鱼,那样这个祸害应该就不敢再天天嚣张惹祸了吧?
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周鑫好像忘了刚刚自己那个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就放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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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纤碧并没有怀疑蒋诤是在欺骗自己,她猜对了周鑫没办法真把十几年的兄弟情置之不理,却没猜中嚣张的四皇子竟采用了逃避的方法拒绝自己的厮缠。
既然答应了蒋诤,就该言而有信。所以宁纤碧去蒋经的铺子里寻到表哥,将蒋诤的话转告给他。
听说堂哥似乎生活的不错,蒋经也就放下心来。至于上门请求周鑫放人,向来厚道的蒋经想到那个蛇蝎美人的堂哥,再想想之前四皇子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有些头痛,最后只好在心里劝自己道:算了,反正堂哥也挺好的,我就说嘛,这世上能害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四皇子的性格从来都是孤傲瞧不上人的,这会儿既然肯留下堂哥,说明还是很欣赏,既如此,就让他们俩先互相祸害祸害吧,不然就算我说动了四皇子,把堂哥救出来,到时候他就该祸害我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还是让蒋经有些愧疚的,不过反正是四皇子不放人嘛,自己登门一次他不放,登门十次他也未必肯放啊,既如此,又何必还要登门?所以说,蒋家表哥也不是像蒋诤想的那样圣父,逼得无奈的时候,他也会耍点腹黑的小心眼儿。
宁纤碧几乎没怎么来过蒋经的铺子,如今既是过来了,蒋经哪里肯让她空手回去?于是将铺子里的点心各样捡了一大包,让她带回去,又要去张罗着买些河鲜海鲜,却听宁纤碧道:“这些不用表哥忙乎,丽娘姐说过了,她今天会出城去码头上亲自买一批,我还让她帮着给你带一些呢。”
蒋经拍拍额头笑道:“到底还是妹妹细心,是了,京城里的这些鲜货如何与码头上刚上岸的相比?妹妹也不用想着我,我们自己会买。是了,你那里还有没有什么短缺的?从买了那宅子,我便亲自订了一批家具,只是如今还没交工,说是腊月二十八之前能赶完活儿,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其他的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宁纤碧高兴道:“是吗?家具表哥已经帮着订了?怎么之前没告诉我?我还想着过了年开春就去订些家具呢,现有的不过是最基本的桌子椅子,着实也太简陋了些,怎么着也要打几个柜子用啊。”
蒋经笑道:“之前事情多,就忘了说,放心吧,有柜子呢,我吩咐他们用樟木来打,要最新的款式,你看看还要不要几张床?”
“床就不用了,如今睡着炕也挺好的,何况打了床具,又往哪里放?那院子其实不多大。”
宁纤碧说完,蒋经也点头道:“是啊,住你们这么一大家子,那院落着实小了。妹妹,如今这形势,我仔细想过了,不如想想办法,看看妹夫和沈大人王爷要是能救出来,咱们几家就全搬去江南吧,到那时,不做高官,做一个富足的田舍翁也好。免得在此处,一举一动就让人看着,何必呢?或是姨父若在辽东那里经营得好,将来咱们去那儿也行,虽然冬日里冷一些,但听说那地方沃野千里山清水秀,虽然异族多了点儿,但都是大庆子民,也是好地方呢。”
“嗯,这个……以后再说吧。”宁纤碧明白蒋经心里的想法,是怕太子彻底失势后,他们在京城无法立足,所以这要提前预备退路了。只是她心里却是越来越笃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因便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并没有马上同意。
蒋经心里也知道这决定难下,反正自己先预备着,真到了那一日再说。因此这会儿也就没有再多说,只是又就别的话题闲扯了两句,宁纤碧挂念着家里,便回去了。
薛夫人听说周鑫闭门不见,她不知道这其中曲折,只以为对方是明哲保身,不由得对宁纤碧哭着抱怨了好一番,宁纤碧少不得又要开解几句。好不容易薛夫人哭累了,加上这几天一直没怎么休息,这会儿着实觉着身心俱疲,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宁纤碧扶她在炕上躺下,盖上被子,这才走出来,嘱咐了小丫头几句,正要离开,忽见服侍薛夫人的丫头碧红走过来,轻声道:“奶奶,白姨娘病了三天,如今咱们家的光景不如从前,奴婢也不敢求奶奶请个大夫,只是奶奶本身也会医术,姨娘又是奶奶的妹妹,总不去看似乎也不太好吧?”
“白姨娘病了三天?”宁纤碧一挑眉:“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是还出来见了我姑妈吗?我看着她身子挺好的啊。”她说完,碧红也愣住了,“啊”了一声,接着嗫嚅了半晌,方小声道:“既是身子无碍,怎么这几天就没过来陪太太说话呢?白姨娘最会开解人的,奶奶事情忙,若有姨娘在太太身边,太太也不用每日里以泪洗面了。”
“碧红。”
宁纤碧还没说话,就见碧青疾步走过来,看见碧红站在宁纤碧面前,她就有些急,一把将人扯了去训斥道:“奶奶忙得很,如今这一大家子都要奶奶维持着,除了轻怜姑娘和五姑娘,并没有什么人能帮上忙,你别添乱好不好?在太太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心眼子还是直的?”
一面说,便冲宁纤碧行礼,又歉然道:“奶奶,碧红不懂事儿,您别往心里去。刚刚奴婢看见五姑娘找您,不知是为什么事儿,奶奶快过去吧。”
宁纤碧点点头,转身离去,这里碧红看着碧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也只是不想看太太每天这样伤心,偏偏姨娘病了……”
“你到现在还信她真的病了?”却见碧青狠狠剜了她一眼,接着一指头戳在碧红脑门上,咬牙道:“好歹也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怎么模样儿长得俊,这心眼儿却和傻大姐似的?难道你还不明白?白姨娘不是病,只是王府失势了,她对太太也就不似以往那般上心,昨儿晚上我在太太身边,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奶奶那番话,只怕姨娘抬脚就跟着伯爵府的姑太太走了。”
“啊?这……这是真的?”碧红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碧青,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姨娘从来都是最孝顺的,我……我不信。”
“我又何尝愿意信?”却见碧青自嘲笑道:“说起来,这三年多来,姨娘对太太着实是精心,我只以为,这也不单单是为了讨好婆婆,总也该有几分真心懂事在内。谁料想一朝大难,倒是让我看清了她的心肠,果然人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是没错的,可不是一遭了难,才让我知道奶奶真个是个好的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在边关的时候儿,咱们爷中了毒箭,回到军营时气都没了,是奶奶不肯放弃,到底用一种古怪法子救活的。”
“什么?还有这样事?怎么从没听奶奶提过?”
碧红诧异的嚷出声来,却让碧青捂住了嘴巴,望望屋里头,没听见动静,方低声道:“你小点儿声,太太怕是睡了,不然也不会不拦着你……”不等说完,忽听房中响起咳嗽声,接着薛夫人高声道:“碧青,你给我进来。”
碧青面色一变,碧红也面色苍白,两人彼此互看了一眼,又听见薛夫人在屋里催,无奈之下,只好一齐走进去,却见薛夫人在被窝中坐起,发髻还有些散,面上却全是焦急之情,看见她们进来,便急切道:“怎么回事?我听你们说千山没气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不曾知道的事
“太太别急,不是现在,是在军营那会儿,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碧青见主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却是汗水涔涔,情知薛夫人误会了,以为沈千山出了意外,连忙上前扶住解释了一句,这才见主子长长松了口气,身子虚脱的倒在炕上,,喃喃道:“阿弥陀佛,可吓死我了,是啊,我也听着你们说的似乎不是现在,只是脑子里如同被魇住了似的……”
一面说,便喘息了几口。过了许久,方觉身上好了些,这才看向碧青道:“儿媳在军营里救过千山的命?怎么回事?你仔细说给我听。”
碧青见事已至此,瞒也是瞒不住了,只好无奈道:“奴婢也是刚刚去奶奶院里,听见海棠山茶和五姑娘在屋里说这事儿才知道的。说是爷当日中了毒箭,侍卫们抬回去的时候,都不喘气儿了,人人都以为是死了。只有奶奶不肯放弃,到底用了个什么心什么苏术的古怪法子,让爷还了阳。而且还不止一次呢,太太记不记得当日给太后驱毒的那位温公子?就是宁三老太爷的弟子的那个年轻人,爷不是中了毒箭吗?后来就是他给驱的毒,只是每一次驱毒,人都要死过去一次,若不是奶奶用那法子,爷真真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用了。”
“竟然还有这样事情?”薛夫人愣了愣,慢慢摇头道:“怎么都没有人和我说?”
碧青叹气道:“老太太和太太都不知道呢,大太太想必倒是知道,不过……”她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下去,薛夫人又如何不明白?之前两房女主人可是不怎么融洽,更何况唐王妃因为沈千山夺了儿子的世子之位,心里不知怎么恨呢,宁纤碧救了沈千山,她能感激高兴吗?捂着还来不及,还会说出去给这个侄媳妇歌功颂德不成?
“这府里其他人就没有知道的吗?”沉默了下,薛夫人又问了一句,碧青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轻声道:“听她们说,白姨娘也是知道的。”
果然。薛夫人恼怒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胸脯强烈起伏着。碧青忙上前扶住她,柔声劝道:“爷和奶奶也是怕太太担心,所以都死瞒着。但知道这事儿的人到底不少,所以最后有些人知道也不稀奇。白姨娘没把这事儿告诉太太,许也是为了成全爷和奶奶的一片孝心。”
“呵呵,成全千山和儿媳的孝心?你真这么以为着?”薛夫人看向碧青,却见她垂着头不语,正要再说,却听碧红在一旁呐呐道:“太太,其实……爷也太偏爱奶奶了些,白姨娘只有太太疼她,若是太太知道了这事儿,她怕太太也开始疼奶奶,不理她了,奴婢斗胆,觉得……觉得这……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呵呵,人之常情。”
薛夫人喃喃念了一遍,摇头萧索道:“你们两个都是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该也知道平日里我是为什么喜欢她,这孩子懂事,明礼,又漂亮贤惠。所以我才喜欢她。你们还记得她时常在我面前说的话吗?因为我不喜欢儿媳妇,但凡说到那孩子,我生气的时候,她便委婉劝着,又和我说她那姐姐的好处。我就一直想着,这孩子真懂事儿真贤惠啊,她姐姐那般对她,她却一点儿都不计较,还这样委曲求全的替她说话,只为了我们婆媳能和睦些,为了家和万事兴……”
碧青和碧红站在薛夫人身旁,听她喃喃说着,心里都十分难受,她们已经明白主子要说什么了,心里又何尝不难过?看错人的何止是薛夫人?就是她们这些下人,如今看来,也的确是有眼无珠了些。
果然,就听薛夫人话锋一转,接着厉声道:“结果又如何?她替她姐姐说了那么多好话,却独独把这样大的事情给忘了,这一件事,顶她说多少的好话?她倒是忘了。呵呵,懂事?明礼?委曲求全?如今看来,我从出生起,便是在富贵门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是……却是让这么一个人给骗了……呵呵,那句话怎么说的?一辈子打雁,到头来让雁啄了眼睛,竟然是瞎了……”
“太太,太太别这么说,也许白姨娘真是忘了,碧红见薛夫人越说越激动,连忙上前劝说,却见薛夫人的话被她打断,先是一愣,接着便又软倒身子,倚在墙上长叹口气道:“碧红,你如今还替她说话,可见她素日里是多么得人心。只是那件事若真忘了,这几日又怎么说?呵呵,我也不是没见过势利的人,但像她这般势利的,倒还真是头一次见,王府刚倒,她便不把我瞧在眼中了,若说病了,怎么昨晚她母亲来的时候,又精神了?若不是儿媳妇,只怕抬脚就跟她娘走了……”
“太太……”碧青忍不住落下泪来,想到素日在王府时白采芝的所作所为,和今时今日对方的态度,越发伤心难过。却听薛夫人冷冷道:“她这是看准沈家完蛋了,老天爷,错凡别让沈家再起来,不然的话,若是有一日,咱们还能东山再起,呵呵,我倒要看看她这势利眼会如何?”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自己这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沈家哪里还有起复的机会?因又忍不住哭起来。
此时在另一处房间内,宁纤碧正和沈璧珍轻怜商量着过年做衣服的事,如今离过年不过只有几天时间,原本预备好的衣服都在王府里。但大家又想好好儿过一个新年,那自然要做新衣服,没有特别好的料子,但普通的素缎也买了些,做夹袄,在边上滚些花纹,一起动手的话,倒也勉强可以赶出来。
商量完后,将活计分派下去,就连宁纤碧也领了一床炕褥和一套衣服的活儿,眼看着天将晌午,便去大长公主处用了午饭,又把蒋经给的点心分派了,和大长公主唐王妃薛夫人等说了下下午厨房也要开始炸各种面点的事,说的大长公主来了兴趣,又说起过年风俗,二十六炖白肉之类的,宁纤碧便笑道:“如今时间太紧了,只能买些猪肉炖,不然咱们也宰两头猪,吃点民间的杀猪菜,那才热闹呢。”
富贵人家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杀猪菜这样豪放的东西哪里能上得了桌子?当下大长公主等人都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吃食,纷纷表示感兴趣,见大家都高兴好奇,宁纤碧便拍了下桌子道:“既如此,那就买一头猪回来杀了,咱们也吃杀猪菜。”
沈千城立刻道:“府里我看人手紧,不如买猪这活儿交给我。”说完却听沈璧珍不屑道:“少来了,你还去买猪?非被人家骗了不可,从来都是大少爷,不骗你骗谁去?再说了,你去买猪,万一被人遇到了,丢得起那个人吗?”
沈千城被妹妹嘲笑,登时拍着胸脯大叫道:“少瞧不起人,怎么我就不能去买猪了?笑话什么?笑人者不如人,哼!我会怕?谁爱笑话谁就笑话去。今儿这猪我还非要买了,弟妹给我钱,怕我被骗的话,我让郑黎和我一起去,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学了,以后买猪的活儿就交给我。”
这段小插曲一奏响,总算饭桌上有了点笑声,宁纤碧看着大家的精神明显都要比之前的惶恐不安好多了,心中也自高兴,于是答应了沈千城。果然,下午正在自己屋里裁衣服,就听人说沈千城把猪买回来了。
出去一看,还不是一头,沈千城用她给的钱买了两头猪,这下子可让宁纤碧吃惊了。却听郑黎在旁边小声道:“去买猪的时候,正碰上明王府的管家,笑话了大爷几句,结果吵起来了。谁知后来那卖猪的知道了大爷身份,只说世子爷保家卫国,却不料亲王府竟然落得如今这样下场,因又送了我们一头猪,我们不要,那人总共就剩了两头猪,接过钱跑了,只把两头猪留下,这可不就买回来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宁纤碧无语的看着那两头大肥猪,忽听沈千城哽咽道:“三弟如今在宗人府,他造下的福泽却还惠顾着我们,连老百姓都知道他是大庆朝的功臣,皇上为什么就把他关起来?这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呜呜呜……”
宁纤碧正要去劝,就听郑黎也长叹一声道:“是啊,公道自在人心,皇上糊涂,百姓们心里可都有杆秤……”
“郑大哥,话可不敢这么说。”宁纤碧无奈了,赶紧让这两人把猪赶去后院圈住,好在家丁里也有会宰猪的,因做做准备,打算就在第二日把猪宰了,吃杀猪菜。
这一夜虽然还辗转难眠,但总算不像刚被赶出睿亲王府时那般惶惶不安,虽是失去了锦衣美食的富贵生活,但总算还有老百姓的日子过,且比起那些奢靡,如今这普普通通的百姓生活倒更充实些,让人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第三百七十九章:英雄救美
就连宁纤碧,在灯下把沈千山的衣服赶出了一多半,实在困得不成时,上炕钻进被窝里,却也是睡得香甜,梦中她终于得以见到沈千山,丈夫憔悴了些,但精神却还好,只是担心家里,自己把这些情况一说,丈夫也十分欢欣鼓舞。
正是甜蜜激动的时候,忽然就觉周围似是起了嘈杂声,接着身上被人推着,耳边好像是海棠的声音急急道:“奶奶快醒醒,家里进来人了。”
“什么?”
宁纤碧一个机灵便坐起了身子,眼睛还是直的,等看清面前确实是海棠,只穿着一件雪褂子,此时冻得瑟瑟发抖,她便急忙道:“进来人了?是说有贼?偷了什么东西?抓没抓到?”
“奶奶……具体奴婢也不知情况,山茶在外面打听着,想必就有信儿了。”海棠哆嗦着,面青唇白,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宁纤碧连忙也穿了衣服,蹬了鞋子下炕,还不等走出去,就见山茶匆匆进来,满面焦急道:“可了不得了,奶奶,五少爷说是有两个贼人进来,掳走了人,如今郑黎和护院们追出去了,能不能追到还不知,却不知是把谁掳去了,奴婢已经着孟嬷嬷去查,这会儿还没有结果。”
“掳走了人?”宁纤碧喃喃念着,只觉心下一片冰凉,双手紧握在一起,忽然怒道:“宣哥儿不是说已经安排家丁护院们巡夜了吗?怎么还会被人偷着进来掳了人去?”
山茶道:“家丁护院总是有限的,真要有那厉害的飞贼,只怕是防不住。如今只盼着郑黎能追上那两个天杀的贼,把人救出来就好了。”
话音刚落,忽然便听孟婆子在门外小声道:“玉儿姑娘,奶奶可是醒了?”
“醒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不醒?”宁纤碧在屋里高声道,接着芦花亲自打起帘子,将孟婆子让进来,宁纤碧不等她行礼,便急急问道:“可查出来了?到底是把谁给掳走了?”
孟婆子面色黯然,叹气道:“回奶奶的话,老奴查了,贼人掳走的是轻怜姑娘,其他人都毫发无损。”
“什么?”
宁纤碧惊叫一声,身子一软,便坐倒在了炕上。
院子里此时嘈杂声一片,宁彻宣正指挥着人四处搜寻,看看是不是还有潜藏着的贼人,又命人回府调些人过来,要增加对后院的保护力度。然而这一切,宁纤碧却都感觉不到了,她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轻怜被掳走了,这可怜女子的命运,为什么就这样多舛呢?郑黎能不能救回她来?万一救不回来……想到此处,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竟是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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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唔……唔唔……”
怎么回事?自己正在屋里好好儿睡着觉,为什么醒了就是在荒郊野外?
轻怜拼命挣扎着,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寒意透体,但身上并不是没什么遮挡,她努力挣扎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大概是裹着一床被子,此时正被人扛在肩上。
嘴巴被堵住了,让她没办法呼救,但是听到旁边有人急切的叫着“快点儿,他追上来了……”这声音让她生出一缕希望:还有人在追吗?这么说,自己是被劫掠了?
对自己的命运,轻怜真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耳听得身后并没什么动静,她已经越来越绝望,只想着这一次若没人能解救自己,那就一定要一头撞死。
从前在主人手下就被劫掠过一次,之后被主人送给四皇子,又辗转到了沈千山手中,在府里守着活寡到如今,被如意陷害的差点儿死了不说,到现在,又被劫持了,自己莫非就是来这世上遭罪的?或许王府遭难都是因为自己这个扫把星吧?
一念及此,轻怜万念俱灰,索性也不挣扎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觉身子一顿,似乎是劫掠自己的匪徒停了脚步。
“放下她。”
一个冷沉沉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的让轻怜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六年前,那个自己被绑架的日子,当陷入绝望之时,就是这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然后带自己和如意脱离了虎口。
“妈的你个瘸子少找死。”
耳边有人嚣张的骂着,一瞬间,轻怜僵硬的身子倏然软下,不知不觉眼泪就涌了出来:是他,是郑大哥,是他又来救自己了。
而郑黎面对这些毛贼和绑匪,从来是不肯多说废话的,轻怜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某处,接着耳边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声音。
心一下子就提起来:是了,自己怎么倒忘记了?他如今已经瘸了腿,哪里还有昔日的功夫?这两个贼子带着家伙,而且敢去王府掳人,好吧,就算她们现在不是王府,但那大院里也是有家丁护院的,能闯进去把自己劫出来的人还能是善茬儿吗?
情急之下,轻怜便全把自己的安危抛诸脑后了,一心只想提醒郑黎不要管自己,要他快跑。自己这条贱命死就死了,但是那个男人不同,他如今可是有了心思牵挂,那么多的孩子和老人,他若是有个闪失,那些人要怎么办?
奈何嘴巴被布条绑着,呜呜咽咽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那边兵器交击的声音更急切了,只听得轻怜一阵阵心惊肉跳,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拼命扭着,只盼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把绳子给解开,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兵器交击的声音终于缓下来,最后完全的停了。
一瞬间,轻怜整个人都如同坠在冰窖里:战斗结果怎么样了?她努力想把头伸出被子,却费尽力气也不行。
莫非郑大哥已经遭了难?不然他怎么都不说话?耳听得脚步声就在身边,轻怜的心急促跳起来,她害怕下一刻,就是绑匪的声音响起。不是因为这样就注定自己悲惨的结局,而是因为痛心郑黎的遇难。
“好了,轻怜姑娘,不用怕。”
然而想象中的噩梦没有发生,熟悉声音略略带着喘息的响起,接着被子被打开,寒意一下子疯狂涌进,将轻怜冻得直哆嗦。在她眼前,郑黎的脸上有血和汗混在一起,滴落在轻怜的身上。
“呀……”
郑黎连忙退了两步,一边不好意思道:“这个……和那两个贼子对战的时候,不小心溅上了他们的血,姑娘别怕……”一面说着,这才发现轻怜只穿着一件中衣中裤,如此野外,天冷如冰,哪里禁得住这样冻?因又连忙上前将她嘴巴里布条撕开,解开手脚绑缚,帮她把被子盖严了。
“郑大哥……”
轻怜的泪水在脸上结了薄冰,她看着郑黎,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感激不用提,但更多的是后怕。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像我这样倒霉的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如今却是好日子在后头,又是身有残疾,万一因为救我出了好歹,就算我活下来,你……你让我下辈子又如何能心安?”
郑黎听到轻怜哭诉,不由愣了一下,接着便抓抓脑袋叹气道:“轻怜姑娘,不用说这话,这两个毛贼还不放在我眼中,不过是如今岁数大了,腿脚也不便利,这才周旋了许久,若是放在从前,早就一刀一个结果了,还用得着费这许多功夫?”
“啊?郑大哥,你……你杀了他们?”
轻怜听到这话,不禁又受了惊吓,倒不是说她看不得人命在自己眼前被杀,而是担心郑黎此举会给他带来麻烦。
“嗯,杀了。”
郑黎淡淡说完,看见轻怜惊惧神情,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解释道:“如今王府落魄,不知多少人想着落井下石,这两个毛贼若是送去官府,说不定会有人保下他们脱罪。但若是杀了,倒可以给其他敢打主意的人震慑,不然的话,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轻怜默然,这道理她也明白的,只是心中着实替郑黎担忧,喃喃道:“只是这样一来,若有人以此来寻郑大哥的麻烦,那又怎么办?”
郑黎沉默了一下,方沉声道:“当日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姑娘送来的东西帮我和孩子们还有那些老人度过难关,没有你那些银子吃食衣服,我们只怕根本没办法在这京城立足,早就死了。之后爷和奶奶对我也是天高地厚之恩。我郑黎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这两个毛贼被我杀了,回去后便和奶奶说,让她派人把尸体拉去顺天府,就实话实说,若顺天府不管是非黑白,就要和咱们过不去,要让我抵命,那我抵命便是……”
“郑大哥,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轻怜虽然冻得牙齿都打颤了,听见郑黎的话,却仍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却听郑黎涩声叹道:“姑娘,你刚刚说我有心思和牵挂,其实错了。我光棍一条,能有什么心思牵挂?孩子们都大了,也熟悉了京城这地界,可以自己找食吃,有他们在,那些老人也不用我操心,何况奶奶或许还会帮衬些。我欠姑娘和奶奶的恩情,这一回也算是报答了,就算死,也能含笑九泉。”
第三百八十章:短暂的幸福
“好了郑大哥,别说了,不会死的,这世上还有王法和道理。就算睿亲王府倒了,我不信官府就敢颠倒黑白。若真是这样,我豁出去这条命不要,给你告御状去。皇上是有道明君,他绝不会因为迁怒睿亲王府就纵容官员罔顾法纪。”轻怜大声叫道,只是冻得发抖,这话便失了些气势。
“轻怜姑娘,你可千万别……”郑黎慌得直摆手:“你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过,何苦为我把前程断送了?不值得,真不值得。要……要是那样儿,我宁愿抹了脖子,也绝不要你为我去冒险。”
两人因为这个问题争执了半日,方醒悟过来这会儿讨论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尸体和两个大活人还都在荒郊野外呢。可怜此时轻怜身子都冻僵了,虽然有一床棉被,然而那棉被盖在身上倒是正好,此时要把她的身体给围着一圈,却是不太够,寒风呼呼往里灌,一个弱女子哪里能禁受的住?
当下郑黎见她面色都发青了,也顾不上争论,忙将自己身上的夹袄和外面穿的棉衣棉裤都脱下来,不由分说就要给轻怜穿上。轻怜却哪里肯穿别的男人的衣服,都要冻昏了还是坚持不肯。郑黎也顾不上这些,到底亲自给她穿了,一面怒气冲冲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道德规矩道德规矩,难道还比人命重要?姑娘太迂腐,奶奶就绝不会像你这般想。”
轻怜这会儿也实在是反抗不了,当下郑黎见她连起身都不能,更别提走路,因犹豫了一下,到底一咬牙关,将人背在背上,接着又把那大棉被蒙在轻怜身上,这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虽然身体残疾了,但郑黎这几年却从没落下功夫,原本轻功都能施展出三四成了,不然也追不上这两个武功不俗的毛贼。然而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他追了这么久,完全就是靠意志力在支撑,紧接着一场激战,其实他也受了伤,只是不想让轻怜担心内疚,因此将腹部那道刀伤给紧紧摁着,不让它鲜血往外涌,此时身上只觉得没力气,然而一想到自己若倒下了,轻怜这弱女子在这样的地方也是必死无疑,便咬紧了牙关艰难前行。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四野一片寂静,只有郑黎沉重的脚步声在耳畔回响着,一步又一步。
脑子明明都已经冻得僵了,然而思绪却是无比的清晰。轻怜能够感受到从郑黎身上传来的热度,明明把夹衣和棉衣脱给自己后,这个男人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衣单裤,但是他的身上却散发着这样热烈的温度,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渗进自己的身体,暖和自己的心脏,就如同六年前他救下那个陷入绝望的自己一般。
原来有一个男人可以依靠,是这样幸福的感觉吗?轻怜迟疑着,慢慢的将头趴在了那结实的后背上:她是沈千山的妾,可那个男人却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这一生,她恐怕都再没有自由的机会,没有一个能够安心依靠着男人的机会,这大概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享受一个男人给自己的保护和安心,原本六年前有过一次,但她那时候却不懂得把握。如今她心中对这样的感觉生出向往,却是连一个拥有的机会都没有了。
蓦然间,轻怜就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如意了,理解她为什么会罔顾自己的劝告而执意迷恋着那个戏子,其实明知道是镜花水月,为什么却不能收拾那份心猿意马?原来,这便是男人对于女人的重要性,一个女人的一生中,如果不能完整拥有一个男人的爱情和呵护,当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这样想着的轻怜,可是丝毫不知她的好姐妹何止是心猿意马,最后更是付出了飞蛾扑火的代价,甚至身殒命丧。
郑黎是抄小道追上了那两个贼人,不然他纵然可以施展一点轻功,却也不可能及时赶过去救下轻怜,此时仍抄小道回大院子,到最后那段路程,完全就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潜能支撑的,只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倒了,正趴在自己后背上,一直以来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喜欢着的这个女子,就再也没有活路了。
察觉到郑黎的步履越来越艰难,轻怜想要开口询问,这才发现嘴巴里的牙齿一直在打架,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一段不太长的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终于,那黑色的大门映入眼帘。
郑黎身上陡然生出了一丝力气,已经冻得僵硬的手臂用力将轻怜向上托了托,然后拼尽全力的加快步子,他的眼前已经一阵阵发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大门,在听到脚步声之后,这个坚韧的汉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天啊……”
开门的家丁大叫一声,接着便回头高声叫道:“是郑大哥,还有……这……这是轻怜姑娘,天啊,郑大哥把轻怜姑娘救回来了。”
话音未落,已经从堂屋中飞一般奔出几个人来,宁彻宣一马当先,来到门边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吩咐道:“小六,去百草阁请三老太爷过来,郑黎这应该是刀伤,让老太爷别忘了带药。常其,去找后门上婆子通知大长公主太太还有你们奶奶,就说轻怜姑娘回来了,只是冻得不轻,让她们赶紧烧热水。”
一面吩咐着,早有人把郑黎和轻怜抬起,只见郑黎的单衣早已被血染红,好在天气严寒,此时伤口已经冻上了,他又一直用手使劲儿按着,这方止了血,不然的话,只怕根本支撑不到这里,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一众人等都忙碌起来,而此时宁纤碧在后院还不知情。她怔怔坐在轻怜屋子中,看着那简陋的一切,回想和这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奶奶……”
玉儿上前唤了一声,想请宁纤碧回自己的屋中,虽说如今这院里到处是人防范着,然而在这屋子里,她总是觉得危险,轻怜那么大一个活人,可就是被生生从这屋里给掳走了啊。
“郑黎还没有回来吗?”
却听宁纤碧平静地问了一句,看见一旁芦花摇头,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些孩子都回来了,独独他不肯放弃,倒还真是一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只可惜爷不在,若是爷还在,哪有宵小敢上门?更别提掳人……”不等说完,珠泪已是滚滚而下。
海棠和山茶等人想起沈千山的威风凛凛,战场上无数次他冲锋在前,浴血而归,杀的鞑子闻风丧胆,真可说是威震边疆。也都是忍不住一阵鼻酸,纷纷落下泪来。
便在此时,忽听院中又起了一阵骚动,还不等宁纤碧派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便见一个婆子飞奔进来,大声叫道:“奶奶,奶奶,轻怜姑娘救回来了,可就是冻得厉害,亲家少爷说让您赶紧预备热水。”
“什么?轻怜……救回来了?”
宁纤碧本已经绝望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郑黎已经瘸了一条腿,还能救回轻怜。因此时听见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婆子,喃喃道:“你……你不是骗我?”
“老奴哪有那么大胆子呢。”婆子连忙道:“真真是亲家少爷吩咐的,只怕人这会儿已经要往后面送了,奶奶赶紧吩咐人预备热水要紧。是了,还有郑黎,听说也回来了,只是受了伤……”
“太好了,老天保佑,阿弥陀佛……”确认了这个消息属实,宁纤碧立刻便欣喜若狂,双掌合十谢满天神佛,忽然想起刚刚婆子的话:“怎么?郑黎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老奴没看见,所以不知道,听说已经去请亲家三老太爷了。”婆子答了一句,宁纤碧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这里山茶和海棠等人都喜道:“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素日里咱们都说轻怜姑娘命不好,如花模样偏偏是遭了这么多事儿,如今看来,这可也不是命不好呢,谁能像她一样?遭了这么些事还能绝境逢生否极泰来?”
芦花和玉儿也笑道:“可不是这么说呢。既这样,我们赶紧去预备热水,让姑娘回来就能泡在热水里暖暖身子……”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道:“不要热水,只要温水,她既冻得厉害,用热水反而不妥,拿手试着水温,只要温热便可。”
芦花和玉儿都疑惑,忽听山茶道:“去吧,按照奶奶的吩咐预备,奶奶懂医术呢,难道不比你们这两个蹄子强?快去。”说完芦花和玉儿也醒悟过来,连忙吐吐舌头,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这里宁纤碧又派人去打听郑黎的伤势,接着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接出去,就见几个婆子抬着轻怜进来,因到了屋子里,忙把了把脉,还好没有大碍,只是面色冻得十分青白,人也昏迷着。
第三百八十一章:转机
须臾间芦花和玉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几个丫头一起,合力将大木桶抬进来,轻怜身上只穿着中衣,正要往下脱,便听宁纤碧道:“就这样带着衣服把她放进去,不然冻成这样,只怕衣服和皮都冻在一起了,万一冒冒失失脱下来,倒能揭一层皮去。”
芦花和玉儿吓了一跳,因也不敢脱轻怜的衣服了,只将人抬到温热水里去,把脑袋楼在外面,不过片刻功夫,芦花便叫道:“奶奶,这水有些凉了,只怕轻怜姑娘受不住,不如再加些热的来。”
“稍等她醒来再说。”宁纤碧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周围,又命山茶:“去拿一壶热水在这里预备着,以备随时添用。”
山茶领命出去,宁纤碧又上前试了试水温,果然有些凉了,她正要说话,便听木桶里的轻怜悠悠舒出一口长气,眼睛还没睁开,先是叹了一声,喃喃道:“好暖和,郑大哥,我们死了吗?”
“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再说黄泉路远,都是冷飕飕的,还会暖和?”宁纤碧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立刻让轻怜猛睁开眼来,她怔怔看着面前这些熟悉面孔,犹自不敢相信:回来了?自己真的回来了?郑大哥把自己救了回来?
“是……是奶奶?”犹如呓语般问了一句,不等宁纤碧回答,旁边芦花便笑着道:“何止奶奶?轻怜姑娘,还有我和玉儿呢……”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哭声传来:“姑娘……姑娘……”接着小雪从外面一头闯进,扑到大木桶旁就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叫着:“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玉儿扯着小雪道:“就说让你在屋里等消息,你不听,偏偏跑了出去,如何?这一回知道了吧?还不如等在屋里呢。哎呀你别往前凑,你们姑娘冻得厉害,好容易在温水里醒过来,你这一身寒气还凑过去,可不是更冷了?万一着凉怎么办?”
小雪听了这话,登时不敢往前了,只是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擦眼抹泪,忽听轻怜急切道:“郑大哥呢?郑大哥哪里去了?他有没有事?奶奶,是郑大哥救婢妾回来的……”因情急之下,竟是恢复了从前对郑黎的称呼。
“放心,我听说他受了伤,不过应该不严重,不然哪里还有力气背你回来?”宁纤碧连忙安慰着轻怜,又起身问道:“去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吗?回来了让她赶紧过来,好安轻怜的心……”
“回来了回来了。”宁纤碧话音未落,就听门外玉儿大声叫起来,接着派去打听消息的媳妇进门,宁纤碧连忙从简陋的屏风后转出,急急问道:“郑黎的伤势如何?”
那媳妇连忙答道:“奴婢没看见人,不过听人说肚子上被砍了一刀,后背上也有两道伤,已经去找三老太爷了,这会儿怕是快到了,应该不会致命,只是也够郑黎喝一壶了。”
宁纤碧忙使了个眼色过去,果然,下一刻,就听屏风后传来轻怜的哭声道:“若不是为了我,郑大哥怎会这样?都是我拖累了他,从前是,这一次也是,我就是个不祥的女人……”
“胡说什么呢。”
宁纤碧回到屏风后,冲木桶里的轻怜呵斥了一句:“什么不祥的女人?真不祥的话,早在你第一次被人绑架就死了,还能等到郑黎救你?一次一次难,哪一次没挺过来?我倒是觉得你运气不错呢,只能说,郑黎是你命中的贵人。好了,你现在也别操心人家,先顾着自己吧,这水可觉没觉出凉来?”
让宁纤碧这么一说,轻怜方察觉到这木桶里的水凉的让人打颤,忙点点头,于是宁纤碧又吩咐人添热水,一边和轻怜解释自己这样做的道理,末了叹气道:“虽说把你救回来,可是受这一场冻,病是免不了的了。也好,能把命捡回来就行。”
说话间水已经添了三四道,轻怜总算觉着身子上都暖了,小雪给她换了衣裳,扶到被窝里躺下,厨房那边又送来红糖姜汤,她喝了两碗,还只惦念着郑黎的伤,直到半个时辰后,又有人过来传信,说是宁家三老太爷已经过来了,说那伤不妨事,没伤到脏器,养一些日子就好了。
轻怜这才放下心来,这会儿就觉着脑袋有些昏沉,眼皮子也睁不开了,因沉沉睡去,这里宁纤碧又过来看了她的情况,把了脉,又开了药方,吩咐人去抓药给小雪,让她好好照顾轻怜,方又出了门。
经过这一番折腾,太阳已经升到中天上了,宁纤碧正要去前院探一探郑黎的伤势,便见碧青走过来,只说薛夫人要见她,她以为是对方受了惊吓,于是连忙过来,却见薛夫人在炕上拨着一碗茶,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见她来了,薛夫人方打起精神,问了几句昨夜的情况,听完后不由得长叹一声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我们败了,竟是连这样两个毛贼也敢欺负,竟跑上门来掳人。”
宁纤碧道:“都是些不开眼的,若不是有这份贪心,也不至于丧了命。郑黎做的不错,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把这两人杀了,倒可以震慑一下那些宵小之辈,听说宣哥儿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太太不用担心。”
薛夫人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方道:“这些事情我也管不了,都随你处置。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轻怜,我们是留不得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去处,能打发了她?”
宁纤碧一愣,却见薛夫人苦笑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心里一直存着些不忍,方拖到现在。”她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宁纤碧一眼,见对方似是有些明白了,才点头道:“我知道你和轻怜交好,只是这事儿委实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虽说咱们家已经败落下去,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着。之前她和郑黎在一张床上让人看见了,虽是被陷害的,但到底也是有了这么件事,论理,那时千山就不该留着她了。结果我和千山说了之后,他说轻怜还是处子之身,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女人,那事情知道的人也不算很多,倒是留着她给你帮手好。我想想也有道理,便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如今又不同,我听人说,她是那个郑黎背回来的,虽然说天刚亮,未必会有多少人碰见,但总归是有人知道的吧?如此一来,我们家不能再留她了。”
宁纤碧这才明白过来,心中越发痛恨封建社会对女人的迫害。只是她也知道以薛夫人这古代妇女的想法,会有这种决定也不稀奇,甚至这幸亏是破落了,若是从前在亲王府那会儿,只怕都不和她商量,直接就把轻怜赶出去也是可能的。如今因为全家都是自己支撑着的,又知道轻怜和自己交好,所以薛夫人的态度还柔和了不少,甚至和她商量着来。
沉吟了半晌,宁纤碧便开口道:“太太,当日爷也和我说过,只说他这辈子也不想再近别的女人的身。我和他说,这对如意轻怜还有白姨娘并不公平,只是爷的性子上来,也不肯管这些,最后和我说,若觉得她们可怜,便都打发了出去,让她们自己寻觅如意姻缘,我们出些嫁妆银子就完了。”
这事儿薛夫人也是知道的,因默默点头,又听宁纤碧道:“那时候我也问过轻怜,她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自己既是爷名义上的女人,那便定要从一而终,宁可一辈子守身如玉,也绝不出去的。如意和白姨娘也是这么说,妾身没办法,只好随她们去了。却不料如意之后便出了这样事,被撵了出去。剩下轻怜实在可怜,我素日里也怜惜她多一些。只是刚刚太太说的也有道理,但若说就把她赶出去,这事儿儿媳也实在是做不到。倒不如这样,这阵子让轻怜养养病,等她病好了,就在我身边服侍,看看她喜欢了谁,然后配出去就是,只说我容不下她了,这也使得。”
薛夫人皱眉道:“轻怜原本就是个妾,你这当家主母要发卖配人都使得,何苦又往身上扣屎盆子?说什么容不下她的话?她既出了这样的事,咱们这么处置,人人也都可以理解的。我只是怕你心里不痛快,所以叫你过来和你掰扯掰扯,既然你都明白的很,这事儿便由你处置吧。”
宁纤碧答应了,婆媳两个又闲话几句,她便告辞出门。
沿着回廊到了自己屋里,芦花和海棠山茶玉儿等把这件事情一说,大家都忧心忡忡起来,山茶面上不忿,低声道:“这也太无情了些,轻怜姑娘难道想这样?还这般狠心,要把人撵出去,叫她怎么活?”
海棠碰了她一下,又探头看了看里屋,见宁纤碧也只是坐着出神,并没有看向这边,她这才回过头小声道:“你就消停些吧,难道你以为奶奶这会儿心里好受?凭心说,轻怜姑娘虽是有苦衷,但若是在别的府里,万万容不下的。之前是因为爷替她据理力争,知道的人也的确不多,方留了下来。这一次人人都知道她是被郑黎背回来的,还怎么留?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不能忍下这种事啊,更不用说咱们虽然破败了,但大长公主和爷的身份还是皇亲国戚,哪里能忍这种事?”
第三百八十二章:原形毕露
山茶也没了言语,只是心中犹自为轻怜打抱不平,这里海棠又轻声道:“你也不用替轻怜姑娘着急,奶奶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若是这事儿真的不合理,她定会据理力争的,偏偏是因为太太说的在理,所以奶奶才没有话说。”
话音未落,忽听身旁芦花道:“不会的,俗语说的好,法理不外乎人情,我是觉得,咱们奶奶心里必定有了打算安排,且必定是为轻怜姑娘好的,不然就是太太说的再怎么在理,她也绝不肯答应。”
宁纤碧在屋里虽然出神,然而外屋丫头们的议论却全被她听着呢,此时听到了玉儿的话,她不仅微微一笑,暗道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了解自己,没错,若不是觉着这个结果对轻怜来说未必是坏事儿,她又怎会一言不发便听从了薛夫人的安排。
虽然轻怜之前在她面前表过态,立志守身如玉,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魂。但以宁纤碧心里的想法,并不赞同她就这样把青春和生命虚耗了。三从四德那是什么?是毒药啊。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轻怜能够摆脱这毒药的束缚,去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但偏偏轻怜那么表态,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却不同,薛夫人已经明白表示她不可能再做沈千山的女人,而轻怜心里大概也很清楚这一点。被迫不能从一而终在当下或许会有一段短时间的痛苦和失落。然而从长久来说,对轻怜是有好处的,她可以去找一个爱她疼她的男人,过自己的日子,或许不能锦衣玉食,但轻怜并非贪图富贵的人,这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完整无憾的一生,才是真正能够给她幸福的。
到底是先把这个决定瞒着轻怜呢?还是告诉她好呢?宁纤碧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在心里思量着。
“奶奶,轻怜姑娘发烧了,您看安排点什么药给她吃的好?”忽听一个媳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宁纤碧的沉思,她站起身来,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出了门,和那媳妇一起往轻怜的屋里走去,只听她喋喋不休道:“唉,轻怜姑娘这命也真是够艰难的,好在她有郑黎这么个命中贵人,不然就凭她这模样,被掳走了那哪还落得了好儿啊?说起来,好像听说她们原本就是认识的,从前郑黎就救过她的性命呢。”这媳妇是薛夫人身边的心腹,所以对于轻怜当日诉说的和郑黎的往事,她也是知道的。
“嗯,谁说不是呢。”宁纤碧点点头,忽然问道:“是了,郑黎的伤如何了?我这一直没去前院,不知道这会儿他怎么样了。”
那媳妇笑道:“刚刚轻怜姑娘也问呢,奴婢就打发人去前院看了,回来说郑黎还好,只是现在也昏睡着,他把衣服都给了轻怜姑娘穿,连姑娘都冻成这样儿,何况是他?只怕一场大病也是难免的,好在身边有人照顾,又有三老太爷亲自给他医病,定然无碍的。是了,郑黎昏睡前,听说也是念着轻怜姑娘的情况呢。”
宁纤碧看了这媳妇一眼,见她虽然掩藏的好,那眼中一丝好奇还是现出来。她心中不由得一动,暗道轻怜和郑黎彼此都牵挂着对方,更何况这是郑黎第二次英雄救美了,虽说第一次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但俗语说的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如今轻怜是这么个处境,再次得到郑黎的舍命相救,她还能像从前那样保持心如止水吗?
心里一面想着,便觉振奋了不少。然而想到郑黎的年纪比轻怜大好几岁,模样也实在是称不上出色,那道刀疤更是狰狞吓人,全没有小说中的狂霸酷拽,一时间,她心里又不踏实了,暗道这男女情爱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不是我说谁该和谁在一起,当事人便会心甘情愿爱上对方,一旦轻怜对郑黎就是没有男女之情,那我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算了算了,宁纤碧啊宁纤碧,这种时候,内忧外患的,你就先收拾起你那颗要做月老的心,都等日后再说吧。
正想着,忽听身旁媳妇诧异叫了一声:“白姨娘?”接着轻轻施了礼,她这才回过神来,看见白采芝,面上也微微有了惊讶之色,淡淡道:“妹妹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采芝微笑道:“听说轻怜昨儿晚上让人掳走了,今天虽然救回来,但是却受了冻,我唯恐她添病,所以过来看看。姐姐向来和轻怜交好,这会儿怎不在这里守着?若是腾不出手来,妹妹或可代劳一二,就是怕姐姐嫌弃妹妹粗笨,做不好。”
宁纤碧似笑非笑看着她,点头道:“妹妹别说,还真是怕你做不好。这会儿不是在王府的时候了,事情又多又杂,都是妹妹没经历过的普通百姓日子里的鸡毛蒜皮事情,你在府中当家掌权惯了,哪里耐烦弄这些?还是好好回去躺着吧。”
白采芝习惯于从说话中透露出自己的谦虚守礼,偏偏就总是在这方面被宁纤碧羞辱。你说你怕我嫌弃你粗笨,好啊,我就直接告诉你,就是嫌你粗笨,干不好,所以不用你,你能怎么着?”
因看着宁纤碧消失在轻怜屋中的身影,白采芝只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喃喃道:“还是这么狂还是这么狂,狂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世子夫人?还想着像从前一样?可恨……当真可恨……”
正在心里狂骂,忽听背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道:“姨娘?”她转回身一看,就见薛夫人身旁的丫头碧红站在几步远外,正惊讶看着她,眼中是惊疑不定的神色,呐呐道:“听说姨娘病了,怎么这会儿却出来?万一吹了风……”
碧红不等说完,便见白采芝冷冷道:“怎么?我什么时候出来你也要管一管?吹了风又如何?吹了风……”说到这里,才发觉对方该是一片好意,只是她心中太过愤慨,一时间竟会错了意思,因一下子愣在那里,竟是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错怪了碧红,但在白采芝心中,自己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而向一个丫头解释,因只是重重冷哼了一声,便从碧红身边走过。
却不料碧红是个直性子,眼见她这番做派,再想想昨天太太和碧青说的话,心里哪还不明白?不由得又是愤恨气恼又是伤心难过,只觉得自己为这女人操的心全是白瞎,自己的眼睛也瞎了,过去竟帮着她在太太面前说了那么多好话。越想越是气不过,索性便高声道:“果然姨娘如今是不把我们瞧在眼里了,只恨我还疑心是太太和碧青冤枉了你,呸!我这双眼睛真该挖了喂狗。”说完,便赌气回身就走,径自向轻怜的屋子而去。
白采芝往前迈的步子陡然就停住了,她身旁的香桐觑着主子脸色,立刻回身气汹汹叫道:“你站住,我问你,谁许你这样和姨娘说话的?”
碧红已经走到门口,眼看一只脚就要迈进去了,听见这话,便回身冷笑道:“又是谁许你和我这样说话?你不过是姨娘身边一个丫头,就连爷身边的珠玉和雨点,奶奶身旁的海棠山茶,看见我也笑着叫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席话说得香桐哑口无言,白采芝心中气恨,有心要问一句我能不能和你说话?可转念一想,这不明摆着是把自己摆到丫头的身份上了吗?何况和一个奴婢这样计较,岂不是太跌份儿了?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碧红冷笑摔帘子进屋,她这里气的险些仰倒,又听香桐赶上来劝着说不必和丫头们理会,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目光向薛夫人的屋子看了一眼,白采芝忽然冷笑一声,喃喃道:“你们是亲王府的时候,我巴结巴结倒也无妨。只是如今不过是艘沉了的船,我肯留在这里,那是情义;我若想弃了你们,也是本分。难道要我为一个心里根本没我的男人守着这样落魄的生活?凭什么?没有男人和情意,如今连富贵都没有了,还想让我替你们守着,凭什么?”
“姨娘……”
香桐看着主子狰狞的面孔,不由得害怕起来,忙呐呐说了一句,却见白采芝面色慢慢恢复优雅,淡然道:“没什么,和一个丫头较什么劲儿,只是这里,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收拾收拾,想个办法,咱们仍回伯爵府去,强似在这里受苦。”
“姨娘,太太只怕不会让的……”香桐吓了一跳,却见白采芝冷笑一声道:“她不让我便不回去了吗?她儿子是怎么对我的?如今却要我来替他守活寡?凭的什么?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回去收拾东西吧。”一面说着,便款款而去,香桐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也忙跟了上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遭难
这里碧红回去和薛夫人一说白采芝的所作所为,只把薛夫人也气得面色铁青,不住捶着炕沿道:“白眼狼,真是一条白眼狼……”不等说完,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响起道:“太太这是怎么了?谁是白眼狼?”随着话音,宁纤碧一挑门帘走了进来。
“还不是你那好妹妹?”薛夫人没好气的道,说完方想起这样迁怒宁纤碧实在毫无道理,因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对着你,实在是你那妹妹做得太不像话,刚刚遇见了碧红……”
因把碧红的讲述全说了出来,却听宁纤碧淡淡笑道:“妹妹从来心高气傲,不过是见人会说话罢了,如今这样做,倒也正常,太太何苦和她生气?心里不自在,叫她过来训斥一顿也便是了,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儿媳妇不是?”
“她不过是个姨娘,算得上我什么儿媳妇?”薛夫人也冷哼了一声,看见宁纤碧的大氅上沾着雪花,便问道:“外面下雪了?”
“才下起来星星点点的小雪,碧红出来的时候还没有,我从轻怜屋里离开时正赶上。”宁纤碧说完,在自己肩头随意拂了拂,方笑道:“我过来,是要问太太一声,下午杀猪,做的杀猪菜里,有一道萝卜干子炖肉,我记得太太不太喜欢吃萝卜,所以过来问一声,若是受不了那个味儿,就单独给太太炖两块肉。”
薛夫人笑道:“只是不爱吃罢了,又不是不吃。怎么?这萝卜干子炖肉从未听说过,好吃吗?”
“格外的别有风味儿呢,太太既不是不吃,那就好办了,等到晚上盛上来您尝尝。”宁纤碧松了口气,就要出去吩咐婆子们,却见薛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她不由得有些奇怪道:“怎么了?太太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儿媳又不是外人,有吩咐尽管说就是。”
薛夫人叹道:“我昨儿才知道,你在边关好几次救了千山的命,怎么从前从没听你和千山说过呢?”话音落,只见宁纤碧一脸的惊讶,失声道:“这事儿谁给太太说的?当日爷和儿媳都跟她们说了,不能让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知道,怎么还有这样碎嘴的?”
薛夫人哼了一声,似是没好气的看着宁纤碧,眼里却一点怒气都没有,摇头道:“这种事情,难道还真能瞒我一辈子?我还没瞎没聋呢。”
“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只是怕您听了担心,所以当日回来时,儿媳和千山便规定下谁也不说起这件事了,这怎么到如今,却让您知道了呢?”宁纤碧有些哭笑不得,暗道真是造化弄人,这事儿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太太竟知道了。
薛夫人看着她,这回没有说话,好半晌,这沉默气氛让宁纤碧都觉得不自在了,方听见这婆婆怅然道:“我也不说什么了,日久患难见人心,如今我也算是明白过来。只是欠你一声谢,从前我不喜欢你,总觉得你太高傲了,却不知你竟是个性情中人,千山是我的心头肉,唯一的宝贝儿子,他能得你救命,我这当娘的,合该和你郑重说这个谢字,虽有些晚了,这份儿感激是真真正正的。”
“太太千万别这么说,折杀儿媳了。”宁纤碧连忙道:“太太只怕还不知道,不但是我救过爷的命,爷也救过我的呢,不然我早死在鞑子手里了。我和爷是夫妻,这彼此扶持着都是应该的,爷救我我可也没说谢字,我救了爷,爷也没谢我,都是该当该份的啊,怎么太太如今却这样外道?这是不把儿媳当自家人了吗?”
饶是薛夫人此时心中着实是五味杂陈,也不由得被这句话逗得笑了出来,摇头道:“真没想到,平日里在我面前端庄沉稳,这张嘴原来却是如此厉害,难怪你那妹妹恨你入骨,只怕素日没少在你这里吃亏罢?到如今,我哪敢不把你当一家人,不把你当家人,难道我要去大街上喝西北风?是了,这会儿下雪,风都停了,要喝西北风都没有。”
宁纤碧连忙笑道:“西北风虽没有,却有杀猪菜。儿媳不和太太说了,还要出去忙乎呢。太太若是闷了,就去老祖宗那里等着,也能一起说说话儿,排遣下寂寞。”
一边说着,便行礼告辞。薛夫人倚在墙上,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恨我从前竟真是有眼无珠,分明这个儿媳是这样贤惠能干的,我却不知足,横挑鼻子竖挑眼睛。说起来,还是老祖宗和千山的眼光好,我比她们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碧青忙笑道:“也不是太太的眼光不好,只不过奶奶刚进门时,和爷疏远着呢,别说太太,就是奴婢们看着都不像。太太也是心疼爷,才会对奶奶存了成见。如今爷和奶奶恩爱,太太也知道奶奶能干,日后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把从前那些都揭过去,可不就是家和万事兴了呢?至于白姨娘,她就是不甘心,且让她扑腾去,还能扑腾出大浪不成?太太别为她生气了。”说完又看向碧红道:“还有你,日后也懂点事儿吧,闲着没事儿干就做活计,奶奶只为了咱们好好照顾太太,分派下来的活计着实不多,你要是因为有闲时候就惹是生非的,我就去奶奶面前再替你领一床被子的活儿。”
碧红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好啊,姐姐就去替我领来,我正愁活儿不够干呢,不干活,就没脸多吃饭菜啊,一想起奶奶说的杀猪菜,我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句话说的薛夫人和碧青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都安排下去了,不过宁纤碧可不敢听杀猪时猪那凄惨的叫声,因此匆忙回到屋里,继续把沈千山那件夹棉衣服给做完,一边做一边心中叹气,暗道不知什么时候这件衣服才能送到丈夫手中,替他挡一挡宗人府里的寒气。
思绪这一走神,手指头冷不丁就被针扎了一下,她连忙把血吮去,一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正要去倒一杯水喝,便听门外脚步声匆匆,接着宁彻宣的声音响起道:“姐姐,姐姐在不在?四姐姐五姐姐来了。”
“我在呢。”宁纤碧一愣,直觉就知有事发生,连忙迎出去,果然,就见宁纤月和宁纤巧的脸色十分难看,宁彻宣跟在她们后面,面色也是沉重无比。
“发生了什么事?”
宁纤碧把衣服放在桌上,挥挥手,海棠便出去倒茶,却听宁纤月道:“不用忙了,这会儿谁能吃喝下去东西?来找妹妹,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能救救三姐姐。”
“三姐姐怎么了?”宁纤碧的心里一沉,暗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李德禄那个混账王八蛋,真的回去拿三姐姐出气了。因忙问端的,就听宁纤月恨恨咬牙道:“李德禄那个丧尽天良的,把三姐姐打了个不能动弹,只怕再不去把三姐姐抢出来,她真就要死在李府了。”
宁纤碧怎也没料到事情竟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身子晃了一晃,勉强稳住心神,却听宁纤巧哭道:“从那天晚上听了妹妹的话,我们昨天便回了伯爵府,和老太君说了三姐姐的事,老太君便命人去接三姐姐回来。可那李德禄说,三姐姐这些日子为过年操劳着,身子不好,要回家也得等到年初三,没有个大年三十儿前就硬把当家奶奶接走的道理。”他这样说,咱们家去接人的媳妇婆子也无奈,回来禀明了老太太,也是没办法。亏得我和五妹妹多了个心眼儿,派人用钱开路去打听,才知道那一日那混账东西回去了,在屋里大骂妹妹和睿亲王府,三姐姐听不下去,替妹妹说了几句话,他……他这丧尽天良的竟然就把三姐姐打了个半死,拿了钱的下人说,三姐姐如今就在屋里,连炭盆也没有一个,李德禄那混蛋在府里头说了,就是要磨死三姐姐,到时候只说病死的,看谁能拿他怎么样?妹妹,这混蛋显然已经丧了天良,咱们该怎么办啊?”
一番话只气得宁纤碧青筋都跳出来了,狠狠拍着桌子道:“好一个丧尽天良的混账王八蛋,若是有一天落在我手里,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滔滔不绝骂了好一会儿,方想起在这里跳脚骂也没有用,现如今倒是要救宁纤语出来要紧。眼看着宁纤巧和宁纤月还有宁彻宣都眼巴巴看着她,只是这会儿自己也心乱如麻,如何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实在不行,咱们就派人去把三姐姐偷出来回家养着。到时候年初三,咱们就上门去,李德禄交不出人来,倒是要好好儿问他。”
忽听宁纤月跺脚说着,宁纤碧眼睛不由得一亮,连忙道:“不妥,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样做,一旦将来暴露,可是咱们没有理了,到时候对的也变成错的。我这里倒是有一计,只是宣哥儿,要你们几个兄弟齐心协力,你身上是有秀才功名的,这样一做,怕是也要斯文扫地了,你愿不愿意?”
第三百八十四章:营救(上)
“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和三姐姐的性命比起来,区区功名算得了什么?弟弟是将那富贵前程看在眼里的人么?”宁彻宣撅着嘴巴看向自己姐姐,似乎很为被姐姐“看扁”而不忿。
宁纤碧笑道:“既如此,那就好办了。对付李德禄这样心狠手辣的无赖,唯有比他更厉害更无赖才行。宣哥儿过来,你这样这样这样做,到时候将三姐姐抢出来。五姐姐,你的消息准确吗?三姐姐确实被打得厉害?”
宁纤月道:“这信儿没有假,我和四姐姐两人买通了好几个,都是这么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何况那李德禄有什么必要瞒骗咱们?除非他有前后眼,知道咱们会这么做。”
宁纤碧想了想,的确,李德禄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忽听宁彻宣道:“就算这是假消息,事关三姐姐性命,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不了我们几个丢一把人,被那李德禄骂几句就是了。若是他休了三姐姐,就把三姐姐接回咱们府里养着,既然能奉养姑妈,怎么就不能奉养姐姐?被人说闲话,总比一家人骨肉分离的好”
听到宁彻宣这番话,宁纤碧真是暖到了心窝里,点头道:“宣哥儿说的没错,既如此,你现在就回去和哥哥们联系。务必早点将三姐姐接回去。”
宁纤月也连忙道:“好,我也不在这里耽搁了,收买李府下人的事交给我。哼!李德禄的父亲不过是个九门提督,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我爹虽然不太敢对睿亲王府雪中送炭,但他还是支持太子一脉的,且他老人家最恨这样丧良无行的人,收留个把李府下人这种事,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五姐姐,你行不行啊?”宁纤碧在头上擦了把汗,宁纤月不过是个儿媳妇罢了,哪里就能做得了公公的主?
却见宁纤月呵呵笑道:“我做不了主的,绝不会逞强,但凡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我能做得了主。妹妹放心吧,难道我连这点儿分寸都没有?好了,我们便去做事,你在这里等着听我们的捷报就是。”
宁纤碧真心想和两个姐姐一起去,然而如今她的身份不出面还好,若是出面,反而会更麻烦。因只好点点头,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心里难免又把皇帝给埋怨了一通。
且说宁彻宣和宁纤月宁纤巧在门口分道扬镳,他自回伯爵府,巧的很,宁彻宇宁彻守宁彻宝等几个兄弟都在家,宁世源则正陪着宁世澜在书房看宁世泊从辽东寄回来的家信,见几个兄弟一齐过来了,不由得有些惊讶,宁世澜便道:“你们几个今儿怎么聚得这样齐整?咦?宣哥儿也在?你不是在你姐姐那里帮忙吗?正好,你爹爹给你姐姐也来了信,回头你带去给芍药。”
宁彻宣连忙上前接过那封信,放入怀中,这里宁彻宇早忍不住了,从听宁彻宣说了宁纤月打听来的宁纤语的情况,这哥几个便忍不住义愤填膺,而宁彻宇更是宁纤语的异母哥哥,此时便对父亲道:“爹,三妹妹在李家,因为帮着六妹妹说了两句话,差点儿被李德禄那混账给活活打死,如今躺在屋里,连个炭盆也没有,那豺狼还扬言说就是要折磨死妹妹,爹啊,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能忍,我们兄弟几个要去把三妹妹抢回来,所以特意过来知会爹爹一声。”
“什么?”
宁世澜和宁世源都禁不住大吃一惊,一起站起身道:“这……这是真的?那李家好歹也是官宦望族,能……能行出这样无良的事?你们不会是听到什么谣言了吧?”
宁彻宣道:“未必是谣言。”因把宁纤月之前的话说出来,只听得宁世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边痛恨李德禄无行,一边却要考虑伯爵府此时的地位,他不能因为女儿就得罪了正炙手可热的李府,给伯爵府带来什么灾难,本来因为亲王府的牵连,他们现在的处境就有些尴尬。
正犹豫着,却听宁世源沉声道:“大哥,别想那么多了,你忘了三叔当日遭灾的时候儿,母亲是怎么教诲我们的?虽说因为睿亲王府倒了,咱们伯爵府的地位处境也尴尬起来。然而圣上可并没有抄没咱们,也没有削去你的爵位,那李家若真是欺负三丫头到这个地步,也未免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这都能忍的话,真要是三丫头被活活折磨死了,日后咱们伯爵府在这京城地界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宁世澜沉声道:“没错,二弟说得对,母亲向来就最重视亲情。何况咱们伯爵府还轮不到李府欺负到这个地步。”一边说着,就去拿衣架上的衣服,却听宁彻宇连忙道:“父亲,您和二叔不能出面,咱们兄弟几个是晚辈,若是抢出三妹妹,真被打成那样,日后父亲自然要找李府讨要个说法。但若是没那么严重,小辈们的脸丢了也就丢了,父亲和二叔可是代表着伯爵府的颜面,决不能被那李府奚落啊。”
这一说,宁世澜和宁世源也回过神来,暗道没错,这个面他们还真不能出。因宁世澜叹了口气,便看着大儿子道:“既如此说,你三妹妹的性命,就都在你们几个的身上了,务必要救她出那个火坑。不然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活活心疼死的。”
宁彻宇点点头,兄弟五个一齐出了房门,这里宁世源看着他们昂首挺胸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果然世事不能两全,大哥,咱们这几个孩子虽然除了宣哥儿外,可能没人会有大出息,然而只他们这份兄弟友爱团结一致,便是十分难得了,京城里有几户人家的孩子能像他们兄弟这样齐心?只可惜睿亲王府倒了,不然有六丫头和姑爷照拂着,咱们这宁氏一脉还怕不能发扬光大吗繁荣昌盛吗?”
宁世澜也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哭声,接着宁纤语的生母林姨娘哭着闯进来,看见宁世源也在,这才连忙收敛了形容,微微施礼,然后就对宁世澜哭道:“老爷,我从大奶奶那里听说三姑娘如今境遇很是不堪,老爷,那也是您的亲生女孩儿,您……您可要想个法子救救她,总不能让她……让她被人活活折磨死啊……”一语未完,已是泪如雨下。
宁世澜烦躁道:“知道了,这不宇儿他们已经去了吗?你在家里好好儿等消息。是了,把你的屋子也收拾收拾,一旦三丫头回来,就让她先在你那里住着。”
林姨娘一听这话,显然还是有希望的,忙住了哭声,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回去预备。”说完又向宁世源施礼告辞,一阵风般的出去了。
且说宁彻宣兄弟五个,威风凛凛来到李府外的后街上,此时宁纤月和宁纤巧都坐在马车里等着,见他们来了,便下车指着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道:“这是刘二当,在李府厨房当差的,如今三姐姐的事情除了咱们,他府里下人没有不知道的,我已经说动了他,你们就按照六妹妹之前说的做,咱们今儿务必把三姐姐抢出来。”
宁彻宣点头,哥五个一起来到李府门前,那刘二当也当真是块演戏的材料,这会儿就已经入戏了,蔫头耷脑跟在几人身后,却又很小心的隐藏住身形,一面偷偷从几人身体缝隙中向前张望着。
李府门外守着的几个家丁自然是认识宁家兄弟的,这一看哥几个气势汹汹貌似来者不善啊,至于自家那不成器的少爷干的好事儿,他们哪能不明白,当下就有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冲另一人道:“哥啊,我看是少爷那事儿露馅儿了,咱几个快跑吧,不然别让人家几位少爷把咱们当成了狗腿子,先揍一顿你说冤不冤啊?”
另一个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恨恨在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咬牙道:“废话,能不露馅吗?就咱们少爷那德性。罢了罢了,合该有这一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让少爷知道咱们几个临阵脱逃,能把咱们大腿卸下来,还不如让宁家几位少爷揍一顿呢。”
话音刚落,便见宁彻宇已经上前,于是几个家丁努力想做出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奈何这架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色厉内荏,更何况连问话都是结结巴巴的:“那个……要……要干啥?你们……你们要干啥?”
“少废话,回去通报你们少爷,我们是来接我妹妹回去的,让他赶紧安排安排,送我妹妹出门,不然的话,休怪我们闯进去。”
“哪……哪有这个道理?”家丁甲还想梗脖子,却不料宁彻守上前便踹了他一个跟头,恶狠狠叫道:“妈的和爷废话?回去告诉你们少爷,他做的事儿露馅了,今天哥几个说什么也要见三妹妹,不然的话,咱们就打进门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营救(中)
家丁一看,这宁家几位少爷没说上来就揍人,那真是已经很克制了,得,咱们别不识趣儿,赶紧进去报信吧,大不了做出一副连滚带爬的模样不就是了?因忙一溜烟儿跑进去,这里宁彻宣便来到宁彻宇身旁昂然站着,却听大哥道:“你文弱书生跑到我身边来干什么?万一等会儿真有那不开眼的,当心伤了你。“
宁彻宣傲然笑道:“伤了我比伤了大哥好,咱们更有理由闹了。”话音落,宁彻宇便愣了一下,但旋即就醒悟过来:自己这个弟弟可是有着秀才身份的,秀才在天子脚下虽然不算十分紧要的身份,然而那也是见官不跪的,李家若敢伤人,可不敢伤害宁彻宣这个秀才,不然有的交涉了,更何况,宁世泊如今可还是辽东总督,正二品大员呢,可没听说皇上有要撤换的意思,身为他的儿子,李家想打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可不是睿亲王府一倒,所有睿亲王一脉就都破落了啊。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感动,狠狠一点头道:“好兄弟,有你在,今天三妹妹定能接回来。”话音落,忽见李家大门打开,接着十几个家丁手持大棒子涌了出来,李德禄在身后跟着叫嚷道:“妈的我看看是谁敢炸刺儿呢?敢情是送上门来等着爷修理?”
此时李府所在的巷子外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毕竟这阵仗真是不小了。大家都议论纷纷,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有常年在后街上做买卖的,偶尔能从李府下人处听说一些消息,这会儿便明白是宁家兄弟来替他们的妹妹打抱不平了。
“这下可有热闹瞧了,那李德禄如果真的虐待了宁三姑娘,瞅着这架势可不容易善了啊。”人群里一个货郎兴奋的小声叫着,另一边卖早点的老头儿也频频点头道:“这李德禄忒可恨,仗着他老子的势,如今是越发猖狂了,有人收拾收拾也好。”
却也有人不赞同这二位,小声道:“不管怎么说,这宁家人可有点太冲动了啊,怎么说他们家的女孩儿还在人家府里呢,这如今气势汹汹的上门,日后还怎么相处?万一打抱不平之后,姐妹让人家给休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另有一人便啐了一口道:“呸!别把人人都当成你吴二麻子一样窝囊,镇远伯爵府那什么时候儿都是响当当的,当日人家三老太爷被关进大牢里,人人都说这伯爵府定要退避三舍的,结果如何?更不用提人家六姑娘嫁去了睿亲王府做了世子爷的夫人,世子爷那是什么样的人?世间最顶天立地重情义的男人,虽说现在被圈禁了,可人也是响当当的好汉,人那夫人能差得了吗?李家这样欺负宁家的女孩儿,人家这是抱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啊。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围观群众在远处兴高采烈等着看戏,这里宁彻宣便上前一步,对满面凶光的李德禄沉声道:“呵呵,三姐夫的脾气不小啊,你想收拾谁?”
李德禄一看是宁彻宣,也愣了一下,皱眉道:“原来是宣哥儿,你不是三房的吗?跑到这里跟着搅合什么?”看来他也知道宁彻宣的身份不同,因此心中也有些忌惮。
“我虽是三房的,却也是镇远伯爵府的人。”却听宁彻宣冷冷一笑道:“莫非姐夫觉着三姐姐不是我的姐姐?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德禄看看面前宁家几个兄弟,一个个对自己也是怒目而视,他毕竟做贼心虚,这会儿就觉着头皮有些发麻,不过想一想那伯爵府沾着睿亲王府的边儿,这会儿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敢招惹自己,因又挺着胸膛冷笑道:“好吧,我说不过你,我就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个个兴师问罪似的跑到我家大门口耀武扬威的,真当我们李家没人了不成?”
“不敢。”却听宁彻宣针锋相对道:“我们只是来接三姐姐回去,听说她在你这里身子有些不舒服?正好接回去养养病……”
不等说完,便被李德禄往地上啐了一口,听他咬牙道:“哪有这样道理?你三姐姐出嫁前是你们家的人,爱怎么着么着,可她如今是我李府的人,便要守我李府的规矩,大过年的要接人回去,什么意思?你们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好,就算不放三姐姐回去,之前你连我们家派来的媳妇婆子见三姐姐一面也不让,又是怎么说?”宁彻宣直视着李德禄,步步紧逼,他们大过年的来接人的确不妥当,所以务必要把礼数做足了,只有这样,才有理由先礼后兵。
“你三姐姐病得厉害,大夫不让经风,所以不让人进去扰她……”李德禄不耐烦道,话音落,却听宁彻宣冷笑一声道:“是吗?我三姐姐病的这样厉害,你竟不派人去我们府里通知一声?这是何道理?”
李德禄一怔,登时答不上来了,论理宁纤语虽然是庶女身份,但毕竟出身于伯爵府,若真病得厉害,怕有什么后顾之危,他是该派人去通知的,也好让人家早作准备,可是宁纤语是被他打的,这要派人送信,伯爵府肯定要派人登门探望,那不就露馅了吗?所以李德禄压根儿就没往这上面去想,以至于今日终于被宁彻宣拿住了小辫子。
“之前是我忘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抵赖下去,李德禄自家事自家知,宁纤语如今的模样,是万万不能让宁家人看到的,到底还是伯爵府,不是个面团儿,能随着自己捏扁揉圆。
谁想他刚刚这样想,便听宁彻守大叫一声道:“老五和这混蛋废话什么?我告诉你李德禄,你的事儿早就让人说漏了,你府里那好下人在酒楼里说的高兴,一下子把你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恰好被我们听见,拿住了一问,哼哼!怎么着?你是不是想他把对我们说的话再当着这么多的父老乡亲再说一遍啊?”
什么?
李德禄面色一变,心不住的向下沉,这时才注意到躲在宁家兄弟身后的刘二当,李府下人可不似亲王府那般众多,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知道要坏,不由得双眼一瞪,指着那刘二当便大叫道:“你他妈都编排了爷什么?敢诬陷爷,你个混账东西是不想活了吧?‘
刘二当“扑通”一声跪下,演技当真了得,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道:“爷啊,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灌了几口黄汤就把爷的事儿说出来,小人知错了。”只从称呼上便可知道,这并非是卖倒了死契的奴才,不然他也不敢贪图银钱做这个证人了,到时卖身契在李家人手里,就是把他活活打死也没人管。
李德禄心下沉沉,这时也暗自后悔,不该把事情做得如此猖狂。只是他又哪里想到竟然有人放着如日中天的李府的下人不做,跑去巴结宁府这样风雨飘摇的人家呢?只是此时想这些也已经没有用了,因此阴沉着脸看向宁家兄弟几个,一面在心里急速的转着主意。
“看来你是没话可说了,既如此,哥哥们,咱们闯进去救三姐姐出来,不然的话,谁知道三姐姐被这混蛋折磨成什么样了。”宁彻宣大叫一声,接着又回身对远处围观百姓大叫道:“父老乡亲们,今儿可都给咱们哥几个做个明证,我们三姐姐在李家无故遭到虐待,李府势大,可咱们就算势单力薄,也不能让自己的姐姐在这等人家被折磨致死。今日要是咱们进去出不来,劳烦父老乡亲们帮着往伯爵府递个信儿,我这里先多谢了。”
一番话说完,好悬没把李德禄鼻子给气歪了:这这这……居心叵测啊,自己根本就没怎么样好不好?听听让他说的,好像进了自己家门就得死在这里似得。真要是能打死就好了,偏偏他不敢啊,这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啊,这是伯爵府这一代所有的男丁啊,他就是向天借一个胆子也不敢啊。
“呵呵,这也太言重了吧?怎么说的我这里跟匪窝似得?”
李德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对宁彻宣道,却见他眉头一挑,诧异道:“怎么?难道刚刚是我听错了?不是你要修理我们?再说了,你身后人太多,一个个凶神恶煞似得,我只是个文弱书生,看了这场面,实在是心里没底身子打颤,害怕啊。”
呸!妈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李德禄心里这个气啊:还心里没底身子打颤,你他妈连说话都没结巴一下好不好?这话说出来亏不亏心呢?
正在心里骂着,忽见宁彻宇和宁彻宣并肩往前迈了一步。双方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彻底撕破了脸,李德禄纵然没有办法制服这哥几个,却也不想平白无故受这冤枉气,更何况他心里早有打算,因此冷笑一声道:“慢着,我有话说。”
第三白八十六章:营救(下)
“哦?”
宁彻宇宁彻宣停了步子,只见李德禄两眼一翻,面无表情道:“你们伯爵府今天也算是欺人太甚了,竟然在大过年的就要硬闯这里,把我李府当做是什么地方?好,你们说是为了接你们三姐姐回府,只是自古至今,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今日你们要接人不难,不过接了人出这府门一步,就别想着再把人送回来了,我虽然只是粗通文墨,一纸休书还是会写的。”
他说完,自以为一下子掐住了宁家兄弟的死穴,面上立刻泛上得意表情:这年头,哪个女人不害怕被夫家扫地出门?若说是被休了,根本就没脸活下去的,更别提从此后衣食无着,难道还要赖在娘家吃喝一辈子?那可也是寄人篱下,朝夕要受人白眼的。就是宁家这哥几个,别看现在气势汹汹的,真正听说自己要休妻,只怕也要傻眼麻爪,嘿嘿!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想着拿捏我,呸!
他正得意在心中狂笑,就见宁彻宇和宁彻宣互看了一眼,接着宁彻宇冷笑道:“果然如此,李德禄啊李德禄,看来你果然是丧了良心。也罢,人怎能与禽兽为伍?更不用提还是个禽兽不如的。今日我们接了三妹妹回去,从此后就是你三跪九叩的求着她,我们也绝不会让她再踏足你们李府就是。”
一席话说得李德禄完全愣住了,及至反应过来,还要再说时,就听宁彻宣喝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清楚明白,你还不让开,难道真要我们闯进去不成?”
说完当先而行,那些围绕在李德禄身边的家丁护院都被这少年的气势所慑,不约而同便让出了一条通道,就让宁彻宇宁彻宣等弟兄和他们的随从昂然进了李府的门。至于那刘二当,可不敢跟着他们进去,早躲进人群里去了。
宁彻宇和宁彻宣都知道宁纤语的住处,因此一路往后院而去,在他们身后,李德禄面色青白不定,有心让家丁们一哄而上,将这几个人打出去再说。然而却也知道这几个男人着实不是好欺负的,尤其是那宁彻宣,人家的爹是辽东总督,若说位高权重,似乎比自己的爹还要大上那么一些儿。
但如果就这样让宁家兄弟几个将宁纤语接走,颜面扫地不说,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知道宁纤语现在是个什么境况,到时难免还是一番好交涉。因心下烦乱,只恨家里下人们怎么也不跳出来阻止这几个家伙,亏自己平日里对他们也算厚道。
只是看主子都只能束手无策的跟在后面,下人们哪里敢过来多管闲事?更有一些好热闹的,悄悄儿在隐秘地方跟着前进,只等看这出好戏,日后增加谈资。
宁彻宇和宁彻宣等人旁若无人,一直来到宁纤语所住的卧房,还不等进门,就见门帘一挑,一个丫头走进来,半边脸红肿着,手里拿着一只脸盆,看见他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晃了晃头,似乎是完全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眼花了似得。
“呸!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贱命,还要吃鸡蛋羹,后面装鸡的笼子里倒是有些鸡屎,你问问你主子吃不吃?吃的话我让厨房赵婆子送些来,就不用特意谢我了。”
又听不远处有一个清脆张狂的声音不知在骂谁,接着一阵哄笑声中,一个丫头从廊下拐角处哭着跑过来,她身后则跟了几个小丫头,犹自在叫骂着,及至看到院中这些衣着不俗的男人,方一下子站定了脚步。
宁彻宣俊秀文雅的面孔上已经是一片铁青,看到那跑过来的小丫头,他蓦然叫道:“萍儿,你站着,刚才这些人是在骂谁?说要给谁吃鸡屎呢?”
那叫萍儿的丫头看见了宁彻宣,先是一愣,接着便大叫了一声:“五少爷。”便痛哭着跑过来,一面哭一面叫道:“少爷你们怎么过来了?天可怜见的,奶奶可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不然都没法儿活了……”
“好啊,看来这几个丫头说的果然是三姐姐了。”
宁彻宣冷笑一声,转头看着李德禄道:“你们李府里当真是好家教,妾的丫头,敢追着主母的丫头骂,让主母吃鸡屎,这要是不出手好好儿教训教训,真以为我们伯爵府是面团儿捏的是不是?”
话音落,他也不管李德禄的面色有多难看,回头就对萍儿和之前那个站着的丫头道:“去,好好教教那几个不懂礼数尊卑的东西,不用怕,有爷给你们撑着腰呢。”
站着的丫头也是随宁纤语陪嫁过来的,这些日子早已经憋屈的要上吊了,此时一听见宁彻宣这话,二话不说转身便迎上那几个呆了的小丫头,扯过刚刚那个张狂的便是两个耳光,此时萍儿也过来了,抓住一个跟着嘲笑的也打起来。
“你们……你们反了。”李德禄气得跳脚大叫:“这是我家,凭什么你们就动手打人?”
“凭什么不能教训?”宁彻宣态度无比强硬,盯着李德禄冷冷道:“就算我三姐姐不是你的妻子,不是这府里的少奶奶,她伯爵府千金的身份,也不允许几个下贱的丫头作践侮辱。”
被打的丫头顿时也哭叫起来,这院子里的热闹终于惊动了房中的宁纤语,她从床上吃力的抬起身,对身旁丫头轻声道:“外面这是怎么了?谁和谁在吵呢?你出去看看,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哭?”
在她身旁服侍的丫头正是陪嫁过来的晓霞,她也早听见了院中的声音,只是从昨日起,宁纤语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动不动就念叨着与其这样过活,倒不如死了的好。只吓得这丫头心一直提着,半步不敢离开,唯恐主子想不开寻了短见,因此时听见宁纤语的话,便强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丫头们拌嘴,奶奶且不用去理会,好好儿养病才是。”
宁纤语看了她两眼,哪里还猜不透这丫头的心思,长叹一口气道:“你出去看看,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会在你离开后就寻短见的。这么会儿功夫,够做什么?上吊割腕,只怕气儿还没断你就回来了。若说吞金,呵呵,这时候不是在伯爵府那会儿了,我哪里有什么金子可吞?”
一句话就让晓霞的眼泪下来了,抓着宁纤语的胳膊哭道:“奶奶千万好好保重身子,眼瞅着就过年了,到初三初四,不信爷还不让奶奶回家,只要回去了就好,老爷和老太太会替奶奶做主的。”
宁纤语看着窗外,想到在父亲和祖母膝下的承欢时光,想到年少时的一切,只觉一阵恍惚,喃喃道:“就是回去说了又如何?我娘不过是个姨娘,我也只是个庶女罢了。便是老太太和爹爹气不过,把我留下,这李家岂会不趁机休了我?到那时,背负着这样一个名声,住在伯爵府里也是给宁家抹黑,带累兄弟们……”
“不会的不会的,奶奶不要这样想。少爷们都是好的。老太太也是最重亲情的。当日既连姑太太和白姑娘都收留了,怎可能容不下奶奶?”晓霞惊慌的叫,这些天来,支持她撑下去的念头就是这个:回到伯爵府就好了。谁知此时听宁纤语说出这种话,显然是不打算回伯爵府的,怎不让这丫头心慌意乱?
“傻丫头,我如何能和姑妈相比?她是咱们伯爵府正经的千金嫡女,又不是被休回家,不过是丈夫死了,在外衣食无着,所以老太太才接回去养,我如何能比得了?”宁纤语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家,她何尝不想回去?可她又怎么回得去?她和宁玉兰的情况可是完全不同的啊。
那时候多好啊,姐妹们天天在一起说笑做针线,无忧无虑的。闲下来了,心思生得多,难免也会拌几句嘴,针锋相对的你刺我两句,我戳你一言。四妹妹嘴巴厉害,五妹妹更是个不肯饶人的。六妹妹性子清冷,那会儿就不太喜欢和姐姐们在一起,只一心扑在她的药材上,小小年纪却是有担当,到底让她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还有兄弟们……
宁纤语不自禁的就陷入了对从前的回忆中,嘴角弯起一抹甜蜜笑容,只看得晓霞魂飞魄散,心想奶奶这……这该不会是要不好了吧?因就想奔出去喊人。却在这时,就见宁纤语睁开眼睛,苦笑道:“我怕是魔怔了,怎么好像听到了大哥的声音?呵呵,这还没睡着呢,就做起白日梦来。”
话音刚落,晓霞也愣了一下,喃喃道:“不是魔怔,奶奶,奴婢……奴婢好像也听到了……”不等说完,便转身往外跑,一面喊道:“奶奶且等着,奴婢去看看……”
宁纤语一愣,心中不由得浮现起一丝希望,暗道莫非真是大哥来看我了?不对,不可能,呵呵,我果然是想太多了,就算来看,又怎么会是大哥?便是担心我,他男人家怎会出面?要派人过来,也该让大嫂来才是。
第三百八十七章:和离
刚想到这里,便听见“咚”的一声,门似乎是被大力打开的声音,接着一股寒气灌了进来,宁纤语却没觉得怎么样,实在是这屋里连个炭盆都没有,她穿着棉衣裳,裹着大被子,身上却已是冻得有些麻木了。
然而下一刻,面前出现的人却让她整个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眨眨眼,犹自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怀疑这是不是南柯一梦。
便在这时,就见晓霞奔过来,脸上泪水横流,嘴巴却笑得咧开了,拉着宁纤语的手叫道:“奶奶,奶奶,大爷来了,二爷三爷四爷五爷都来了,呜呜呜,奶奶,咱们可以回伯爵府了,再不用在这里挨打受气,奶奶……呜呜呜……”因为太过激动的关系,这丫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是笑是哭。
“三妹妹……”
宁彻宇和宁彻宣等人看见这蓬头垢面,面上还带着伤痕,额角明显有一块大血痂的宁纤语,也不由得愣住了。早从李德禄的态度上,他们就知道宁纤语的处境恐怕堪忧,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当下宁彻宇一步上前,看着自己的异母妹妹,眼泪都掉下来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而暴脾气的宁彻守早已经怒了,转身回头,看见身后面色不太好看的李德禄,他便晃着拳头冲了上去,一面大叫道:“我打死你个王八羔子,妈的今天豁出去给你抵命也得打死你。我三姐姐有什么错儿?堂堂伯爵府千金下嫁给你这么个除了家世要什么没什么的纨绔子,你竟然这么折磨她?你他妈的凭什么?今儿小爷和你拼了,啊啊啊……”
李德禄这会儿心里也后悔呢,早知今日,自己实在不该做的这般过分,以至于到今天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然而就算心虚,看见宁彻守奔过来,他也不可能挨打不还手啊。因此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掺杂着爹娘祖宗之类的不雅喝骂。这里宁彻宣和宁彻宇等人则围在宁纤语身边,怒叫着让晓霞收拾东西,很快的,外面丫头香柏和巧儿也进来,帮着晓霞忙乎着。
宁纤语则只剩下哭了,紧紧抓着兄长的袖子,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看着她的凄惨形容,再听听这肠断哭声,宁家几个兄弟虽是男儿,此时却只觉着心都揪在了一起,什么叫惨不忍睹不忍卒听?他们今儿算是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
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宁纤语总算恢复了理智,眼看着晓霞等人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现如今,她的屋子里还剩下了什么?因想到后果,心不由得“咯噔”一跳,泪眼婆娑的看着宁彻宇道:“大哥,不……不能接我回去啊,若回去了,我们家这个丧良心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不等说完,便听宁彻宇怒叫道:“你也知道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若是放任你在这里,只怕什么时候心气不顺,提刀就能杀了你,不回去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
宁纤语哭道:“可是……可是若回去了,他必定休我,宁府的门风不能因我而败坏。到那时,我要如何自处?仍是死路一条啊,倒不如死在这里……”
“什么话?”宁彻宇气得眼睛都红了,只以为是妹妹冥顽不灵,正要骂醒她,就听宁彻宣在一旁道:“大哥你误会三姐姐了,她并非想死守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伯爵府的门风担心而已。”
宁彻宇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也自羞愧,忙镇定了一下沉声开口道:“实在是看见妹妹这凄惨模样,我心里怒火中烧,竟连是非都不分了。三妹妹,当时我和弟弟们过来的时候,爹爹曾经嘱咐过,别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好好儿的。真要在这里到了不堪的地步,哪怕就是豁出去被休,也得把你接回去。咱们宁家的骨肉,绝没有让外人作践侮辱的道理。”
“大哥……”
宁纤语这一次是真的激动了,火坑谁愿意在里面熬着?不过都是不得已,只能在这里苦苦挣扎煎熬到死罢了。此时听见宁彻宇毫不犹豫的说出这番话,显然家里确实是这样吩咐过的,自己就算是被休,也有一个容身之地。这怎能不令她喜极而泣。
忽听一旁的宁彻宣沉声道:“先前是先前,到如今嘛,哼!他们李家如此作践人,到最后还想把三姐姐给休掉?门儿都没有。”
“五弟,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三妹妹在这里熬着?”宁彻宇皱皱眉头,回身看了一眼已经打到院子里的几个人,不由叹口气道:“你看那李德禄可还是能教训过来的模样?”
“大哥误会我的意思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可能回头是岸?”宁彻宣冷笑一声,不屑道:“可正因为他是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三姐姐岂能让这样的混蛋给休了?如今理可全都是在咱们宁府这一边,所以三姐姐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却也绝不顶着被休的名儿离开,咱们要和离。”
“和离?”
宁彻宇倒吸了一口冷气,从古至今,和离这事儿还真不是没有,只是那都是发生在公主郡主们的身上,即便如此,这上千年来也不过寥寥几例,如今李家和宁家门户相当,宁家竟然要和离,这等于是把男方家的脸放在地上踩,宁彻宣这个想法当真是大胆之极。
“宣哥儿,和离是好,关键是咱们如今的身份……”
宁彻宇还是觉着这事儿难办,却听宁彻宣淡淡道:“咱们的身份虽然尴尬,但好歹大伯父也是个伯爵,我爹还是辽东总督,他一个九门提督就想欺负咱们到这个份儿上,太过了些。更何况……”他看了宁彻宇一眼,再看看宁纤语和两个丫头只是抱在一起哭,并没有注意这边,方凑到大哥耳边道:“一是这李家欺人太甚,三姐姐受的气太多太苦,不能就这样算了;二则,若是这事儿能惊动那一位,也正好趁机试试对咱们伯爵府的态度。”
宁彻宇这才恍然大悟,宁彻宣口中的“那位”自然就是皇帝无疑了。自从睿亲王府倒掉,伯爵府中的主子们其实也都是人心惶惶,他们不会因为怕牵连就赶紧撇清和亲王府的关系。但若说不怕牵连,那真是假的。毕竟谁也不愿意被抄家,从富贵日子一下就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啊。
然而终日惶恐中,什么也没等到,宁世澜没被削爵,甚至也没听到信儿说皇帝要撸了宁世泊辽东总督的官职。这样把伯爵府吊在半空,实在是难受的很。偏偏谁敢在这种时候不怕死的去试探皇帝态度?
但这件事却不同,只是一起寻常的儿女婚姻问题,可宁家占了理。而宁府此时偏偏情况不明,提督府却是如日中天。若真闹起来,一定会传到皇帝耳中,即便皇帝不会下什么命令,但和离的事情肯定不会很容易解决,只看此事的后续发展,皇帝的态度大概也可明白一二。
想到此处,宁彻宇茅塞顿开,点头道:“还是五弟考虑的周到。既如此,咱们今日就将三妹妹接回家去,李府想一纸休书了事,没门儿。大不了和他们闹上公堂,三妹妹这伤是实实在在在这里的,我看看谁敢徇私。”
“便是如此说。”宁彻宣点头,眼看晓霞和香柏已经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收拾好了,只得两个小包袱。见宁彻宣看过来,姐妹俩都有些羞愧,含泪道:“是婢子们护主不力,如今奶奶的东西只剩下这么丁点儿了……”
“无妨。”宁彻宣打断她们的话,淡淡道:“不会就这么点儿的,不是还有嫁妆吗?三姐姐当日的陪嫁也不菲,一分一文都不会留给这些王八蛋。”
宁纤语之前心神恍惚,没注意到兄弟两个的话,此时听了,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由惊讶看向弟弟,不敢置信道:“宣哥儿……什么……什么意思?你是说……要……要……”
“没错,三姐姐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你又没有错,咱们当然要和离。”宁彻宣斩钉截铁道。这时就见宁彻宇已经走到院子里,他也忙跟了出去,晓霞和香柏扶着宁纤语在后面慢慢跟着,因为腿上还有伤,所以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好半晌才来到门口。
却听李德禄在那里疯狂的叫着一定要休妻。只这会儿功夫,他已是面上红肿,眼睛周围多了两个乌眼青。而宁彻守等兄弟几个也是挂了轻伤,却毫不为意,个个都站在了宁彻宇身前,对不远处的李德禄怒目而视。
“休妻?你想得倒美。我三妹妹没有犯七出中的任何一条罪过,你凭什么休妻?”却听宁彻宇冷笑一声说道:“李德禄,你给我听好了。咱们宁家的女孩儿你还没资格这样折磨,三妹妹从此后不会再踏进你们李家大门一步。但她没犯任何过错,反而是你宠妾灭妻虐打妻子,这样的做法你就是说到皇帝面前,也没有理。所以想休妻没门儿,只有和离。”
第三百八十八章:强硬
“和离?”
李德禄也愣住了,心中突突地直跳,面上却假装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的狂笑起来,指着宁彻宇大叫道:“和离?我看你们真是失心疯了……”
“你可以看看我们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宁彻宇却没和他在口头上继续争锋,一甩袖子,对宁彻守宁车宝等人道:“咱们走。”
宁纤语腿上伤经过刚才,已经裂开了,此时真是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宁彻守便道:“这是我姐姐,如今她这个样儿,我就算背一背她也不算是过错。”因此过来,将宁纤语背起,和宁彻宇等人昂然向大门外走去。
李德禄面孔涨得如同猪肝一般,看上去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其实不过色厉内荏罢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收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家哥五个就那样扬长而去。
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了,忽见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过来对宁彻宇道:“亲家大爷请留步,我们老爷才刚刚从衙门回来,听说了少爷做的糊涂事,老爷请大爷过去说话,我们老爷的意思,这事儿……这事儿还是别闹的太僵为好。”
宁彻宇停了脚步,冷冷看着身前的管家,冷笑道:“哦?你们老爷倒是回来的真巧。只不过我看我就不用去见他了吧?你自己瞅瞅我这三妹妹的模样,如今连路都走不了,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回府替她请医问药呢,若是再耽搁一会儿,只怕命都要没了。”
老管家看了一眼宁彻守背上的宁纤语,饶是他脸皮够厚,这会儿也觉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心中只埋怨少爷把事情做得太绝,怎怨得宁家人如此霸道的上门?再说了,事情你做就做了,还在府里发狠逞强,唯恐人不知道你少爷威风似的,这么多下人啊,你敢保证哪一个都是对李家忠心耿耿的?现在怎么样?到底漏了馅儿吧。你的威风呢?气概呢?怎么不抖落了?还要老爷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心中虽然不忿,然而这话毕竟不能说出来,怎么说也是少主子不是?因此老管家叹了口气,正要再和这几位宁家少爷软语说几句,便见宁彻宇身旁的俊秀少年断然道:“不必再说,你们老爷这会儿想起不要闹得太僵为好了?之前他儿子把他儿媳妇折磨成这样,他怎么不说他儿子别闹得太僵为好?别想拿什么‘老爷不知情’之类的话来搪塞,我就不信了,这事儿你们全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你们老爷不知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把这个儿媳妇放在眼中,这会儿不是上门陪着笑脸恳求大伯父把三姐姐嫁他儿子的时候了,还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
宁彻宣还真是一语中的。当日李家欲往伯爵府结亲,是冲着嫡女去的,毕竟李德禄是独子。谁知人家伯爵爷看不上他们的门第,不肯把嫡女许配给李德禄。然而为了巴结好这棵大树,李家也就顾不得这许多,到底把宁纤语这个庶女给娶了进来。谁知一朝势变,李家起来了,伯爵府却因为睿亲王府的牵连,眼看着没落在即,因此李家哪里还肯把宁纤语放在眼里?如今是听说事情闹的大了,九门提督李大人也不是糊涂之辈,情急之下意识到这事儿对自己家很不利,这才连忙赶着想要补救,然而宁家兄弟此时都是怒火中烧,哪里还会理他这份胡子?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五兄弟和随从们便昂然走出大门去。
围观的老百姓都还没有散去,情知是有热闹可看的。更何况人家宁五公子可是拜托他们了,要他们在这里看着人出来才行。人要是出不来,还要帮着去给伯爵府送信呢。
这里聚了一大帮子人,有后来者不明所以的问情况,也旋即加入进来,因此人不少反多,正议论纷纷时,就见宁家哥几个从大门内出来,人群的喧哗声一下子就静下来,都是老百姓,天天跑生活,别的不敢说,这眼神儿可没一个近视的,好的很呢。
因此人人都看到了宁纤语的形容,一看之下,就连百姓们都忍不住心惊了,再看这女子分明是被兄弟给背着的,可见连路都走不了,这得是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才会连路都走不了啊?更不用提脸上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伤。这可是堂堂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就算是庶女,也没有被人这样对待的道理吧?
于是众人便都理解了宁家兄弟先前怒闯李府一事:该闯啊,必须得闯啊,这再不闯进去把人接出来,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要被活活折磨死了。宁家女孩子在京城那也算是出名的才貌双全,竟然遭到这样对待,别说是人家兄弟,就是咱们这些没关系的人,也觉着揪心呐。
舆论立刻就一边倒了。而宁彻守将宁纤语放进宁纤月宁纤巧的马车中,一看到三姐姐这样儿,姐妹两个就都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宁纤语“哇”的一声哭出来,说着“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两位妹妹”的话,她们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混蛋,王八蛋,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混账王八羔子,太……太可恨了太可气了……”宁纤月当即就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旁的宁纤巧也震惊道:“真真是不敢想,那丧尽天良的竟将三姐姐折磨到这个地步,没有王法天理了吗?”
两姐妹一面骂,就抱住宁纤语痛哭起来,却听宁纤语泣不成声道:“这就是好结果了,好歹我还能等到这一天,兄弟们替我出了头,还能再见两位妹妹,原本我想着,只怕是就要孤零零的死了,死后还不知道魂魄能不能到你们身边托个梦呢……”一语未完,又是泪如雨下哭个不住。
马车辘辘而行,姐妹三个就在车里抱头痛哭。直哭了好一会儿,宁纤月方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擦干了眼泪,撩开马车帘子对外面叫道:“宣哥儿,赶紧派人去给六妹妹送个信儿,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只怕六妹妹也等得着急呢。”
宁彻宣忙道:“不用五姐姐说,已经派人回去了,这会儿想必都要到了。”宁纤月听了,这才放下车帘,见宁纤语泪眼婆娑看着自己,她便惭愧道:“三姐姐,虽然六妹妹今日没来,但你能出来,多亏了她替你想得周到。我和四姐姐根本就没想到那李德禄泯灭了人性,竟能如此对待你。还是六妹妹提醒咱们,说如今亲王府倒了,只怕李德禄会折磨于你,我们这才回府和老太君说了,结果派人也没见到你,最后还是打听你们府里的下人,才知你如今竟是这么个境况。”
宁纤语这才恍然大悟,点头流泪道:“怪道呢,我就想着你们必然不知我的情况,只怕连想也想不到的,怎么兄弟们今儿却闯进来了。原来是六妹妹料事如神,是了,当日那李德禄就是趁着亲王府倒了,只把他急得,从城外回来,饭都没吃一口便赶去落井下石,结果弄得灰头土脸回来,他不说自己做的不地道,没本事,倒把气都撒在了我身上,我知道,他就是想着宠妾灭妻,我死了,就好给他心尖上那个宝贝女人倒位子了……”
宁纤月和宁纤巧连忙安慰了一番,转眼间回了伯爵府,看到宁纤语的情况,宁家人的愤怒也是可想而知了。原本都不敢让姜老太君知道,只想着让她养一养,好歹能见人之后再去见老祖母,免得吓到老人家。奈何府里下人都知道了,晚饭后老太太就得了信儿,连忙命人把宁纤语叫过去,这一看不由得火冒三丈,立刻便说要和李府和离,只听得宁彻宇在地下都抹了一把冷汗,暗道幸亏五弟考虑的周到,这若真是让李家把三妹妹给休了,只怕老太君要打断我的腿。
宁府这一夜的愤怒自不必说,倒是宁彻宣,把宁纤语接回来后,就回到白芍院,彼时余夫人和蒋姨妈以及兰姨娘听到了宁纤语的事情,正要去探望,肖姨娘也跟着一起,许是认了命的缘故,又或者害怕宁世泊在辽东那边有更漂亮的女人服侍,回来后越发看不上自己的尖酸刻薄,总之她如今也变了许多,虽然还称不上贤惠,但素日里在余夫人面前也老实规矩了很多。
这会儿见宁彻宣回来,余夫人就连忙问了宁纤语的情况,听完后也咬牙咒骂了几声,又问宁纤碧的事情,这才知道轻怜被掳走的详细经过,之前只知道儿子回来要了十几个人去,缘由她并不清楚。这会儿一听,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唯恐女儿有个闪失,因连忙就催着宁彻宣回去。
宁彻宣这一天奔波的,此时披星星戴月亮的就往南城那边赶,路上看着天上繁星闪烁,心里也不由得感叹,又想起在辽东的父亲,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是否也为家里这些变故忧心如焚?是了,他还不知道三姐姐的事情呢,不然的话,只怕也会怒不可遏的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锦书难寄
一念及此,忽然想起怀里还有父亲给姐姐的信,忙了这半日,险些忘了。因快马加鞭的赶到大院子里,刚进门,就听门房里的下人道:“五爷总算是回来了,奶奶打发人来问了好几遍,让您回来就去见她呢。”
宁彻宣答应一声,又问了郑黎的情况,这才往后院来,到二门时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毕竟是外男,亲王府虽倒了,可到底这里曾经是亲王府啊,规矩还是要的。
正犹豫,忽然就听不远处一个声音迟疑道:“是谁?可是亲家少爷?”
宁彻宣抬头凝目一看,原来却是唐王妃,在两个丫头的扶持下向这边走过来,看清是他后,便微笑道:“你姐姐在老太太屋里呢,快去吧,你又不是外人,讲究什么规矩?岂不是见外了。”
宁彻宣这才答应一声,跟着唐王妃来到了大长公主的房间内,只见薛夫人宁纤碧孙氏卢氏和沈家几个姑娘都在这里团团围坐着,见他来了,忙都起身行礼问好。
宁彻宣也连忙都回了礼,宁纤碧早已急不可耐,便拉着他坐下道:“三姐姐究竟如何了?回来报信的人说她形容凄惨,只把我听得心焦的了不得,好容易等到你回来。和那李家又交涉的如何了?”
宁彻宣将事情经过一说,只听得大长公主和薛夫人等也都愤怒起来,大长公主便捶着炕沿道:“这真是怎么说的?哪有这样丧尽天良的禽兽呢?宣哥儿做得对。这样人家,还把你三姐姐撇在那里,不是擎等着逼她死吗?该和离,就该和离,这要是被休了,岂不是助长了那李家气焰?”
宁纤碧慢慢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没错,只是,如今李家势如中天,伯爵府却是处境微妙,虽然我们老太太也这么说,但究竟能有什么结果实在不好猜测。不过无论如何,三姐姐是不能再回李府了,和离也好,哪怕就是被休也罢,和那一家子豺狼干干净净的断了关系才最好。”
大长公主沉吟了一会儿,方淡淡道:“皇帝的性子我了解。他要是因为亲王府想对付宁家,早就同时动手了。既然没动手,就说明他不想牵连太广,辽东那边你爹爹的官职不也是没动吗?放心,这一次,和离的事儿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宁纤碧道:“借老祖宗吉言,希望如此。是了,宣哥儿回来时去没去看看郑黎?他如今怎么样了?”
宁彻宣道:“一回来就听说姐姐找我,还没顾上去看他,不过打听了情况,说这会儿还是有些热,但比之前好多了。晚上的时候喝了两碗米汤,精神看上去不错。”
宁纤碧点头道:“这就好,也幸亏是他身体底子好,虽是有些残疾,到底不伤元气根本,不然的话哪有这么快复原的?”
大长公主也道:“这倒是个忠义的人,芍药啊,日后但凡咱们有条件,就不能亏待了他。”说完宁纤碧答应下来。宁彻宣则起身道:“太晚了,长公主和太太们姐姐早些歇息吧,我也要回前院去。”
众人又忙都站起身,宁纤碧便对宁彻宣道:“宣哥儿在外面忙了这许久,只怕也顾不上吃饭吧?恰好今天下午杀猪,那个热闹你没赶上,只是厨房里还有许多杀猪菜,我让人热了给你吃吧。”
宁彻宣忙道:“在家时吃了些点心,这会儿还不饿,不用姐姐费心了。”说完却听宁纤碧笑道:“点心怎么比得上正经饭菜。又不用我费什么心,行了,你回去吧,我这里让人热好了给你送过去。”
宁彻宣也就不再推辞,肚里确实是空空如也。因出了门,就见院里沈千城沈千越兄弟两个并肩站着,看样子是在等他,见他出来,两兄弟便上前一边一个攀住了宁彻宣肩膀,笑着道:“五弟,昨儿晚上的事幸亏了你,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只是咱们沈家的事,却让你这么操心,实在是让我们哥俩无地自容,从今天晚上起,咱们兄弟也和你一起去前院住,看着这门户。”
宁彻宣和这两个纨绔子并没有深交,又知道他们富贵惯了,听见这样说,不由的吓一跳,连忙道:“不用了吧?前院不比后院暖和……”不等说完,就听沈千城正色道:“什么话?前院既然冷,哪有让你受冻我们哥俩却心安理得在后院享受的道理?这说到底还是我们家呢,难道兄弟要让我们哥俩日后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一面说,不由分说就拉着宁彻宣走了。这里唐王妃和孙氏卢氏来到门口,默默看着那哥俩远去的背影,忽听身后大长公主道:“城儿越儿这样做,是谁的授意呢?”
唐王妃转过身,苦笑道:“哪里有谁的授意?是他们哥俩自己决定的。傍晚时候就来找过儿媳,说不是这么个事儿,没有让亲家少爷帮着看门的道理。儿媳觉着他们说的也没错,就答应了,唉!”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啊。”宁纤碧在旁边摇头道:“我这就派人把哥哥们叫回来,先前在牢里两天也吃了不少苦头。”
说完正要吩咐人出去追那哥俩,却听大长公主淡淡道:“不用,既没有人授意,可见是他们哥俩自己心里这样想的,挺好,就让他们和宣哥儿一起吧,本来这沈家的责任,就该是他们担负着的。”说完看了眼窗外,只见夜色沉沉,大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也挺好的,患难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却是锻炼人,俗语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这不,城儿和越儿也终于懂事了,知道帮家族和父母分担一些担子了。”
唐王妃目中泪光闪烁,她抬手轻轻擦了一下,涩声道:“是,老祖宗说的是,儿媳……儿媳也很欣慰。”
大长公主点点头,挥挥手道:“好了,天色不早,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众人行礼退下,走到门口时,忽听大长公主又道:“芍药,今儿那杀猪菜的血肠很不错,明天早上热一热,我再吃点儿。”
众人都停了脚步,宁纤碧回头笑道:“老祖宗,那东西虽然好吃,可有些油腻,一大早儿不是吃它的时候。老祖宗喜欢,明天中午吃吧,厨房里还有呢。”
大长公主微微点头道:“既如此,那就留着中午吃吧。”说完看着众人都离开了,她方转头看向一边的嬷嬷,那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宫女,当日足足有十个,如今却只剩下这一个还在自己身边了,因淡然道:“抄家了,圈禁了,可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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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啊,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昨天晚上,竟然有两个宵小跑到咱们家里来掳人,那些家丁护院真丢人,最后竟是靠郑黎把人给救了回来。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是你在,别说那么两个小贼了,就是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也定然不敢来的,明摆着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嘛。唔,不过郑黎在这方面和你真的是很像啊,他二话不说就把那两人杀了,就如同当日你一剑宰了那个无赖一般,今早宣哥儿去衙门里处理这件事了,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我想顺天府尹还不至于昏庸到这个地步,敢颠倒黑白来治郑黎的罪吧,除非有人在背后捣鬼……”
烛光下,宁纤碧认真一笔一笔在纸上写着,即使在现代时根本用不惯毛笔,写出来的字也是狗爬似的,然而两世都在这古代里,也足够她练出一笔娟秀的小楷了。
海棠走过来,在纸上看了一眼,疑惑道:“奶奶是给爷写信?这……这递的进去宗人府么?”
宁纤碧笔不停,一面轻轻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也未必没有可能,一旦有了机会见他,就把这些给他看看。不然你们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最固执己见的,他要是觉着我们会很辛苦,就算我再怎么解释他也不肯信,但是有这封信的话,那就不同了,到时候递给他,这一切他自然会分辩真伪,比我在他面前磨嘴皮子的好……”
海棠叹了口气,喃喃道:“奶奶说的是,要是能先把信给爷看看就好了,哪怕不能相见,先递个信儿过去啊……”
“会的,一定能够想办法递过去的。”宁纤碧抬起头,看着窗外,喃喃道:“快要过年了,四皇子也该回来了吧?我再去见他一见,实在不成,我就想办法求见太后,皇上把皇后软禁了,他总不会把太后娘娘也软禁起来吧?”
转眼间三天过去,终于到了年三十儿。
这天一大早,宁纤碧便去了齐王府,却不料周鑫早已经料到她会来,提前就躲进宫中去了。最后依然是蒋诤来见她,这无耻的家伙火冒三丈,一蹦三尺高,质问宁纤碧为什么蒋经没有上门来救他?是不是宁纤碧根本没给蒋经传信儿?
第三百九十章:另辟蹊径
宁纤碧当然是传了信息的,所以此时也不觉心虚,只是和蒋诤掰扯也没有用啊,因此也不管这货在后面跳脚,她转身就往回走,心里全是对周鑫的失望,暗道太无情了,竟然真的就和千山反目成仇了,不然为什么这种时候,连一点小忙都不肯帮,哪怕你能替我向太后传个口信也好啊。
周鑫既然靠不住,那就只有靠自己了。宁纤碧吩咐马夫调转马车,直奔皇宫外,只说自己新做了补药,要进献给太后娘娘,然而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一个小太监出来,言说太后娘娘忙着和各宫娘娘说话,这之后还要接见命妇们,没有时间见她,叫她回去,竟是连补药都不肯让她留下。
宁纤碧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然而真的是如此结果,心中也难免气苦,索性直奔宗人府而去。
到了宗人府门前,结果可想而知,没有皇帝的命令,谁敢放行?拿钱开路也没门儿,这可是宗人府,不是普通的监牢,哪怕就是天牢,多花银子,让你见家人一面也是可以疏通的,然而这里可不一样,关在此处的犯人没有一个是身份不尊贵的,但越尊贵,就越说明他们犯下的罪行有多大,看守此处的人那都是御林军,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不然被皇帝知道,是要掉脑袋的。
眼见着这位曾经的世子夫人后退了几步,似是无可奈何之下就要离去了。看守的官兵们都是松了口气,悄悄抹了把头上冷汗。
对于这位世子夫人,他们是非常尊敬的,不说别的,只说人家在边关跟着世子爷一住就是两年,一个女人却不嫌弃士兵们的粗鄙,施医做药活人无数,就这一点,便值得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肃然起敬了。世子夫人自己离开最好,不然要呵斥打骂,他们还真下不去这个手和嘴。
却不料松了的这口气儿还没等再呼出去,就见宁纤碧已在几米外立定了脚步,双手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忽然间就大声叫道:“沈千山,你听着,家里很好,亲王府虽然被抄家了,但是我们都很好,老祖宗大太太太太还有我当天晚上就找到了住的地方,我们有吃有喝,屋子里也很暖和……”
我操啊!
所有的士兵都目瞪口呆了,心里忍不住齐齐大爆粗口:还……还能这么干?这……这世子夫人真不愧是世子夫人啊,哪……哪有她这么干的?隔空喊话吗?这个……这个合不合规矩啊?
领头的御林军副将都快哭了,几步跑出去,来到宁纤碧面前哭丧着脸作揖道:“哎哟我的夫人哎,您……您可不能这么干啊,这……这让咱们怎么办?这……这不合规矩啊,从……从来没有这样儿的……”
“怎么不合规矩了?”却见宁纤碧放下手,理直气壮的看着副将头儿,大声质问道:“不让我进去?好啊,我不进去;不让我送信?好,我也不送。怎么?难道我站在这里喊几句话也不行?我喊得什么你们不是都听到了吗?就去禀报给皇上啊,要降下什么罪名我担着就是,去禀报吧,我就不信了,这么几句话也要给我按个什么通风报信的罪名不成?”
“夫人……它……它这个……”那头儿却也没话可说了,实在是以往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情,他没有经验啊。
忽听宁纤碧又喊起来,没奈何之下,头儿只好打发人赶紧飞跑去禀报给皇帝知晓,一边哭丧着脸道:“夫人,您……您先别喊成不成?等人回来了,咱们听听皇上怎么说成不成?您……您要再这样,就别怪末将不尊敬您,先将您抓起来了,这……这实在是……没有您这样干的啊,求您了,就别难为末将了。”
宁纤碧眨了眨眼,心中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宗人府一个牢头,竟然还是将军?不然也不至于自称末将啊。不过转念一想,却也明白过来:是了,这里是宗人府,不是皇亲国戚,想被关在这里都没资格,看管人员又怎可能像是其他的监牢里那般只是普通的狱卒牢头呢?
且说周铭,此时正和周鑫周谨以及其他几位皇子在养心殿里闲话,结果贝壳子进来,说是宗人府有人求见,要禀报事情。
周铭准了,须臾间贝壳子带了一个看守宗人府的小兵进来,虽是御林军的编制,可这小兵本来一辈子也没有踏足皇宫的机会,却不料这一次竟是因为这样一件事得以进宫,只可惜也不敢乱看,跪下垂着头老老实实把事情说了一遍,只听得周铭和几位皇子全都是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耳听得上面半天没声音,小兵心里惴惴不安,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喃喃道:“皇上,我们头儿就是不知这合不合规矩,那……那女人身份又有些特殊,所以……所以派遣小的前来请示……”却是情急不安之下,连称呼都不会说了,直接就把什么头儿,那女人,小的之类的给拎出来,这可是根本不符合君前用语的。
只是周铭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因看了看儿子们,见几位皇子面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他便咳嗽了一声,淡淡道:“这种事情,从前倒确实是从未有过,你们怎么看?”
“父皇,那个女人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哪有……哪有她这样的?在宗人府门前大喊大叫,这……这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女子该有的仪态妇德?儿臣以为,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二皇子周谈义愤填膺的开口,却见四弟周鑫轻飘飘瞥过来一眼,淡淡道:“二皇兄把她和寻常女人相比么?别忘了当日她可是在战场上,离着鞑子不过几里地都毫不害怕的女人,又有谁能像她那样,在战场那种地方还能做药救人,淡然自若的?”
“四皇兄的意思是,这也没什么了?”六皇子周谨笑眯眯开口,却见周鑫摇头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们,别用什么妇德仪态之类的借口去束缚人家,这些东西,看重的女人当它是命,不看重的,屁用不顶。”
“咳咳咳……”几位皇子一齐咳嗽起来,纷纷侧目:这四皇兄(弟)还真是太狂妄了,这是在父皇面前,他还说这种话,要是普通臣子,早拖出去砍了吧?怎么父皇还偏偏对他恩宠有加?“
周铭也看了四儿子一眼,心里强忍着笑,却是板着面孔道:“鑫儿,怎么说话呢?还当着朕的面儿。”
“是,父皇,儿臣下次注意。”周鑫没什么诚意的起身做了个揖。接着却又听周谨为难道:“父皇,这件事情委实难办,论情论理,咳咳……那个……沈夫人她心系夫君,这也是情有可原,然而儿臣唯一所虑的,是往后若人人都效仿如此的话,宗人府重地成了什么?你方唱罢我登场,菜市场么?”
五皇子周访犹豫道:“似乎……不会有人像这位夫人一样吧?这……毕竟也是需要脸皮和胆子的。”
其他皇子们都默然不语,周铭皱了皱眉头,似是极不耐烦的样子,目光却在各位皇子身上略略停顿了下,然后方挥手对那士兵道:“你回去,就说朕的话,没有这样的先例,让她先回去,不然的话,别怪朕把她也……”
皇帝本来想说别怪朕把她也抓进宗人府,然而这话未出口,猛然想起宁纤碧的性子。现在看来,那不但是个能干的,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万一这话一出口,正中了对方下怀,高高兴兴扛着铺盖卷儿就入住宗人府了怎么办?不但如此,扔下的那一大家子又怎么办?
皇帝陛下只要想一想这情景,就觉着头上冷汗要下来了,心想你说这一家子,朕的大舅子小舅子都是老实本分的,怎么就出了千山这么个磨头的呢?天天在宗人府里嚷着要跑回去看家里情况,给朕添了多少压力你知道不?好,你也就罢了,毕竟是被无辜抓进去,心系家里这也情有可原。你说你怎么还找了这么个媳妇儿呢?合着你们两口子这是轮番上阵啊,就看不得朕舒服一会儿是不是?
皇帝陛下非常委屈愤恨地想着,这心理活动要是让沈千山宁纤碧两口子知道了,非一口血喷他脸上不可:好嘛你当皇帝的还委屈了,那无故遭殃的我们要找谁说理去?
总之,皇帝最后的命令就是让宁纤碧有多远滚多远,且越想越气之下,命令也是十分严厉的。旁边几位皇子已经不敢坐着了,都站起身来,却是有人暗自担忧有人心花怒放。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那小兵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皇宫,一边往回跑还一边想:妈的果然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这话没错儿啊,先前分明口气还是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怒了呢?吓得我险些尿了裤子,真的是真龙天子啊,那威严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