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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白     药手回春txt下载     药手回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蛇蝎美人

    “你说谁会撞树?”周鑫却是很快就收回思绪,瞪着青年冷冷开口,他的手在袖中已经握成拳头,只打算等这青年出言不逊,就砸他一个满脸开花,失恋的人是没有怜香惜玉这种心理的。

    青年的手还指着这方向呢,听见周鑫一问,他便把手收回去,嘻嘻笑道:“傻到能撞树上的自然是兔子,君不闻守株待兔呼?而且还不能是普通的兔子,必须得是一只傻兔子。”

    “混蛋,说谁呢?你可知罪?”

    周鑫愤怒了燃烧了,握着拳头的骨节咯吱咯吱响,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他不要打这青年一个满脸开花,他要宰了这牙尖嘴利的混蛋。

    “说兔子啊。”青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还在那认真回答,信誓旦旦的样子好像他刚刚真的看到了一只傻兔子似得。

    周鑫不说话了,他一步一步向着青年走过去,眼中的笑意掩盖了杀机,却是冰冷的让人打颤。

    那只有十一二岁的童子早都吓懵了,青年却是怡然不惧,细细的胳膊一叉腰,顿时将那宽大白衣掐成了盈盈一握,端的是风情万种。

    然后他就嚎了出来:“杀人啊,快来看啊,皇子当街仗势横行,他要杀人灭口啊,大庆律法第三条,杀人者斩,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唔唔唔……”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宰了你。”

    周鑫那也是有功夫的,虽然比不上沈千山,但也绝不是白给,此时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这青年的嘴,他冷冷吐出威胁,却见青年丢来一个挑衅的眼神,明显是不信他的话。

    周鑫一声冷笑,松开了青年的嘴巴,淡然冷笑道:“你既知我是皇子,便该知道任何时代,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都是放屁。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最多就是割一撮头发代替斩首,之后照样活得滋润?”

    “信。”青年干脆一点头。

    “算了,没心情和你这种人计较。”周鑫冷哼一声,举步便走,心中却更是惆怅,暗道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我还是不要沾染鲜血了,作孽,也不能在他这样欢喜的日子作。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这位皇子,帮人何不帮到底?”

    正惆怅呢,却听身后又传来那个软糯柔和的声音。周鑫瞬间红了眼睛,风一般转过身去,看着那青年咬牙道:“你是盼着我送你上西天是不是?那好,我就成全你。”

    “不是不是……”

    青年急忙摇手:“那个……我只是想问一下路而已了,请问这位皇子,可知道镇远伯爵府怎么走?”

    “镇远伯爵府?”周鑫一下子就愣住了:那……那不是宁家吗?这人难道和宁家有关系?

    “对对对,就是镇远伯爵府。”青年看上去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扑上来抓住周鑫的袖子摇晃道:“这位皇子,一看您就知道是大好人,您一定知道镇远伯爵府对不对?拜托你带我去吧。我堂弟那个狼心狗肺的,只为攀附权贵,竟然就扔了他病重的老父在老家,他自己倒是要风风光光的迎娶侯府小姐,可怜我那堂叔啊,他一病不起一命呜呼,我……我就是前来报丧的啊,这位皇子,麻烦您带我前去伯爵府,我……我要趁着他还没迎娶人家女孩儿时带他回乡守孝啊,呜呜呜……”

    周鑫这一刻的表情就别提多精彩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还趁机拿他袖子抹鼻涕的青年,好半晌才木然的问了一句:“你堂弟叫什么名字?”这句话一问出来,四皇子都被自己的定力给折服了。

    “他叫蒋经,仗着自己的表妹是睿亲王府的世子妃,便横行无忌不忠不孝,真是惨绝人寰天怨人怒啊……”青年不知宁纤碧还没有封妃,嚎啕大哭着,眼泪如同泉涌般源源不绝,如果不是灵敏鼻子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生姜味儿,周鑫还真是要让这人的眼泪给蒙住了。

    “蒋经,果然是蒋经。”周鑫喃喃念着,神情似笑非笑,然后他忽然看向青年道:“你是蒋经的堂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诤。”蒋诤抽抽噎噎的哭着,又求周鑫带他赶紧去给堂弟报丧。

    恰在此时,就听一阵锣鼓由远而近,周鑫看了看天色,忽的一把揪住了蒋诤衣领,将他拖到了街口,向大街尽头看了看,他便确定了那迎亲的队伍,于是便指着对蒋诤笑道:“你的堂弟今天迎娶侯府女儿,那便是他迎亲的队伍。”

    “什么?”蒋诤大惊失色:“他……他成婚了?妈的怎么这么早?亏我紧赶慢赶,这位皇子,今天不是冬月初五吗?明天才是他的婚期吧?”

    “你记错了,今天就是初六。”周鑫冷冷道,话音落,忽见蒋诤没命的挣扎起来,一面痛哭道:“放开我,我要去给我堂弟报丧,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堂叔啊……”

    “据我所知,你那可怜的堂叔,也就是蒋经他爹,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吧?不然他们娘儿俩也不可能投靠到京城来。”周鑫嘴角边噙着一丝冷笑,双目中却是没有半点温度,淡淡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来破坏蒋经的婚礼?说,是谁派你来的?”

    “你……你是四皇子?”

    蒋诤也的确不是省油灯,只由眼前皇子对蒋经的熟悉,他便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见周鑫不否认,这不省油的灯也立刻意识到不妙了。四皇子和蒋经那是铁杆交情,这事儿他清楚得很。自己想破坏蒋经的婚礼,却落在了人家最好的朋友手里,这还能有他的好儿吗?只看面前男人那冰霜般的脸色,蒋诤就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大凶之日。

    他一双漂亮之极的眼珠子开始叽里咕噜的转,周鑫提着他的衣领,却也不怕他耍花招,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等着看这狡猾狠毒的青年还有什么话说:是狠毒啊,堂弟成婚的日子,他这做堂哥的不说来庆贺,反而穿着白衣服,要来报丧,还有比这样的诅咒更狠毒更令人发指的吗?

    “啊,弟弟啊……弟弟救……”

    却不料蒋诤眼珠子转了半天都不出声,偏偏在那迎亲队伍走到对面街上了,他猛然就嚎了一嗓子。

    然而周鑫早有准备,他这还没等嚎完呢,整个人就被一把摔了出去,接着只见人影一闪,下一刻,自己被压了个结结实实,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顿时什么话都喊不出来了。

    “唔唔唔……”蒋诤拼命挣扎,奈何根本不是周鑫的对手。这货也当真狠心,张嘴一口叼住周鑫的掌心,用尽力气咬下去。

    嘴里逐渐渗进了一丝血腥气,然而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锣鼓声逐渐远去,蒋诤眼中那满不在乎的目光终于不见,他震惊的看着周鑫,慢慢的慢慢的松了口。

    周鑫将手抬起,掌心已经是鲜血淋漓,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痛楚,和心中的痛比起来,这算什么?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感谢面前这条毒蛇一般的青年,森冷看向蒋诤,却见他惊愕的看着自己,纤长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喃喃道:“你……你喜欢他?不,不对不对,蒋经那家伙木木呆呆的,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啊?那就是说,你喜欢那个姓齐的女人?也不对啊,你是皇子啊,怎么会那么没用,竟然还争不过蒋经?皇子不都是很擅长仗势欺人吗?把他下大牢啊,或者干脆阉了他,让他在你府里伺候,让他天天看着你和……啊……唔……”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害他?”周鑫眼中终于浮现出杀机,他一把掐住蒋诤脖子,阴森森的问道。

    “我是他堂哥,货真价实,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把我丢到他面前问。”蒋诤却是又恢复了原本玩世不恭的态度:“至于我为什么要害他,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你杀了我最好,不然的话,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到那时,我后着全出,你再想救他,可就晚了。”

    周鑫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难看。他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一向是运筹帷幄呼风唤雨,然而今日偶遇的这个自称蒋经堂哥的美丽男子,却如一条毒蛇般滑不溜手,竟让他一时间都没有了主意。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是不是会像你的嘴巴一样硬。”周鑫冷笑一声,这个人是决不能放他去蒋经的婚礼上捣乱的,但两人就这样在大街上也不好,已经引起一些百姓的注意了。所以周鑫干脆一掌劈在蒋诤脖子上,接着拎起他甩在背上,便匆匆离去。从头至尾,他都没再看一眼那躲在街角的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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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你到处看什么呢?”

    见蒋经四处望着,宁彻宣终于忍不住好奇,探身问了一句。却见蒋经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或许是听错了,刚刚好像听到那个混蛋在叫我。”

    “哪个混蛋啊?”宁彻宣好奇,沈千山也竖起耳朵,他是练武之人,刚刚那声被打断的“弟弟啊弟弟救……”他可是听在了耳里,只不过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第三百四十七章:突生波澜

    “我的堂哥。”蒋经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嗯,一定是我听错了,他家在苏州,怎么可能特意为了我成婚就赶过来呢?没错,是我听错了。”

    “表哥的堂哥?那是什么样的人?”宁彻宣却是来了兴趣,反正队伍行进的很慢,他非常有心情和蒋经聊一下八卦。

    “唔,什么样的人?”蒋经似是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他的嘴上便添了一丝苦笑,摇头道:“他啊,他是一个蛇蝎美人。”

    “蛇蝎美人?”宁彻宣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蒋经为什么会用了这个词,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道:“表……表哥,您刚刚说的那位,是……是您堂姐吧?”

    蒋经微微一笑,没有看到过蒋诤的人,的确没办法理解他的话,这也没什么。只是……他又四下里望了望:刚刚那个是自己听错了吧?嗯,就算没听错,以那个人的心肠,恐怕还没什么人能伤害得了他,除非沈千山这种心如铁石又武功高强的,或许能克制住那个狡猾狠辣的家伙。

    一念及此,蒋经便把唯一那点儿担心都丢掉了。说也奇怪,江南那些亲戚他都讨厌得很,就是这个蒋诤,因为当年一点小事记恨他也记恨的厉害,给他使了好几次绊子,甚至有一次都差点儿害死他。但是自己却对这个人还有一些亲情,这让蒋经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年他把自己从河里救上来?但在自己腿上绑了石头,然后把自己推下去的也是那混蛋啊。

    新郎新娘进门,伯爵府中自然更是热闹无比,就有人过来请沈千山和宁纤碧上座,然而这一次他们两个却躲了起来,这样时候还讲究什么身份尊卑,实在是无趣的紧了。

    接着新娘子被送进洞房,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宴席齐备,宁纤碧和姜老太君蒋姨妈余夫人宁纤眉宁纤巧等一家人坐在一处,其他府里的女眷安了席后也纷纷过来说话,整个花厅都是女眷,衣香鬓影间热闹非凡。

    宴席开后,宁纤碧先给姜老太君和余夫人曲夫人元氏等长辈布了菜,众人哪敢让世子夫人布菜?因连忙谢过,又让她自己吃。于是她微微一笑,举起筷子正要落到那一盘蘑菇上,忽然就听门外丫头高声道:“世子夫人,府上有人来找。”

    这一声只让整个花厅里倏然都静下来了,众人惊愕望着宁纤碧,不明白是什么事,竟然要王府中人找到这里来。

    门外珠玉已经匆匆走进来,看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脚步不由得顿了顿,但很快便福身道:“奶奶,老太太的头风病犯了,太太打发奴婢来寻您回去给老太太施针。”

    宁纤碧心中一跳,知道绝不可能是因为这样事,珠玉就亲自找到这里来,可见府中发生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奇怪,到底是有什么波澜?

    心里想着,宁纤碧面上却半点不露,凝重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说完离席向姜老太君蒋姨妈等施礼道:“老祖宗,姨妈,今儿是表哥大喜日子,然而我们老太太病了,我必须回去,只能托老祖宗和姨妈替我向表哥表嫂道声恭喜吧。”

    姜老太君和蒋姨妈余夫人等不知就里,以为真是大长公主犯了病,便一叠声的让她快回去。宁纤碧匆匆出了门,来到角门外,只见沈千山已经等在马车边,看到宁纤碧和丫头们出来,他便问珠玉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说。”

    珠玉四下里看看,倒没有别人,此时海棠山茶等早已四散开来,于是她便来到沈千山宁纤碧面前,急促道:“爷和奶奶快回去吧,了不得,轻怜姑娘和……和那郑黎竟让人发现她们在一起,如今太太恨得咬牙,只说要一齐打死呢,王妃却说这事儿蹊跷,拦在那里,此时府中全都乱了套。王爷出去了,老爷又不在,只剩下两位公子,也是没主意的,老太太也气得犯了病,只能在床上躺着。

    她一面说,宁纤碧和沈千山的脸上早已色变,两人也不及思考,连忙上马的上马,进马车的进马车。接着十几个人便匆匆往王府而去。

    在马车上,宁纤碧稍微镇定了下,理了理思绪,便立刻问珠玉道:“这事儿的经过你知不知道?轻怜姑娘和郑黎是……是……是正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的时候,被人抓了个正着吗?”

    珠玉道:“奴婢一听说这事儿,便心急如焚,只想着来寻奶奶和爷回去主持大局。那报信的小丫头也不及多说,具体情况奴婢也实在不知。”

    宁纤碧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倚在马车壁上,默默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道:“这事儿若说是如意,我倒还相信几分。但是轻怜,偏偏另一个人还是郑黎,我却不太信,搞不好,他们两个就是落进了有心人设下的什么圈套中。”

    珠玉低声道:“奴婢也是这样想,奴婢在府中这么多年,轻怜和如意姑娘进府的时候,奴婢便在爷身边伺候了。奴婢也觉着轻怜姑娘万万不是这样人。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讲,奴婢觉着,就算轻怜姑娘要做下这样事,也定然不会让人拿住把柄的。”

    “你说的没错。”宁纤碧轻轻点头,冷笑道:“轻怜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是个极聪慧刚强的人,她若要行这样事,哪里会如此冒失?更何况,你这时候来找我,那此事大概该是发生在黄昏或者更晚,哪有人那个时候来做这样事的?怎么就急成这样?不能等夜深人静吗?”

    两人一面说着,越说就越觉得这事儿蹊跷,因此心急如焚,只怕自己等人回去的时候,轻怜已经被打死了。好在那马车也是尽力赶路,不到两刻钟,便回到了睿亲王府,宁纤碧催促着沈千山赶紧去控制场面,然后自己才和珠玉以及丫头们匆匆往轻怜如意的院子而来。

    此时那院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王府丑事,怎会让下人们知道?薛夫人和王妃早派了人四处守着,虽如此,也有半数的人都听到了风声,此时正在想方设法的打听着。

    沈千山赶到的时候,只能见到薛夫人和王妃身边几个心腹的婆子和丫头守在院子里,看见他回来,这些人都松了口气,连忙道:“世子爷回来了,赶紧进去吧,里面真真是乱成一团了。”

    沈千山点点头,门口丫头早打起帘子,他大步跨进去,就见轻怜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背后,脸已经打的肿了,王妃和薛夫人正在争论,见沈千山回来,她们两个方住了口。

    薛夫人捂着心口对儿子道:“千山,这……这便是你屋里人做下的丑事,你……你快处置了她,我……我多看她一眼,就觉着这口气上不来……偏偏……偏偏还有人要看我们的笑话,拿……拿身份来压我,不……不让我处置这贱人,这……这是生怕我们不够丢人啊……”

    王妃也走上前来,眼中含泪的看着沈千山,委屈道:“大侄子是明白人,你娘这是气糊涂了。这件事有蹊跷,我也是不想冤枉好人,放纵那耍奸使坏的,所以才留了轻怜一条命,寻思着好好儿问问。弟妹就说我是要看你们笑话,这……这是从何说起?难道咱们不是一家人?丢脸也是丢王府的脸,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好不容易我拦到现在,只怕不知怎么惹人嫌呢,好在你可终于是回来了,这里的事儿你们处置吧,我不管了。”

    “哼!”薛夫人冷笑一声,咬牙道:“原本便是我们二房里的事,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不等说完,便听儿子断喝一声:“够了。”接着他看向母亲,沉声道:“娘,您是气糊涂了,这叫什么话?大伯娘是我们的亲人,您不要误会她。”

    “我误会她?”

    薛夫人陡然就拔高了声音,却见儿子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她心里猛地就是一翻个儿。

    这么多年来,她和王妃虽然都恨对方入骨,然而表面上总是维持着一团和气,便是因为两人丈夫兄弟情深,若是两人闹不和,便家无宁日了。而自己今日气愤之下,竟是口不择言,撕开了这层伪装的表面和气,让丈夫和大伯子知道,便都是自己的错儿,这可是十分的不妙。

    想到此处,语气便低沉下来,扶着额头道:“是啊,我实在是气糊涂了,以至于口不择言,嫂子别和我一般见识。”

    王妃在心里撇了撇嘴,知道这一次终于是功亏一篑。不过她本来也没指望着这一次就能让薛夫人吃这么大的亏,两个人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把谁压服下去,能有这场热闹可看,已经是赚到了。

    因此便也笑着假意安慰了薛夫人几句,虽然还想留下看沈千山如何处理此事,,却也知道不合适了,因便咬牙离开。

    这里沈千山看了看不远处木然跪着的轻怜,冷冷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第三百四十八章:一心求死

    “婢妾没有话说,求爷给个痛快吧。”却听轻怜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眼中是一片绝望的死灰,显然一点儿也不打算为自己分辩了。

    这样的情况让沈千山也觉着有些棘手,他皱了皱眉头,无论这轻怜是否委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她和郑黎有首尾,别人也不可能拿他们做文章,依照他的心思,就将这一对狗男女处死了便是。然而这样想着的同时,心头却是浮起爱人的身影,知道宁纤碧绝不会这样草菅人命的,因叹了口气,只好耐着性子道:“你若有什么冤屈的地方,就好好儿给爷说,爷为你做主。不然的话,你别想活,明白吗?”

    “婢妾明白,求爷给个痛快。”

    轻怜却仍是这句话,木木的淡淡的,显然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一下沈千山也没了脾气,人家就一心求死,你能怎么办?这时白采芝又款款上前,在他身边软语温言的劝着,弄得沈千山心里火大,却又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恰在此时,便听门外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好,真是巾帼豪杰,出了事儿便一死了之。如此痛快,倒也让人佩服,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郑黎?你一死百了了,可是他呢?无端端被你拖入了这漩涡,一旦死了,他那些孩子怎么办?他收养的老人怎么办?你当他是像你一样无牵无挂的吗?”

    这一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顿时将轻怜劈的回了魂,她愕然抬头,看着从人群后走进来的宁纤碧,眼中怔怔流出泪来,忽的跪爬向宁纤碧,一面大声哭叫道:“奶奶,婢妾辜负了您,死不足惜。可……可郑大哥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求奶奶开恩,饶了他吧,婢妾来世当牛做马……”

    “不要说这些。”不等说完,便被宁纤碧断喝一声打断,听她厉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只要过好这辈子就谢天谢地,来世?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会去抱着期待啊?你只和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好,说!”

    轻怜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却只是摇着头,一面痛哭一面哀求:“奶奶,求您放了郑大哥,求求您,您就是将婢妾刮了,婢妾也都愿意。求您了……”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忽听白采芝怒叱一声,指着轻怜,她似是气得不行,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姐姐听听,都这个时候儿了,还想着那奸……那男人,怎么能饶了?姐姐不必和她多说,立刻处置了吧,刚刚如意已经承认,这郑黎原本和轻怜便是旧识,姐姐知不知道她从前那些衣服银子都是给了那个男人?你以为她真那么好心?满街的灾民她不管,只管那男人?这分明是早就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可恨竟把姐姐和我都哄住了。”

    宁纤碧一言不发,直等白采芝说完,她却看也不看对方一眼,慢慢蹲下身子,和轻怜平视着,一面淡淡道:“白姨娘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你有什么话说?”

    轻怜和郑黎竟然是旧识这一点实在是让宁纤碧意外,然而此刻她却不能露出惊讶模样,不然很容易被薛夫人等人认为自己是被轻怜蒙蔽了。所以宁纤碧仍是一派镇定,也不表现出自己是不是知道这件事的模样,只问了轻怜一句,希望能从她的话里得出线索来,再看看要怎么办才能化解这场无妄之灾。

    果然,一听宁纤碧这样说,轻怜就急了,哭着道:“奶奶明鉴,郑大哥虽然和婢妾是旧识,但我们是清白的,从前婢妾没被送给四皇子时,他曾经从绑匪手中救过婢妾和如意的命,所以婢妾感激他,偶然看见他落魄了,还养着那么些老人和孩子,这才资助于他,除此之外,婢妾和他并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郑大哥是个好人,他虽破了相,看上去凶恶,却是个正人君子。婢妾但有一句虚言,情愿五雷轰顶万箭穿心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叫我死无葬身之地,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不入轮回,求奶奶明鉴啊……”

    原来是这样。

    宁纤碧在心里点点头,暗道英雄救美,倒也是常见戏码,唯一意外的是美人并没有因此爱上英雄。不过如此一来,倒也不至于一点转机都没有。

    因微微叹了口气,便站起身看向薛夫人和沈千山,轻声道:“太太和爷都是有经历的,可曾听人发誓也发的这样狠的?许是妾身见识浅薄,竟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发这样狠的誓。”

    “那又算得了什么?”白采芝一挑眉头,冷笑道:“她死到临头了,为了求活命,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发誓嘛,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这也值得姐姐惊叹?”最后这一句话已是微微带了点不屑,宁纤碧竟然这样快赶回来,是她始料未及的。精心绸缪到如今,她不想让这件事再生变故,因此故意这样说,就是盼着能够激起薛夫人的不耐烦和对宁纤碧的厌恶鄙视,赶紧下达处置命令,把这事儿尘埃落定了再说。

    却不料话音刚落,便听宁纤碧悠然道:“是么?原来妹妹是这样的人,连誓言也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这点我还真是不敢和妹妹比,莫要说如此郑重的发誓,就是随便一句正经的话,既然出口了,我也绝不会当做儿戏。”

    白采芝一愣,连薛夫人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宁纤碧心中好笑,暗道古代人都是敬鬼神重誓言的,你心急之下到底犯了错儿吧?活该。

    “太太,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说,这……这轻怜满口狡辩,您听她叫那瘸子叫的多亲热?还敢说他们是清白的,这怎么可能。”

    白采芝一下子就有些慌乱,但很快便定下神来,连忙向薛夫人分辩了一句。说完又转向宁纤碧,诚恳道:“姐姐,我知道您心慈,轻怜素日又是您的膀臂心腹,只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让她这一套说辞给瞒骗过去啊,似这样的贱人,莫说她被人捉……捉在床,供认不讳,就是抵赖,也该用刑让她招供了才是,咱们王府怎么能容得下这样败坏门风的贱婢?”

    宁纤碧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低头看向轻怜,冷笑道:“你都听见了?这是要你的命呢,你要是不死,怎能让某些人甘心?怎能清理门户?保持王府的清白门风?你还有什么话说?”

    “奶奶,婢妾死不足惜,只求奶奶开恩,这事儿委实和郑大哥……不是,和郑黎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婢妾的错儿,求奶奶……”

    她不等说完,便见宁纤碧笑着摇头道:“你素日里也是个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却糊涂了?你以为这事儿是我来做主的?你也不看看这屋里,太太在上,然后还有爷呢,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

    白采芝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心想呸!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你还说这么多。

    薛夫人也觉得不耐烦,看了儿子一眼,却见沈千山神情平静,只看着宁纤碧怎么处理。她心中不满,便咳嗽了一声,果然引得沈千山看过来,于是便冷冷道:“证据确凿,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这样贱人趁早儿打杀了也就完了。”

    沈千山淡然道:“母亲稍安勿躁,且看阿碧还有什么话要问吧。这轻怜也有些古怪。母亲若是累了,就请回房休息,这事儿让儿子来处理,本来么,这样的事情就不该让您知道,平白添了气,于身体也没好处。”说完看向白采芝,语气便有些转冷,哼了一声道:“你做事也太没有个章法。”

    白采芝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恨,沈千山明摆着就是要护着宁纤碧。

    只是她也不敢在这里分辩,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决不能让薛夫人离开,不然这里可就成了沈千山和宁纤碧的一言堂,那会有什么结果,就不一定了。

    想到此处正要说话,便听薛夫人哼了一声道:“你是心疼我这个娘还是要护着你媳妇呢?既然这样说,罢了,我便在这里看着,看看儿媳妇能问出什么不一样的话来。”

    宁纤碧等她们说完,才又对轻怜道:“听见了吧?这事儿可没有我处置的份儿,就是蛮不讲理的要保你,有太太和爷呢,我也保不下来。不过我看你也不怕死,哪有怕死的人不求饶不分辨的?唉!这样看来,我倒也不必在你身上浪费精神了。至于郑黎的性命,你想让我保他,那更是笑话。难道你还不清楚?只要你供认了这件事,他便是奸夫,不管他是有什么难处,是你勾引了他也好胁迫了他也好利诱了他也好,他被人抓住在你床上这都是事实,就冲着这个事实,不管他是有什么样的苦衷委屈,都和你一样死定了,明白吗?你真的没有话说?没有话我就走了,听凭爷处置你就是,最多你我交好了一场,你死后我给你们两个买两口棺材……”

    不等说完,便听沈千山悠悠道:“奸夫淫妇还想有棺材下葬?阿碧你也太心慈了。你走吧,这件事不许你插手,死了后也不许你帮他们什么,扔在乱坟岗子里让野狗野狼撕吃了就是。”

第三百四十九章:断案

    宁纤碧猛然回身,尖叫一声道:“乱坟岗子?这怎么可以?轻怜也就算了,她没什么亲人,可是郑黎,他可是养着许多老人和孤儿的,那些孩子一旦知道他被扔到乱坟岗子里,哪会不去寻找?万一遇上野狼野狗……”

    “那就是他们运气不好。”沈千山冷酷的道,然后又冷笑一声:“有什么?不过是些贱命罢了,难道你还指望着郑黎这样的奸夫能教出什么好孩子?让野狗野狼吃了,或许还能为将来除几个淫贼祸害呢。”

    他们夫妻两个在这一唱一和,薛夫人和白采芝都明白这是故意吓唬轻怜逼迫她说实话。然而轻怜却哪里知道?她虽然也是聪慧,奈何现在心神大乱,哪还能听出这话中机锋,何况沈千山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个除了对亲人外,对别人都是冷酷无情的男人,因不知不觉便信了这话,只急得大叫道:“奶奶,爷,这都是婢妾的错,你们把婢妾刮了吧,把我千刀万剐了吧,真的和郑大哥没关系啊,是真的啊……求你们开恩啊……”一面叫着,便咚咚咚磕下头去,瞬间就把头磕的青紫了一片,可见用力之重。

    宁纤碧和沈千山彼此看了一眼,都是无奈了。宁纤碧气得咬牙道:“你怎么不开窍呢?这事儿不是要我们开恩,是要您开恩呢我的轻怜姑娘,要你自己去救郑黎,你什么话也不分辩,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明不明白?”

    “奶奶,爷……”轻怜满脸是泪,额头上也有血丝渗出来,和着眼泪一起蜿蜒而下,看上去触目惊心,然而除了求沈千山和宁纤碧放过郑黎之外,她竟是还不肯分辩,只求速死。

    白采芝一直冷笑看着,时不时偷偷看两眼薛夫人,见这婆婆的面色越来越黑越来越冷,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知道宁纤碧终于把对方的耐心给耗尽了,这一次就是有沈千山帮着,只怕也没有转圜余地。

    心里这块石头刚刚落下来,那边薛夫人也啜了一口茶,准备开口。却在此时,便见宁纤碧转过身,对沈千山正色道:“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只是轻怜也不肯说,看来不用指望她了,从别处下手吧。”

    “随你,也让为夫看看阿碧断案的本事。”对于妻子的请求,沈千山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一百一千个答应。

    薛夫人气得脸色都发青了,正要说话,就见宁纤碧已经转过身去,对对面站着的海棠道:“小雪呢?把那个丫头给我叫过来。”

    小雪是轻怜的贴身丫头,也是她的心腹。此时宁纤碧话一出口,白采芝心里就“咯噔”一声,那小丫头她之前让人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原本是想着和轻怜一起处置掉,给主子通奸望风的丫头自然不必留着。

    却不料宁纤碧这么快就回来,到底让她拖到这会儿。如今白采芝只盼着那些婆子不要手下留情,最好将那小丫头给打死,就是不打死,打昏了不能说话也可以。不然她实在不敢保证这事儿会不会功亏一篑。

    想到小雪,不由得就想到了另一样重要的东西,宁纤碧最善制药,这东西一旦落入她手中,那就真的要被翻盘了。一念及此,白采芝的目光飞快往外室瞥了一眼,正想着要吩咐人不动声色将那样东西撤走,便听宁纤碧又对山茶道:“你和蓉儿纤纤晴儿四个人,两个去外室,两个去院子里,这屋中和院中的东西,不许任何人动。”

    好歹也是现代穿越女,怎么也知道破案时最讲究的就是不能破坏现场,事实上这会儿想起已经有些晚了。好在因为这件丑事,除了薛夫人白采芝以及众人的心腹外,倒也没人进来。现下这些人都在院中和这内室,此时让山茶等人保护现场,应该还不会太晚。宁纤碧是衷心这样希望着的,毕竟她也不是侦探,现在能及时有这个意识以及值得称赞了。

    虽然措施布置了下去,但宁纤碧还真没想过这会起作用。然而白采芝的心却是沉了下去,袖中的手也不自禁握成了拳头,心中恨得都快滴出血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为什么每一次这个女人都要和自己作对?轻怜怎么说名义上也是沈千山的女人不是吗?除掉她宁纤碧不也应该高兴吗?你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又跳出来扮什么慈祥公正的当家奶奶?老天爷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收了这个祸害?

    她在心里呐喊着,恨宁纤碧,恨不得对方赶紧死掉。这个念头白采芝一直都有,然而从未像此刻这样强烈过。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身边,如果不是沈千山一根指头就可以弄死她,她想她真的会忍不住扑上去掐死宁纤碧。

    小雪很快就被带了过来,万幸的是二十板子虽然打得小丫头血肉淋漓,却并没打死她,只是神智有些模糊,一个劲儿的呻吟喊疼。

    而一直抱着必死之心的轻怜,在看到小雪这个样子后,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的跪着爬过去,她现在双臂被绑在身后,只能用这样的姿势到小雪身边。

    听见主子的痛哭声,小雪终于睁开眼睛,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下一刻,模糊的神智在看到轻怜额头上的鲜血和肿胀面孔之后,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小雪伸出手一把就抓住轻怜的衣襟,尖叫着哭道:“姑娘是冤枉的,您和奴婢是被陷害的呜呜呜……姑娘……”

    有门。

    宁纤碧长出了一口气,看了沈千山一眼,见到丈夫眼中鼓励的目光,于是她又深吸一口气,来到小雪面前,沉声道:“小雪,你说你们姑娘是冤枉的,有什么证据?”

    “奶奶……奶奶,我们姑娘真是冤枉的,您相信奴婢,奶奶您是知道姑娘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奶奶……”小雪看到宁纤碧,更激动了,双手抓住宁纤碧的衣袖,哭叫着开口。

    “别急别急,你慢慢说,现在你只说你们姑娘是冤枉的没用,因为之前人人都看见她和郑黎在一起。”宁纤碧安抚着小丫头,一面沉声道:“所以你要拿出证据,小雪,你有没有能证明你家姑娘清白的证据?”

    “证据?”小雪茫然了,半晌后颓然的垂下头去,喃喃哭道:“奴婢怎么会有证据?人家就是要陷害姑娘的,哪里会轻易让奴婢拿了证据?可是……可是我们姑娘不是这样人,奶奶你该知道的啊?”说到最后小丫头又抬起头来,满脸希望和哀求的看着宁纤碧。

    宁纤碧没想到小雪的思路还算清晰,竟然知道人家既是陷害,不会轻易留证据的事儿。因此她连忙微笑鼓励道:“嗯,没有证据也没关系,小雪你把你们的冤枉说一说,然后把这事情发生之前和之后的经过都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要漏掉,明白吗?”

    “嗯,明白明白。奴婢一定好好想,好好说。”总算看到了一线生机,小雪立刻精神起来:她们没有证据不假,但是奶奶那么聪明,只要把事情都说出来,谁敢保奶奶就找不到证据?更何况爷也在这里,爷是那么厉害的男人,就算奶奶不行,爷也肯定能够明察秋毫的。

    这就是小丫头朴素的心理活动。当下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忽听轻怜又在旁边叫起来,无非是婢妾认罪,杀了婢妾之类的话。这一次只弄得宁纤碧也是无名火起,转头瞪着轻怜怒吼道:“你给我闭嘴。你自己想死我不管,但是你别带累别人,小雪和郑黎何其无辜?凭什么要让她们因为你那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抱定了的死志陪葬?”

    一句话喝斥的轻怜无言以对,只能惭愧的垂下头去。

    “好了小雪,你说吧。”宁纤碧见小雪偷偷看着轻怜,似是还有一丝犹豫,连忙沉声说了一句,果然把小丫头的思绪拉回来,她终究是敬畏宁纤碧的,见奶奶的面色不好看,也顾不上去想主子刚刚的所作所为了,便连忙开口道:“奶奶,她们打奴婢,说奴婢给我们姑娘望风,可奴婢并没有啊,奴婢也没看见郑黎什么时候进屋,奴婢一直都在院子里,郑黎要进屋,奴婢不可能看不见的,奶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奶奶你要明察秋毫啊。”

    “嗯嗯嗯,你说说事情发生前后的经过。”小雪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宁纤碧也不期望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能真的察觉到什么线索,因此也只有从她的讲述里寻求蛛丝马迹了。

    小雪一面努力回想,一面缓缓道:“今日原本也没什么事,厨房如今也安生,不用姑娘天天去好几遍盯着。今日下午姑娘就在屋里做针线,说是入冬了,看见奶奶还没有抹额,问过奶奶说是嫌弃不好看,等有时间做个毛皮的才好。恰好前日我干妈送来了一只狐狸,那个狐狸的皮子很好,姑娘让我干妈帮她把皮子硝制一下,今儿下午就做那抹额的里子,一只做到傍晚时分,如意姑娘来了……”

    刚说到这里,便听一直站在白采芝身后没说过一句话的如意尖声叫道:“你这混账蹄子,你攀扯我做什么?难道你们死了还要拉我垫背么?”

第三百五十章:拙劣的借口

    宁纤碧还不等说话,便见沈千山扭过头去,冷冷说了一句“闭嘴。”

    如意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此时宁纤碧才冷笑道:“如意姑娘当真是擅长明哲保身。这是你素日里妹妹长妹妹短的轻怜遭了事儿,我自进来,竟没听你替她说过一句话,还站在人身后,怕我牵扯了你么?呵呵,不是没见过无情的,但无情到你这个地步的,今儿我还真是开了眼。刚刚小雪不过是说事情经过而已,怎么就叫攀扯你?难道你傍晚的时候没去轻怜房里?”

    如意张口结舌,她去轻怜房中那是好几个人看见的,这会儿即便不承认也没用,只要一对质,必然暴露无疑,到那时自己这撒谎的行为可就要有严重后果了。因此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心中此时却泛起一股恐惧,瞬间便侵袭了四肢百骸。

    “小雪接着说。”宁纤碧训斥完如意,又对小雪开口,只见小丫头定了定神,点头道:“嗯,如意姑娘过来了,带了她屋里的点心,是江南那边的白皮酥,我们姑娘最爱吃的。奴婢听见她们说笑了几句,然后如意姑娘就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我进去给我们姑娘倒茶喝,姑娘就说有些困乏,要歇一歇,让我自己在外边守着,若是厨房送了饭菜,就让我们先吃,不用等她。”

    宁纤碧那是什么人?她对轻怜又有一定的了解,一下子就听出这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因惊讶道:“你们姑娘向来是有午觉习惯的,因此夜里不是往往要酉时后才歇的吗?难道今日她没睡午觉?”

    小雪摇头道:“没有啊,今天中午也睡了的。而且还睡了挺长时间呢,因为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儿。所以傍晚姑娘说要睡会儿的时候,奴婢也觉着有些奇怪。”

    “然后呢?”

    宁纤碧到如今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如意和轻怜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就算是偶尔口角,但她们两个必须抱成团,才能在自己和白采芝的手底下好好生活,如意也不是笨蛋,她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轻怜受自己器重,她就算嫉妒也该知道这对她是有利的,为什么会来害轻怜呢?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这时候却不是细究的时候,宁纤碧很清楚接下来小雪要说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然后?”果然,小雪茫然了一下,接着眼睛中便出现恐惧的神情,呐呐道:“然后……然后如意姑娘身旁的春红便过来了,说是如意姑娘把香囊掉在了姑娘屋里,要进去拿,我说姑娘正睡着,不如晚点等奴婢给她们送过去。可春红说如意姑娘急着要这香囊,她轻手轻脚些,不吵醒姑娘就是。奴婢没办法,我们姑娘从来和如意姑娘亲厚,就算是被吵醒,知道因由也定然不会怪罪的。所以奴婢就和春红一起进去,却没想到……没想到……”

    她说到此处,便垂下头去,眼泪又大颗大颗落下来,嘴唇哆嗦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然后你们就看见轻怜和郑黎躺在一起?”

    宁纤碧果断的发问,果然,就见小雪点点头,宁纤碧把她最难为情的话说出来,后面也就顺畅了,于是她继续道:“奴婢吓得呆了,春红已经尖叫起来,奴婢求她不要声张,可是……可是如意姑娘和白姨娘就过来了,姑娘和郑黎醒了,也十分慌乱,然后奴婢就被白姨娘命人拖了出去打,剩下又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委实不知,奶奶……奴婢真的没有通风报信啊,奴婢也相信我们姑娘和郑黎是清白的,奶奶您要相信我们姑娘和奴婢啊。”

    宁纤碧心中一动,连忙道:“是了小雪,你们姑娘曾和我说过,她曾经给郑黎送过一些衣服吃食,那都是你送的吗?你知不知道你们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雪带着眼泪,抽噎道:“奴婢具体也不知道,就是那天上庙里,回来时看见郑黎,我们姑娘和如意姑娘都很惊讶,但如意姑娘就没说什么,只有我们姑娘过去了,奴婢听见她叫郑黎郑大哥。回来后姑娘就唉声叹气了一夜,只说那郑黎实在可惜可怜,奴婢问她那人是谁,姑娘也没说,只说郑黎对她有救命之恩,此后便命奴婢去送过几次东西,都是姑娘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儿银子和衣服。奶奶,虽然我们姑娘这样做不对,但是她和郑黎没有私情,不然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替她传递啊,奴婢从小儿就来府里当差,这些最起码规矩也是知道的,奶奶……”

    “好好好,我知道了。”

    宁纤碧点点头,又摸摸小雪的头发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才对海棠道:“先扶她下去,等一下去凝碧院给她上些药膏。”

    海棠答应下来,宁纤碧这才又看向轻怜道:“原来郑黎果然是和你从前就认识的,他对你也有救命之恩。这也难怪你看见他落魄困难,就送他东西。”

    说到这里,方转向了薛夫人,微微施礼道:“太太是英明的,想来从这些话里也该听出一些不对来。咱们大宅门中这些阴私勾当,太太也未必就不知道。如今看来,这事儿处处蹊跷,倒是要好好调查一番,不能轻易给轻怜就定下罪名,太太以为如何?”

    薛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说如何有用吗?你和你丈夫一条心,既然说要调查,我还能拦着不成?”

    她这话却是有意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就如同宁纤碧所说,薛夫人那可也是从小儿就接受宅斗教育的人,这件事处处漏洞,没人揭开也就罢了,现在宁纤碧不肯善罢甘休,一番简单调查,其中道道儿她哪里还听不出来?她毕竟不是蛇蝎心肠,即便对宁纤碧不满,也不会将三条人命视作儿戏,为了和儿媳妇唱对台就牺牲无辜的人。

    宁纤碧微微一笑,她心里对薛夫人并没有多少恶感,便是因为这个了,这婆婆就是要强,又宠爱儿子,事实上心地是不坏的。

    眼看薛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这里如意早已经是面色惨白身子哆嗦,目光情不自禁就转到了白采芝身上。却见她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那目光竟似比冰刀子更寒冷锋利,再看对方唇边那一抹冷笑,如意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此时已经到了悬崖边,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

    此时宁纤碧的目光也转到了如意身上,微微歪了头,这会儿倒是没有了正室奶奶的威严,流露出一点少女的天真烂漫,虽然她已嫁为人妻,然而到底年纪幼小,这表情在她面上出现,倒也不显做作,反而更添几分娇憨可爱。

    “香囊掉进屋里去了?不拿回去不行?啧啧啧……”宁纤碧一面轻轻说着,便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沈千山笑道:“爷看看这事儿多巧?怎么就能这么巧呢?若说不是人故意安排的,我是怎么也不信的。如意姑娘,如今你倒是好好想一想,你那香囊究竟有什么非得拿回去不可的理由吧,只要理由恰当,我倒还是愿意相信你一二的,毕竟你和轻怜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深,我实在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你要害她的理由。”

    轻怜惨笑一声,心里反复咀嚼着宁纤碧这“姐妹情深”四个字,呵呵,姐妹情深吗?或许从前利益攸关的时候是有的,只不过如今,两人的利益已不可能再相同,这姐妹情深只怕早已不存在了,就算没有今日的事,也总有一天是要反目成仇的。

    如意面色惨白,然而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咬死了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恐怕就连最后的生机也没有了。因便一口咬定她自己离不得香囊里的香料,所以香囊掉落下来,她回去了便只觉不自在,最后到底忍不住,命丫头去轻怜处索要,谁知便撞破了这事儿。

    这一次还不等宁纤碧说话,沈千山便冷笑起来,看着如意冷冷道:“你当真是把我和阿碧当成傻子戏耍不成?若真是对香囊这样看重,怎么回去觉得不自在时不马上让丫头过来取?你和轻怜两个关系亲厚,难道还要在心里踌躇为难?可不是一派胡言呢?”

    如意也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然而这会儿打死也不能承认。只说离开时见轻怜忙碌,所以轻易不想打扰,到底是自己忍受不住的时候才派人去。如此她这么一口咬定了,却是让宁纤碧也无奈,心知不找到其他证据的话,如意这是准备打死不松口了。

    因将小雪的话仔细捋了一遍,便对身旁人道:“去把如意身上那个香囊拿下来。”说完蓉儿答应一声,走过去淡淡道:“如意姑娘听到奶奶的话了?不须奴婢亲自动手吧?”

    如意微微松了口气,手脚不在香囊上,所以她是不怕的。只是面上却做出不情愿模样,央求道:“奶奶,这香囊我一刻也离不得的……”不等说完,就见沈千山目光如刀射过来,只吓得她噤若寒蝉,再也顾不上其他,就将那香囊解下。

第三百五十一章:真相大白

    只是她先前那一刻的放松表情却没有瞒过宁纤碧,伸手从蓉儿手里接过香囊,宁纤碧心中暗暗摇了摇头,暗道只怕这香囊并非什么证据了,要么就是被她换掉,要么就是原本便没在这里做手脚。

    将香囊给小雪看过,小丫头一口咬定这就是如意落在轻怜屋里的香囊,图案和香料她都记得。不过这会儿宁纤碧早已知道这香囊是无辜的,因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忽的想起刚刚小雪的话,便连忙转头问道:“是了,你说之前如意姑娘送给你们姑娘一些白皮酥,那点心都吃完了吗?”

    一语未完,沈千山便看到如意变了脸色软了身子,不由得冷笑道:“看来这事儿最终还是要着落在这盘点心上了。”说完果然听小雪也茫然道:“白皮酥?那个没吃完,放在外间屋子,姑娘说要吃晚饭了,怕奴婢贪嘴吃点心不正心吃饭,就不许奴婢先吃,只说留着放到晚上,凉了也好吃的……”

    小雪不等说完,海棠早已经会意,走出去将外室那盘白皮酥点心捧了过来,给宁纤碧看道:“姑娘,便是这个。”

    宁纤碧将那盘点心举到鼻子边,略微闻了闻,微微皱眉道:“这香气实在浓郁,即便有些异样味道,却也是遮了过去。看来还要费一番手脚,才能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

    话音未落,便听沈千山不耐道:“费什么手脚?让奴婢们吃几块儿,等下看她们是不是也要睡觉不就清楚了吗?”

    这家伙真是粗暴直接啊。宁纤碧心中感叹,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如意不过是要陷害轻怜,让她睡一阵子已经足够,若要下毒害死轻怜的话,倒不用费这番周折,更何况现在轻怜除了昏睡一场,倒也没有大碍,想来这点心里不过是些催眠迷药而已。

    正想着,便见小雪伸出手臂,含泪道:“奶奶,给奴婢吃吧,就算这点心里有毒,只要能还我们姑娘清白,奴婢情愿毒发身亡。”

    宁纤碧还没说什么呢,一旁沈千山脸色早黑了,咬牙道:“什么话?我是那么残暴狠毒的人吗?还毒发身亡,要是能毒发身亡,你的姑娘早死了,这会儿还能跪在你身边?大不了就是迷药罢了,吃不死人,放心吧。”

    宁纤碧看着丈夫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不由好笑,暗道这是怎么说的?千山这冷酷形象看来在府里早已经是深入人心了,明明是个迷药,从他口中一说出这话,人家就以为是砒霜鹤顶红,也难怪这家伙黑着一张脸,都快跟上锅底灰了。

    一面在心中吐槽,就将那白皮酥给小雪吃了下去,却听如意叫道:“婢妾不服,这贱婢是和轻怜一路的,她自然要装着睡倒……”不等说完,便见沈千山看过来,冷哼道:“你的意思是,再多找几个人来?”

    如意被噎住,但是这会儿生死存亡关头,她也豁出去了,惨笑道:“找什么人,还不是听着爷和奶奶的话,罢罢罢,婢妾又何必在这里垂死挣扎?爷和奶奶要拿捏婢妾,婢妾难道还能逃得出去?那点心里有让人睡觉的迷药,婢妾认了成么?爷和奶奶也不用再费心思,就把婢妾打死了吧。”

    一番话只气得沈千山青筋暴跳,他何曾被一个女人这样污蔑过?何况这女人还是他名义上的侍妾,却在这里搅风搅雨,诬陷害人。

    因一时气不过,就要命人来打死。却听宁纤碧吟吟笑道:“爷也太心急了些,这样收场可不是蛮不讲理草菅人命呢,到时怎么在太太面前交代?”说完便转向如意,淡淡道:“这么说,你定要一个心服口服是么?也罢,别人若都有可能陷害你,你自己总不至于也会害自己吧?海棠,拿那点心来,给如意姑娘也吃两块儿。”

    如意万万没想到宁纤碧竟然会来这么一手,面色一下子便惨白了,她之前豁出去死中求生,只盼着能激怒沈千山宁纤碧,让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先处置自己,或许薛夫人听到了,还会追问一番,倒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谁知宁纤碧根本不和她多废话,竟然直接让她自己来现身说法,那点心里放了多少迷药如意是心知肚明的,这不是要命吗这?

    沈千山也愣了一下,但是旋即就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冲宁纤碧一挑大拇指道:“好主意,这真是好主意,看看还有谁不服?”因为对爱妻的狡猾,哦不对,是智慧,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所以沈大将军面上虽然还十分沉稳,但心里已经恨不得亲自上前把那点心塞进如意的嘴巴里去了。

    结果还用说吗?人的意志毕竟不能够战胜一切,尤其是如意这种人,就算在风尘中的时候还有几分骄傲和倔硬,然而被富贵乡磨了这两年,那点儿硬骨头也早已经软了,素日里忙着勾心斗角,但凡有利益可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是非对错,这样的人,就算是面临生死关头,又哪能爆发出什么惊人的意志力?意志不是你想要想要就能要啊,平时不用人家,现在事到临头就像抱意志力的大腿,不被一脚踹开才怪呢。

    真相大白,但是对于如意为何会突然起意害轻怜的事情,宁纤碧心中还存有疑虑。然而这一次无论她怎么问,如意就是不言语,只气得沈千山都要命下人们给她用刑了,忽听身旁白采芝淡淡道:“爷,夜深了,这贱人虽可恨,却也不忙着处置,难道还为她耽搁到天亮不成?就是爷和奶奶不用歇息,太太那里也必定是等信儿等到现在的,倒是不好耽搁。”

    宁纤碧看了白采芝一眼,她心中觉着这其中解不开的蹊跷大概就是出在这妹妹身上,然而如意不开口,一时间倒还真的没办法弄个水落石出。因转念一想,暗道也罢,既然她提出这种建议,焉知不是想趁这后半夜去和如意串下供词呢?若真是这样,倒不如引蛇出洞。

    想到此处,便对沈千山笑道:“白妹妹说的也有道理,更何况爷看看轻怜和小雪这样儿,也要赶紧疗伤才是。还有那郑黎,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冤屈,这会儿心中不知怎么绝望呢,那些老人和孩子看不见他回去,岂能放心?倒是赶紧让人将他放回去的好。”

    沈千山点头道:“阿碧说的很是,就按照你说的办。”因问了白采芝,得知郑黎这会儿正捆在柴房里,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便让长福长琴过去放人。

    且说郑黎经过了这一件事,心里哪还不明白自己和轻怜是被人陷害了?只是当时那个情景,真真是铁证如山百口莫辩,因捆在柴房里默默思量,脑子中竟全是过往那些事情。

    当年他在主人手下,那么多的姑娘中,轻怜不是最出色,却是最有心善良的女孩子,虽然不怎么爱说话,然而一颦一笑,无不有最动人处。郑黎也是男人,那样色艺双绝又善良温柔的女子,他心里又何尝不向往?只可惜他早已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是绝无可能和轻怜在一起的,他的酬劳也不算少,可惜攒了那么多年,却都不够替轻怜赎身的一个零头。

    想到心中存着的这份心思,着实是亵渎了轻怜,尤其是自己现在这番落魄模样,郑黎就更加瞧不起自己,轻怜每帮他一分,他心中便更沉重一分。每日里唾弃暗骂自己,却仍忍不住在打了猎物后,因为担心对方分不到多少份例而送了一份儿过来,虽然是以着报答援手之恩的名义,余婆子也没有丝毫怀疑,但是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自己。因此郑黎这些日子,格外避着轻怜,哪怕是在厨房外看见她身旁小丫头,他都要连忙躲得远远儿的,免得那好不容易才在王府中站稳了脚跟的女子被自己亵渎了。

    谁料却偏偏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郑黎心中的悔恨愧疚简直没办法言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是被轻怜拖累,只恨自己给了轻怜的敌人借口。他认定了自己托余婆子送猎物的时候被有心人发现了,所以才会利用自己去陷害轻怜,明知道这大宅门中多龌龊,自己怎么就不警醒着些?怎么就那般任性卑鄙,给那女子带来这样的灭顶之灾呢?

    正是满心自责的时候,忽然就听柴房外有脚步声响起,郑黎猛然抬起头,见长福长琴哥儿俩走了进来,他眼中蓦然燃起一簇希望,也不顾自己是被捆着,连忙就站起身低声叫道:“两位哥儿,麻烦去和爷说,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和轻怜姑娘没有丝毫干系,是我色迷了心窍,趁着黄昏偷偷进了她的屋子,将她打昏,要行那禽兽之事,却不料被人撞破,是我,这都是我,求两位哥儿去爷和奶奶面前帮忙分说分说,我情愿被千刀万剐,只求爷和奶奶明察……”

第三百五十二章:问供

    长福和长琴互相看了一眼,眼见郑黎虎目含泪,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长福便忍不住笑道:“哎哟我的天,这算不算是峰回路转异军突起?平白的怎么又多了你这么一号凶手?郑大哥,你一个劲儿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是什么意思啊?”

    长琴也笑道:“就是就是,你也不想想,要是来处置你的,会派咱们哥俩儿来?老实告诉你吧,爷和奶奶已经抓住了凶手,知道你和轻怜姑娘都是被陷害的,所以特意吩咐咱们过来放你回家。”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让郑黎目瞪口呆。从万丈深渊中忽然一下子就绝处逢生了,不得不说,这种惊喜还是很吓人的,以至于郑黎足足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儿来。

    “是说……凶手抓住了?我……我和轻怜姑娘都是被陷害的?那……那轻怜姑娘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也是够可怜的,脸都被打肿了,跪了半日,膝盖也肿起来。不过也没啥,咱们奶奶是什么人郑大哥还不清楚?有奶奶帮她调理,这点皮外伤不到两天就好了。”长琴心实,见郑黎担心轻怜,连忙安慰了两句。倒是长福机灵,听见郑黎不先打听凶手,却是关心轻怜的情况,心中不由的暗暗画个魂儿,悄悄瞥了对方一眼。

    “原来是这样。”郑黎心中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凶手,皱眉道:“既如此,但不知凶手是谁?她和轻怜姑娘有何仇怨?竟然行下这样丧尽天良的陷害之举?”

    长琴还不等说话,长福便笑道:“还能有谁?刚刚郑大哥不说都是你干的吗?”不等说完,就见郑黎红了脸,呐呐道:“我……我我我……那个……只是知道陷害……我……我想着不如担承了……我……我没别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就别打趣郑大哥了。”长琴见郑黎语无伦次的样子,有些看不过去,连忙道:“说起来,那凶手是谁郑大哥你都猜不出来,我们哥儿俩原本以为这是白姨娘的手笔,谁知最后竟然着落在如意姑娘的头上。你说这往哪儿说理去?那如意姑娘平时和轻怜姑娘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谁能想到这下起手来会这么黑?这……这陷害就是把轻怜姑娘往死路上逼啊,还连累的郑大哥你也差点儿送命。幸亏奶奶和爷聪明,揪出了她……”

    长福长琴在猎场和郑黎混的极熟,回来后两人还得了郑黎给的猎物,此时一边帮郑黎松绑,长琴便滔滔不绝起来,一面说着,哥儿俩一起将郑黎送了出去,此时都是凌晨了,四处大门上锁,若没有他们两个,郑黎可是出不去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起身,宁纤碧顾不上梳洗,便吩咐人去替换看守如意的山茶和玉儿回来,她这里方梳洗了。沈千山早已起床上朝,因为见她睡的香,动作蹑手蹑脚的,悄悄儿便离开了,也没惊醒她。

    稍顷山茶和玉儿过来,宁纤碧正坐在镜前梳头,看见两人,便连忙问道:“如何?昨儿你们可看见了什么人过去探望如意?”说完却见两个丫头摇摇头。玉儿便道:“除了春水春红那两个丫头始终陪在如意姑娘身边,这半夜并没有一个人和她有过接触。”

    “是不是你们两个藏得太不小心,让人家发现了啊?”宁纤碧半开玩笑的说着,也不能怪她有这种怀疑,怎么想这事儿的幕后主使和白采芝也脱不了关系,而如意之前的死不开口很显然也是在期待着一根救命稻草,这稻草会是谁还用问吗?但为什么对方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是害怕被自己抓住,还是这一次的事情做的利落之极,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

    山茶和玉儿已经在极力分辩,说自己两个就差没钻进狗窝去隐蔽了,只把宁纤碧和屋里其他几个丫头都逗得笑了起来。于是宁纤碧也就不再在意,转而问起了轻怜和小雪的伤势,得知一切都好后,便命人摆饭,结束了这个话题。

    “奶奶,这事儿总不会就这么放下吧?”用过饭后,山茶又提起了此事,还没等宁纤碧回答,便见薛夫人身边的丫头过来,进屋先给宁纤碧行了礼,才笑着道:“太太问奶奶昨晚的事儿到底有没有结果?若是有了,让奶奶过去说道说道呢。”

    宁纤碧淡然道:“如意已经是无可抵赖,确实是她陷害的轻怜,只是这个中原因却还不明,我正打算派人去问,一旦有结果了,定然会亲自去回禀太太。”

    那丫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太太。是了,奴婢来之前太太吩咐过,说奶奶对如意不必手软,务必要问清这其中的缘由,却也要谨防她攀诬别人,让奶奶不要被她蒙蔽了。”

    宁纤碧心中一声冷笑,暗道果然如此,我就说呢,什么事值得太太特意派人过来和我说,原来还是担心白姨娘。只不过,既然会这样说,难道在她心里,也是对白采芝有了一丝疑心吗?又或是白采芝生怕此事牵扯到她头上,所以提前去和太太打了预防针?

    心中琢磨着,面上却不咸不淡的笑道:“姑娘回去禀告太太,请她放心,是否有攀诬行为,我定然会仔细分辩,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想在府中兴风作浪的奸人。”

    那丫头自然也清楚这位奶奶的话中隐含锋芒,不过这实在不是她一个丫头应该操心的,因又行了礼,便告辞出去。这里宁纤碧深吸了一口气,便看向山茶道:“听见了吗?还没怎么样呢,就有了一张护身符。山茶,去找两个府里最厉害的婆子,今儿务必要撬开如意的嘴。”

    宁纤碧一向是待人和善疏离。似这般冰冷肃杀的语气,很少在她身上出现过,此时一说出来,身边几个丫头就觉着从心里泛出了一丝寒意。

    不过她们跟随宁纤碧日久,倒也是了解这位主子的性体,很显然奶奶并不是因为嫉恨如意是沈千山的妾侍身份所以要伺机报复,而是她深恨对方这种陷害多年姐妹的歹毒和狠辣,如此禽兽不如的人,自然也不值得去怜惜。

    山茶答应一声出去了。宁纤碧便先去大长公主房里请安探望,昨晚的事情自然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番,万万不敢再给大长公主添堵了,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一旦情绪过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接着又去了轻怜房中,先查探了一下对方伤势,不过是些皮肉外伤,倒已经无大碍,脸上的肿也消去了大半。因查探完后,这才坐下来问轻怜道:“究竟是怎么了?素日里我看你不是那贤惠软弱到这么过头的人,怎么昨儿偏就为了一个害你的人咬死了不说话?甚至还差点儿连累到郑黎。”

    轻怜满心惭愧,面上飞红,垂头涩声道:“奶奶不要说了,婢妾真是愧悔无地。实在是婢妾欠了如意两次的救命之恩,昨日她说让婢妾就当做还了她的命,婢妾心里便糊涂了,只想着这一世里,恩怨便这样了结吧,却没料到竟然险些因为婢妾的糊涂心思,妄害了郑大哥……郑黎的性命,婢妾……婢妾真是无地自容……”

    宁纤碧皱眉道:“原来是这样。奇怪,如意既然已经陷害了你,那种境况对你又是极为不利的,她何必还用救命之恩来要挟?倒像是生怕你还有一点儿生机似得。”

    说完却见轻怜苦笑道:“她可不是就害怕婢妾大声喊冤,博得一线生机呢?毕竟这件事儿从头到尾,也不是十分的周密,若是婢妾喊冤,被查出确实是被陷害的,她不就危险了吗?”

    宁纤碧慢慢点头,旋即又叹口气道:“既然知道不周密,又何苦定要害你?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你就没注意一下她说话时的面色什么的?这当中只怕必然是有蹊跷的。”

    她这样一说,轻怜忍不住就仔细回想,慢慢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喃喃道:“的确,以如意那么高的心气,她既陷害了婢妾,怕是没有必要拿救命之恩相挟持。若是自觉做的不周密,不做就是了,日子那么长,机会不有的是?何况婢妾和她到底是多年姐妹,就算将来难免反目成仇,如今这时间可也太短暂了些。”

    “这就是了,可见如意陷害你恐怕是无奈之举,这么说来,她定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拿捏住的。”宁纤碧下了结论,却听轻怜又叹气道:“奶奶说的是。可既是能让她来陷害我的把柄,只怕就不是小事,说不定,是和她性命攸关的事情,如意的性子婢妾明白,真是这样的话,奶奶怕是不能让她说实话了。”

    宁纤碧也叹了口气,轻怜是最了解如意的人,既然她都这么说,恐怕这事儿就真要成了一笔糊涂账。

    正想着,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海棠的声音在帘外道:“奶奶,张兴家的来了,说是如意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第三百五十三章:试探

    “哦?让她进来。”宁纤碧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大眼睛颧骨高高鼻梁挺直的女人走了进来,许是刚刚在如意那边动过手,这身上还带着一股煞气,见了宁纤碧,忙不迭的行礼问安,脸上堆了笑意,这才将那煞气冲淡了些许。

    “问出什么结果来了吗?”宁纤碧从山茶手中接过茶水啜了一口,开门见山问这媳妇。

    只见这张兴家的眉飞色舞道:“回奶奶的话,那如意姑娘身娇肉贵的,还没捱几下打就招供了。却原来真是个包藏祸心的,她只因为轻怜姑娘撵了厨房两个人,而那两个人素日里是和她交好,她去轻怜姑娘面前说情又没说下来,自觉着伤了脸面,心中不忿,因此看着奶奶不在家,便设计筹谋了这么一件事儿,原以为轻怜姑娘死定了,却没料到奶奶半途回转,到底是将这事儿查了个水落石出,如今她什么话都没的说,只说等着奶奶发落呢。”

    宁纤碧看着那张兴家的,悠悠道:“你也是做老了事的,如意这番话,你觉着有几分可信的呢?”

    张兴家的面上便露出了一些为难的神色,好半晌才叹口气,垂头道:“奴婢不敢瞒奶奶,叫奴婢看,这分明是托词。”

    “哦?”这一回宁纤碧的眼中倒是露出了几分饶有兴趣的目光,看了这张兴家的几眼,忽然开口道:“你平日里是在哪儿伺候的?怎么我没见过?”

    张兴家的忙道:“回奶奶的话,奴婢原本就是府里的家生子,从太太嫁进门便在她身边服侍了,后来配了这府中的人,如今管着二房里丫头们的规矩,这不守规矩的要责罚,一般都是由奴婢来实施的。平常无事,倒也常往太太院里去服侍说话,奶奶来府里时间不长,又在边关一住就是两年多,奴婢身份卑微,素日就是奶奶看到,也不过是一眼而过罢了,哪里能记住奴婢?”

    宁纤碧笑道:“你倒是会说话。既如此,你继续说吧。”她心中此时也明白了,这张兴家的看来是薛夫人的嫡系人马,未必就会忠于白采芝,所以刚刚自己一问,她略略权衡了一下,就将真实想法给说了出来。

    张兴家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奴婢心里虽明白,奈何那如意姑娘咬死了不肯说。指甲都拔去了两只,杀猪一样的叫,昏过去了两回,还是这一套。奴婢想着,她就是有别的心思,也定然是要命的,所以才这般抵死不说,这样一来,只怕是很难问出实话了。除非送去官府,有那专门的行刑人员,不用别的,单是那些刑具,看着就把实话给吓出来了。”

    宁纤碧也明白张兴家的说的有道理,只是这样的家丑,遮掩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往官府中送?只是若不送,她又实在是不甘心,暗道明知这一次定然有白采芝的手脚,难道还是只能这样眼睁睁的放过不成?

    可是不放怎么办?如意这边听了春红转述的白采芝的话,已经是下定决心要拼死顽抗了。不顽抗又能如何?自己和段明月通奸的证据书还在对方手里握着呢。王府世子的妾侍和人通奸,这是用什么残忍手法处死都只会换来一句“活该”的罪行啊,比起咬死了“因为对轻怜不忿而下手陷害”这个借口或许还能寻到一线生机,鱼死网破供出白采芝让自己和戏子奸情暴露的做法不但是有死无生,而且这种罪行很显然就是连想要痛痛快快的死也不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意怎么可能吐口?即使沈千山和宁纤碧答应她,只要供出一切,必定保她不死。但她又怎么可能相信?爷固然是一诺千金,然而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和戏子的奸情。若是知道了,就算碍于诺言不会直接出手要她的命,但之后随便打发个杀手将她一刀宰了那也是肯定的。比起白采芝答应她“只要咬死了,就想办法救她性命”的承诺,她很显然更相信后者,毕竟后者这个幕后主使的身份对她来说也算是个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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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剩下的就是对如意的处置,儿媳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请太太的示下。”

    坐在薛夫人身旁,宁纤碧一脸谦虚恭敬的对薛夫人说道,不管这份谦虚恭敬是否出自真心,但就是这么一种态度,便让薛夫人心气略微顺了些。

    “嗯,这是你们房中的事情,你这个主母做主就是,还来问我做什么?”薛夫人淡淡答了一句,一直以来看见宁纤碧就满布冰霜的面孔也略略放开了些。

    “虽是我们房里的,这二房终究还是要太太做主,小事也就罢了,不敢烦扰您,都是交给白妹妹打理的。这样大事,我们小辈哪里好自己就处置了?”宁纤碧仍是十分恭敬。

    薛夫人这才点了点头,面上又放开了一些,目光也终于转向了宁纤碧,淡然道:“这件事儿里蹊跷古怪的地方不少,你有什么看法?若说没有幕后主使,我倒是不太相信,想来你也不会轻易就信了,如何?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就直说出来,不过是咱们婆媳两个闲话,不便追究的地方可以不去追究,但是作为你我,是这二房里的当家人,心里却得有个数儿,决不能轻易让人这般哄骗了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宁纤碧心里叹了口气,这番话看似是十分的推心置腹了,只可惜她太明白自己和薛夫人的关系尚且不至于在这么两天功夫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这大概还是试探,甚至还有可能是白采芝故意引导出来的试探,自己若很傻很天真的和这婆婆推心置腹,不但讨不了好,反而有可能坠入那“好妹妹”的算计中。

    想到此处,便点了点头,薛夫人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皱了一下,语气却添了几分亲热,咳了一声道:“你也这么觉着的吗?那说说看,这事儿的幕后指使会是谁?”

    宁纤碧笑道:“儿媳原本也是像太太这般想的,也别说太太疑虑,那如意和轻怜是十几年的姐妹,又一起进了府,这也算是患难富贵与共的两个人,就没有什么彼此牺牲奉献的精神,总也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便到了设计陷害,要置于死地的地步。因此儿媳最开始也是和太太有一样的怀疑,想着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如意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别人手中,才会迫不得已,受别人要挟行出这样的事。”

    薛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却已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却听宁纤碧话锋一转,微笑道:“只是命人审了那如意两天,也用了些刑罚,她仍是只咬着这一件事。儿媳倒是真有些信了。太太且请想一想,如今我们房里这几个人,因为爷偏爱儿媳,白妹妹和如意轻怜的屋里他是不去的,就算宿在院子里,也不肯碰,太太心里必定疑心是儿媳唆使的,只这真是天大的冤枉,爷那个人什么性子,太太还不清楚?谁还能指使得了他?就是儿媳,得爷眷顾宠爱,可也不是言听计从的……”

    “行了行了。”宁纤碧不等说完,薛夫人就抬起手打断她道:“这会儿又不是我冤枉你,要和我分辩分辩,这些杂事日后再说,你先说如意的事情。”

    宁纤碧笑道:“是,倒是儿媳一时失态了。总之就是因为这个,那三位妹妹彼此间着实不存在什么偏宠之事,既没有偏宠,哪里来的嫉妒陷害?倒是同病相怜多一些吧?如此分析到头,倒让儿媳吓了一大跳,这不矛头都指着我来了吗?看来看去,这幕后主使倒也只有我似得。可是太太想一想,儿媳难道疯了?连几个有名无实的妾侍也容不下?爷的身边若没了人,那儿媳岂不成了妒妇?难道儿媳愿意顶着这样的名头让人耻笑?如此一来,儿媳也是没有理由去拿捏陷害她们啊。”

    薛夫人眼中刚才的失望早已不见,再次正色看向宁纤碧,她嘴角边甚至还微微挂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哦?这么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事儿就是到此为止了?并没有什么幕后主使的人吗?”

    宁纤碧点头道:“虽然是匪夷所思,但儿媳想来想去,这件事还真可能就是如意一时不忿,所以冲动之下做出来的。太太想一想这其中的漏洞,若是仔细周密筹划,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如意素日里就是个张扬轻浮的性子,轻怜也说过,这十多年来两人在一起,她对如意也是言听计从。越是这样的情况下,这如意猛然被驳了面子,越有可能心中恼怒。只为赌输了几文钱就当街杀人的咱们也不是没听说过,杀了人之后又有几个不后悔的?只是那会儿心里全都是怒火,竟顾不得后果了,这便是人常说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太太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第三百五十四章:死讯

    薛夫人松了口气,慢慢点头道:“你说的半点儿不错,既如此,这事儿你和千山商量着处置就行了,那歹毒的贱人,万万不能饶过了她,不然的话,这样还能落了好儿,日后岂不是人人效仿?这王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宁纤碧正要答应,忽听外面丫头道:“白姨娘过来了。”接着门帘一掀,白采芝笑吟吟走进来,一看见宁纤碧,面上先愣了一下,接着就笑道:“原来姐姐也在这里,我说刚刚看见西厢房那边好像是芦花呢,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宁纤碧也笑着站起来招呼了一声,本来她的身份是不必站起身的,在凝碧院里,她也从没给过白采芝这样的脸。然而此刻在薛夫人面前,她自然也要做出一副贤惠大度的主母范儿不是?伪装这项技能可不会是白采芝的专利。

    两人落座,宁纤碧不等白采芝开口,就笑道:“刚刚我和太太正商量着对如意的处置,还没商量出具体的结果,恰好妹妹来了,这几年你掌着家,处理这种事情想来也是有经验的,不比我头一次遇见这回事儿,你看看倒是怎么处置如意的好?”

    白采芝心下一惊,这事儿宁纤碧到底查出了什么结果她尚且不清楚,哪里敢轻易下结论?因连忙谨慎问了问,那边不等宁纤碧回答,薛夫人已经悉数告诉她了。白采芝这颗吊了两天的心才总算是放下来。

    “论理,如意这般歹毒狠辣,就该活埋或者沉塘才是。只是如今这眼看就要进腊月,这种时候咱们府里弄出人命,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吉利,这下子倒是有些难办。太太,妾身竟也没了主意,还是听太太吩咐吧。”

    薛夫人是十分忌讳鬼神的,此时听白采芝这一说,再想起最近一段日子丈夫难有笑容,似是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真的伤了人命,会不会是有违天和?虽说那如意罪该万死,可也毕竟是害性命的事。一时间,她也不禁犹豫起来。

    到最后,这事儿仍只是交给宁纤碧和沈千山办了。不过薛夫人显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咬牙切齿绝不肯放过如意的态度。于是宁纤碧便明白,因为白采芝这一句话,如意的性命算是逃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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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想法子资助那如意几个钱,让她躲得远远儿的,再也不回来的好?”

    回到房中,白采芝阴沉着脸坐在椅子里,眼看就要水到渠成的事竟会功亏一篑到如此地步,连如意都不能趁机除掉,甚至这还是自己替她求的情保住了性命,这种吃了苍蝇的感觉简直让白采芝憋屈恶心的要命。

    此时听见香桐小心问了一句,她终于将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咬牙道:“可恨,太可恨了,那个女人,她偏偏就要和我作对,原本想着趁此机会除掉轻怜,稍后将如意捏在手中,引她们两个暗斗,谁知这一下全都付诸流水,我竟然还要保下那个妖精的性命,这……这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能让人甘心?”

    香药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从白采芝的话里,她分明已经听出了一缕杀机,眼看香桐还要说话,于是连忙使了个眼色,她自己则小心上前,悄声道:“姨娘的意思是……斩草除根?”

    “啊……”

    香桐惊叫了一声,心中寒意凛然,连忙道:“似乎不用这样吧?那蹄子要命的证据可还是在姨娘手里……”

    不等说完,便见白采芝森森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证据么?若是有一天她被逼到鱼死网破,供出是我胁迫她陷害轻怜,我手里这份证据又有什么用?拿出来岂不正好落了人家的口实?不是我设计了那一幕,无缘无故的,我怎能弄到这样证据?”

    香桐怔住,好半晌方听白采芝吐了口气,恨恨道:“这个女人是不能留了,却也不能急着动手。这京城人多眼杂,被人抓住小辫子可不好。”

    香药冷哼道:“这也好,不除了总是个心思。只是有些可惜了,竟不能连消带打一石二鸟,倒白白费了咱们的心思安排一场。”

    白采芝也叹了口气道:“这是天意,没办法的。逼着如意在那个时候下手,本就是留着漏洞等姐姐回来察觉,从此恨上如意,逼迫暗害她。却没料姐姐竟然回来的这样快。我明明已经安排下了人手暗守着门,只可恨爷身边那两个丫头果然是精明厉害,这样事也没乱了阵脚,甚至都没有亲自过来查证,就连忙奔出去报信了。说到底,也是我太贪心,如今能除去一个,也已经是不虚此举了。”

    派人伺机给春红传了信,让她告诉如意“白姨娘已经在太太面前求了情,她的性命是保住了,安心等待被撵出去就好,”得了如意回话,确定她对自己彻底没有了威胁之后,白采芝这一夜终于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四更之后,不到五更,寻常人都正在最香甜的美梦中。睿亲王府的后门却是悄悄走出了两条人影。

    “到底是什么事?你到现在还不肯和我说吗?”

    轻怜看着身前的如意,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如意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灰溜溜从王府后门走了出来,身后只有轻怜一个人相送,就别提有多凄惨冷清了。

    听见轻怜的话,如意却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喃喃道:“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只是实情我没办法告诉你,不然……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轻怜,好妹妹,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叫你,如今我是知道错了,却已经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多谢你还来送我一程,从此后,只怕再见无期,我也唯有盼着你能在这王府里顺风顺水,衣食无忧的终老。千万莫要学我这般,起那糊涂歹毒的心思,奶奶和白姨娘都不是易与的人,我的下场便是你前车之鉴……”说到这里,却是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是了,你不似我,贪图安逸,又要强拔尖儿,还禁不住诱惑,你这样的性子,只要跟着奶奶,即便这辈子不能得爷青眼,也必然是一帆风顺的。好了,别送了,我走了。”

    如意说完,转身便走,这一走就没有再回头。

    轻怜站在门口,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若说她对如意一点恨意都没有,那绝不可能,被心目中最亲近的人往死里陷害,就算是有救命之恩,这份愤怒伤心都是不可能被消除的。

    然而到底还是十几年的姐妹,此时看着那萧瑟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想到对方那一片黯淡的未来,轻怜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心酸。所谓的快意恩仇,有德报德有怨抱怨,哪有那么容易?

    心中感叹良久,正要转身回府,忽见一辆马车到了近前,马车上的人她也无比熟悉:郑黎,之前险些被她拖累了性命的无辜男人,也是她的另一个救命恩人。

    轻怜下意识的就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复杂的看着郑黎。

    马车慢下来,郑黎也看着她,目光里有担忧和关切,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此刻距离他们俩被陷害还没到十天,轻怜即便满心愧疚,也不敢和郑黎当面说话,唯恐这一幕落进有心人眼中,又连累了他。郑黎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到最后,两人也只能目光彼此相对了那么刹那间,然后便错身而过。

    王府这一场风波总算是悄悄过去了,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时光如水,转眼就是新年将至。

    这一日从早上便是艳阳高照,这在冬日里可是十分难得的。宁纤碧也就趁这个机会,往大长公主房中去说了半日的话,还陪老人家打了两把小牌,也算是偷了浮生半日闲。

    正热闹的时候,就见芦花走进来,贴在宁纤碧耳边小声道:“爷回来了,让奴婢来找奶奶回去,说是别让老祖宗太太知道。”

    宁纤碧微微点头,从手里打了一张牌出去,便听旁边王妃笑道:“这牌倒是及时,胡了。”于是她连忙借机站起身告辞,大长公主和王妃等都知道她忙碌,刚刚丫头又来说话,想是房里有什么事儿,因此也不挽留,随便找了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女孩儿上去坐着,便继续玩起来了。

    这里宁纤碧回到凝碧院,只见沈千山面色有些不好看,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沈千山挥挥手,屋里几个丫头退出去,他方沉声对宁纤碧道:“如意死了。”

    “啊?什么?”

    宁纤碧吃了一大惊,不敢置信的问道:“是怎么死的?爷怎么知道了?”

    “在临江府遇了山贼,被乱刃分尸了。”沈千山沉声说完,镇定如水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几许愤怒。

    “乱刃分尸?”

    宁纤碧跌坐在椅子中,这个结局委实是太出乎意料,让她一时间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再做梦。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便镇定了情绪,对沈千山道:“爷,这消息不能让轻怜知道,不然她终归是会伤心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预感

    沈千山淡然道:“我去和她说什么?她伤不伤心也和我无关。只是阿碧,这件事情不寻常,如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山贼看见了,哪里舍得要她的性命?更何况还是乱刃分尸,山贼们就算是横行无忌,也不至于在一个无冤无仇的妙龄女子身上下这样狠手浪费时间。”

    宁纤碧心里一跳,看向沈千山,喃喃道:“莫非……莫非你怀疑如意的死不是这么简单?”

    沈千山点点头,咬牙道:“这也是因缘巧合,临江府出了命案,略作侦查后就上报刑部,我恰巧是去刑部办事,看见人人都在谈论那女尸的画像美丽,凑上前一看这才得知,不然的话,只怕咱们府里的人永远也不知道,这被赶出去的女人已经被灭口了。”

    “灭口?”

    宁纤碧终于明白沈千山的神色为什么这样难看了。她原本也就有些疑惑,丈夫并不是会为轻怜和如意花心思的。如今她才知道沈千山的愤怒从哪里来:“你是怀疑,如意是被上一次陷害轻怜的幕后主使给灭口的?”

    “要不然呢?”沈千山反问:“如意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除了这个幕后主使之外,她还和什么人有恩怨?至于山贼杀人什么的,我是半点儿都不会信的。”

    宁纤碧怔怔看着他,就见沈千山眉头一挑,冷冷道:“这事儿八成是你那表妹做下的,我不能留她了,不然的话,她今日竟然可以在外面买凶杀如意,或许明天就敢用手段害你,你当我不知道她表面上恭顺,心里有多嫉恨你么?”

    “嫉恨我,害我么?”宁纤碧微微苦笑,心想是啊,我也知道啊,又不是没被她害过。

    平心而论,她如今也很想将白采芝扫地出门,但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呢?薛夫人毕竟是婆婆,这是一座绕不过去的高山啊。

    叹了口气,宁纤碧抱了抱沈千山,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才又轻声道:“千山,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你现在忽然就要撵她出去,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太太知道吗?无凭无据的,你贸然行事,只会让太太心中越发对我不满,原本这好不容易,因为上次的事情,太太还和我说两句话呢,结果忽然间又整这么一出,岂不让太太认定了我是两面三刀?还是再等等。”

    “等,还要等,万一她冲你下手呢?”沈千山原本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可是如意的死确实吓到他了,事关宁纤碧的安危,他这会儿的心思可不就是乱了套呢?

    “你以为她是谁?”宁纤碧也知道丈夫是在为自己担心,心里感动,因握住他的手笑道:“这里好赖还是亲王府,她足不出户的,找个亲信在外面买凶杀人也就罢了,难道还敢冲王府伸爪子?若说暗中使手段图谋,也总要慢慢操作吧?哪里就用急成这样?白妹妹是聪明人,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让咱们抓不住痛脚,她要是真存了不良心思,还是要慢慢来的,你放心,我防备着呢,万万不会让她给赚了性命去。”

    沈千山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宁纤碧如此委曲求全,便是不想让自己在爱人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只是他真的很担心啊,攀着宁纤碧的肩膀,心底里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真是没办法,即便他在战场上是一往无前的大将军,但在母亲面前,也只能这样窝窝囊囊的,这种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宁纤碧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心里是明白了,正要再安慰几句,就见芦花走进来道:“爷,奶奶,表少爷过来了。”

    “表哥?”

    宁纤碧和沈千山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奇怪,这蒋经成婚后,就领着齐芷兰回江南祭祖了,原本说是要在南方过年的,怎么如今还差着好几天才到除夕,他怎么就回来了?

    两人连忙去客厅见蒋经,却见对方满面急切,一看到他们便站起身道:“千山,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四皇子那里,你……你能不能过去一趟,堂哥落进他手中一个多月了,如今生死不知,我……我实在是担心死了。”

    沈千山和宁纤碧忍不住就是身子一僵,蒋经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两人和周鑫已经翻脸,正要再说,就听沈千山苦笑道:“表哥,我和四皇兄……哦,如今已经不大往来了。”

    “啊?”

    蒋经怔住,沈千山这时却又有些疑惑起来,看着他轻声道:“不过表哥为什么不去求四皇子呢?他对你的请托……唔,应该还是会答应的吧。是了,你这个堂哥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落到四皇子手中?”

    蒋经面上闪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于是沈千山也就心知肚明:表哥这是了解四皇子的心意了。

    果然,直接跳过沈千山之前的那个问题不答,蒋经只是粗略说了下蒋诤落入周鑫魔爪的事。

    当日蒋诤那个小童看见主子被抓走,本是要去找蒋经求救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家主子是干什么来了?貌似不是准备干啥好事儿吧?向堂公子求救,有这个脸吗?因此那小童就含悲忍泪连滚带爬回了江南,奈何蒋诤父母双亡,纵然有几个亲戚,本就是凉薄之人,此时一听说那狠毒的惹祸精是惹上了四皇子,谁还敢去送死?

    小童四处求告无门,恰好蒋经和蒋姨妈以及齐芷兰便回了江南,因为心里一直存着疑虑,因此访了几家亲戚,还没见到蒋诤跳出来惹事后,蒋经便去了蒋诤的住处,没见着堂哥,却只看到愁云惨雾蹲在门口如一只哈巴狗的小童,因连忙问了经过,这才知道前因后果,带着家人就急匆匆回来了。偏偏这时他已经知道周鑫心思,这可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哥俩好的相处。这让蒋经根本不好意思登周鑫家的大门,倒也不是不敢,只是这份无法回应的感情让蒋经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的就想逃避。

    而沈千山和宁纤碧听了这蒋诤被抓走的过程之后,也是目瞪口呆,好半晌,宁纤碧才喃喃道:“表哥,那个……我能说你那堂哥落到今日下场是咎由自取吗?”

    蒋经脸一红,显然也知道蒋诤那是什么德性,宁纤碧说对方咎由自取,其实……好像……大概……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

    “表哥放心好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照你这种说法,你那堂哥是个标准的祸害,定然不会有事的。”宁纤碧实在不明白,这蒋诤真是恶毒到一定境界了,在蒋经婚礼上假装报丧,对这样一个人,蒋经怎么还会为他担心?这也太圣父了吧?

    “妹妹……”蒋经眼看宁纤碧这是撒手不管的态度,便有些着急了,虽然蒋诤是祸害没错,但比起那些虚伪恶毒的亲人们,总算这一个还算是真小人,两人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

    “表哥,这事儿……确实没办法管……”沈千山也叹了口气,不等说完,忽听门外长福的声音响起道:“爷,皇上派人过来宣口谕,让您即刻进宫觐见。”

    没来由的,宁纤碧心中猛然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她站起身看着丈夫,却见沈千山已经答应了一声“好。”然后便进屋换衣服去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这么快的。

    宁纤碧眼睁睁看着沈千山匆匆出门,她奔到门边,目注着那人影渐行渐远,终至消失,心中只觉似是有一把刀子剜着,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只说那一场灭顶之灾不可能会来的这么快,这眼看就要过年了,皇上的意图也很可能并非真的要处置沈家,若是真要以这个方法来钓出六皇子的势力和野心,那,怎么也该让人过了这个年吧?

    “表妹怎么了?”

    蒋经走过来,他看见宁纤碧脸色苍白,不由有些疑惑,因此关切问了一句。

    宁纤碧镇定了下心神,回头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表哥,等千山回来,我让他去帮忙打听打听你那堂哥的事吧,只要人平安,在哪里都好。”

    蒋经点点头,他不是笨蛋,这会儿仔细一想,想到周鑫在自己和齐芷兰这段感情中的一些表现,心里也明白对方其实是搞过破坏的。而沈千山和周鑫那是多好的感情,如今听话里意思竟然是反目成仇了,只怕这八成都是因为自己的事,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一念及此,心中愧疚更甚,因便道:“妹妹不用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我也在外面打听打听,实在不成,便去四皇子府上问问,从前又不是没去过,这也没什么。”

    宁纤碧点点头,蒋经这里就告辞了。剩下她一个人在房中,只觉坐立不安,无论怎么安慰自己也没用。于是索性换了衣裳,又往大长公主这里而来。

    “怎么又过来了?莫非是知道今儿中午有鹿肉,所以跑过来蹭吃的了?”

    这会儿大长公主屋里的牌局还没散,王妃薛夫人和大房里两三个女孩儿也都在,白采芝许是办完了事,所以也赶过来凑热闹,此时宁纤碧这一到,府里这些女眷竟是差不多齐了,只差着沈千城沈千越两人的媳妇儿。

第三百五十六章:不怀好意

    大长公主胡了牌,就将手里的小牌放下,呵呵笑道:“今儿怎么人聚得这样齐,我记得我也没下帖子请你们过来吃鹿肉吧?”

    这当然是个笑话,之前狩猎那一次的山珍野味如今还没吃完呢,谁还把什么鹿肉放在眼中。不过既然大长公主说了这样话,众人当然要凑趣儿,白采芝这时候是不肯往前凑的,显得特别谨守礼数和身份,因此薛夫人便笑道:“老太太,难得今儿这么热闹,便赏我们点脸面,就在这里用了饭吧。”

    大长公主笑道:“越说越上来,不但是惦记着鹿肉,更连我老婆子的午饭都瞄着了,好长耳朵,怎么便知道我今天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好菜?”

    王妃也笑着说了几句,说的大长公主越发高兴,忽觉身旁宁纤碧一直没有声音,竟不似往日那般,大长公主便转头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哦,没什么。”宁纤碧回过神,看着大长公主勉强一笑:“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都是这样儿,想是冬日里人容易困乏……”

    不等说完,便听大长公主道:“可是胡说,有数的,春困秋乏,什么时候儿冬天也容易困乏了?冬天人最容易清醒的,我怕晚上睡不着,从来大冬天连午觉都不睡。”

    话音落,一旁的白采芝便假装关心道:“姐姐,不会是身子有什么动静了吧?”

    宁纤碧淡淡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不是,妹妹多心了。”

    “这怎么能说是多心呢?”白采芝笑得灿烂如花,真好像是一派欣喜似的,一面道:“爷对姐姐的好谁不知道?论理这么长时间,可早该有动静了,我一直暗自替姐姐着急,只是怕让您上火,不敢说,要不然,还是找大夫来看看,这若是真有了动静不自知,可不就耽搁了?”

    这一番话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哪里还听不出味道?不过两人抱孙子心切,再想想刚才宁纤碧说这两日都没什么精神,因此大长公主也顾不上和白采芝计较,转头对宁纤碧道:“这话没错,没有也没什么,但若是有了,自己还不知道,可真容易耽搁的。”

    “老祖宗,真的没有。”宁纤碧哭笑不得,红着脸道:“月事这两天就该到了,若是不到,再找大夫吧。”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媳妇在帘外道:“姨娘,给香药姑娘诊病的大夫要走了,诊金……”

    白采芝微微皱了眉头,站起身走出去,对那媳妇低叱道:“你是第一天做事吗?这是什么地方,就跑过来聒噪?”

    那媳妇缩了下脖子,她刚刚也问过门外的丫头们,知道大长公主慈善,若是有事儿,是可以在这里禀报的,因此才大着胆子站在门外,听了半日,恰好就说到宁纤碧的身子上,这媳妇自以为瞅准了个机会,若是在此刻把事儿报出来,让姨娘顺便儿将大夫叫过来给奶奶诊一下,动静自然是没有的,只怕倒是能恶心奶奶一下,姨娘岂不开心?

    谁知却受了这样一场训斥,真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这媳妇垂头丧气,嗫嚅着道:“是,奴婢知错了。只是那大夫给香药姑娘开的方子里有两味药,竟是十分贵重,这一副药就要二两银子,香药姑娘不肯吃,说自己命贱,吃这样药折寿……”

    “什么折寿?有病还能不治么?慢说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两,为了她一条命,这会儿少不得也要咬牙拿出来。”白采芝叹了口气,然后又对那媳妇道:“你回去和香药说,就说我的话,让她放心吃着,又不动用公中的钱,我这些年攒下的,供她吃几幅药还是够的。”

    媳妇答应了,又由衷叹道:“姨娘真是心慈,那奴婢这就去了。”说完转身刚要走,便听白采芝叫住她,淡淡道:“将那大夫叫过来。”

    媳妇连忙点头说明白了,接着匆匆而去。这里白采芝方转回来,对宁纤碧道:“姐姐说说,那香药真真从小儿到大都是这么个性子,这两日里她吃不下饭,到昨天越发连米汤都不喝了,若不是我逼着,还撑着不肯看大夫呢,到底今天早上床都起不来,结果刚刚那不懂事儿的来回我,说药贵,二两银子一幅,香药那丫头竟不肯吃,只说怕折了自己。我就说那白二家的不是这么不懂事,这会儿跑到老祖宗这里来回事儿,原来却是牵挂着香药,唉!真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病难道是能耽搁的?和人命比,银子终究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落,便听薛夫人道:“嗯,你做的很好,不要说是个丫头,咱们家又有这个条件,就是一条猫儿狗儿,也不该随随便便的因为有病就弃了它。”

    大长公主也微微点头,显然对这样的慈善也是赞同的。白采芝心里得意,面上笑容越发灿烂,看着宁纤碧笑道:“是了,恰好那大夫还没走,香药只是个丫头,没办法劳动御医,不过找的大夫却也是京城里十分有名的,不如让他来给姐姐诊诊脉如何?”

    宁纤碧脸色便沉了几分,冷冷道:“多谢妹妹关心了,只不过若要说诊脉,我倒还真是用不着劳动大夫。”

    白采芝看着她这冷漠样子,也不恼,只拍了拍额头笑道:“是,妹妹一时间忘了,姐姐跟着三爷爷学医术,哪里用得着别人诊脉?只不过姐姐,您最近几年都专心研究药材去了,何况医者不自医,这都是有数的,就让大夫帮您看看呗,若是没什么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动静,也给王府添添喜气,也不至于耽搁了,您说是不是?”

    大长公主慢悠悠看了白采芝一眼,花白眉毛微微挑了挑,却是没说什么。这边的薛夫人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但不爽宁纤碧的惯性使然,却还是同意了白采芝这恶意十足的提议。

    宁纤碧心中的火气“蹭”一下蹿上来,她知道白采芝是在自己回来后,几次三番被压得狠了,所以今日态度才会这么强硬,恐怕也是憋得够呛。然而越是如此,她才越要打对方的脸:想拿捏我?你当我还是上一世里那个很傻很天真的二货吗?

    正要说话,却不料大长公主竟然淡淡开口道:“嗯!也好,看一看就看一看,就算是没动静,这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宫里的娘娘们,素日里隔着两三天还要请平安脉呢。芍药这身份虽比不得娘娘们,好歹也是世子夫人,千山明媒正娶回来的,将来更是要做王妃的人,这寻常也不能仗着会医术,就疏忽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就让大夫进来瞧瞧罢,就是没什么事儿,该进补也是要进补进补的。”

    这一番话同样是同意大夫来给宁纤碧看病,然而却是完全扭曲了薛夫人和白采芝的本意,愣是借着这个话将宁纤碧的身份无限拔高,只把白采芝听得牙都快咬碎了。一只手在袖子中狠狠绞着帕子,尤其是老太太那句“将来更是要做王妃的人”,这简直就是在她心头上狠狠捅了一刀,一下子就把血给捅了出来。

    大长公主都开口了,宁纤碧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她也明白这老太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力挺自己的立场,就是不管你们怎么说,也不管夫妻两个天天胶着在一起还没有儿女这是事实,老婆子就是待见芍药,谁也别想借这种事来耍心眼儿。面对这样的殷殷相护,宁纤碧拒绝的话哪里还能说出口。

    大夫很快就走了进来,此时内室中的人大多都避到了屏风后,只剩下宁纤碧和大长公主以及薛夫人唐王妃还端坐在那里,这民间的大夫,就算是什么名医,也不要去想着搞什么悬丝诊脉了,这活儿可不是一般的高难度。

    宁纤碧伸出手腕,芦花上前将两个明晃晃的翡翠如意镯子褪了下来,又在腕上垫了块丝绢。那大夫头也不敢抬,微微躬着身子走到宁纤碧面前,眼中只能看到那锦绣雍容的衣衫,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伸手放在那丝绢上,索性闭上眼睛仔细诊治起来。

    宁纤碧自家知自家事,心中倒还算平静。屏风后的白采芝却已经兴奋起来了,双手在袖子里不停扯着那条可怜绢帕,她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大长公主怎么护着宁纤碧,这一次她也要借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好好羞辱一下对方,之后更是要在薛夫人身边好好进进谗言:哼!独占夫宠三年多,肚皮竟然还没有动静,还不许丈夫亲近妾侍姨娘们,这样的妒妇,难道还要让她继续风风光光的踩着自己?妈的,就算表现的出格一点儿,这次也要豁出去,实在是憋屈的太久了。

    白采芝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越想就越兴奋,甚至连嘴角都实在是控制不住的弯起来,没办法,不是她定力不够,实在是她等这样一个机会等得太久太久了,怎能不心花怒放。

第三百五十七章:弄巧成拙

    一面想着,便忍不住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暗道搞什么?不过就是诊断有没有身孕罢了,这难道不是大夫们的基本功?好赖也是京城名医,这点功力都没有?若是喜脉,你耽搁一会儿还可以说是谨慎认真,这……这压根儿就没有影儿的事,你一句“脉象正常,没有大碍”不就完了吗?磨叽什么呢?

    白姨娘这里都急不可待了,那诊脉的大夫却丝毫没有体会到她的心情,仍是一派认真。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将诊脉的手从宁纤碧皓腕上抬起,随即站起身来。

    终于要到了终于要到了。

    白采芝紧咬着牙关,才终于控制着自己没能兴奋的喊出声来,她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只等着大夫把结论出口后,能够第一个走出去对宁纤碧在言语上进行残酷的打击。当然,虽然急切,但是走出去的步伐一定要是雍容华贵款款生姿的,想到这里,白采芝便微微昂起了头来,高耸胸脯也不自禁挺了挺,更衬出纤细腰肢盈盈一握。

    “恭喜大长公主,恭喜王妃和夫人,奶奶有喜了。”

    不愧是京城地界上的名医,即使面对着睿亲王府中身份最显赫的四名女眷,他的态度仍是一派镇静平和,目光中的笑意也隐藏的很好:亲王府啊,世子夫人有喜了,这诊金还能少得了吗?真高兴啊。

    “有……有喜了?”

    比起大夫的淡然风度,眼前四个女人却全都集体石化了,直到薛夫人茫茫然的问了一句,大长公主和王妃以及宁纤碧这才回过神来。

    “是的,奶奶有喜了。”

    大夫很肯定的给了回答。这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这几个女人的高贵身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们:有喜了,这难道是很值得疑惑的事情吗?难道不是因为有了些症状或者月事没来才找自己诊断的?这种结果,不是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吗?

    “怎么可能?”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接着白采芝涨红着面孔从屏风后冲出,什么雍容华贵款款生姿的步伐,这会儿早已经让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就像是一只发现正在孵的鸡蛋在自己出去吃了一条虫子后就丢个干净的母鸡一般冲到大夫面前,气势汹汹的又问了一句:“这……这怎么可能?你……你是哪里的大夫,这……这断定了吗?”

    大夫一听,妈的,一个身孕而已,竟然敢怀疑我是不是断定了?还说怎么可能?这……这分明是对我职业素养和尊严赤裸裸的挑衅啊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你是王府里的主子又如何?我又不是你的奴才。

    “这位夫人请慎言,如此大事,在下若不是诊的明白,如何就敢下结论?许是夫人日子还浅,这喜脉不是那般明显,但确定是喜脉无疑。”

    说到这里,大夫猛然想起宁纤碧的身份,连忙转头笑道:“是了,人人都说睿亲王府的世子夫人师承宁老先生,精通歧黄之术,在下在夫人面前,倒是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了。夫人若是也对在下的话存有疑虑,何不给自己诊治一下?当真是喜脉,若有虚言,叫我五雷轰顶。”

    宁纤碧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心想这位大夫真是个性情中人啊,多大点事儿,至于就连五雷轰顶都搬出来吗?因连忙笑着道:“先生勿怪,我这妹妹向来是这样心直口快的,并非有意冒犯先生,既然您都说了是喜脉,那定然是喜脉无疑了。多谢先生。”

    这回流冷汗的换成大夫了,心想难怪人人都说这位世子夫人跟着世子爷在边关两年半,性格颇为爽侠豪迈,当真是传言不虚。有了身孕的是你啊,寻常女人这时候早就羞怯的捂着脸避到屏风后去了吧?哪有你这样的平静自若?一句话说的,连个绊儿都不打,这也太镇定了吧?”

    “真是喜脉?”

    终于又有一个人说话了。大夫一听:怎么着?这又出来一位怀疑我医术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一边想着,就黑着脸转过头去,想看看是谁这样的可恶,结果一看,顿时没了脾气:唔,大长公主这抱孙心切啊,有点怀疑很正常嘛,我身为医者,应该体谅老人家的心情嘛。

    一念及此,大夫笑容可掬的和大长公主又保证了一遍。这一下,屋里众人总算全都回过神来。大长公主欣喜若狂就不必提了,就是薛夫人,此时也都是满面欢喜,拉着宁纤碧的手,目光却往她平坦的肚子上盯去,一面道:“怪道你说这两天困乏,原来真是喜脉,快,你不也是大夫吗?快给自己摸摸脉,要真是喜脉,这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婴儿的小衣服我才做了两件,这肚兜还没弄呢,哎呀……”

    宁纤碧一头黑线,心想婆婆啊,这是生孩子,要怀胎十月的,不是生耗子,一个月就能生下一窝。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出口,只好连忙笑着提醒道:“太太,这倒不急,先打发人送大夫出去是正经。”

    “是是是,我这一高兴,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薛夫人心里着实是欢喜啊,虽然她不喜欢宁纤碧,但这个女人现在可是怀着她的孙子,就为这个,让她把这女人先当祖宗供起来都行。因一面叫身边的心腹嬷嬷和丫头送大夫出去,一面还高声吩咐道:“别忘了给大夫赏封,要用大红封封最上等的赏银,明白吗?”

    比起薛夫人和大长公主的喜气洋洋,王妃心里可就不怎么好受了,她如今还没抱上孙子,却没料到两个儿子竟然在这方面也让沈千山那个小王八蛋给抢了先。只是心里虽然难受,面上却仍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而一旁的白采芝,却是连半丝笑容都挤不出来,整个人站在一旁,如同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霜打了的茄子也没她那么差劲儿的,这简直就是让雷轰了的鸭子,站在那儿那叫一个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大长公主和薛夫人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去看白采芝,然而她们顾不上,宁纤碧心里可是惦记着。此时听了薛夫人的话,便转头笑吟吟看着面色苍白,站在那里如同一截木头桩子似的白采芝笑道:“是了,这方面我也没经验,妹妹是管家的,倒是说一说,这给大夫的赏封银子要给多少为好呢?不知道十两够不够?”

    白采芝终于回过神来,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赶紧收拾心情,迅速融入这一众欢天喜地的角色,有恨有怒回去发泄。然而她之前的企图和渴盼实在是太迫切了,以至于这一瞬间竟然不能完美的调整过来。

    “十两银子太少,就二十两吧。”白采芝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这勉强的笑出现在她秀美无双的面孔上,简直比哭还难看,即使如此,她仍是回答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惊讶,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还能说出话来?太不可思议了。

    “二十两银子?”薛夫人撇撇嘴,显然是对这个数目不满。白采芝在一旁看见了,心中一跳,连忙强笑道:“太太,这二十两也不算少,寻常富贵人家就算是有了喜事,还没有二十两的赏封呢……”

    不等说完,便听薛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是那寻常富贵人家可比的吗?二十两,不被人笑话小家子气?虽然不是御医,好歹也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夫不是?就五十两吧,不然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白采芝被薛夫人训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虽然又羞又气,却也不得不垂首答应道:“是,到底还是太太大气,倒是妾身考虑不周了。”

    王夫人身旁的丫头和婆子这时候得了准信儿才离开,自去打赏大夫了。这里宁纤碧看向白采芝,淡然笑道:“太太也不用怪白妹妹,这事儿委实是突如其来,难怪妹妹措手不及,就有些偏差也是应该的。”

    白采芝的脸原本是苍白的,此时听见宁纤碧这一句,立刻涨成了猪肝一般,满肚子的火气却不敢撒出来。而薛夫人那是什么眼力,只看她这样的表现,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因此就有些不悦。

    她其实知道白采芝是故意借机羞辱宁纤碧的,原本也不怎么反对,要不然也不会帮腔了。但是谁能想到宁纤碧真的就这么争气,竟然真就有身孕了。虽然理解白采芝此时心中的憋屈,然而那个不待见的儿媳妇肚子里可是自己的孙子,不待见宁纤碧那不就是不待见自己的孙子吗?甚至还有可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这薛夫人哪里能允许。

    大长公主此时也乐得合不拢嘴,恰好是摆饭时分,因命人摆上饭来,一大家子人对宁纤碧嘘寒问暖,不住说这个滋补那个安胎,只把她当做猪一般的来喂,只喂得宁纤碧没等吃饱,便被面前碗里堆得山一样高的各式菜肴吓饱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抄家

    这样的受人瞩目,宁纤碧是消受不起的,白采芝想得却得不到,不得不说,造化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是弄人。

    但是没得到别人瞩目,白采芝却成了薛夫人眼中的重点看顾对象,因散了席后,命人好生送宁纤碧回去,又安排人去请太医来诊治,这里回了上房,薛夫人就对跟进来的白采芝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只是这没办法,终究是她的造化,攀也攀不来的。你且平常心一些,她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和千山亲热,这十个月呢,男人哪里忍得住?可不就是你的机会呢?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采芝连忙谢过薛夫人体谅,一面答“妾身明白”,话音未落,却听薛夫人又淡然道:“你明白就好。总之,不管怎么不喜欢你那姐姐,可她肚子里是我的孙子,你若是心中恨怒,想着使什么手段去害她,到时候就别怪我不护着你了。”

    这几句话越到最后越是森冷,只听得白采芝从脚底下突突突直冒寒气,连忙跪下道:“太太明鉴,妾身万万不敢有这样天打雷劈的想法。”

    “没有就好。”薛夫人点点头,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锐利,直盯着白采芝的脸,慢慢道:“那终归是你姐姐,这些日子你也精点心,如今这二房里是你管着家,所以,万一她有了什么闪失,我就唯你是问。”

    “太太……”

    白采芝这个委屈愤恨就别提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唯她是问?沈千山又不止她这一个女人,轻怜还占着个妾侍的名分呢,再说厨房也是对方管着的啊。

    只是一看到薛夫人冷森森的眼神,白采芝心里就打了个突突,到嘴边的分辩话语全数咽了回去,勉强陪起笑容,说了一番宁纤碧有身孕,自己虽然伤感失落,但细想想也是欢喜的话,方告辞而出。

    “太太今儿怎么对白姨娘这般严厉?叫老奴来看,姨娘虽然心思多,却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奶奶肚子里头的,那是太太和老爷的心尖尖,这种事情她怎么敢下手?”

    白采芝一出去,薛夫人身旁的陪房便陪笑替她说起话来,却听薛夫人叹了口气,摇头道:“事关重大,我也是以防万一罢了。说起来,这三年我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哪里都好,就是你刚才说的,心思太多。原本我想着这也正常,就千山那做派,哪个女孩儿甘心守活寡?人家动动心思也是应该,不过上一次如意陷害轻怜那件事,倒是让我心里也不托底,虽不信是她做出来的,但总也有一丝疑虑挥之不去,今日儿媳有了身子,这是何等大事?我可万万不容她兴起不该有的心思,去害我那宝贝孙子。”

    这陪房一怔,方明白在轻怜如意那件事中太太虽然维护了白姨娘,但心里到底还是添了疑虑。因心下暗暗自思道:姨娘虽然能干,终究不受世子爷喜欢,如今连太太心里都存了一丝疑惑,只怕这并非是什么大树,我日后倒还是别和她那般热络了。

    且说白采芝回到房中气怒欲狂,有心砸些东西出气,却又被香桐拦住,听她含泪道:“奴婢知道姨娘心里不好受。可这是非常的时候,刚刚在太太屋里,那番话姨娘也听清楚了,这万一姨娘在屋里砸东西,让人听见动静,把这事儿传了出去,太太岂不恼?姨娘日后的处境就更艰难了啊。”

    一番话让白采芝也明白过来,只是这一股气堵在心口,着实是让她憋闷的要命,一时间手脚冰凉,扶着桌子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待要说话,还不等出口,就觉着身子往后仰倒,失去意识前听见香桐惊叫出声,竟是活生生气昏了过去。

    香桐唬的魂飞魄散,忙叫了几个小丫头手忙脚乱的将白采芝抬到床上,却不敢去请大夫,又吩咐小丫头们不许把这事儿说出去,方转身又掐人中又低声喊叫的想将白采芝弄醒过来。

    这些混乱宁纤碧丝毫不知,不过却也能猜得出来。因回到房中椅子上坐下,想到自己的肚子里此时正孕育着和心爱男人的爱情结晶,那个小生命将在十个月后呱呱坠地,她自己也觉着神奇和欣喜,因摸着手腕,也给自己诊了一回脉,确实是喜脉无疑。

    海棠和山茶芦花玉儿以及蓉儿晴儿兰花等丫头都凑在这里向宁纤碧道喜。海棠就笑道:“这是怎么说的?素日里奶奶一手好医术,也不说替自己诊诊脉,闹到今儿好大一个惊喜,奴婢一开始简直不敢信。”

    宁纤碧笑道:“还说你们?我更是吓了一跳好不好?根本没想到的,这连个症状也没有啊。真是怎么说好?原本明后日月事若不来,我或许还有些心理准备,偏偏是今儿就赶上了。”

    话音未落,就听芦花也笑道:“奶奶不知道?刚刚在老太太屋里不是说这两天都懒怠动吗?”

    宁纤碧哭笑不得道:“那不是老祖宗问话吗?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怕她老人家替我担心,谁能想到竟赶上了那么正当,偏偏有人来回大夫的事儿,白姨娘又包藏祸心,结果这却是意外之喜。”

    山茶便对小丫头们笑着道:“行了行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当心闷着奶奶,都出去,看看爷什么时候回来?好赶紧进来回禀。”

    一提到沈千山,宁纤碧的喜悦心情便蒙上了一层阴影,站起身看着门外那郁郁葱葱的庭院,喃喃道:“是了,爷怎么还没回来呢?”

    海棠笑道:“这有什么值得惊讶,奶奶忘了?从前爷也是经常在宫里赐宴的……”

    话音未落,忽然就见一个媳妇慌慌张张奔进来,大声道:“奶奶,奶奶不好了,府里来了好多御林军要抄家,世子爷不知怎么得罪了皇上,说是关进了宗人府,如今连王爷都抓走了……”

    扶在门框的手猛然间就握紧了,因为太用力,以至于那形状优美却并不尖锐的指甲都在门框上留下了几道印迹。

    宁纤碧的身子一阵阵发冷,眼前也觉着有些发黑:到底……到底还是来了,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差着好几天就要过年,甚至都来不及告诉千山,我有宝宝了,我和他……有宝宝了……”

    “奶奶……奶奶……”

    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倒是那个来报信的媳妇,这会儿还保持着一丝清明,眼见宁纤碧的身子在门边摇摇欲坠,她连忙抢上前扶住了,一面含泪哭道:“奶奶您可不能有闪失啊,老太太已经晕过去了,王妃和太太也都起不来,刚刚奴婢去白姨娘院子里,看见她也还昏倒着,如今府里连个出头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奶奶您可不能倒啊……”

    “出头主持大局?”

    海棠和山茶喃喃念了一句,两人面色苍白,心里全都是绝望。身在天子脚下富贵门中,从小儿抄家圈禁的事儿就没少听说,但凡是遭了这样劫难,哪里还有什么出头之日?主持大局?家都要被抄了,还主持什么大局?有什么大局可主持的?

    但宁纤碧却因为这媳妇的几句话而迅速回过神来。

    是啊,这一世不是上一世了,自己不是带着怨恨命丧黄泉的窝囊废。自己是重生而来,和沈千山倾心相爱,如今肚子里甚至有了两人血脉的延续。抄家圈禁,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这大半年来为什么会如此忙碌?不就是在为这一天未雨绸缪吗?更何况,这一次的抄家圈禁究竟是凶是吉还不一定呢,自己不可以倒,亲王府也不能倒。公爹和千山,还有王爷,恐怕短时期内都是回不来了,自己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唯一能为他们做到的,就是让他们不要挂心家里。

    一念及此,宁纤碧迅速站直了身子,沉声对已经慌乱哭泣起来的丫头们道:“别忙着哭,咱们去看看情况……”

    不等说完,忽然就见院门外涌进二三十御林军,那带头的一个副将模样的人来到宁纤碧身旁,态度生硬道:“奉圣旨,睿亲王府结党营私,圣上震怒,将睿亲王爷削去爵位,和沈茂沈千山一起暂安排在宗人府圈禁,睿亲王府一应物事抄没封存,夫人,请即刻出去。”

    真正看到这些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御林军,所有的丫头媳妇们连哭都忘记了,一个个面色苍白身子打颤,就算是海棠和山茶,性格要沉稳大胆一些,此时也都露出恐惧惊惶模样。

    倒是宁纤碧,面上还算平静,淡然道:“多谢将军告知,请问大长公主此时在何处?‘

    那副将有些惊讶的看了宁纤碧一眼,似是不敢相信她竟能如此镇定。这种事情他经历过的虽然不多,总也有十几回,但凡是这样勋贵家族,一旦遭到抄家,不是惊慌哭叫哀求便是心死如灰行尸走肉一般,哪里有眼前女子的平静?这睿亲王府多少年都是位高权重,忽然遭灾,可说是突如其来,刚刚从前面一路过来,不知多少人昏死过去,还有声嘶力竭尖叫不信的,真是混乱的可以,却没料这偏远院落世子夫人的表现,却是出人意料。

第三百五十九章:大长公主

    当下也就不敢怠慢,沉声道:“大长公主仍在她的院中,府里各处的人全部要到那里集合,之后诸位就要搬出王府,另觅住处了。”

    宁纤碧微微一挑眉,有些诧异道:“这么快,却去哪里寻找安身之处?只怕王府在京城中买下的其他房产都要查抄吧?”

    那副将点了点头,想想又道:“虽如此,然而王府中女眷和下人都由你们自己处置,不会发卖,这已是皇上开恩了。”

    女眷和下人们不会发卖。宁纤碧呼出一口气,皇上此举,固然是可以看做对睿亲王府的最后一点仁慈,却也再一次印证了她的猜测:果然,这抄家灭族是有蹊跷在里面吧?

    “好,多谢将军。”

    宁纤碧没有再说,忽听海棠哭道:“军爷,王府被抄,可我们奶奶当日嫁进王府之后,她的嫁妆不是王府的东西啊,军爷开恩,让我们拿些回去吧,不然这么多老的小的,可怎么办?”

    副将摇了摇头,宁纤碧这时候心里却已经做好了打算,听见海棠的话,便叹气道:“罢了海棠,不必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是王府的人了,何况嫁妆?走,咱们去老太太院里。”

    一屋子丫头婆子跟着宁纤碧出去,一路上都是低声议论哭泣。宁纤碧也没有禁管呵斥,如果她的猜测成真,那众人当下的表现便正符合了皇上的心思,这个秘密是决不能拆穿的,哪怕是对大长公主和薛夫人王妃等人,也决不能说出来,不然一旦被有心人寻出蛛丝马迹,让皇上的计划落空,到那时,睿亲王府只怕就真是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众人脚步匆匆,走了大约一刻钟,便来到大长公主院中,彼时王妃和两个儿媳还有薛夫人等都在院中站着,压抑着的哭泣声随风传到院子里每一个角落,素日里风华高贵的王妃和薛夫人,此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王妃一面哭一面抱怨,薛夫人却是木木呆呆的只是流泪祷告。

    除了白采芝之外,其他人倒都齐了,宁纤碧来得最晚,只因为凝碧院离这里是最远的。此时一到,轻怜便从人群里扑出来,抓着她的胳膊哭道:“奶奶……这……这怎么办?王妃娘娘如此,太太也是如此,老太太在屋里还没醒,这……这天塌了,可怎么办?”

    “不慌。天塌了,日子也得过。”

    宁纤碧叹了口气,抓住轻怜的手:“轻怜,如今没人能做咱们的救命稻草,只能靠自己了。好在刚刚已经打听清楚,皇上开恩,虽然抄家,但是女眷和下人们并不发卖。只是王府几百下人,此时却是不能都留下,等一下白姨娘来了,让她挑些稳重能干的留下,剩下人便都打发了吧。我先进去看看老太太的情况。”

    听见宁纤碧的话,手足无措的轻怜瞬间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重重点了点头。这里宁纤碧便进了屋,只见大长公主已经醒了,且并不在床上,她整个人已是穿戴整齐,木然看着门外,手里拄着的龙头拐杖顿在地上。

    “老祖宗。”

    宁纤碧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接着身后也响起两声惊叫,却是王妃和薛夫人见她进来了,这才想起进来探望大长公主,一进门,也是被老太太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吓了一跳。

    “五十年前,我还没嫁进这王府,那时这里是同国公府,老公爷战功赫赫,在战场上甚至有过一次救驾的功劳。那时这同国公府便是京城有名的勋贵和望族,声名显赫富贵之极,丝毫不比寻常王府差。”

    意外的,大长公主看见睿亲王妃和薛夫人以及宁纤碧进来,不但没有说起现如今的情况,反而回忆起了从前,只让几人一头雾水,却又不敢打断,老太太还从没这样咬金嚼铁般的说过话呢。

    “后来我嫁进这府中,这么多年了,从国公府到王府,再到亲王府。人常说得势得势,恐怕这也便是得势到极点了。何况我女儿又做了皇后,这王府的声势,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丝毫不为过。”

    “老太太……”

    宁纤碧有些意识到大长公主要说什么了,不由得眼眶泛泪,她心中难过,真恨不得现在就告诉老人家可能的真相,可是又不敢说出来。

    幸亏大长公主也没让她为难,似是没有听到她那句话,仍是沉声一字一字道:“我原本想着,这可过了,太过头了,蔚儿是个闲散王爷,倒也罢了。偏偏茂儿和千山有出息,又得皇上重用,朝堂上,军方中的风头一时无二,我一直都在担心,自古以来有这般熏天声势的人家,有哪个能落得了好儿啊?总算茂儿和千山为人不张扬,就算得势,也是小心谨慎,我的外孙子又是太子,想来只要咱们府的人不太过分,将来总不至于就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王妃和薛夫人静静听着,心下都是一片悲凉,便是刚刚还在埋怨咒骂沈茂和沈千山的唐王妃,此时都不禁落泪。

    忽听大长公主话锋一转,龙头拐杖在地上使劲儿顿了顿,怒气勃发道:“可是如今呢?都说祸福旦夕之间,可总也该给人个防备,茂儿和千山一如既往不张扬,如今又能犯下什么错儿?睿亲王府也从不是仗势横行霸道的,凭什么说抄家就抄了?皇帝就算忌讳,难道就不能留点余地?看他们势力大了,不放心,撸了官职就是,这会儿却怎么忽然的就要圈禁,就要抄家?我不服,我老婆子这么大岁数了,没几年活头儿。一死百了,我走了,这王府怎么样我都管不着。但我但凡在这里一日,就谁也别想把亲王府给抄了,我九泉之下还要去见公爹婆婆,还要去见丈夫,我不能带着这样的消息去见他们。”

    说到后面两句话,老太太的声音蓦然转厉,这一次,连王妃和薛夫人也知道老人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不由得都是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哭着劝道:“老祖宗,您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王府出事也就罢了,您可不能有事儿啊。俗语说,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等说完,便听大长公主惨笑道:“说的不错,所以你们听话,好好儿的活着,然后哪怕就是耕田纺织,平淡度过余生就罢了,也不要这样的富贵极权,却是惶惶不可终日。至于我老婆子,呵呵呵,我都多大岁数了?就是烧柴,也是烧到尽头了,我今儿就在这里,看看谁敢进我的屋子一步。若要强行抄家,大不了就让我这老太婆血溅当场便是,反正我那皇帝侄儿狠心,就算我一头碰死了,他也决不会有一丝一豪的怜悯。”

    此时屋外院中已经静悄悄的,宁纤碧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正想出去看看,便听大长公主又高声道:“可是抄家的人来了?正好,你们进来抄吧,敢动这房里一针一线,我老婆子便死在你们面前,就把我刚刚的话回禀给皇帝听。”一边说着,龙头拐杖一边不停在地上顿着,显然悲痛突如其来的悲痛中,这老太太的怒火和血气已经被激发到了顶点。

    宁纤碧这才明白为什么院中的声音会静下来,显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抄家的御林军终于到这里了。只不过听见大长公主这番话,他们还敢进来吗?

    门外的御林军首领确实坐蜡了,泪流满面的在心里嚎着:妈的这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到我头上了?这是谁?大长公主啊,皇帝的亲姑姑。太后的小姑子。妈的真要是在我面前一头碰死了,就算皇帝真是冷血冷酷不心疼,那为了做样子,也得把我头砍了啊。可是不抄家这也不行啊,一顶办事不利尸位素餐的大帽子扣下来,我也讨不了好,唔,好像降职丢官总比丢了性命强是吧?

    这首领都已经心生退意了,忽然就听里面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道:“老祖宗不必这样悲伤愤怒,皇上是有道明君,一时间就算忌讳咱们,但是日子长了,也未必就不念爷和老爷的好儿。到那时,焉知咱们亲王府就没有机会东山再起?好,就算咱们树倒了,倒了就倒了。老祖宗刚刚不是还说,宁可耕田纺织平淡度日,也不要这惶惶不安的富贵极权吗?那咱们便寻个地方,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每日里为吃穿奔波来回。有王妃……大伯娘和婆婆还有孙媳妇孝敬老太太,一家人和乐融融,岂不好?再等上几年,王……大伯父和老爷还有我们爷又没犯过事儿,只怕也就放出来了,老太太总要好好儿活着,等着让他们重新孝敬您,到那时,儿孙绕膝,享够了天伦之乐,活到八九十岁,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能见祖宗们。虽说亲王府没了,可是人都还在,都还挺好,这比起那些往往抄家灭族,甚至一朝落魄便没有好死的世家望族,已经是强多了不是吗?平淡度日,也没什么不好的。老祖宗,千万别因为生气伤心就钻在牛角尖里,算孙媳求您了。”

第三百六十章:论亲王府的倒掉

    宁纤碧这话一出口,大长公主那因为决心玉石俱焚而显得无比坚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丝哀戚之容,她的眼睛从面前王妃和薛夫人以及宁纤碧的脸上慢慢看过去,缓缓摇着头,悲凉道:“傻孩子,哪有那般容易啊?难道你不知?皇帝……皇帝要咱们马上搬出去。你道从前那些败落了的家族为什么后人都慢慢消磨了?这富贵乡里熏出来的骨头,哪里过得了平凡日子?你们都是富贵门出身,从小儿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出去了要怎么过活?挣扎一番,不知多久才能找到一条活路,带着我这老婆子,帮不上你们,却只能添麻烦……”

    “老祖宗别这么说,就算是富贵乡里出身,骨头不硬,但是有手有脚,不信就过不了日子。当日孙媳在边关,风刀霜剑缺吃少穿的,比平常百姓不知苦多少倍,孙媳还不是和爷都撑过来了?爷是堂堂七尺男儿,吃苦享福对他来说都是寻常之事。老祖宗若是放心,就请把这些事都交给孙媳,让孙媳来打理,孙媳必定不会让一大家子流落街头,如何?”

    “不流落街头,难道去投靠你们的娘家吗?”大长公主喃喃说着,慢慢流下泪来,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们的娘家未必就是势利的,只是又何必给人添麻烦?倒要他们左右为难。”

    宁纤碧连忙道:“孙媳知道老祖宗的心气,咱们不寄人篱下,孙媳自有安排,求老祖宗听孙媳一句话,慢慢保养身子,好图日后和大伯父,老爷还有爷相见。退一万步来说,咱们家这个声势,大伯父和公爹还有千山未必没料到今日,他们这会儿在宗人府,只怕也是记挂着家里的,若咱们都安好,他们就算是圈禁,总算也能放下心来。可若是老祖宗有了什么闪失,您想想他们得了信儿该有多么悲痛愧疚?人在精神不济的时候儿就愿意得病,骤然遭难,若再是得了老祖宗不测的信儿,老祖宗,您难道是想要大伯父和公爹还有千山的性命吗?”

    一番话就连大长公主也不由得动容了,想一想也是,这一次抄家,皇帝明显还是留了一点儿余地,也仅仅削了沈蔚的爵位和罢了沈茂沈千山的官职,老太太一生精明,自然了解儿孙们的性情,虽被圈禁,但他们还真未必就会痛苦到崩溃,可这时候万一自己撒手去了,他们几个心里该多痛苦?想到此处,大长公主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时唐王妃(唔,现在已经是寻常的唐氏了,不过为了方便,后文还是用这个称呼吧,反正迟早还会恢复。)还有薛氏,一起上前劝说安慰大长公主,最后老太太一声长叹,潸然泪下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样的塌天之祸灭顶之灾就会降临到我们头上?苍天在上,到底我们家做错了什么?您……您要这样惩罚我们……”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宁纤碧心想这和苍天还真没半点关系,一切都是出自您那个皇帝侄子的谋划。不过这时候当然不敢说出来,眼见大长公主松了口,便连忙趁热打铁道:“老太太,事情已经这样,也唯有面对。咱们先离开府里再安排,这会儿却是不要拦着御林军了,他们也不过是奉旨办差,何必为难?为难了也没用……”

    门外的御林军首领听见这话,真是暖心窝啊,听听听听,多好的女子,能在这个时候儿还替他们着想。本来嘛,他们这群倒霉蛋儿就是奉旨办差的,要是平常府里,或许还敢夹带一点半点东西,总算不白跑一趟。可是这是哪里?是睿亲王府啊,临走时候皇帝沉着脸下令不许动这里的一草一木,他要留着有大用处的,这……这真是半点儿好处都捞不着,刚刚还差点儿让大长公主给吓尿了裤子。

    这御林军首领一边想着,就见大长公主终于在两个儿媳和宁纤碧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然后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高昂着头慢慢走下台阶。

    呼……首领长长舒出一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正要命手下们封门,忽然就听一阵尖叫哭声自院门外传来:“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御林军来抄家了,老祖宗……”

    随着这阵哭喊,白采芝从院门外飞跑进来,一向注重仪态得她这会儿就像是个市井妇人一般,头发甚至都有些微微的散乱,那张明艳照人的面孔上,全是惊惶和愤怒。

    宁纤碧站在大长公主身旁,冷冷看她飞跑着接近,神志不由的有些恍惚起来,暗道上一世里,抄家的时候正赶上我已经死了,莫非从此刻起,白采芝的所作所为便是上一世里的延续吗?是上天特特来补偿我:上一世看不到她的好戏,所以这一世补上?

    一面想着,白采芝已经来到大长公主身边,涕泪横流道:“老祖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妾身听说爷激怒了皇上,这会儿和老爷都被圈禁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就是像你听到看到的那样,千山触怒了皇帝,他和你公爹还有你大伯父一起被圈禁了。如今御林军要来抄咱们的家,而且立刻就要搬出这里,呵呵,我说的也不对,搬出去总还可以带点东西走,咱们是什么都不能带,根本就是被赶出去。”

    白采芝面色煞白,一个苗条的身子也忍不住摇摇欲坠。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不过是昏迷了一会儿,怎么这醒来后就变天了呢?不,不是变天,这根本就是天塌地陷,她原本还想着隐忍以图日后风光,结果现在又如何?

    “老祖宗,皇上怎么会突然就这样……就这样来罚咱们?这里定然是有误会的。老祖宗您快进宫去见皇上,您是他的姑姑不是吗?”白采芝直到此刻,也不肯相信这轰轰烈烈的睿亲王府会这么容易就垮掉了,她想当然的就认为这当中一定是有误会,只要误会解开,天就会晴,她依然是世子爷的姨娘,是这王府二房里众星拱月的当家人。

    “糊涂。”

    这一次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却是薛夫人开口了,她怒目瞪着白采芝,沉声道:“这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千山和老爷还有大伯都被圈禁,你还抱什么幻想?还不快帮着你姐姐还有你两位嫂子整理下人手,咱们这就要离开王府了。”

    说到此处,只觉心中一痛,眼泪刷一下又流下来。不过比起之前的惊慌失措,脑海中一片空白,连要怎么做都不知道,薛夫人现在显然是因为刚刚宁纤碧的影响,总算心里还有了一点章法计算,不是那样手足无措了。

    白采芝怔怔看着这一向疼爱她,被她当做对付宁纤碧的利器的婆婆,似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愣一愣神,她便又急急道:“太太,事情未到最后,咱们怎能轻易就放弃了呢?老祖宗和太后娘娘亲厚,就是皇后娘娘,也是老祖宗的女儿,让她进宫去求求……”

    “闭嘴。”

    这一次薛夫人干脆就是怒斥了,她瞪着白采芝,冷冷道:“你身子弱,下去歇息吧,一切都有你姐姐安排,不用你了。”笑话,进宫去求皇后和太后?皇上会这样雷霆万钧的对付他们亲王府,怎么还会留给他们翻盘的余地?进宫去见太后能有什么用处?不过自取其辱罢了。皇后又如何?皇上这样对付沈家,那便该是对皇后没了半点的夫妻情分,原本她就是个不受宠的。可笑自己之前还因为太子的事而存了敬而远之,免得受牵连的念头。现在才明白过来:沈家和皇后太子一脉,根本就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个遭殃,另一个都得跟着倒霉。

    茫然之后,在此时绝境中,薛夫人的头脑倒是彻底清醒起来,甚至因为对皇帝的愤恨,她把进宫去恳求太后都视为自取其辱了,也不管对方平日里多么慈善祥和,如今就一门心思的认定皇帝此举定是征得了太后的同意,不然这抄家圈禁哪有可能这么快这么坚定?

    “太太……”白采芝还要哀求,但是看到对方冷沉沉的面色,她便知道事已至此,求恳也没有用了。因瘪着嘴站到一边,却也不去在乎刚刚薛夫人将所有权力交给了宁纤碧。她想要的是掌家之权,让所有人对她前簇后拥趋之若鹜的,这种覆巢之下的烂摊子,此时她可没什么精神收拾。既然那个女人爱出头,尽管让她出头好了。

    薛夫人叹了口气,只从白采芝的表情中,她心里如何还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打算的,因不由得就有些怨怼,暗道怎么回事?素日里我那般倚重她,怎么到头来却如此不堪。

    不过转念一想,又轻易便原谅了,暗道也是,别说她小孩子家家的,就是我,经历了半辈子,刚听到这事不也是昏了过去,手脚冰凉连走路都不会了吗?这会儿惊慌之下,有这种反应也实在是正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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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手回春介绍:
穿越的宁纤碧为了好好活下去,入乡随俗藏起金手指,却只换来宠妾灭妻的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她再无顾忌。这一世的她要活个痛快淋漓,不怕反常为妖不怕风光无限。亦无心报仇,她只要幸福的活着,冷笑看那家人跌落云端就好。 谁料世事无常?这一世里,杀千刀的渣男一往情深的对象竟然变成了她,且一心钟情九死无悔。 请你圆润的滚开好么?谁特么稀罕你少年英雄位高权重皇亲国戚情深如海?可……可是赐婚要肿么破? 真是要了亲命了。药手回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手回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手回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