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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白     药手回春txt下载     药手回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建议

    虽然文官们对这秋闱射猎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但好歹也是一年来难得的休憩时间,出去京郊玩个三五天,当游山逛水了也不错。武将们可以射猎,他们文官也可以赛诗嘛。就不信皇上会眼睁睁看着武官们吃打来的猎物,怎么着还不分几只到手?

    而武将们则对皇帝的这个提议十分兴奋欣喜,当下沈千山便兴冲冲回去告诉宁纤碧道:“皇上要秋闱射猎,这一次可以带着女眷,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宁纤碧也是刚从药坊回来,郑黎收留的那些孤儿足有十几个,此时进了药坊,个个手脚勤快,也不多言多语,实在是一股生力军般的好帮手,因她心中也兴奋,暗道再把叶丽娘调到药坊里,此后那些需要保密的制药程序就让她来做便可,自己也能分分心在这府里,不会任由白采芝一人独大了。

    谁料想这计划没有变化快,她还想趁这两天好好熟悉一下府里的人事财务呢,沈千山便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如此一来,宁纤碧自然也十分兴奋,来古代这么久,她还没出去打过猎呢。在边疆那会儿,沈千山倒是出去射猎过几次,然而那是什么地方?危机四伏的战场啊,她又忙着做药,到底也没机会出去见识见识,如今终于又有了这样一次机会,她可不想放过。

    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高兴,又互相提醒着那一天要带什么东西,忽见山茶走进来,对宁纤碧道:“才刚给太太送药膳,听翠云姐姐说,太太的咳嗽又厉害了,我悄悄问她,才知道太太不喜欢那川贝枇杷膏的味道,说什么也不肯吃。”

    宁纤碧皱了皱眉头,叹气道:“究竟是嫌弃川贝枇杷膏的味道?还是嫌弃我这个给她送药的人呢?唉!为了和我赌气,赔上自己的身体,值不值得啊。”

    沈千山也在旁边沉声道:“母亲的咳嗽还没好吗?怎么昨晚我去问安,她说大好了?”

    宁纤碧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也太粗心了,太太还不是怕你担心,所以不肯和你说实话,没好呢,若是再不用药,只怕会越来越厉害。”

    山茶似是无意道:“奶奶也不用太担心,白姨娘这会儿正在那里侍奉呢,说是太太每年春秋,总要闹几天咳嗽的,这是节气关系。”

    沈千山又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白采芝极会笼络母亲,然而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薛夫人就是看不顺眼宁纤碧,只听白采芝哄骗呢?因此想了想,他便站起身道:“罢了,我亲自去一趟,看看母亲怎么样,顺便劝她把药用了。”

    宁纤碧忙起身道:“你等一下。”说完走进内室,不一会儿提了一篮橙子走出来,对沈千山道:“太太若是不喜欢吃药,你就用这橙子配上点盐,给她蒸着吃,这治咳嗽也是极灵验的。”说完便告诉了沈千山如何将橙子削去一小半,如何放盐,蒸多长时间,待一一嘱咐完了,方又道:“太太不喜欢见我,我便不过去讨她的嫌了,免得让她心情不好,反而加重了病情,你只说是从我这里得的方儿,这橙子也是今日下朝后特地去街市上买的。”

    沈千山提着那一篮子橙子,只觉着沉甸甸的,沉默看了几眼,方叹气道:“这都是上好的橙子,必然是京城顺风斋的,除了贡品,也只有他们来往的船只方便,能从南方得这样新鲜的。难为你有这份孝心,我这做儿子的都比不上。若是太太知道,必定欣慰的。”

    “别,这会儿千万别告诉她。”宁纤碧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入为主的印象很难改过来,就如同从前我对你,不也是不假辞色吗?然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太太虽然不喜欢我,对我却也算厚道。这会儿何必去表孝心?反而更让她反感,我只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一天便是了。”

    “阿碧。”沈千山握了妻子的手,只觉心里满满都是感动,他自然知道宁纤碧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婆婆如此蛮不讲理的讨厌她,她却是半点不在意,说到底,这份隐忍还不是为了自己?因心下感慨,嘴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宁纤碧推他快去,这才出门往薛夫人的屋里来。

    薛夫人此时正半躺在床上,白采芝坐在她床前,一边剥着个桔子一边细声细语的劝:“姐姐别的不说,她做药的本事还是很为人称道的,太太也不该因为厌恶她,就赌气不吃她的药,这也不值得啊。”

    薛夫人哼了一声,刚说一句:“并不是因为厌恶她所以拿自己身体赌气。”便听外面丫头笑说道:“世子爷来了。”

    薛夫人听说儿子来了,十分欢喜,白采芝眼中也露出一抹亮亮神采,连忙站起身,见沈千山走进来,她就福身道:“爷过来了。”

    沈千山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不喜欢,也知道她是笼络母亲,然而对方留在这里侍奉是不争的事实,因便淡淡说了句:“这两日你辛苦了。”

    “这是妾身的分内之事。”白采芝笑的那叫一个明媚欣慰,一面替沈千山搬椅子,一面还轻声道:“姐姐事情忙,不得闲来这里,妾身这做妹妹的,自然该替她多来几趟,就是太太不喜欢吃药,姐姐送的川贝枇杷膏,太太只吃了一回,就不肯再吃,这咳嗽……”

    说到这里,便听薛夫人咳嗽了一声,她此时正面对沈千山背对薛夫人,因便调皮的眨眨眼,轻声做个口型,无声说道:不让我告诉爷呢,爷快好好儿劝劝吧。

    这女子只论容貌,的确是出色的很,若是在别人家,只怕也能得丈夫疼宠,只可惜,她却偏偏要来亲王府,明知道我心里除了阿碧再没有别人,还要来,结果白白耽误了自己。

    沈千山叹口气,心中虽厌恶白采芝,却也替她唏嘘了一回,然后方将那橙子递上去,笑着对薛夫人道:“这是儿子在顺风斋买的橙子,从阿碧那里问的方儿,不用母亲吃药,吃这个便能治咳嗽的。”

    薛夫人一看见那橙子,眉眼间便添了笑意,接过看了看,叹气道:“还是我的儿疼我,你爹天天从顺风斋那里过,也没见他想着给我买这个,到底是自己生养的贴心啊。”

    沈千山哭笑不得道:“母亲,你素日又没说特别喜欢吃这个,爹爹又不知道这是治病的方儿,怎么会想起去买这个?”说完对薛夫人身旁的丫头道:“去拿个碗,把这橙子削去一小半,下面用筷子捅几个孔,洒上细盐末儿,把那一小半盖上去,上锅蒸一刻钟,拿出来给太太用了。”

    白采芝不等那丫头伸出手,便忙接过橙子道:“还是妾身亲自去吧。”说完袅袅离开。

    这里薛夫人看着她的背影,便对沈千山道:“看看看看,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摊上你这么一个木头丈夫,你也不好专宠那个太厉害了吧?放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你房里,难道要人家守活寡?”

    沈千山淡淡一笑道:“母亲若怜惜她们,倒也好办,不如都打发了出去吧,趁着青春年华,再给她们找一个好人家……”

    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凌厉起来的眼神,听她厉声道:“你胡说什么?你的女人怎能……怎能让别人……哼!趁着青春年华?你倒是好心,可她们都是你的人,就算找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你……儿啊,你怎能说出这般没良心的话?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媳妇撺掇的……”

    “母亲。”

    沈千山一皱眉头,正色道:“你为什么总觉着阿碧不好?便是因为这些猜测?实话告诉母亲,阿碧并没有说过这种话,这都是儿子心中的想法。母亲也知道,我是从明白情爱那时起,便对阿碧情有独钟的,珠香为什么被撵出去,您心里难道不清楚?不过是后来阴差阳错的,偏偏又有了这么三个人,这却是儿子辜负了她们。然而如意轻怜之前乃是歌妓,再怎么有容貌才情,也不过是被卖来卖去,若是能给她们一份稳定的日子,哪怕不是那么富贵,对她们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儿吧?大宅门里那些阴私冷血的明争暗斗,摊上真正狠毒的主母,以她们的身份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至于白姨娘,当日我也曾力劝她不要陪嫁过来,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母亲又喜欢……”

    不等说完,便见薛夫人一挥手,冷冷道:“你既是知道我喜欢,这就行了。我也实话和你说,这家里还轮不到你和你媳妇当家做主,只要我还有这一口气,你房里的人便一个都不能出去。我本还想着她们不合你的心意,再给你添两个,你却来了这一套。罢了罢了,我不给你添,然而你素日也不要独宠某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将她们撵走,便一根绳子勒死了我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难题

    这话却是说的重了,连沈千山都受不住,连忙跪下道:“母亲何苦说这样的话来折杀儿子?儿子真心是为了她们好,若是从前,以儿子这性格,也顾虑不到她们去,不过是因为阿碧,儿子如今也会替别人着想,难道这不好?母亲……”

    “不用再说,你什么都不用再说。”薛夫人气得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然后摇头道:“你是什么身份?身边一个女人,让人看着便不像话了。你走吧,还是那句话,你要从一而终,错非我断了这口气,不然的话,就别做梦。还有,从今日起,你每个月抽出几天时间,或五天或七天,你给我往各个院子里住一夜,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拿你媳妇撒气,这些日子也是我不理事,倒是纵容的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母亲,实在不关阿碧的事,就是儿子心里的想法,你何苦拿她来逼迫我?”

    沈千山又惊又怒,没料到今日本来是想和母亲好好说道说道,最后竟让宁纤碧受了连累,这且不说,只每个月要去别的房里五日七日,这哪里能忍受得了?因此抻着脖子便据理力争起来。

    薛夫人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看母亲咳得脸红脖子粗,甚至都带了喘,最后终究是沈千山无奈,阴沉着脸,木木的向薛夫人说了一句:“儿子告辞”,便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恰恰遇到白采芝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盖碗进来,看见他要走,便惊讶道:“爷,橙子弄好了,您不看着太太吃……”不等说完,就见沈千山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竟是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这是怎么了?”白采芝心里这个委屈啊,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啊。忽听薛夫人在屋里一边咳嗽一边喊自己,她连忙走进去,委委屈屈道:“太太,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爷?怎么这会儿就走了?”

    薛夫人虽是咳得厉害,面上却全都是笑容,忙拉了白采芝的手笑道:“不怕不怕,他怎么说也是我养的,就再不高兴,难道还能翻了天去?你听我和你说,好不容易替你们几个争取了这机会,到时候必定要好好妆扮妆扮,笼络笼络千山,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心意。”

    “太太说什么?”

    白采芝又是惊讶又是迷惑,待听薛夫人说完刚刚对沈千山下的命令,她不由得整张脸都激动的发红了,太过兴奋之下,心中竟没了任何言语,只有“苦尽甘来枯树逢春”之类的四字成语不住在脑海中回荡着。

    终于,我也有拨云见日的这一天了。

    激动过后,白采芝回复了正常面色,一面用细长白皙如春葱的手指轻轻掠了掠额边的发,假装含羞带怯的对薛夫人道:“妾身谢太太的顾念之恩,太太对妾身,便如妾身的亲生母亲一般,当日妾身真真是没料到,来了这府里,原以为能照顾妾身一二的姐姐竟是全顾不上提携我,幸亏有太太,不然妾身真是不敢想象如今会怎么样了……”不等说完,珠泪已是潸潸而下。

    薛夫人连忙安慰了一番,看着白采芝这梨花带雨般的模样,满意笑道:“说起来,你和如意轻怜的容貌才情,实在胜那女人百倍,千山那傻小子镇日里只知道学文习武,哪里真正享受过女人的温柔?这一次你们好好儿利用机会,别害羞也别怕,使出一些手段,能把男人留在你们屋里才是本事。论理我这话不该说在你面前,只你素日是个老实懂礼数的忠厚孩子,不和你说一说,就怕你到时还谨守着什么礼数规矩,放不开,可不是又把千山推回去了呢?”

    白采芝面上又发起烧来,脑海中映出沈千山高大挺拔的身材,只觉一颗心突突的跳,这回倒是真害羞了,却仍是低垂着眉眼,声音几不可闻的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升起万丈雄心,暗道:好,太好了,这么些年,我差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如今这机会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只要它出现了,我便能抓住,宁纤碧啊宁纤碧,说到底你除了会那些药材的事情,还会什么?难道我这样的容貌才情,在闺房中竟然不及你?我倒是不信了。

    不说薛夫人和白采芝这里各有算计,只说沈千山,明明是关心母亲的身体,才会去送橙子。因为宁纤碧的大度,他本是高兴感动的。谁知在薛夫人房里竟然会惹了这么一些事回来,偏偏那又是自己的母亲,她的话也不能完全不听啊。不然的话,若是她真的为难宁纤碧,自己又没办法镇日里留在家中,阿碧也不是那飞扬跋扈的女子,真要是受了气怎么办?

    可若是要让他听薛夫人的话,每个月里去那三个女人的房中和她们过夜,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忍受,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阿碧如今好不容易和自己琴瑟和鸣,她是受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那几个女人若是做摆设也就罢了,若是每个月要和她们……

    沈千山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因又是气恼又是烦躁,心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就落到了这么个左右为难的地步呢?于是这脸色便越发难看,踏进凝碧院后,小丫头们一个个躲得老远,竟是连上前拜见都不敢了。

    “咦?爷这是怎么了?”

    走到廊下,恰好看见海棠从屋里出来,到底是在边疆一起生活过,所以沈千山身上这煞气她倒不十分害怕,只是也有些惊讶,暗道爷都多久没露出这样的脸色了?今儿是谁惹了他?刚刚不是说去太太那里了吗?

    一面想着,见沈千山也不答话,掀了帘子便走进屋去,海棠在外面迟疑了一会儿,到底不放心,连忙又折身进屋,便听宁纤碧在里屋道:“咦?怎么了这是?去太太房里送橙子怎么倒送出一肚子气回来似得,就是太太不喜欢吃橙子,到底是你一片孝心,也不至于就骂你吧?还是说,你这傻瓜竟把那橙子是我买的告诉了太太,才惹她不高兴?”

    沈千山闷闷道:“没有,我还没那么傻。”说完又愤愤道:“只是今日不知怎么遭了这场无妄之灾,我不过是提了一下而已,太太就不同意,那便不同意好了,何苦又出这种让我两难的难题……”因心中实在是憋闷,就将薛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海棠在屋外听得直叹气,暗道爷还说他不傻,这有数的,婆婆和媳妇有几个能和美的?聪明男人,本来就该两下里瞒着不好的事情,只捡那好的说,只让双方都感觉到对方好意,心生感激,这才是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爷可好,把太太这些作为都实话说出来,岂不是给奶奶心里添堵?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说出来倒也好。不然的话,沈千山若真是害怕宁纤碧生薛夫人的气,到时去小妾房里只说是自己想去,那奶奶还不得气死啊?到那时,夫妻两个恐怕又要回到从前那相敬如冰的日子了。

    一念及此,她身上不由打了个冷颤,心想这种事,真是想一想都让人害怕。爷做得对,还是说出来的好。只是太太也真真可恶,竟然用奶奶来胁迫爷,唉!这下坏了,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沈千山也在屋里唉声叹气,他也确实为难了。照着薛夫人的话办吧,怕宁纤碧不高兴。可不照办,又怕宁纤碧在府中受母亲的气,不说别的,一旦让你去立规矩,在那屋里一站就站上半天,不许坐下来,这便够人难受了。更不用提婆婆若要拿捏媳妇,那有的是招数,这些平日里听同事们聊别人的家长里短时,可也没少听闻过。

    沈千山这都急得要挠墙了,宁纤碧开始也是皱眉,但很快却又微笑起来,只是慢悠悠喝着茶水,看丈夫如同困兽般在地上转圈子,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千山才察觉到屋里静的没有声音,回头一看,见妻子悠闲自在的喝茶呢。只把沈将军一口血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好半晌方长出了一口气,奔到宁纤碧面前低声道:“阿碧,你是不是有办法了?我知道你定是有主意了,不然哪里能这般稳坐钓鱼台?快说快说,只要你不生气,我都听你的。”

    宁纤碧轻轻瞟着他,似笑非笑道:“是么?只要我不生气,就都听我的?那我让你听太太的话,去亲近白妹妹和如意轻怜她们,你也去?”

    “那怎么成?”沈千山一下直起了身子,脸色都沉下来,咬牙道:“连阿碧你也……”

    不等说完,忽觉这事儿不对,妻子的骄傲他最清楚的,素日里就最痛恨三妻四妾不是吗?如今怎么可能这样轻易便妥协?她可不是害怕婆婆威胁的女子。

    果然,就见宁纤碧“扑哧”一声笑出来。沈千山又急又气,咬牙去呵她的痒痒肉,一面道:“好啊,有主意了还在这里特意看我为难,不让你知道知道为夫的厉害,你也不肯好好儿说出来是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解决之道

    “别闹别闹,好好好,听我说听我说。”宁纤碧果然禁不住这个,在榻上东躲西闪,却哪里是沈千山的对手,只笑得花枝乱颤,推着沈千山道:“再闹我就恼了。”这才让那恶劣的家伙住了手。

    “说吧,什么办法。”听说有解决之道,沈千山也不似刚才那般烦恼了,好整以暇坐在宁纤碧对面,一副“小妞,说来给大爷听听”的无赖状。结果下一刻,就被妻子一把推开,然而沈大将军那是什么反应能力,身子向后倒的同时,伸手一勾,就将宁纤碧给搂在了怀里,嘻嘻笑道:“阿碧,你应该知道啊,偷袭对我是没用的。”

    “偷袭你个头,我这叫光明正大的偷袭。”宁纤碧敲了沈千山的脑袋一下,然后贴近他耳边,故意轻轻吹了一口气,才悄声道:“其实有什么难为的?太太让你进她们的院子,你就去啊,不过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有谁能逼着你?看书,作画,练功,跑步,睡觉……还不都是由着你来?”

    沈千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捧了宁纤碧的脸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这才哈哈笑道:“果然是我的好阿碧,这个聪明智慧,真真是让为夫我刮目相看,哈哈哈,好……好主意……”不等说完,手背上就挨了妻子一下,听她小声道:“还敢张扬?让人听了去,万一以为我又教唆撺掇你什么,可不是糟糕?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沈千山忍不住就想笑,暗道黑锅?这锅再白不过了,可不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呢?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口,不然一旦惹得河东狮发怒,他吃不了兜着走啊。因此沈将军连忙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一本正经道:“爱妻说的没错,这事儿实在和你不相干。”

    宁纤碧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含笑道:“这事儿其实也着实难为了爷,那样多情的美人任君采摘,却要你做柳下惠,这可不是难为呢?”

    沈千山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貌岸然状一挥手:“本将军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当日如何统帅三军?爱妻不必多言,任她如何倾国倾城色,不过一具红粉骷髅耳,何足道哉?”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就喘起来,还和我拽文。”宁纤碧翻了个白眼,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纠结的:自己这样做,确实是自私。然而爱情怎可能不自私?她就是不能忍受沈千山去其他女人的屋里嘛。因只好安慰自己,心道白采芝阴险狠辣,才不用管她的死活。如意轻浮无行,也未必比白采芝强到哪里去。说起来,还是轻怜最无辜,然而我不是没给她选择啊,她自己宁愿守活寡也要在王府里,我这也不算对不起她。

    说到底,宁纤碧给沈千山出了这个主意,心里还是有点不忍的。古代的妾侍完全不是现代第三者的概念,在这封建社会中,她们也是受害者。不过她终究不能无私大度到连心爱的男人都肯让出去,因此这不安过去后,也就恢复了常态,不再多想。

    一有了这个主意,沈大将军顿时也一扫刚才的烦恼为难,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叫道:“海棠,海棠。”

    不一会儿,海棠从外面进来,她本就在外室,后来听见里面传来笑声,方忙不迭避了出去,此时听见主子喊,连忙又进来,却听沈千山欢快笑道:“你去和白姨娘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就去她的院子里。”

    “什么?”

    海棠大惊失色,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她看向沈千山身后的宁纤碧,却见自家奶奶伸手狠狠在爷身上拧了一把,顿时就让爷“嗷”一声弯下腰去,刚才的威风也荡然无存了。

    “做什么?这就迫不及待了?只是这凭什么让我的丫头去?”

    却听宁纤碧冷笑一声,顿时让沈将军麻了爪子,搓着手期期艾艾道:“这个……我这不是想着今天晚上就过去,晾她一宿,最好能让她们从此绝了念想知难而退吗?哼!这种主意不用说,定然是你那好妹妹撺掇太太的,不然太太怎么会忽然想起来?”

    说起来,白采芝坏事虽然做了太多,这一次却也是无辜躺枪。当下宁纤碧白了丈夫一眼,冷哼道:“这一次怪不得别人,还是你话赶话赶到那里去了,才让太太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

    “噗!”

    沈千山差点儿让自己的口水呛到,抬眼看向宁纤碧:看来妻子对母亲这样蛮横的家长作风也是有不满的,灵机一动这个词用在母亲身上,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是什么褒义。

    “好了,不和你多说,总之你就算要去那边,也别使唤我的丫头,怎么?让她过去被打脸吗?”

    宁纤碧没理会沈千山的反应,直接又下了命令,却听丈夫讪讪道:“哪儿啊?我本来是想让海棠去示威的,她是你的贴身丫头,如今又是要嫁出去做奶奶的人,所以……”

    沈大将军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察觉到自己这逻辑根本就是天外奇葩一样的存在了。因讪讪住了口,忽见宁纤碧一笑,伸出指头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摇头道:“你啊你啊,明明聪明的紧,怎么有时候却比呆子还要呆?真是服了。”

    “这个……我不也是忽然间就得阿碧点拨,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所以心中高兴嘛。”沈千山见妻子没有生气,终于松了口气,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嘻嘻笑道:“好了,阿碧别生气,你就当我是得意忘形了成不成?”

    “这有什么可得意忘形的?”宁纤碧是真无奈了:爱人现在的智商情商都直线下降,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奇怪,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啊?莫非他已经做好准备自己会对他疾言厉色,用出跪夜壶这之类的河东狮手段,所以现在自己的表现才会让他喜出望外?

    海棠站在旁边,看着这夫妻两个说笑,心中也无奈了,暗道爷啊,你到底叫奴婢过来干什么?你们还有没有事儿吩咐?没有我就出去了,身上还有差事呢。只是心里想着,没有主子们的命令,她还是只能站在旁边暗自腹诽着。

    这一天晚上沈千山也到底没去白采芝房里,什么给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难而退之类的想法,等沈将军恢复了正常智商后,就觉得这根本不靠谱。

    因此夫妻两个仍是在一处,商量着射猎要穿的衣服,带的东西之类。因为宁纤碧太兴奋,说笑之间难免情动,又缠绵了一番,直到三更后方觉出困乏,慢慢睡了。

    转眼间三天便过去了,这一日大早上,宁纤碧便穿戴整齐,因为是随着去射猎,所以头上也没戴太多首饰,身上则穿着一套连夜赶制出来的短打袄裤,这本来是寻常粗人的衣着,然而因为料子好,设计的又精巧,颜色搭配也赏心悦目,所以一眼看过去,直让人觉着干净利落,丝毫不觉粗鄙,外面再披了一件大红色的驼绒披风,更显英姿飒爽,仪态不俗。

    沈千山则是一身轻便银甲,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驼绒大氅,夫妻两个先去大长公主房里别过,接着又到薛夫人院子里辞别。沈茂因为要留在朝中,和太子一起主持政务,所以沈府这一次只有沈千山带着宁纤碧前往。沈蔚和沈千城沈千越兄弟本也可以前去的,然而沈蔚也是文人,射猎什么的都平平,自然不肯去现眼。沈千城沈千越哥儿俩素日里倒也好个斗鸡走狗围猎的活动,可是也知这一次不一样,满朝文武,自己哥儿俩去了,运气不好一无所获,运气好射两只兔子,这像话吗?就算是弟弟照顾他们,把猎物分过去几只,可这能瞒过谁去啊?所以两人压根儿就不肯去丢人:笑话,想打猎,等到时候约上狐朋狗友,去耍一番不好吗?何苦跟着这皇家大队,规矩也多,也不得自由,还要丢人现眼。

    所以到最后,只有沈千山和宁纤碧带着些随从丫鬟前往,白采芝如意倒是想去,只是沈千山哪肯带着她们去添堵?最后也只能留在府中。

    各处辞别了之后,便是半上午了,沈千山就和宁纤碧一起从后门出去,正看见不远处郑黎和几个杂役从车上往下卸东西,他心中一动,便对宁纤碧道:“素日里只听你说他忠厚老实,好像手底下还有几分功夫,这一次不如把他带上如何?”

    宁纤碧吓了一跳,皱眉道:“这不好吧?他脚又不利索,何况皇家狩猎,似他这般身份不明的人如何能进得去?”

    沈千山笑道:“无妨,只让他跟在我身边。他脚虽不好,只是狩猎都是骑马,又不用步行。”因把宁纤碧送进马车里,到底招手把郑黎叫过来,笑问他道:“你如今脚这样,还能不能骑马?”

    郑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老实回答道:“就是走路一瘸一拐,骑马还是无碍的。”说完又听沈千山问他弓箭如何?郑黎也是知道秋闱射猎的事情的,今日他回来时,已经看见前门大街上在洒扫静街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义绝

    因犹豫了一下,便说不会。沈千山却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你若是弓马娴熟,就和我一起射猎去,射到的猎物,让你全都拿回去给那些老人孩子吃,如何?皇家猎场的猎物,可不是寻常山珍可比,你不打算射些回来给他们打打牙祭吗?”

    郑黎一下子就心动了。他想到每天回到破落大院时,哪怕是从厨房里带回一些沾点肉的骨头,老人们都要在锅里煮上个两三回,直到那骨头被孩子们啃到不能再啃为止。

    现在他和那些孩子虽然有沈千山和宁纤碧照顾着有了差事,然而这些工钱也仅仅够他们租下那个大院,每天不用挨饿而已。想吃肉,那实在是想都不敢想,逢年过节能买两斤肉回去,就已经是非常奢侈了。而郑黎并不是贪婪无耻之人,所以即使他这杂役也算是个肥缺,在别人眼里,他却也正直的过了分。

    沈千山显然也是听说过郑黎的所作所为,原本以他的势力,稍微动动小指头,赏下一些东西,自然就够这些人过的好一点,但他和宁纤碧都清楚郑黎的苦心。

    个憨厚沉默的男人肩负起不该他承担的重任,一步一步为了孩子和老人们努力,他也是有志向的,并且在自己等人有能力过活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希望得到他人的好处,大概是怕养成这种不劳而获的习惯和期待心理,这也的确是正确的做法,宁纤碧来自现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习惯和期待的可怕。

    然而若是沈千山带着他去射猎,那就不一样了,射到的猎物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又可以给老人和孩子们改善下生活。郑黎不懂营养学,但他也知道那些孩子正是少年时候,吃点好的对身体有益处。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初冬了,眼瞅着第一场雪就要来到,若是能多打一些猎物,那些肉就算不风干,这天气也不会腐坏,可以一直吃到年后去。

    这诱惑实在是太大,因此郑黎的拳头不自禁便握紧了,他垂下头去,低沉着声音道:“回爷的话,小的弓马上……倒还娴熟……”

    不等说完,便听沈千山长笑一声,点头道:“那就行了。来人,给郑黎牵一匹马。”

    长福长琴都有些吃惊的看着郑黎,但是却没有出声,这边宁纤碧在马车里听见沈千山这一声喊,不由得十分奇怪,连忙问旁边的雨点道:“爷做什么呢?真要带郑黎去猎场?你出去问问。”这一次她带了五个丫头,山茶海棠没来,所以沈千山把雨点给叫出来服侍她,剩下的则是芦花玉儿和蓉儿晴儿四个以及叶丽娘。

    雨点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告诉了宁纤碧事情经过,她这才恍然大悟,含笑道:“爷竟有这样的悲悯心肠和细心,真好。”

    这辆马车里就她和雨点叶丽娘坐着,当下雨点便冲叶丽娘挤了挤眼睛,掩唇笑道:“在奶奶眼里,爷做什么不好?又何止这一件事。”

    宁纤碧瞪了她一眼,脸上却也微微发红,实在是雨点说中了自己心事,如今看沈千山,那真是连丁点儿缺点都没有了。因只好咳了一声,转头问叶丽娘药坊里的一些事,将这话揭了过去。

    皇家猎场在京郊三十里外,占地足有几十顷,这里在前朝就是皇家的猎场,里面有大半都是林子,剩余一小半则是草原,养着一些别的国家进贡来的不在森林生活的稀奇猎物,经过数百年来的繁衍,数量也是相当惊人。

    女眷们却是在进园后,就被安置在了那一片专供休憩住宿的空地上,为了保持猎场的风格,所以这里并没有建造什么房屋,此时有专门的御林军在这空地上支起几百顶大帐篷,最小的也能供几十个人在里面席地而坐。

    这一次随驾的文武百官不少,女眷们此时集中在一起,看着那些大帐篷都叽叽喳喳的说笑,她们从前也来过,倒不会觉着十分稀奇,只是仍觉十分有趣。及至看到宁纤碧在远处静静站着观望,众人便都到了她面前,知道她是第一次和丈夫一起来狩猎,便都以为她是对这情景感到稀奇。

    事实上宁纤碧怎么会感到稀奇?她只是因为这一顶顶洁白的大帐篷,想起在边关的那两年岁月。边关大军几十万,一旦扎下营来,那帐篷密集绵延的简直无边无际,远非这几百顶帐篷可比。因此她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笑,皇帝却已经带着文武大臣和皇子勋贵们整装待发。不一会儿,猎场官员得了派出去的人的信息,前来奉上地图,指明哪里有什么样的猎物,皇帝大略听了听后,便回身笑道:“众爱卿都听到了?虽说这里有具体地点,不过猎物又不是死的,它们也是会动会跑的。咱们能不能遇上,能打到多少猎物,还要看运气和爱卿们的弓马功夫,这就出发吧。你们不用陪着朕。”

    皇上此话一出,围在他身旁的臣子勋贵们顿时“哄”一声便做鸟兽散。待到众人散去后,皇上一看,几个皇子和沈千山以及他们的随从还留在自己身边,便挥手道:“不用你们跟着朕,你们那功夫虽也不错,却也未必比得上朕身旁这二十名侍卫,去吧去吧,多打些猎物,给朕争气长脸要紧,朕也要寻个地方自去射猎了。”

    说完果然拨马而走,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不敢违抗皇命,因此互相说了几句话后,便也各寻方向而去。

    这里沈千山看着周鑫,从前这种时候,他们兄弟两个都是一起的,周鑫功夫虽然不错,弓马却平平,和沈千山一起,少不得蹭他几只猎物,给自己脸上添点光彩。然而今日他却是看也不看沈千山一眼,阴沉着脸直接打马就向西面的草原奔去。

    “四皇兄。”

    沈千山终究是对他有歉意,连忙发一声喊追了上去,却见周鑫猛然勒住缰绳,他胯下那匹枣红大马正是要撒开四蹄飞奔的时候儿,不料主人忽然便不许跑了,那缰绳勒的它都生疼,不由长嘶一声,两只前蹄踏在半空刨了几下,才瞬间停稳了身子。

    与此同时,周鑫拔出腰间宝剑,遥遥指着在他身后也立刻勒马停步的沈千山,一字一字冰冷道:“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休要再跟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你可知我现在看见你,就恨不得一剑将你杀了。”

    沈千山静静看着他,周鑫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再无半点情义,有的只是冷酷和滔天恨意。他的手不自禁握住缰绳,好半晌方呐呐道:“四皇兄,你何苦……”

    “闭嘴。”

    却听周鑫大吼一声,接着他猛然仰头,爆发出一阵惨笑,好半晌,笑声方歇,他看着沈千山,冷笑道:“我何苦?是啊,我何苦?你竟然连我何苦都不知道?怎么?我知道他要成婚了,难不成你还想替他来和我要成婚的贺礼?”

    沈千山叹了口气,摇摇头,却见周鑫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猛然大吼道:“休想。沈千山,从此后我就和你势不两立,你千万要好好儿的,莫要让我抓住报仇的机会,不然,我定要你也尝遍我如今这锥心泣血的痛苦,决不食言。”

    话音落,他再也不看沈千山一眼,拨马转身,转瞬间便扬长而去。

    沈千山心中难过之极,他知道周鑫心里有多苦,只不过几日没见,这向来洒脱尊贵的四皇兄就已经瘦了一大圈。

    好在他的精神总还没倒,沈千山宁愿周鑫恨自己入骨,和自己恩断义绝势不两立,也不愿看对方就此憔悴消沉下去,总算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是怎么了?”

    忽听身后一个疑惑的声音,转回身一看,就见六皇子周谨拍着马儿慢慢走上前来,他看着周鑫离去的方向,困惑道:“千山,你和四哥怎么了?向来不是你们俩最要好的吗?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恩断义绝势不两立?怎么会弄到这么严重的?”

    沈千山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没什么,我和四皇子有了点小过节,六殿下不必操心,过阵子就好了。”

    周谨这才笑道:“如此就好,怎么说咱们是表兄弟,冤家还说宜解不宜结呢,何况是咱们?这过节不深吧?要不要我帮你去四皇兄面前说和说和?他那个人虽然张狂些,但对兄弟还是不错的,你和他又素来交好。”

    “不必了,只是点小事,不必麻烦六殿下。”

    沈千山淡淡说完,冲周谨拱了拱手,便和郑黎等人打马而去。这里周谨看着他远去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面上忽然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唔,真的只是小事?四皇兄对那个蒋经的感情也有不少年头了吧?这一次竟然被你破坏,你真以为这是个过后就可解开的小过节?呵呵,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没有了四皇兄,千山你的价值,似乎也不是那么高嘛,当然,若是能为我所用,倒也还是不错,嗯,不错。哈哈哈!”

第三百三十五章:射猎(上)

    他一边自语着,也慢慢拨转马头离去,只是相比起其他人奔马远去寻找猎物的匆忙,周谨却是悠闲得很:只是几只猎物罢了,和他将来的锦绣江山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一场小风波宁纤碧毫不知情,这会儿她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四下走动观看。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这帐篷还真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帐篷里除了床桌椅之外,还用屏风圈出了一个小厨房。沿着帐篷四周放置了十几个炭盆,用的都是上好的红罗炭,连一点儿烟都不见,让宁纤碧很是感叹了一下古代的烧炭技术,她在现代用的无烟碳也不能有这么干净啊,这些技术到底是为什么都没有传下去呢?

    “这倒是正好,等爷打回了猎物,挑一只洗剥了,就在这上面烤着吃。”走到一个炭盆前蹲下来,宁纤碧看着里面红红的炭火眉开眼笑。

    “是烤肉还是吃火锅?奴婢刚刚看见有大车往厨房里送新鲜菜蔬呢。”蓉儿却还惦念着在边疆吃到的火锅,一脸吃货的幸福微笑:“说起来,在边关那会儿,没什么材料,可那火锅真好吃啊,总共也不过吃了两三回。好容易如今有时间了,也有材料,还有新鲜猎物,火锅不是更好吃吗?奶奶觉着呢?”

    宁纤碧悠悠笑道:“傻瓜,两天时间呢,慢慢来,你还怕吃不到?”说完却听叶丽娘也笑道:“难怪蓉儿这一幅馋嘴样儿,中午时分只是垫巴了点干粮,这会儿我也觉着肚子饿了,想着那火锅也好,烤肉也好,都忍不住要流口水呢。”

    众人都笑起来,因为这十几个炭盆,帐篷里也迅速就没了一丝寒气,温暖如春,玉儿就叹气道:“还是这儿暖和,在边关那时候,哪里有这么多炭盆?就是这个时节的天气,也要冷得很,如今却不知道将士们怎么样了,说起来,就是奴婢手底下,也有好几条救活的人命呢。”

    宁纤碧目光温暖起来,看着帐篷外喃喃道:“虽然国内遭灾,可是往边疆运的物资并没有减少克扣,将士们的生活应该还可以吧,今年冬天,只怕那金月也不可能有心思来骚扰边疆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求见,叫进来才知道是厨房上的人,来问世子夫人晚饭要吃什么?宁纤碧便让芦花和蓉儿去厨房拿烤肉的调料材料回来,来询问的厨子听见便笑道:“原来夫人也是要吃烤肉。”

    宁纤碧笑道:“怎么?别人家也要吃?那你们厨房里的材料够吗?”

    那厨子笑道:“够,怎么不够呢?素日里射猎,就是这烤肉吃得多,所以都知道要多预备一些,请姑娘们随我来。”说完引着芦花和蓉儿出去,这里宁纤碧走出帐篷,看着远方草色连天的地方,好半晌方轻声道:“也不知道千山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能打到什么。这皇家猎场的猎物,总不会比边关还少吧?”

    “不会的。”叶丽娘也出来站在她身边,嘻嘻笑道:“这正是那些猎物刚刚吃的最肥准备过冬的时候,爷的弓马又那般出色,奶奶就等着爷满载而归吧。”

    宁纤碧笑道:“我倒不想着他满载而归,府里也不缺这点猎物。但若是郑黎能多射几只猎物带回去,那倒是不错。”说完叶丽娘也笑道:“唔,奶奶说的是,那些孩子,我看着都怪喜欢心疼的,偏偏郑兄弟又严格,如今也不准人家帮他们。这会儿那些小家伙该知道他跟着来射猎了吧?不知道怎么兴奋呢,阿弥陀佛,可千万别把药坊的房盖儿给掀了。”

    宁纤碧哈哈笑道:“怎么会?那些孩子虽小,再懂事不过,有分寸的,不会误了工。”话音落,就见芦花和蓉儿回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捧了铁丝网和一些蔬菜鱼蛋以及坛坛罐罐的调料走过来。

    宁纤碧带着丫头们在帐篷里打点好了一切,就等沈千山等人满载而归了。似是听到了她们心中的渴望,此时沈千山和郑黎等运气还真不错,就在接近森林的草原边上一个水塘处,看见了几只黄羊,正悠闲自在的喝水。

    “好肥的羊。”

    沈千山和郑黎以及长福长琴等随从隐在一个小丘后,这会儿那些黄羊还有些警觉,所以众人虽然弯弓搭箭,却并不急着射出去。

    听见郑黎的赞叹,沈千山便笑道:“入冬了,它们自然要养的肥肥的好过冬。”话音落,便听长福小声道:“说起来,这黄羊味道可美,若是加了调料烤着吃,是最好的,奴才跟着爷狩猎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二次遇见这东西,说什么这一次也要一网打尽。”

    郑黎笑道:“黄羊虽然美味,只是若论味道,却还是比不上西域的岩羊……”不等说完,见沈千山看过来,惊讶问道:“岩羊?那是什么东西?你竟然还去过西域?”

    郑黎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深深叹了口气,淡淡道:“小的之前腿脚还好的时候,跟着主人四处奔波,也曾去过两次西域,那当地有一种岩羊,专门好爬山的,不管多陡峭的山岩,都可以攀爬其上,小的有幸,曾经吃到过一次岩羊肉,至今不能忘那味道,真是鲜美非常。”

    “天啊,岩羊肉?”长福长琴听得口水都要下来了,挤在沈千山身边腆着脸笑道:“爷,什么时候咱们也去一趟西域,打一只岩羊来尝尝吧,听郑兄弟说的垂涎三尺啊。”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沈千山又好气又好笑:“先把这几只黄羊打了再说吧。”

    “对对对……”长福长琴面色一整,意识到自己两人是好高骛远了。因此集中精神,果然,就听沈千山一声令下:“射!”下一刻,箭矢如雨,无情的奔向了那些已经毫无防备的黄羊。

    黄羊群一共十六只,最后仍是有两只跑掉,剩下被射死的有十四只,对于狩猎来说,这是一个开门红的成绩。长福长琴乐得合不拢嘴,和其他人一起簇拥着沈千山走过去,点着羊数了一数,立刻便震惊了。

    只见这黄羊堆里,除了沈千山射死了三头黄羊外,竟然还有一个人是射死了三只羊。他们各人的箭杆是不同颜色的,因此很轻易能分辨出来都是谁的猎物。对于黄羊这种机敏速度又快的猎物,又是这么多人射猎,可以说只有一次机会,再想射第二次,就算黄羊不跑,也早被别人给射中了。所以沈千山一下子射死三只,那是发了三支连珠箭,这已经是非常令人惊讶的技艺,但众人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因此也不以为奇,却没料到竟然也有人能够和沈千山一样在瞬间射出三支连珠箭,且箭无虚发,一箭毙命,这就不能不令人惊讶了。

    “这……这白色箭杆的是谁啊?”长福大声喊起来,沈千山的箭杆是红色的。而这三支箭的箭杆则是白色的,说明是另外一个人。

    果然,他话音刚落,便见郑黎露出憨厚笑容,搓着手道:“许久没有练习了,还行,没想到手还不算太生。哎呀,这只羊身上还有一支蓝色箭,是哪位兄弟的?”

    沈千山也是震惊的看着郑黎,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面色,向那只羊身上瞥了一眼,便淡淡道:“那支箭并没射到致命的部位上,是你的箭一击毙命,这只羊也是你的。”

    可不是嘛,那只羊的脑袋正中插着郑黎的白色箭,箭尖没入足有几寸长,不然也不可能一箭就让这黄羊毙命,沈千山的箭也都是射在黄羊脑中,不过没入的尺寸比郑黎还要深一点。

    除了他们两个的猎物毫无争议外,其他羊身上都是或多或少插了好几支不同颜色的箭杆,由此可见,他们两个人射到的都是距离最远速度最快,也最难射的猎物,所以其他人都放弃了,才会被他们两人一箭毙命,毫无争议。

    当下这些家伙便嘻嘻哈哈的争执起来,都是相熟的,倒也不在乎这么一只半只猎物,无非是酣畅淋漓的笑闹一番,接着就将剩下的几只羊给瓜分了。

    众人身后有专门跟着运送猎物的马匹,长福长琴不精弓箭,便退到了后边,将猎物栓好了,沈千山方翻身上马,大声道:“好了,咱们去林子里,看看还能射到什么。”

    “最好有野猪。”有人大叫,接着另一人道:“这时节的狍子最美味,就是比起野猪,那东西小一点儿,多打几只就有了。”

    还有人笑叫道:“上次在边关的大青山,将军射了一只老虎,那老虎肉小的至今还想着呢,不知这一次能不能遇到。”话音未落,也有人大声骂他,只说遇到老虎太凶险。

    如此笑闹着进了林子,一瞬间,刚刚还十分热闹的队伍立刻静的落针可闻,马匹也放慢了速度,在林间的路上慢悠悠走着,众人也趁此时机观察周围是否有猎物的踪迹。

第三百三十六章:射猎(下)

    不过这是林子边,沈千山等都知道要打大家伙,要去林子深处,这里自然也有些山鸡和兔子,但他哪会看在眼里,正要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忽听箭矢破空声响起,接着就见一只刚刚从树后蹿过的兔子倒卧在草丛里。

    沈千山和长福长琴都无语了,心想这谁啊?没见天的,到了这里竟然打兔子,这……这这这不是浪费箭矢吗?正想着,就见郑黎飞身下马,接着一瘸一拐的跑过去,虽然那动作可笑,却可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兴奋。

    捡起那只肥肥的大灰兔,郑黎细心的将箭矢抽出,用身上的粗布衣襟将箭上血迹擦了擦,重新放进箭囊里,然后他走回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沈千山道:“如今这兔子也都是顶肥的,多打两只,够孩子们吃好几顿呢。”

    沈千山还能说什么?看了看天色,他点点头道:“哦,好吧,既然这样,咱们也不急着往林子里去,不过箭矢你不用这样节省……”这话他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不节省?话说的多么轻巧啊,若只是打熊猎野猪的,恐怕的确不用节省,一人一百多只箭呢,哪里有那么多熊和野猪给他们打?但是兔子和山鸡嘛……他转头四下看看,沉默了:别说百只,这样大的林子,皇上又不是好玩乐的人,最近一次狩猎是前年初秋的时候,两年了,这兔子和野鸡得生出多少来?就是有个成千上万只也不稀奇嘛。

    果然,接下来的一路上,郑黎像是进了宝山一般,那箭矢嗖嗖嗖的似乎就没停过,一支箭一个猎物,不是野兔就是山鸡,后来还猎到了两只狍子和一只狐狸,以至于后面那几匹专门用来驮猎物的马上琳琅满目的挂满了这些小东西。

    如此慢慢走着,却也进了林子深处。郑黎意犹未尽的整了整箭囊,对沈千山正色道:“好了世子爷,咱们加快点速度吧,再往前大概会有大猎物,这些兔子山鸡打得差不多了,总也要留些繁殖啊。”

    沈千山回身看了一眼马上的山鸡兔子,堆得满满的四大筐,怎么还不有二三百只?他心里“呸”了一声,心想你还挺替这些兔子山鸡着想的,还繁殖?根本就是你现在心思大了,也想打野猪狗熊了吧?

    世子爷在心里默默地吐着槽,而他的随从们却已经全部惊呆了。

    这些随从都是沈千山在军队时专门在他身边守卫的人,虽然不像黑名他们那样暗中保护,但个个骑射的功夫不俗,算是沈千山的私人护卫。此时看到郑黎的箭法,所有人都几乎风中凌乱了:这他妈就是神箭手啊,就算是世子爷和金月那边的神箭手,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怎会流落在民间?怎会如此落魄?怎么会跛了一只脚?他应该没有参过军吧?不然就他这骑射功夫,到现在怎么还不混个一官半职,怎么会沦落在王府中做杂役?

    众人虽好奇,却也没好意思问,知道这郑黎必然是有过一段伤心往事的。好在接下来果然是开始遭遇比较大型的猎物,这可不是一箭两箭就能射死的了,就算是沈千山和郑黎,能够一箭入脑,那些大型凶猛的猛兽也必然有垂死挣扎,必须众人协作,乱箭射去,才能迅速将一只猛兽射杀。

    于是众人集中精神,这林子很大,又茂密,猎物很多,鹿啊野猪啊野驴等都应有尽有。众人大发神威,不到两个时辰,身后十几匹驮猎物的马已经装满了。他们甚至还猎到了两头狗熊。

    看了看天色,沈千山便道:“今天先这样吧,再多马匹也不行了,这会儿往回赶,倒是能在天黑前就回到营地。”说完见郑黎还有些不舍,他就忍不住笑道:“行了,你今天的收获还不够丰盛?这些就够你们吃半年了。我也是不知道你如此神勇,早知该多备些马匹来拉猎物,明日不还有一天吗?咱们再来。你这箭矢今天都用过几回了?也不能再用,走吧走吧。”

    郑黎也知道沈千山说的有道理。这么多猎物,论理他已经该感激不尽了,却没料到竟也贪心起来。当下收敛了心神,答应一声,便跟在沈千山身后往回赶。

    半路上却也遇到了几拨人,看见沈千山这样丰富的收获,不由个个震惊,那些交情还不错的,你过来拿几只我过来抢几只,一面说着“这么多反正你也吃不完,也不能让你在皇上面前太出风头”的话,一面嘻嘻哈哈的抢走了些去,连兔子和山鸡都没放过。

    对此沈千山也十分无奈,看着郑黎道:“不用心疼,爷说话算话,明儿咱们再去多射猎一些,而且我射的猎物分你一半。”他可也是神射手,全力出手,连山鸡兔子都不放过的话,战力比郑黎还要惊人,毕竟郑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练习过骑射了,沈千山却是从战场上回来还不到半年,又没落下练习的。

    回到营地,先去见了皇帝,果然周铭也已经回来,看到沈千山的猎物,老爷子也是哈哈一笑,称赞了一番后,要去一只狗熊两头头野驴还有五只黄羊八只鹿以及一些野兔野鸡。还振振有词道:“就知道你小子定然是射的最多的,没办法,朕倒有收获,用不着吃你的,但是跟着的这些文臣们,既算是你的同僚,这其中大多数还是和你父亲交情匪浅,你总不能不管吧?这些猎物就当是你孝敬他们的了,回头朕会和他们说一声。”

    沈千山还能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马上猎物又被太监们拖走了一批。他这才问明了宁纤碧的住处,带着郑黎等人转身往那帐篷而去。

    没走几步,便见周鑫带着两个小太监回来,身后马上倒也有几只猎物,却是不多。他的表情也没什么沮丧,显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射猎成绩磕碜。

    但是沈千山知道,这四皇兄从前可是很在乎这个面子的。所以每一次,他的猎物不多时,都要从自己的手里抢一些过去充门面。却没想到,他现在竟是连这都不放在心上了。

    “四皇兄。”

    心下到底还是不忍,沈千山走上前去,含笑问道:“四皇兄,你怎么也无心射猎了吗?我这里倒是有不少猎物,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野驴肉……”不等说完,便被周鑫冷冷看了一眼,于是余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周鑫下了马,看也不看沈千山一眼,就要从他身前走过,忽听身后的人幽幽开口道:“四皇兄,难道你真的就要和我恩断义绝了吗?你是哥哥,从来都是你照顾弟弟不遗余力,难道这一次,你……你就不能原谅我一回?”

    脚步顿了一下,周鑫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兄弟二人并肩驰骋,欢宴说笑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各有志向,沈千山一心报国,要驱逐鞑虏。他则立志要富甲天下,让大庆国库永远丰盈,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争灾难,都能够轻松安稳的度过。

    这么些年来,两人都在慢慢实现自己的目标,兄弟情义也越发深厚。内务府出了什么精品,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送给沈千山;而沈千山在边关若是从俘虏手中得了什么稀奇宝贝,也是第一时间派快马送到自己手里。十几年的兄弟情义啊,哪是说割舍就能割舍掉的?

    然而这些情景到最后,却全都幻化成为蒋经微笑远去的面孔,那个人于他,终于是镜花水月了。而这一切,全都是拜这位兄弟所赐,他明知道自己对蒋经的着魔,明知道为情所苦的煎熬和痛苦,却还是为了他的妻子,义无反顾的将自己推开,只因为蒋经是那个女人的表亲。

    拳头倏然握紧,周鑫眼中刚刚软化了的目光瞬间冷硬起来,他的脚步也只是顿了那一下,便继续前行:既是为了你心爱的人,你可以不管我这个哥哥。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心爱的人而不要你这个弟弟?最起码你还能得到你的心上人,可我……却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你根本就是比我幸福得多的那一个,何必还在我的面前惺惺作态?

    “四哥。”

    耳边又传来一声笑,抬头一看,只见周谨从皇帝大帐的后面转出来,他身后的马上也有不少猎物,显见得是从北边过来的。此时看见周鑫,便含笑招呼道:“四哥怎么才得了这点儿东西?我运气好,猎了许多鹿,来,分你几只。”

    周鑫本待拒绝,因为沈千山的关系,他一直是亲厚太子的,和其他皇子的交情十分淡泊。而近来周谨的一些举动,皇帝虽为人父,又因为地位太高而看不清楚,他心里却是大致有数。只是如今和沈千山既然已经翻脸,那对太子的支持自然也是完蛋了,所以他虽然知道些东西,却并没有说出去。

    然而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他心中却是忽的一动,面上也微微绽开一丝笑容,亲切道:“难得六弟有心,既如此,那便给我几只,总要在父皇面前好看些嘛。”说完就让身旁随从去周谨的马上卸了几只鹿下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奇谈

    站在他身后的沈千山叹了口气,再没多说什么,便转身而去。这里周谨似是向这边看了一眼,却也同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刻意拔高了声音,和周鑫一面说笑着,一面进账拜见皇帝去了。

    “郑黎,借你几只兔子山鸡,明儿让我们爷打了还你。”

    夜色笼罩下来,营地间燃起一个又一个的火堆,郑黎和沈千山的随从们在火堆上烧烤着猎物,他们身后的营帐里,便是女眷们在烤肉,只不过她们是用炭盆铁丝网,自然不像自己等人这样豪放。

    一只黄羊此时在火堆上架着,已经是七分熟了,羊身上滴落下一串又一串油脂,引得火苗蹿起老高。众人正一边说笑一边看着火候,便见宁纤碧走出来,对郑黎笑着说了一句。

    郑黎连忙起身道;“奶奶言重了,哪里用得着还?奶奶喜欢,是小的的荣幸。”说完却听宁纤碧道:“也好,明日多给你带几个箭囊,你既有这样本事,多射一些猎物,也就不把这几只兔子放在眼中了。”

    郑黎那张丑脸便笑得如同一朵花般,江湖漂泊,他已经是许久没有这样酣畅笑过,且一想到明天必定还有更大的收获,怎能不心花怒放?又听宁纤碧道:“回去我让小厮们给你送一袋盐,明年开春,这些肉怕是吃不完呢,到时候腌起来,还够吃一段时间。”于是他连忙谢过,又见帐篷里出来个娇俏的小丫头,捧着一只大盘子道:“这是咱们刚刚烤的肉,爷说拿出来一些给大家分吃,也让爷们儿们尝尝咱们的手艺。”

    随从们连忙起身行礼,谢过了沈千山宁纤碧。等到那黄羊烤的外焦里嫩时,又由郑黎切了两只羊腿,再把羊脖子处那肥瘦相间的最嫩的五花羊肉切了一大块,都装在大盘子里送进去,说道:“这是咱们烤的羊,爷和奶奶不嫌粗鄙的话,也用一些。我们用了不少调料,滋味儿都浸出来了,这火候也掌握的恰到好处,不然不敢拿来给爷和奶奶献丑。”

    宁纤碧忙命人接过来,笑道:“在帐篷里我就闻着这香气了,还想着你们要是不送过来,就派长福长琴出去打劫一些来。倒是你们知机。”

    话音落,沈千山便用一把割肉小刀,亲自割了一块五花烤羊肉送进她嘴里,宁纤碧嚼了两口,立刻双目放光,点头道:“果然好滋味儿,就是在边关那会儿,那个仇厨子说他是最擅长烤羊的,也没有摆弄的这样好,真好吃,爷快尝尝。”

    一面说着,沈千山早割了十几块肉下来,下剩的便给丫头们和长福长琴分了。

    郑黎这才出去,只见一只羊上还留了半只羊腿,总算这些家伙馋虫上脑之时,还没忘了他。

    这里宁纤碧吃着那羊肉,只觉得滋味鲜美,一面自思道:岩羊味美我在现代也偶然听说过,只怕也不会美过这羊肉去,但不知是谁的手艺,是了,八成是那郑黎的,若是那些随从有这一手,边关的时候也不可能藏私啊。

    一面想着,见沈千山大吃大嚼,那盘子里转眼间便只剩了几块零碎肉,她便忍不住含笑道:“你都要吃完了。素日不是说皇上疼你么?怎么这会儿却忘了孝顺?”

    沈千山笑道:“不是不孝顺。只是这只羊已经吃了,再给皇上不恭敬。等明日让郑黎再烤一只送过去,方显出我的孝心……”不等说完,早被妻子啐了一口,听她笑道:“呸!真不害臊,明明是郑黎烤的,倒成了你的孝心?”

    夫妻二人说笑间吃完羊肉,出得帐篷,只见篝火也熄灭了,原本围着火堆坐的随从们都进了帐篷歇息,因也便命丫头们收拾碗筷,各自安歇。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宁纤碧梳洗完毕,沈千山等人已经是整装待发了。

    她走出帐篷,看到郑黎正在往身上背箭囊,有一道大疤痕的丑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光彩,不由得笑着开口道:“看郑黎今儿这意气风发的样子,林中那些猎物可要遭殃了,如何?今日打算猎多少回来?也不知我们爷有没有预备足够的马匹。”

    沈千山笑道:“还用你说?我今日可有了经验,索性大杀一场。没想到郑黎骑射这样好,等到过了年,闲暇时咱们再去别处射猎,这京郊除了皇家猎场,也有不少山林。将来若是有一天,皇上许我重回边关扫荡金月宁夏,我再带你去边关打猎,那才过瘾呢。”

    一边说着,郑黎早已涨红了脸,眼中却射出慑人神采,顿时似乎连腿脚也不那么迟缓了,翻身上马,搓着手在沈千山身后,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以疾驰而出。

    此时别的营地也陆续有狩猎队伍出发,沈千山终于大吼一声,当先冲出营地,他身后三十多骑也如电般冲出,转眼间就消失在天地相连接处。

    宁纤碧怔怔看着,脑海中还回荡着丈夫刚才的话:明年去别处射猎,有一天重回边关……刹那间,她眼中便充满了泪水:千山的这一番豪情壮志,还有可能实现吗?

    “奶奶,这外面还是有些冷,快进去吧。”

    此时芦花走出来,正要扶着宁纤碧回帐篷,便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过来,看见她们便笑道:“是睿亲王府的世子夫人么?皇上宣您过去觐见。”

    “咦?”

    宁纤碧愣了一下,茫然问道:“皇上今日没去射猎吗?”

    那小太监笑道:“没有,皇上昨儿有些乏了,今日说不去了,夫人快更换衣服,随我前往觐见吧。”

    “好,公公稍等我一下。”宁纤碧满腹疑惑,只得先更换了衣服,跟着那小太监往皇帝大帐而来。

    进了大帐,果然就见周铭坐在案后,看见她过来了,便微笑道:“朕觉着有些无聊,所以叫你过来,陪朕说说话儿。如何,你那表哥成亲了吗?”

    宁纤碧心中一凛,连忙垂头道:“多谢皇上关心,还没有成婚,已经定了十一月初六的日子,再过几日就要下聘礼了。”

    皇上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这沉默只让宁纤碧心中惴惴不安,又听皇帝让自己坐,她方在椅中坐了,听皇帝笑道:“朕有八子三女,除了三公主之外,其余两个公主都已经出嫁了,当日给她们的嫁妆,足足抬了一整条街。是了,你当日出嫁时,你们家都给了你什么嫁妆啊?”

    宁纤碧险些一个跟头栽下去,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心想干什么?这是炫耀?皇上你也好意思?你是嫁公主啊,我能和公主比吗?然而看见皇帝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她不知怎的,心里便有些突突地跳,只好认真回答道:“回皇上,臣妾当日的嫁妆,却也记不全,只依稀记得有玉如意一对,黄花梨家具一套,紫檀木家具一套……”

    说了几十样,皇帝竟然就耐心的听了下去,宁纤碧不得不绞尽脑汁思索,实在到最后再想不起来了,只好无奈道:“其他的一些小物件儿,实在想不起,请皇上恕罪。”其实她真的很想问一句“皇上要不要我把嫁妆单子拿来给您过目?”不过终究还是没敢问出来。

    这里周铭却似是丝毫不觉着自己这么关心一个臣子女眷的嫁妆有什么不对,仍然微笑道:“哦?就这些?那百草阁呢?那百草阁是你的产业吧?难道没有陪嫁过来?”

    宁纤碧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懵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要吞没百草阁?笑话,这是谁?是皇帝啊,百草阁别说是现在这么一个只有一家分号的药铺,就是把分店开遍天下,也不值得堂堂九五之尊惦记着吧?

    可是周铭目光锐利,丝毫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宁纤碧只好无奈道:“百草阁虽是臣妾的产业,但当日是以臣妾三爷爷的名义建立的,所以并未陪嫁过来。”她说完,周铭便松了口气,只可惜宁纤碧是低垂着头的,所以没有看见皇帝此刻的表情。

    “既这么说,你的嫁妆倒也足够丰厚了,可见你爹娘疼你。不过朕的外甥乃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睿亲王府也不是寻常人家,你嫁过去,却也不会受委屈。即便是受了点委屈,今生能得千山那一片痴心,你也是赚了。”

    却听周铭又笑叹了一句,宁纤碧已经木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怀疑:尼玛这个皇帝真的是皇帝吗?他不是被人假冒的?应该不是穿越吧,啊啊啊我真的是要风中凌乱了。

    好在剩下的时间里,皇上拉扯的家常便没有这么奇特了,不过是问问长公主的身体,又问睿亲王和王妃的身体,沈千城沈千越如今大了,在学习方面是不是静下心来等等,宁纤碧一一答了,足足坐了半个多时辰,周铭方放她离开。

    宁纤碧参不透皇上意思,一面起身告辞,一面想着回去要和沈千山好好研究一下皇帝此举用意,却听周铭淡淡道:“今日的话,不用和别人说,倒是朕唐突了些,让千山知道了,心里不定要怎么龇牙咧嘴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私情起

    宁纤碧扯动了一下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心想妈的,皇帝你也知道丢人啊?竟然还不好意思让人知道,那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连百草阁你都想打主意不成?

    一念及此,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愕然抬头望向皇帝,却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经垂下头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脸上的欣喜,平静退了出去。

    到晚间,沈千山和郑黎等人果然又是满载归来。这一次众人不再烤肉,从厨房里要了食材,在营帐烧起了好几个大火锅,女眷们在屏风后,沈千山则和众人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第三天,众人打道回京,宁纤碧如今心里有了底,就遵从皇帝命令,没有将昨日两人间的闲话家常和沈千山提及。

    沈千山情绪也不高,只因为这一次狩猎虽然是收获颇丰,然而他却也知道:自己和周鑫之间,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这件事却是要尽早告诉太子,或许,太子早已经知道。周鑫对自己是如此痛恨,他和太子的亲厚关系也始终是建立在跟自己交好的基础上,如今既然恨了自己,恨屋及乌是必然的,以太子的聪慧,又怎能看不出来?

    夫妻两个各有心事,回到睿亲王府,却是在后门上便看到了那些在路边等候的孩子们,看见他们回来,便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都向郑黎涌过去。

    郑黎惶恐不已,他知道这些孩子是要兴奋疯了,只是沈千山和宁纤碧还在这里,哪能容得他们放肆?因忙严词训斥了几句,却听沈千山含笑道:“罢了,孩子们也是高兴的,何必拘束了他们?我们先进去了,等下让长福吩咐一辆马车出来,替你们把猎物送回去。”

    郑黎忙带着孩子们给沈千山行礼,却见夫妻两个笑着去了,不一会儿,长福赶了马车出来,那些小孩儿欢呼一声,七手八脚抬着一头又一头的野兽往马车上扔,还有几百只兔子和山鸡,直到把马车都装满了,这才兴高采烈大声说笑议论着离去。

    这里沈千山和宁纤碧回府,猎得的野兽流水般往厨房里送,人人都看见了,一时间府中热闹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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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爷真是本事,那么多的野兽,有鹿,狍子,狐狸,野驴,山鸡,我还看见了两只大野猪,就这还没完呢,只是我也不敢多看,取了食盒便回来了。如意姑娘,您这会儿还不赶紧回去?世子爷和奶奶都回府了,不用你服侍吗?”

    如意坐在椅中,眉毛也不抬,只看着那戏词,一面冷笑道:“哪里用得着我服侍?白姨娘这会儿早赶去了呢,与其过去了碍人家的眼,倒不如在这里多看两段词。”

    她说完,便放下手中本子,抬头对那两个学戏的小女孩儿道:“有时候,我倒是羡慕你们自由自在的,全凭着嗓子功夫说话,少了那许多争斗,真是比我自在多了。”

    两个小女戏都红了脸,连连摇手道:“如意姑娘千万别这样说,咱们是什么卑贱的身份?哪里敢比姑娘?若是将来,能安安稳稳有一口饭吃,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如意站起身,笑着道:“罢了,在你们这里坐了半日,也乏了。躲了这半日清静,轻怜只怕不知怎么找我呢。”说完轻轻挥了挥帕子,含笑道:“走了,你们素日里无事,只管去我屋里说话,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干。”

    两个小女戏答应了,一起将她送到门外,听她再三说不用送,方回转了屋子。这里如意孤身一人,穿花绕树,眼看便要走出秋芦馆的地界了,忽然就见前面一人从假山石后拐出来,如意唬了一跳,抬头一看,那人竟然就是三喜班的当家小生段明月。

    段明月却也吓了一跳,他们三喜班虽然已经是名扬京城,然而在亲王府这样一等一的富贵人家中,他们这些当红的戏子也和蝼蚁没什么两样,这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恐怕也要受严厉惩罚。

    然而一惊过后,却已经看清楚对面这满头珠翠锦衣华服的女子。这几日如意动辄就跑过来和一些女戏说话,他也是知道的。因心下松了口气,知道如意对他们不会十分严厉,便微笑着退避到一边,拱手作揖行了个礼。

    “原来是段兄弟。”如意微微一笑,却也没多说话,款摆腰肢如风拂柳树般从段明月面前走了过去,一面抬手用帕子去抹了抹鬓角,待手放下时,那帕子却也随风飘落在地。

    段明月的心猛然就是“咚”的一声跳,不敢置信看向如意,却见她纤细苗条的背影仍是不紧不慢走着,仅仅是这么个简单的走路动作,却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婀娜妩媚,让人浑身酥软的魅惑劲儿。再想到此女的身份,那是沈千山的侍妾啊,对于他这样的戏子来说,这女人真正是天上明月般高贵的存在。

    诧异于如意的大胆,段明月心里一忽冷一忽热,又暗想自己是否小人之心,或许人家不过是掉了帕子,并非有意制造什么机会。又想着自己身份卑贱,可千万不能惹这样的妖精。只是那视线就如同是粘在地上的帕子一般,怎么也挪不开。眼见着如意就要拐过那前面的小路了,他脑子里只觉“轰然”一声,如同蜂窝炸开,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上前俯身拾起帕子,便小声喊了一句:“姑娘留步。”

    “嗯?”

    如意回过身,段明月几步上前,将那丝绢手帕递给她,一面结结巴巴道:“姑娘……姑娘的……帕……帕子掉了。”

    “呀,什么时候的事?我竟是没发觉。”如意笑颜如花,轻轻瞟了段明月一眼,微笑道:“你在戏台上唱戏,是何等行云流水?怎么如今说一句话,竟也这样费事?”

    段明月这一次不但是脑子空白,连心似乎都不跳了,只觉鼻端悠悠飘进一缕幽香,登时似是连灵魂都出了窍,一个身子飘飘荡荡的不知落在何方,开口笑道:“姑娘……天人之姿,似我等凡夫俗子,怎敢在仙姑面前唐突?”

    “呵呵,嘴巴真会说话。”如意慢慢将帕子放进袖中,一面悠然道:“似你这般长得好,戏也唱得好,又会说话的男人,怕是不知欠了多少姑娘的情债吧?还想把这一套用到我身上来?以为我会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子一样么?”

    这话可就是实实在在的挑逗了。段明月心中惊惧,明知自己该速速离去,这女子并不是自己能招惹的。然而那身子却像是定住了一般,怎么也不听使唤,反而更往如意身前凑近了几分,小声笑道:“小生怎敢如此大胆?姑娘还是快回去吧,这外面风大,当心身子。”这后一句话却是一语双关,他终究还没全失了理智,敢在这样地方就和如意调笑。

    “怕什么?”如意却是大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含笑道:“世子爷和奶奶带着那么多猎物回府,这府中下人们哪有不去凑热闹的?这个时候儿哪还会有人往这里来?”

    一面说着,只见段明月两眼放出光来,她便“扑哧”一笑,摇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还要在这府里多住些日子,日后也未必就没有见面的机会,我还有几句戏要请教你呢,只是今儿就先免了吧。”

    一面说着,便转身慢悠悠继续往前走。这里段明月的目光在那扭动的纤细腰肢上狠狠盯了两眼,有心追上去再说几句话,终究不敢,只好眼睁睁见那曼妙身影转过了小路,越行越远。

    直到这时,灵魂似乎才归了窍,段明月扭头往回走,脑海里全是刚刚如意的语气神态,越想就觉着身子越软。他不过是卑贱的戏子,虽是名扬京城,可又哪里有接触真正豪门女眷的机会?不过是一些天真不知世事的寻常女孩儿,偶尔有了机会,缠绵缱倦一番罢了。如意虽是沈千山的妾,然而这身份对于他来说已是高不可攀,一想到那浑身都透着媚意的女子,想到对方可是在那样大人物身下承欢的女人,竟和自己这样说话,便觉浑身连汗毛孔都张开了。

    如意也没料到今日竟能遇到段明月,想一想自己刚才的话语所为,她的心也不由慌乱起来,然而一想到那男人健壮的身材英俊的容貌,便觉浑身发烫,心中只恨沈千山对自己完全没有段明月刚才的痴迷,以至于自己这样的好女子,偏偏每日里守着活寡,熬着那漫漫长夜,因越想越是悲从中来,一面咬牙暗恨道:爷啊爷,不用你有眼不识我这金镶玉,总有识货的。那段明月除了身份地位比不上你之外,又哪里比你差了?真惹的我受不住这火,看我……看我……

    虽是心中暗想,却终究不敢将最后这点心思拎出来。因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忽见轻怜身旁的小雪从前面走过来,看见她便道:“我们姑娘找了姑娘半日,姑娘却去哪里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设计

    “什么事啊?找我这样急?”如意定了定心神,看着小雪漫不经心道,待听小雪说轻怜是要找她去给宁纤碧请安,她便嗤笑一声道:“你们姑娘还当真是勤快,也不体谅奶奶回来劳乏,这会儿就要上门吗?如此小事也这般积极,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小雪知道这位如意姑娘向来如此,也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嘻嘻笑着说了几句好话,见如意虽这样说,脚步却是加快了,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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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清楚了,真是如意姑娘和那个戏子?”

    白采芝坐在椅子中,慢悠悠啜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看着下面那个衣着朴素的婆子,淡淡道:“你知道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如意好说也是爷的人,算你半个主子,一旦看错了,那便是诽谤诬陷,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婆子陪笑道:“姨娘明鉴,老奴哪有这个胆子?刚刚的话若是有半句虚言,情愿天打雷劈。那如意姑娘这些日子就喜欢往秋芦馆里跑,只不过是和那些小女戏在一起,老奴想着她大概也是没事儿做,也没在意,谁知今日半路遇到那姓段的戏子,老奴那会儿正困乏,倒在树后打了个瞌睡,他们也没看见老奴,以为四周没人,说的话都黏黏缠缠的,姨娘该早防范些,免得如意姑娘一时糊涂,再做出什么事儿来,就晚了。”

    “你多心了,能做出什么事?”白采芝心中开怀,面上也就添了一丝笑容,轻声道:“如意姑娘没进府之前,是什么人你也都清楚,她喜欢和那些女戏往来,倒也不稀奇,没必要像你这般草木皆兵的。”

    “是是是,老奴明白。”婆子心里当然清楚白姨娘才不会替如意姑娘着想,只这会儿不能反驳。她原本指望着这事儿能得两个钱,可看对方这不在意的样子,心里也就失望了。

    正要告退,便听白采芝又微笑道:“不过你刚才说的,也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这种事情偶尔一回也就罢了,若是长了,呵呵……”

    这话里可就带出点凌厉意思来,婆子一怔,正琢磨着白姨娘这话的意思,便听对方又淡淡道:“香桐,你拿二两银子给这妈妈。”说完又对婆子笑道:“你如今既是在秋芦馆里当差,那这事儿便托了你,务必好好儿看着些,一旦有什么动静,来告诉我。这本不是你分内之事,却要让你辛苦,这二两银子你拿着,将来若真是能发现什么,我这里还格外有赏,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盯着婆子的目光便透出一丝凌厉笑意,那婆子好说也是这大宅门中的人,如何还不明白?连忙跪下磕头谢赏,一面笑道:“姨娘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若是有个风吹草动的,定然第一时间来告诉姨娘。”

    白采芝见她明白了,便点点头,正要打发她下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淡然道:“是了,这件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轻怜姑娘那里,她虽管着厨房,和你却不相干,若让我知道你多了嘴,哼哼……”

    婆子本来都要站起身了,听见这话,吓得连忙又跪下去,连连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请姨娘放心。”说完又听白采芝身旁的香药笑道:“妈妈不用这样子,我们姨娘也是怜惜轻怜姑娘如今事情忙碌,怕她顾不过来。就是奶奶那里,这种小事也不值得她劳神,今儿快到晌午才回来,这几天又不知怎么忙呢。”

    婆子就明白这是白姨娘在提点自己:奶奶事情多,这府里的事自然很长时间内都还要白姨娘说了算。自己想过好日子,可得用心掂量掂量。当下连忙表忠心道:“姑娘说的是,老奴哪会连这点儿分寸都没有?这样事也敢去烦奶奶,我可是活腻味了?”因眉开眼笑的拿着银子下去了。

    待她走后,香药便兴奋道:“姨娘,这可终于等来了机会,奴婢早就说过,那个蹄子轻浮无行,迟早要做下祸事,可不这就来了……”

    不等说完,便被白采芝轻轻瞟了一眼,听她淡淡道:“看你个沉不住气的,这算什么?我料着如意也没有这样天大的胆子,立刻就能行出什么无德的事。那三喜班在咱们府里不过是住到老祖宗贺寿,看来还要想办法助一助如意的胆子,不然的话,她有心没胆,咱们也没奈何啊。”

    香药想一想:也是,距离大长公主的寿辰只剩下十几天时间了,如今听那婆子的话,如意不过是和段明月多说了几句话,风尘女子,独守空房这么久,只怕看见男人身子都能软出水来,只是这毕竟在亲王府中,心里再出火,也未必真敢做下什么要命的勾当。这十几天就想助她胆大包天,实在太难了。

    正琢磨着,便听白采芝淡然道:“上一次她房里那个小丫头,叫春红的,你看看找个什么时间和她说说话,这人啊,自己个儿是怎么也撑不起胆子的,但若是有个人和她志同道合,撺掇撺掇,那胆子不知不觉间,可也就大了。”

    香药立刻明白过来,这春红是卖倒了死契的丫头,后来分在如意身边伺候着。之前她哥哥在外面赌钱输了,欠了人一屁股债,险些被砍死,她就将自己的衣服首饰偷偷包了想递到外面去帮她哥哥,须知那些可不算是她自己的东西,都是府中按季节分发下去的,虽是给了她们,也不准在外面倒卖,王府里丫头的东西落到外人手里,传出去有什么颜面?因此被白采芝抓住后,这小丫头苦苦哀求,白采芝正想在如意身边安个眼线,不但没揭破她,还偷偷命香药送了几回钱给她,又让刘强在外面替她哥哥安排了差事。因此那春红对白采芝可谓是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如意素日里在屋中咒骂的话,她但凡有机会,都一句不漏的传了过来。

    这春红倒戈过来却也有大半年时间了,白采芝一直没用她做任何事,如今总算要派上用场。香药心里门儿清:主子这是要让如意万劫不复,如此重要的棋子,这个时候儿不用,还等什么呢?因答应下来,自去找机会向春红下命了。

    如意丝毫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危局中,她这会儿却是在轻怜屋里和这妹妹争执着。

    只因为管厨房的人里有两个贪婪不省心的,因轻怜立意不肯辜负了宁纤碧的信任,哪里能容得下这样两个媳妇?便要革了她们的差事。那两个媳妇知道后,就忙忙赶去如意这里求情,她们素日被白采芝的人排挤,自是刻意笼络交好如意,如今平常下的苦功总算是有了回报。果然,一听她们说完,如意竖着眉毛就跑去轻怜那里了。

    却不料平时软硬都吃的妹妹今日竟是油盐不进,任如意急躁呵斥也好,软语相求也好,轻怜就是一句话:“已经革了差事,断没有再用的道理。”

    如意气得脸色都白了,咬牙恨恨看着这个妹妹,生气道:“妹妹如今翅膀硬了,攀上了奶奶的高枝儿,却是连我也不认,也罢,也是我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在妹妹这里有几分薄面,想着她们不过是一时糊涂,方揽下了这活儿,却没料到妹妹这样厉害,简直将我这脸都打肿了。”

    轻怜听她这么说,不由又是灰心又是气苦,站起身含泪道:“怎么就成了打你的脸?她们自己做下的好事,和你有什么相干?是我打姐姐的脸?还是她们打我的脸?奶奶只因为信任我,才把厨房这样重要的地方交给我打理,可姐姐看看她们都做下了什么好事?当日白姨娘的人贪了米油,被咱们揭发出来,差事都丢了。她们倒是比白姨娘的人还能贪,姐姐你说,这让我还怎么留她们?留着她们,将来让白姨娘将咱们俩的脸都打肿吗?”

    如意让轻怜说的无言以对,然而想起那两个媳妇平常孝敬自己的银钱吃食,到底横下一条心,梗着脖子道:“如今府里的人,多是听白姨娘的话,你不是不知道。想找出几个和咱们贴心的,哪里那么容易?这两人虽然贪了些,但妹妹教训了她们,让她们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就完了,好不好,这是和我交好的,总比用白姨娘的人放心,也当你给姐姐一点脸面不成么?”

    轻怜叹气道:“她们太过了,连之前宫里赐下来的东西,竟还偷了两盒回家去,只以为人多,东西也不少,看不见查不着,却不知有心人到处都是呢。如今这还算及时,我先知道了,去奶奶面前说了,才把这事儿交代过去。若是让别人先得知了呢?你盼着我给你脸面,可是你也不看看,她们可曾给你留过一点脸面?这事儿不用说了。奶奶都知道的,我没办法再用她们。”

第三百四十章:埋恨

    如意一听说宁纤碧都知道这事儿了,也清楚是没了指望。一面恨轻怜胆小,怎么便把这事儿捅了上去,一面到底还是不甘心,咬着嘴唇道:“那……让她们在家闭门思几天过,等过上三两个月,奶奶也把这事儿忘了,再让她们回来吧……”

    不等说完,便听轻怜冷笑一声道:“姐姐真是好替她们着想。再过三两个月,正是过年的时候儿,叫她们回来,可不是把老鼠放进米缸里呢?”说完见如意还要说话,她便摇头道:“姐姐,我劝你别因为平日里她们孝敬你的那点儿好处就昏了头,一味护着她们。也别说什么用自己人的话。这府里别的没有,下人总有好几百,我不信个个都被白姨娘笼络了去,就是都笼络了,还能从庄子上调来人手,外面买来人手,如今奶奶不是在边关那会儿,家里由姨娘一手遮天,我只要诚心想做点事情,总是能做到的,姐姐不必多费唇舌了。”

    一番话将如意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见轻怜下定了决心,如意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心里这股火实在是无处发泄,因扭头便走,一面恨恨道:“好,你本事大,我日后再不插手你的事,只凭着妹妹做吧。呸!也是我自己不要脸,不看看人家现在是什么身份?奶奶跟前儿第一得意的人,我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往眼前儿凑,还姐妹,还脸面,真是笑话,你这破脸值个什么?也敢拿出来说……”

    轻怜听见这番话,只气得胸口疼,一只手紧紧放在心口上,有心追出去,身子却软倒在椅子中,唬的贴身丫头小雪连忙上来扶住,一面就要去喊大夫。却被轻怜阻止,只见她泪如雨下道:“人心怎能这样?一点小小利益,两个贪心外人,竟是连多少年的姐妹情分都能害了,听姐姐刚才那番话……那……那不是话,那是刀子,一个字就是一把刀……刀刀都是在往我的心口上戳……”

    一面说一面哭,到后来,竟是泣不成声。小雪见轻怜伤心,也跟着哭起来,抽噎道:“姑娘不用伤心,如意姑娘就是这样的刀子嘴,不到两天就好了。姑娘和她亲厚,难道还不知她的为人?等之后她笑嘻嘻没事儿一样过来找姑娘,姑娘可想想今日这场哭值不值得?说到底,还是你们姐妹的情意深厚,哪是那两个媳妇可比的?如意姑娘不过是被姑娘驳了颜面,所以一时生气口不择言罢了。”

    轻怜摇摇头,用帕子拭泪,喃喃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她?心里必定是会有疙瘩的。就算日后面上和我又好了,心里这个结也解不开。也是我欠着她,得她救了两回命,到如今可不就是还不完了呢?呵呵……早知如此,我当日不如死了,免得今日叫她难堪……”不等说完,想起这么多年两人相依为命,如今在府中却因为利益权力越行越远,或许将来就有反目成仇的一天,因越想越悲伤,这哭泣竟不能止住。

    屋里主仆二人哭作一团,外面两个小丫头也不敢进来,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和刚刚怒气冲冲离去的如意有关,因此时站在廊下你看我我看你,也是愁闷不堪。

    忽听院子里一个声音迟疑道:“啊哟,这是怎么了?姑娘是在屋里哭呢?莫非是你们两个小丫头气着了她?”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东角门看门的余婆子手里提着一个大布袋,正站在院中探头探脑的望过来。

    两人连忙迎过去,一面道:“您老人家可别混说,我们哪里就敢气姑娘。”一面向屋里道:“姑娘,余妈妈过来了。”

    便听屋里的哭声止住,接着小雪的声音响起道:“妈妈稍等。”于是余婆子便站在院中,听那两个丫头问她来做什么,她便笑着说是送东西。其中一个丫头就笑道:“小雪摊上您这样的干娘,倒真是有福气,有点什么都想着她。今日这又是什么好东西?竟不叫人捎过来,您老还亲自送过来了呢?”

    余婆子只是笑,并不说布袋里是什么。忽见门帘一挑,小雪在门里道:“妈妈进来吧。”于是方上了台阶,一边对小雪道:“今儿不是我当值,你哥哥嫂嫂又都在家,不用我做什么,特意过来看看你,顺便给姑娘请个安。”

    轻怜这会儿已经梳洗了,只眼睛仍是红的,闻言站起身笑道:“妈妈千万别这样说,我是什么身份?哪里当得起给我请安?你就直说是想干女儿了,谁也挑不出理来。”

    余婆子笑了笑,见屋里只有主仆二人,方将布袋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只狐狸和两只兔子,还有两只山鸡。她悄悄儿笑道:“姑娘想来也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了吧?黎子打的,世子爷都赏了他,许多的东西,他们这回倒是发了,也吃不完。因想着姑娘在这府里地位不高,之前又助了他们那许多,唯恐那些山珍摊不到您名下,所以命老奴悄悄儿送了来。姑娘放心,对外只说是我儿子分的,送过来给您和小雪吃就行。”

    说完便高声道:“姑娘,昨儿厨房那郑黎打的猎物,世子爷都赏了他,因他和老奴儿子有些交情,所以送了我们几只,老奴知道府里也有,姑娘也不亏,只是小雪这孩子只是个丫头,又嘴馋,姑娘素日里慈爱,怕是倒把那肉大半赏了她,所以老奴就送几只过来给姑娘,免得让那馋嘴都把肉给吃了,倒让姑娘吃不饱。”

    轻怜和小雪忙应付了几句,她心中感动,想到郑黎那张丑陋面孔,明明是个男人,却细心至此,何况自己和他又没什么往来,那也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就算先前助他,又算得什么恩惠?如今他却还能记挂着自己。可是如意呢?十几年形影不离的知心姐妹,对自己又是个什么心肠?因想到此处,不由又是心酸又是感激,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眼泪险些又掉下来。

    余婆子送完东西,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这里小雪便感叹道:“郑大哥真是个好人,这时候还没忘了姑娘,人又正派,可惜破了相,就因为这个,竟没有女孩子识货,弄到现在形单影只的,不然只冲这份儿细心,嫁给他的女人不知道多有福呢。”

    轻怜瞪了她一眼,摇头道:“混说什么呢?这是你女孩儿家该说的话?看我素日里不罚你……”不等说完,忽听院中传来蓉儿的声音道:“姑娘在家吗?我们奶奶请您过去呢,说是要问问长公主寿辰的菜谱。”

    “哦,就来了。”轻怜连忙站起身应了一声,这里小雪忙帮她更换衣服,又收拾了一番,用脂粉遮了遮略肿的眼皮,方款款走出,和蓉儿一起往凝碧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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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的咳嗽好些了?”卧房里,宁纤碧吃掉沈千山用勺子递过来的汤圆,一面含混不清的问了一句。

    “嗯,好多了。”

    沈千山自己一口消灭了两个,嚼了嚼吞下去后才看向妻子笑道:“我说是不是那橙子起了作用?太太还不承认,说是每年这个时候儿,就是不用药咳嗽也会好很多。”

    “唔,这倒也有可能。”宁纤碧从现代医学的角度上出发,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像这种季节性的单纯干咳,的确是有自愈可能的。

    “什么啊。”却见沈千山摇摇头笑道:“分明我今日还看见红香从厨房拿了一篮子橙子出去,太太从前不怎么喜欢吃水果,如今还不是为了治咳嗽?橙子总比那些药好喝吧。”

    “哦……”宁纤碧无语了,心想薛夫人要是知道自己吃橙子的事儿都被儿子看见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她觉着有些好笑,但怎么说那也是长辈,倒不好当着人儿子的面就笑出来,因此便咳了两声掩饰过去,一面道:“你去厨房做什么?”

    “这不是祖母的寿辰就要到了吗?我今儿过去看看厨房都预备了什么。倒是挺丰盛的。”

    宁纤碧笑道:“这事儿还用你操心?我前两日已经叫轻怜来问过了,别说,她还真是有几分本事,色色都预备的妥当,你就放心吧。”

    沈千山点点头,拿起碗将最后一点汤喝光,方把碗递给地上的珠玉,宁纤碧递过去一张帕子,看着他擦嘴,一面微笑道:“怎么就饿成这样?风卷残云似得,让人看了,谁能相信你是世子爷?倒像是个刚投胎的饿鬼似得。”

    沈千山擦了嘴,伸个懒腰,又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笑道:“别提了,因为赶活儿,我连午饭都没吃呢。晚饭在太太房里,又没有我爱吃的菜,到底也没吃饱,还是阿碧贴心,给我预备了汤圆做夜宵,这会儿肚子才总算是有了底。”

    “怎么就赶成这样儿?”这一回倒是轮到宁纤碧吃惊了,看着沈千山喃喃道:“要是这么说,老太太的寿辰你还能在家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撺掇

    “没事儿,今天把这些活儿赶完,明天我就回兵部了。”沈千山嘿嘿一笑:“不然你以为我傻呢?这样拼命。总算是这粮草税银都完事儿,虽说各地都遭了灾,但收进国库的还有一些,不至于像之前那么空虚了。”

    宁纤碧倒是不怎么关心国库的事儿,只听沈千山说他要回兵部了,她便十分欢喜,兵部清闲,到时就不用像户部这样忙碌。是好事儿。因笑吟吟问道:“既是累成这样儿,要不要再吃一碗?我让山茶再煮一些。”

    “不用,吃了两碗,足够了。”沈千山打了个呵欠,对宁纤碧道:“只想睡觉,这连着几天都没好好睡过一觉了,明儿还要早朝,咱们早些歇了吧。”

    宁纤碧答应下来,珠玉上前将小炕桌收拾了。入冬后沈千山便不去书房,反正长住凝碧院,有什么事他也都习惯在这里解决,因此就将书房上了锁,命珠玉和雨点也搬过来伺候。

    夫妻两个躺在床上,沈千山还动手动脚的,却被宁纤碧摁住,听她正色道:“既是累成这样儿,今晚安生些吧,前儿又不是没折腾过。”

    说完却被丈夫搂在怀中,听他腻着道:“原本还不想的,一和阿碧躺下,就又想了,不信你摸摸。其实也没什么,前儿虽然要了,但这些日子咱们终究才几次?更何况,我也想让你早些怀上身子,这样太太没话说,也就不会逼迫我去别人房里了。”

    “去你的。”

    宁纤碧又羞又气,推着沈千山,一面冷笑道:“既然憋得慌,昨儿在如意那里怎么不好好儿享用享用?如意姑娘媚态天生,这方面不知要比我强多少倍呢。”

    “那又有什么用?早说过了,她不是阿碧。”沈千山在妻子身上拱啊拱拱啊拱,到底宁纤碧被他撩拨得情动,又禁不住缠磨,夫妻两个欢爱了一回方罢。

    云雨过后,便觉昏昏沉沉,正想合眼,忽听身旁沈千山道:“是了,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若是她们想出去,就打发了,如何?你问没问过她们?”

    宁纤碧淡淡道:“问了,轻怜说宁可守活寡,也要在王府中,不想去过那些飘零生活。我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她,怎么忽然又想起这件事了?”

    沈千山不答反问道:“这是轻怜说的?可惜了,她其实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何苦在这大宅院里耗着。那如意呢?如意又怎么说?她难道也不肯离开?”

    “嗯,是啊,轻怜去问的,只说她姐姐对爷你是一往情深,只要在你身边,有个妾侍的名儿便好,并不愿意离开。”说到这里,宁纤碧忍不住睁开眼,翻了个身对着沈千山道:“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就说起这话。”

    “那个如意……我实在是看不上她那轻浮样儿,恐她非是能守住的。”沈千山回忆起昨天夜里自己留在如意院中时,明明是留在厢房,并且吩咐过对方不必过去服侍的,结果那女人还一次又一次以各种借口往里闯,最后一次,解下大氅后,身上竟是只穿着一件束胸长裙,裸露出大半颈胸肩头,还披着轻纱,明显便是要诱惑自己,真不知这样天气,她怎么也不嫌冷。

    宁纤碧只由他这句话,心里便明白了,忍不住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意不比轻怜,那是个安分随时的女子,欢场中倒是难得。如意却是继承了从前的风尘习气,爷这样身份地位又高,容貌又出色的英雄男儿,她若没机会还罢了,若有机会,自然是要狠下心肠搏一搏的。”

    沈千山淡淡道:“注定是白费心机罢了。只是这样女子,未必能守住。你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再问问她,好好儿交代清楚。不然的话,她名分上是我的女人,即便我不理会她,也别想做出败坏我名声和王府门风的事,到那时,再想拿什么‘要出去’之类的话来选择可就晚了,就是我能容得,大伯父大伯娘,老爷太太也不能容她,必要一死的。”

    宁纤碧叹了口气,心中知道这对如意不公平。然而在这古代社会中,又是亲王府,沈千山肯给对方这样的选择机会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她如今只希望如意不要贪恋富贵,早早有了退路,即便不能锦衣玉食,有个男人相依为命恩爱甜蜜岂不好?若是她想两者兼得,这边享受着富贵日子,那边看见男人还守不住,那有什么后果可真是她咎由自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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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两个迷迷糊糊说着如意的时候,被说的主角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姑娘怎么了?可是白日里撞见那段明月,这会儿想着他的戏?”

    忽听床帐外一声娇笑,接着一人打起帘子,递了杯水过来,抿嘴儿笑道:“奴婢听着姑娘老是翻身,唯恐姑娘上火,所以给您一杯茶来解解渴,败败火。”

    “你个嘴碎的蹄子,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如意瞪了春红一眼,这本不是她心腹丫头,平常也不显山不露水的。然而前儿自己去秋芦馆的时候,她因为有事儿去找自己,正碰上段明月和自己说话。虽然没做什么,但如意心虚,因此这两天便刻意笼络春红,却不料这小丫头竟是十分活泼开明,一点儿也不觉着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还喜欢和她谈论着段明月唱的那些戏,完全不像她的贴身丫头春水那般,动不动还要劝她两句。

    如意这一下子就把春红当成了贴心的知己,仔细回忆了下,这春红是在白采芝进门前便在自己屋中服侍的,平时也很低调,从不出头,断不会成为对方的眼线,自己这番心事,如今就是轻怜都不敢说,憋也要憋死了,因试探着和春红再说了些话,越发认定这妮子是和自己一路人,说不定将来就有什么用到的地方。所以这两日她原本的心腹丫头倒是靠边站,坐卧行走都是春红在身旁服侍着。

    此时如意睡不着,恰好春红过来了,便拉着她在床上坐下,和她说一些自己从前的经历,话题不知不觉便说到了段明月身上,如意便苦笑道:“你刚才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断不能说给别人听去。这里是王府,不是我从前那会儿,唉!仔细想想,那时候虽是漂泊四方,然而主人也不十分禁管我们,倒是有一份自由,如今在这里,纵是锦衣玉食,又有什么趣儿呢?”

    春红心中暗自冷笑,心道说的这样可怜,事实上给你自由,让你离了王府,你肯干么?若是轻怜姑娘,说不定还不贪恋这份富贵,你这样虚荣小气的女人,断不可能。

    心里想着,面上却带着笑意道:“姑娘也太多心了些,奴婢去和谁说?只是奴婢实在替你不平,明明姑娘也是花容月貌,不比白姨娘差,比起奶奶更不用提,怎么爷昨儿晚上过来,竟是那般冷冰冰的,连姑娘那样受冻委屈他都不顾。唉!咱们爷虽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也太铁石心肠了些。在这方面,段明月虽是戏子,却比他知冷知热多了,今儿姑娘不过咳嗽了一声,他面上就露出那样的关切。只可惜,他身份也太低了点儿。”

    “可不是嘛。”如意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半空,仿佛段明月就站在那里似得,她目中浮现出温柔神色,微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

    “偏偏咱们女子命苦。”却听春红又不忿道:“叫奴婢说,在奶奶面前,爷也未必打叠不起千百样柔肠。只是到了姑娘这里,爷却不知道珍惜了,这倒也是爷对奶奶情钟,攀也攀不来。奴婢只是替姑娘可惜,这样的容貌才情,难道守一辈子活寡?若是能有段明月那样的人在身边安慰安慰,倒还好说,却又得不着……”

    她不等说完,如意的脸已经涨红了,伸手轻轻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佯怒道:“越说越不像,这都是什么混账话?以后快别提起。怕是你这蹄子自己的春心动了吧?却拿我来做例子,呸!谁稀罕他在身边。”

    春红一点儿也不怕,还凑上前嘻嘻笑道:“姑娘还嘴硬,以为奴婢看不出来么?您对段明月分明也是有意的,若是真有机会能得他在身边,姑娘您不心动……”

    不等说完,见如意瞬间凌厉起来的眼神,她心里也不由得一跳,连忙举手道:“姑娘别恼,奴婢真心是为姑娘着想的。奴婢也不敢撺掇姑娘做什么,这不过是夜半无人,奴婢陪姑娘说说话,哪怕过过嘴瘾也好。从姑娘进了府,奴婢就在您这院子里服侍,虽不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却也眼看着您这两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奴婢实在是替姑娘不值啊。”

    如意的眼神黯淡下来,胡乱挥了挥手道:“行了,不必多说,这心思你也给我烂在心里,让人知道,你还要不要命?去睡吧去睡吧,我也困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暗约

    春红见好就收,起身又替如意放下了帘子,方慢慢走到窗前榻上躺下来,心里松了口气,暗道这女人的心只怕是热起来了,总算没辜负白姨娘的信任,若是能帮她把这如意除去,那份天大人情自己也便还上了吧。

    如意自从遇见段明月后,本就是心乱如麻,让春红这三天两头的撩拨着,更别提心里有多痒痒。然而轻怜却忙着大长公主的寿辰,所以陷在厨房里抽不开身,丝毫没有发现这个姐姐的变化。

    轻怜心里很清楚,从自己接管了厨房那一天起,就等于是把白采芝给得罪死了,这女人虽然从推荐了郑黎任厨房杂役后,始终再没有关注过这里,但轻怜知道,她一定是有眼线在暗中看着自己,就等出问题那天好揪出来,给奶奶打脸呢,到那时,白姨娘自然也是扬眉吐气了。

    所以轻怜说什么也不肯给白采芝这个机会,对付自己也就罢了,要利用自己去对付宁纤碧,她死也不答应。因此上一次为了撵那两个媳妇的事,她甚至连如意的面子都不肯给,铁了心到底将那两人赶走。如今大长公主的寿辰将至,保不准自己一个没看顾到,就给了白采芝做手脚的机会,她怎能不慎之又慎?

    宁纤碧这些日子却也是十分忙碌,除了做药,她还回娘家去住了两天,为蒋经给齐芷兰的聘礼出谋划策,直到大长公主寿辰的前三天才赶回来。

    随着大长公主寿辰临近,睿亲王府一派热闹,然而有心利用这一天的人,在表面的笑容之下,却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用这一天来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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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宗想吃什么?就趁早儿告诉孙媳,好让轻怜去准备。”

    第二日便是大长公主的寿辰,因此这一天晚上,宁纤碧和薛夫人来请安的时候,便受轻怜之托,顺便打探了一下。宴席上的菜肴自然都已经制定好了,轻怜考虑周到,这是想特意为大长公主准备些她喜欢吃的食物。

    果然,大长公主听见宁纤碧的话,便笑开来,摇头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儿心就行了。我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龙肝凤髓,但凡这世上有的,又有什么没吃过?”

    薛夫人也在旁淡淡笑道:“儿媳妇有心,老祖宗既这么说,你让厨房那边多预备些软烂的东西也就是了。”

    宁纤碧站起身答应下来,忽然又听大长公主道:“是了,我记得当年你祖母过寿时,你献的那个寿桃子不错,千山还特意拿了两个回来给我吃,如今倒是想着那滋味儿。”

    宁纤碧一愣,忙笑道:“这时节却哪里去找桃子?不过既是老祖宗喜欢,明儿一早孙媳就派人去表哥那里,看看他的店里还有没有,若有的话,就全都搜刮来献给老祖宗。”

    大长公主笑道:“是了,我糊涂了,这会儿都入冬了,却去哪里找桃子?怪不得这两年我的寿辰,也没人给我做那样的寿桃,你不用难为,你表哥那里哪会有这东西?”

    宁纤碧笑道:“说不定有。前些年没顾上,今年我听表哥说,不知在哪里得了方子,桃汁能长期储存。有没有,明儿去问问。老祖宗既然说到这上面,孙媳妇明儿就亲自再做两道点心给您尝尝。”

    长公主笑道:“好啊好啊,你这手是做药的,想来都带着药香,做了点心,沾点儿药气,又是这样日子,或许我还能多活两年。”说完王妃等人都在旁边笑了,薛夫人却是轻轻冷哼一声,她实在看不惯大长公主对宁纤碧的宠溺。

    说笑一回,大长公主就让她们回去。出来时,只见天空飘起了小雪,宁纤碧抬起头,见暗沉的天空中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心想这天色阴沉,只怕今冬里这第一场雪还不会小呢。

    果然,这雪下了半个时辰,便越发大起来,天气倒是比白日里还暖和,只地上很快便铺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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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夜寂静,如意在屋里坐着,无聊的挑着灯花,一面懒懒道:“这是怎么说的?不过让那蹄子去要两个花卷罢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她的贴身丫头春水走过来,面上也有一丝忧色,喃喃道:“可不是?这都半个时辰了,论理早该回来,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吧?要不然,奴婢出去看看?”

    如意皱眉道:“什么话?这是王府里,能遇上什么事?你倒是爱瞎操心……”不等说完,忽听门外小丫头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姑娘问了两回,都急了呢。”接着门帘掀起,春红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春水松了口气,却听春红笑道:“厨房里这会儿都熄了火,没有刚出锅的花卷,倒是有几个冷的还没人动,奴婢就拿了回来,连家嫂子感激奴婢不劳动她,又添了两碗菜,让奴婢一起拿回来给姑娘做宵夜,只是已经冷了。”

    如意点点头,春水连忙接过那食盒笑道:“冷了有什么关系?且让奴婢拿去小厨房里热热。”说完便出去了。这里春红见如意仍是百无聊赖的模样,便走过去弯身在她耳边笑道:“姑娘猜猜奴婢回来时遇见了谁?”

    “谁?”

    如意有气无力问了一声。便听春红笑道:“遇见了段明月。姑娘知不知道他这两日嗓子不好,明儿上不了台的事?”

    “哦?他嗓子不好?上不了台?”

    这事儿如意还真不知道。这两日府里下人们都因为大长公主的寿辰忙碌,来来往往的,她也害怕被人撞见。因此时听见春红这样说,便猛然坐直了身子,惊讶问了一句。

    “可不是?说是前两天染了风寒,虽然如今治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嗓子终究不行,因此明儿登不了台。好在长公主喜欢的那几场戏他师弟也可以唱,所以倒没有什么大碍。”

    如意点了点头道:“的确,他们这一行,对嗓子的要求很严苛呢。奇怪,你去厨房,怎么倒遇上了他?”

    春红道:“外面下着雪呢,奴婢回来时不小心在金水桥那边滑倒了,幸亏看见他,扶了我起来,活动了活动才站起身走回来。”说完却见如意诧异道:“怎么又走去了金水桥?”及至看见春红瞬间红了的面皮,她方反应过来,不由得白了对方一眼道:“就知道你这蹄子不是个省事的,怎么?因为那段明月长得好,你这春心也动了?”

    春红咬着嘴唇道:“奴婢……奴婢哪有?”说完却听如意“扑哧”一声笑,推她道:“行了行了,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德行?”不等说完,见春水走了回来,两人就住了口。

    吃了一个花卷并一碗菜,如意便到床上歇着,却不料屋中无人,春红却又凑过来,小声道:“那段明月也很想着姑娘呢,问了我好多姑娘的事,还担心您的身体,让您千万保养,明儿是老太太的寿辰,别再染了风寒,再出席不了就糟糕了。”

    这话十分奇怪,如意忍不住就是一愣,但旋即就反应过来,只觉面上“腾”的一声便火烧火燎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春红道:“你……你这丫头作死,这……这怎么行?这里是王府……”

    “这可不是奴婢的主意,是段明月对姑娘的关心。”却听春红咯咯娇笑着,如意又气又恨的瞪了她一眼,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拒绝,然而一想到段明月的模样,身上便不由自主发热,两腿之间似乎也有了些异样,只让她一个身子都酥软了半边。

    “姑娘别瞪奴婢,奴婢可什么都没说。”春红依旧是笑嘻嘻的:“何况,哪里有那么巧?姑娘明天就能染了风寒呢?说不准姑娘比奶奶还要精神,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给老祖宗祝寿呢,只不过明儿戏台上可就看不到段明月了。”

    如意胸口剧烈起伏着,手也不自禁抓紧了被子。春红于是不再逗弄她,默默退了出去:有一夜的时间给这女人考虑呢,而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如意不上钩,这一夜可是难熬的很,足够让她大着胆子铤而走险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轻怜刚刚收拾好了要来找如意一起去宁纤碧处,便见春红急匆匆走进来道:“姑娘,我们姑娘吃坏了肚子,今早实在是起不来了,打发我来问问姑娘怎么办才好?老太太的寿辰,她本是要去的,可现在……只能躺在床上……”

    “什么?”

    轻怜一惊站起,诧异道:“昨儿晚饭后我去看她,还好好儿的,怎么这就吃坏肚子了?也没吃什么啊。”一面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

    “昨儿晚饭我们姑娘没吃多少,后来说想吃花卷,奴婢去给她拿了,许是没热透,也不知怎么,昨晚就起了四五回,到今早身上一点力气没有,只说起不来……”

    春红急急说着,此时轻怜已经来到了如意房门前,一进屋,便见如意面色苍白发丝散乱,闭眼睛躺在床上,一幅憔悴无力的样子。

第三百四十三章:捉奸

    问了几句,如意倒是和春红说的一样,声音有气无力的。轻怜于是也无奈了,只好站起身道:“罢了,这实在是起不来,就算勉强过去,也扫老太太王妃太太的兴,白姨娘还不知要说多少阴阳怪气的话呢。我就去和奶奶说,你别去了罢。”

    如意哭丧着脸道:“我精心准备了多少日子,竟然不能去,我……我怎能甘心……”

    不等说完,便听轻怜正色道:“身子要紧还是面子要紧?不甘心又能怎的?到这时候了还拔尖要强?也不看看你这会儿什么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你就在这里好好躺着,我回了奶奶,派人去请大夫来看你。”

    如意叹气道:“大夫我已经让春水去回白姨娘,想来这会儿已经派人去请了,她再怎么恨我,也不敢在这事儿上马虎。不然我拼了这条命,就让人看看这贤惠大方的白姨娘是个什么真面目……”

    “好了好了,何苦说这话咒自己?”轻怜知道这姐姐的性子,连忙安慰了两句,自思白采芝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因此又劝了一回,眼看着天色大亮,她也不好再耽搁,便嘱咐了如意的丫头们几句,自往宁纤碧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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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筵开处风光好……”

    戏台上一名丽人正轻舞水袖,唱着应景喜庆的祝寿曲目。薛夫人和王妃以及宁纤碧陪在大长公主身边说笑逗老人家开心,其他女眷也都纷纷过来凑趣,气氛十分热烈。

    白采芝却是端庄坐在一旁,自从宁纤碧回来之后,大长公主虽然表面上对她还好,但她心里知道,老太太还是喜欢宁纤碧的,自己根本算不得什么,何苦去人家面前讨嫌?更何况她还有一桩大事要做,因此这时候也不上前凑趣,只坐在一旁微笑倾听,显得格外懂事。

    也该是时候了吧?

    手里擎着一个小酒杯,白采芝默默在心里算着时间,刚想到此处,就见香药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后回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姨娘,成了。”

    白采芝不动声色的将酒杯放下,向一旁看了眼,见众人都围着大长公主说笑,于是她便站起身来,走到薛夫人身边弯腰小声道:“太太,妾身许是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觉着头脑发沉,先出去走走。”

    薛夫人哪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挥挥手道:“去吧,若实在是酒劲儿上来,就近找处地方歇一歇。下午还有亲戚的女眷们要招待,晚上还有饮宴,你若不能理事了可不行。”

    白采芝含笑道:“太太放心,妾身晓得。”话音落,便抽身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她才看了香药一眼,淡淡道:“都安排妥当了吗?”

    香药笑道:“姨娘放心,厨房的陈家媳妇这会儿想必已经缠住轻怜了,段明月也已经过去,如今府中人都在老祖宗这里伺候着,除了那些角门和各处院里必须有人把守着,别处并没有一个人。”

    白采芝点点头,却听香桐在一旁道:“姨娘,奴婢不明白,如意这一回猪油蒙了心,是必定逃脱不了的了,一棒子打死的时候,就算是有几个人看到,又有何妨?倒更坐实了她的罪名。姨娘怎么还这样小心翼翼呢?”

    白采芝不等说话,一旁香药就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姨娘这是为王府的名声着想呢,传出去不但那如意丢人,就是王府也被她带累啊,就是杀了她又如何?”

    香桐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再说话,她心里认定了白采芝才不会这样善良,将王府名声看的高于一切。真要是这样忠心,当日就不会让春红推波助澜,换来今日的结果了。

    果然,正琢磨着,便听白采芝笑道:“也不仅仅是为了王府名声。我的目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如意虽是聪明伶俐,她总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要抓把柄,其实也容易。”

    说到此处,却不往下再说,然而香桐香药却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忍不住都张大了嘴巴,却见白采芝淡淡一笑,轻声道:“你们两个笨丫头,咱们花了这么大的心力,若不能一箭双雕,岂不是太不值了?”

    还想着一箭双雕呢。两个丫头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呐喊了一句,心想爷身边总共几只雕?姨娘您用一个丫头就想射两只,这胃口可也太大了些。只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不但不能说出来,两人还都有些好奇,她们猜出了主子这一次是要连如意带轻怜一起收拾,却不知道她会怎么做?难不成轻怜此时在厨房也听说了这里的事情,要赶来阻止?然后就被自己等人一起堵在屋里,诬陷她和如意一起和段明月通奸吗?

    这条计策也实在狠毒,两人身上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听白采芝忽然停了步子,淡淡道:“到了。”

    两人抬头一看,可不是,已经到了如意轻怜的院子里。却见白采芝整了整衣襟,满面笑容的踏了进去。春红正在台阶上坐着,看见她们来,就忙站起身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廊下,只听屋里传出一阵调笑的声音,白采芝忍不住冷笑一声,淡淡道:“果然是风尘中的货色,平日里装的还好,如今倒是露出了狐狸精原形,听听这声音,把她给浪的。”一面说着,加紧脚步进了屋子,一面高声道:“如意妹妹,听说你今日不舒服,这会儿如何了?”

    话音落,只听里屋陡然传出一声尖叫,混杂着男人短促的叫声,白采芝再不犹豫,一把掀开卧房帘子,就见一个男人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身上只穿着一条亵裤。而如意则是披散着头发,上半身的肚兜已经散开了一边,露出一半高耸的胸脯,下半身也是一条亵裤,此时整个人正在用被子包住自己,惊惧之极的看着白采芝。

    “这……这是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你们……你们这两个奸夫淫妇做的好事。”

    白采芝也故意露出一副惊诧神情,一把摔了帘子,喘着气就叫香药香桐去喊婆子过来。话音未落,就见如意猛然从帘子后面跪爬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嘶声哭道:“姐姐饶命,姐姐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吧,委实是猪油蒙了心,再不敢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你还想着以后?”白采芝怒气未息,一脚将如意踹到一边,假意对“吓傻了”的香药香桐叫道:“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姐姐……姐姐饶命啊……”如意吓得魂飞魄散,她身上还没来得及穿衣裳,仍是那件红肚兜,眼看香药香桐就要往外走,便忙扑过去又抱住两人的腿,忽听白采芝冷哼道:“做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以为抱住了我们便能保住你自己?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姐姐饶命,只要饶了我,情愿做牛做马报答姐姐。”如意再也顾不上白采芝是她素日里恨之入骨的人,跪在地上就砰砰砰朝对方磕着头,忽见白采芝慢慢坐到椅子上,冷笑着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姨……姨娘,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婢妾吧。”如意眼泪汪汪的抬起头,额上青了一片,到此时,看见白采芝这镇静模样,还有那两个并没有走出去的奴婢,她心里也隐隐知道这是一个圈套。然而又哪有时间细想?何况即便是圈套,她到底还是进了套中,此时连性命都掌握在人家手里,还敢责问吗?

    “唉!爷对咱们几个冷冷淡淡,浑没有对姐姐那般的喜爱体贴。你当我就不知道这独守空房的滋味儿难受么?”

    却见春红送上一杯茶水,白采芝接过来,掀起茶杯盖儿吹了吹,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

    天气寒冷,这外室里只有两个炭盆,如意身上只有肚兜亵裤,冻得瑟瑟发抖,却是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听见白采芝这样说,便又磕下头去,连连道:“姨娘若能体谅婢妾,婢妾一辈子不忘您的大恩大德,从此后您就是婢妾的再生父母。”

    “这些话却也不用说了。”白采芝啜了一口茶水,冷哼一声道:“无论如何,就是再难熬,你也不该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伤风败德的事,这要是让人知道,你的贱命死了就死了,算什么?可王府的脸面呢?便这么丢了?就是杀你十次百次,也不够赎这个罪过。”

    如意还能说什么?只能拼命答应认错,却听白采芝又冷笑道:“若不是为了王府脸面,你以为我能容得下你么?素日里你看我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就是一句话,也要和我争个高下,更别提背后说我的坏话,使绊子,拉拢我的人,打量我都不知道呢?”

    话音落,见如意又磕下头去,连说是自己的错,不懂事,今后唯姨娘马首是瞻的话,她这才满意一笑,淡淡道:“既是你这么说,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儿,我倒也不想赶尽杀绝,你若是能听话,也算是我一个不小的帮手。”

第三百四十四章:人心

    如意万万没料到此刻竟然还能有这一线生机,刚才那些举动,不过是在极度恐惧之下想也不想的就做出来了,心中却是认定了白采芝不会放过自己。谁知这才三两句话的功夫,对方便转了口风,这怎能不令她喜出望外?当下连忙又跪爬几步,到了白采芝面前,嘶声道:“是,姨娘只要饶了婢妾,从此后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白采芝点点头,将茶杯放到桌上,依然是面罩寒霜,冷冷道:“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我倒也不怕你以后不听话。你心里也清楚,我并非和你有什么情分,不过是现如今姐姐势大,又得爷的欢心,我若孤单一人和她作对,实在没有我的好儿。虽说你分量轻,好歹算是个助力,只要你和我同心,这件事我便替你保密。日后咱们得手了,只要你不去肖想爷,这府中也总会有你的立足之地。或是你不想在这里守活寡,也无妨,你不是喜欢里面那个戏子吗?我便成全了你们也不是不行,你觉着如何?”

    如意除了一句“但凭奶奶吩咐。”外,还能说什么?却听白采芝又冷笑道:“只是你大概也清楚,你那好妹妹,如今可是以姐姐马首是瞻。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不敢反抗我。可你那妹妹,着实是个难缠的,又油盐不进,人家也比你自重,你觉着,我该拿什么把柄要挟她呢?”

    如意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才明白白采芝留着自己的用意,她竟是要利用自己去对付轻怜,因一时间身子抖颤,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你心里还想保她?为她来反抗我?”却见白采芝笑得越发冷冽,慢慢道:“你倒是个讲义气的,只可惜,你那妹妹未必这样想吧?她如今在姐姐面前那样得意,连我都比不上她,若是有心要照顾你一星半点儿,你还至于是如今这么个光景?上次那厨房里撵了两个媳妇的事儿,我也知情的,原本还以为她会看在你面子上网开一面,这样倒能让她出出丑,在姐姐面前狠狠抽她一个耳光。谁知她竟那样的公私分明,到底撵出去了,那两人素日和你交好,没少孝敬吧?你却是连保她们一天都不行。你自己想一想,你那妹妹眼里有没有你。”

    白采芝这一番话正说到了如意的痛处上,一刹那间就让她脸上变幻了青红不定的颜色,因狠狠咬了半日嘴唇,忽听里面一个哆嗦着的声音道:“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她做什么?她都这样不顾你了。好人也不能这样做,这是烂好人。”

    如意心中猛然就是一把火蹿上来,一甩头,抬头看着白采芝沉声道:“姨娘,那蹄子你不用想,她又不贪心,要拿她的把柄,千难万难。就是拿住了,她豁出去一死,只怕也不肯让姨娘您如愿的。从小儿就是这样的倔性子,再没人比我更了解她了。”

    白采芝面上寒霜似是化了一些,唇边也绽开真正笑容,点着头道:“你这样说,可见是真心要效忠我了,如此甚好。那轻怜是什么性子,难道我会不清楚?好了,回屋穿上衣裳,再来和我说话,至于里面那个,让他滚吧,我权当没看见。”

    如意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至于轻怜那里,她却是顾不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轻怜死总比自己死好,何况她那条命当日若不是自己,本就该丢了的。如今让她多活了十几年,便为自己送了命,也是应该知足的了。

    一面想着,便回屋穿了衣裳,这时段明月也已经穿戴停当,老鼠一般灰溜溜跑出屋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如意才走出来,少不得又在白采芝面前跪下感谢了一番。

    才站起身来,就见白采芝递过一张纸,笑道:“这是刚刚我让段明月写的认罪书,他已经按了手印,如今你也来按一个吧。”说完见如意面色又一下子煞白,她便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连个证据都不留下,就能平白信你吧?你看我可是那么好心的人?实话告诉你,按了手印,你就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一丝欺瞒,我立刻就把这事情揭发出去,到那时,爷和太太会怎么对待你,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吧?”

    到这个时候,如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含泪咬牙在纸上按了手印,心中早已恨不得将白采芝碎尸万段,面上却还不得不陪着笑容和小心。如今她只后悔,后悔自己一时间猪油蒙了心,没把持住,以至于落到了这样一个凄惨的境地。

    “很好。”白采芝看着白纸上的手印,满意点点头,然后将那纸证据折叠起来揣进袖中,这才看着如意笑道:“好了,现在咱们来说说解决轻怜的事儿吧,既然你这妹妹不可用,不如就一棒子打死,在这方面,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如意也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白采芝真的知道什么,就觉着对方的目光中满含深意。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旋即便硬下心肠,暗道如今我也是被逼无奈了,这女人心狠手辣,刚刚说过的,若我敢有一星半点儿隐瞒,就要我的命。我不能冒这个险,少不得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因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她方叹了口气道:“姨娘要拿捏轻怜,最合适的人选便是那厨房的瘸子了。当日姨娘将他推荐来做杂役,只怕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嗯!”白采芝点点头,淡淡道:“我命刘强出去打听过,知道轻怜给那瘸子和他收养的那些老人孩子捐了些东西,所以觉着奇怪,那么多要接济的人,怎么咱们轻怜姑娘便只可怜这一帮人呢?”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如意却是听的心中大惊,白采芝这话,分明是已经起了怀疑,若真的去调查,当日她和轻怜被郑黎所救的事有许多人知道,难保不查出什么来。

    一念及此,更是不肯有半分保留,竹筒倒豆子般的急忙道:“姨娘说的没错,那郑黎原本却是我们的旧识。那会儿我和轻怜是主人手下的歌妓,而郑黎则是主人身边护卫中最勇猛的一个,功夫厉害,又擅长骑射,主人带我们走南闯北,遇到许多危险都是靠他才化解的。就连我和轻怜,有一次被人绑架,也是他单枪匹马从那些人手里救出了我们。后来有一次他护送主人的一箱古董回扬州,途中却遇到一群武功高强的响马,他浴血奋战,却终究不敌,一只腿落下了残疾,脸上也被划了一剑,那箱子古董也丢了。响马因为他是条好汉,没杀他,他回来在主人面前领罚,主人看在他也多处受伤的份儿上,就没要他的命,只将他撵了出去。然后便再没有他的消息。不久之后,我和轻怜就被主人送给了四皇子,再然后辗转到了王府。直到半年多前,婢妾和轻怜去庙里上香,回来时却又遇见了他,知道他和一群老人孩子在一起,轻怜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把自己的一些首饰变卖,和一些旧衣服一起送了过去。从那之后,但凡她手里存了钱和吃食,就要让小雪送出去,姨娘……姨娘怕就是那时候儿发现了他们的勾连吧?”

    白采芝点点头,如意说的这些和她调查的并无两样,因款款站起身道:“很好,你把这些事都说给我听,可见是对我没有了二心。既如此,你放心吧,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日后听我的命令行事就好。”说完就转身出去,竟是连一句假惺惺的安抚都没有。

    这里如意直等她走了许久,方失魂落魄坐在了椅子中。忽见春红站在一旁,她立刻便把这些日子的经历捋了一遍,越想越气,最后竟连眼睛都冒出火来,站起身几步到了春红面前,扬手便打了她一个耳光,尖声道:“贱婢,我……我哪里亏待了你?你……你竟如此害我?”

    春红被她打了一个耳光,竟是半点也不恼,眼见她手又举起来了,因立刻伸手抓住那将要落下来的皓腕,冷笑道:“我奉劝姑娘长点脑子,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谁的人,在我面前还这样张狂?你既如此恨我,对姨娘是不是更恨更怒啊?难道你希望我去把你这份儿心肠告诉姨娘?让她知道你不可用?姨娘的性子你不是不清楚,没用的人,她可从来都不肯手下留情的。姑娘以为呢?”

    如意怔怔看着春红,半晌没有动静,忽见这小丫头又冷笑一声,甩开她的胳膊,竟是洋洋自得的走出了门去,她这才醒悟过来,不由得一个身子都如同落进了冰窟窿中,打摆子似得抖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软倒在椅中,此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便伏在桌上,大声痛哭起来。

    这一场风波除了白采芝和香桐香药春红以及段明月如意六人,当真是再无第七个人得知。如意身边的春水和另一个丫头春晓,当时早被她支了出去。等到下午回来,见主子额头上青红一片,不由得都慌了,正要去寻轻怜讨主意,便被如意喝止,她只说自己是身上没力气,要起身时一头栽倒在床下,额头碰了桌角,如此便遮掩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情断

    晚宴结束时,已经是酉时末了,轻怜脚不沾地忙了一天,只觉身心俱疲,回来后犹不忘来探如意,见她包着额头,自然也要问一遭。如意此时早打定了主意要害这妹妹来保住自己性命。只是看见轻怜,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因此也不肯和她多说,敷衍了几句便赶她去休息,轻怜也不疑有它,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屋了,浑不知一把要命的刀子已经悬在她的头上,而握着刀柄的这个人,便是她此时关心着的这个好姐姐。

    大长公主的寿辰之后,三喜班也离开了,王府中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主子们却是越来越忙碌,进入十一月,便要为新年做准备,而十一月初这几天,天气寒冷,太后和姜老太君以及大长公主的身子都不好,她宛如陀螺般的在三个地方奔波着,好不容易三个老人的身子强了些,却又到了蒋经迎娶齐芷兰的正日子。

    沈千山和宁纤碧在前一天便回了伯爵府帮忙,因为宁纤碧忌惮四皇子周鑫,到底劝说蒋经把新房设置在伯爵府中。

    蒋经本来不好意思,然而姜老太君和余夫人都十分欢喜,蒋姨妈不用和妹妹分离,也十分高兴,因此到底还是留在此处。不过以他如今的身家,自然是不肯白住在这里,因此送了宁世澜宁世源一些古董,又送了曲夫人和元氏许多首饰,还往伯爵府公中添了钱,因此这两房不但一点儿也不反对他住下来,反而比姜老太君和余夫人还要欢迎这尊小财神爷。

    第二天一大早,宁纤碧便起来梳洗了,直忙到晌午时分,沈千山和宁彻宣便陪着蒋经出发,前往迎娶齐芷兰。

    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前门大街,蒋经身穿着新郎官的红袍,坐在马上,着实是丰神俊秀,羡煞了挤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就连沈千山和宁彻宣,两人也都是相貌不俗的人物,尤其是沈千山,此时跟在蒋经身后,竟也没办法抢过他的风头。

    “总算是历经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宁彻宣此时正骑着马,紧挨着姐夫沈千山,一边看着前面表哥的背影感叹着。话音未落,忽听身旁姐夫“咦”了一声,他忙顺着沈千山视线看过去,只见在一栋酒楼的二楼内,似是倚窗站着一个人。

    “好……好像是四皇子?”宁彻宣和周鑫只见过两三次面,此时也不是看得很清楚,所以不太敢认,却见身旁姐夫陡然间坐直了身子,如同一把出鞘利剑般盯着那个方向,眼神中竟然带着几丝戒备,弄得这小子也一下紧张起来,暗道莫非不是四皇子,而是什么厉害家伙?这会儿躲在那里是要破坏婚礼来的?

    刚想到这里,就见前面的蒋经猛然勒马停下,然后他转回头看了眼沈千山,迟疑道:“好像是四皇子,将军和宣哥儿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和他说几句话。”

    “我陪你过去。”沈千山哪敢放他独自过去?说不定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呢。

    因正要下马,却听蒋经笑道:“无妨,之前四皇子说他碍于身份,不能过来祝贺我成婚,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上,也是他有心,我去打声招呼就回来。”说完翻身下马,一径去了。

    沈千山眼睁睁看着蒋经走过去,心里这个为难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过去。眼见蒋经进了那酒楼,他方长叹一声,暗道算了,四皇兄若是要使卑鄙手段,还能等到如今?他最恨的人便是我,若我跟过去,即便没事,只怕也要生出波澜了。我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吧。这样想着,便仍坐在马上。

    却说蒋经,脚步轻快上了二楼,只见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周鑫手里拿着酒杯,在窗前站着,正含笑看他,见他进来了,便举起酒杯道:“你今日大喜日子,我却不能到贺,就以这杯水酒,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完也不等蒋经说话,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多谢四皇子。”

    蒋经走上前来,眼见周鑫哆嗦着手要给自己倒酒,便忙按住了,疑惑道:“数日不见,你怎么憔悴的这般厉害?即便国库吃紧,可这又不是你的过错,若不是你,内务府也不可能有如今这番作为,皇上该当以你为傲才是,怎么却把你为难成了这样子?你是他的儿子啊。”

    周鑫看着那只按在自己腕上的手,优美修长的形状,如美玉一般洁白无瑕,带着浸人肌肤的凉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受到蛊惑一般,颤抖着将那只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就如同以往握了千百次那般的紧紧握着,哑声道:“没事儿,父皇……也是盼着我更好。就如你说的,我是他儿子,别说做的已经够好,就是不好,他又能把我怎样?只是这几日太后和母妃身子都不爽利,我在宫里侍疾,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熬成了这样儿。”

    “原来如此。”蒋经松了口气,摇头笑道:“四皇子虽能干,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是。你如今这么大了,说起来也该成个家,下人们再忠心,照料你终究有限,不如自己的女人无微不至。你是皇子,皇上自然要指一个美貌贤惠又温柔的妻子给你,也不知到时候,我这身份够不够去你那里喝杯喜酒。

    “够的,自然够的。”周鑫强挤出一丝笑容,抬头贪婪看着蒋经俊秀的面孔,喃喃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到时不但要去喝喜酒,还该坐在首位。我只怕,到时候没有能让你去祝贺的机会,再美貌贤惠温柔的女子,又怎比得上我心中那个人?”

    “四皇子……”

    见周鑫目中竟似含了泪水,蒋经实在是诧异到了极点,正要再问,便见周鑫猛然甩脱了自己的手,直起身子道:“行了,我百忙之中过来看你成婚,这已经过了时间,我还要回宫,你赶紧去接新娘子吧。”

    他说完便匆匆出了门下楼,剩下蒋经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表哥毕竟是聪明人,只从今日周鑫这反常的举动,他终于品出点滋味来了:自己母亲因为四皇子上门替皇上传话而退婚;新年时不远万里赶到边关却一头闯进自己屋里的周鑫;表妹力劝自己成婚后住在伯爵府;还有刚刚那个人的话,这一幕幕情景,一句句话语在蒋经脑海中不断浮现,刹那间就让他心乱如麻。

    也不知在酒楼里站了多久,所有在心头萦绕的惊愕,愤怒,怜悯等等复杂情绪,最终化成一声叹息,蒋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面容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站在酒楼的后巷,听着前面的锣鼓声骤然又拔高了一个音量。周鑫知道蒋经定是重新上马,继续向齐府进发了。刹那间,忍了多少天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他就静静站在那里,听着喧天的锣鼓声渐行渐远,最终在自己耳边消失。

    结束了,从此刻起,这段感情便让它随风而去吧,即便不能这么洒脱,也必须深埋心底。从此后,我们各行其路,再也不可能有交集。分明相逢未嫁时,奈何皆是男儿身,如果还有来世,但愿上天垂怜……

    周鑫便这样浑浑噩噩的走在大街上,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地,最后一天的放纵,他不在意自己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

    然而他不在乎,有人却是煞有兴趣,走着走着,就觉得身后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聒噪。周鑫皱了皱眉头,终于收回心神,仔细一听:操!身后是哪个混蛋呢?果然是在说自己,只是……他妈的这也太没有同情心了吧?

    周鑫愤怒转身,就见身后一个白衣散发的青年正在指着自己,对身旁童儿道:“你以为他避过了之前几棵树木,就一定会避过这一棵吗?难道你没看见前面这是棵歪脖子树?此人失魂落魄,之前不过是身体反应才能避开,而这棵歪脖树不但歪着脖子,还伸出了一个大树杈,树下裸露出树根,所以他一定躲不过去,我们需要看的热闹,就在于他是被树根绊个大马趴,还是被树杈撞到脑袋……”

    “师父你就别白呼了,人家看着你呢。”童儿让周鑫厉鬼似得眼神盯得魂不附体,抖啊抖啊抖,总算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青年一抬头,周鑫就愣了一下,这人虽然看上去不修边幅,但竟是极为俊俏。论理周鑫看过的美男子绝对不算少,沈千山自不必说,例如几位皇子,例如宁家的几个兄弟,都是相貌不俗的,更何况他还有个绝对是俊秀温柔君子如玉的心上人蒋经。然而第一眼看到这青年,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青年的俊俏和他看过的美男子都不同,是一种极为阴柔的美丽,若是扮上女装,定然是倾国倾城之色。他长得也不高,大概只有到自己的下巴,身材更是瘦弱。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眼中竟是深不可测中带着一丝凌厉和玩味,似乎这世间万事都不被他放在眼中,就算是面对气势惊人的周鑫,竟还是那样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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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手回春介绍:
穿越的宁纤碧为了好好活下去,入乡随俗藏起金手指,却只换来宠妾灭妻的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她再无顾忌。这一世的她要活个痛快淋漓,不怕反常为妖不怕风光无限。亦无心报仇,她只要幸福的活着,冷笑看那家人跌落云端就好。 谁料世事无常?这一世里,杀千刀的渣男一往情深的对象竟然变成了她,且一心钟情九死无悔。 请你圆润的滚开好么?谁特么稀罕你少年英雄位高权重皇亲国戚情深如海?可……可是赐婚要肿么破? 真是要了亲命了。药手回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手回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手回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