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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白     药手回春txt下载     药手回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亲至

    兰花直到了自家院子里,那脚步还是飘着的,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亲王府的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竟会真的踏上自家这贱地。因愣愣的连她父亲也没看到,便要直接往屋里去,倒是她父亲看见她,连忙喊住了,一面就拘谨的打量着兰花身后那明显是衣着不俗的夫妻两个。

    兰录没见过沈千山和宁纤碧,只是看这两人的贵气,心里倒是有点猜测,却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而直到这个时候,兰花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跑过去拽着她爹的衣角,大声道:“爹,这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您快上前磕头。”

    “免了。”

    沈千山淡淡开口,伸出手虚扶了早跪下去的兰录一下,然后看了看院子,只见除了猪圈和狗窝鸡窝之外,其他空闲的地方全都堆满了鲜花,都是盆装的,各种各样都有,倒是显得花团锦簇。

    宁纤碧也注意到了这些花儿,开口笑问道:“咦?这么多花儿,你是花匠?”

    兰录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总算他是大人,定力可比闺女强了不少去,因连忙憨笑道:“回夫人的话,小的也……也是新近才从刘管家手里接下的活儿,帮着府里收购些花草,赚点家用。”

    宁纤碧点点头,淡然道:“新近才做的吗?是从什么时候儿开始的?兰花娘的咳嗽,是不是从你开始收购花草时得的?”

    兰录一开始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唯恐是刘管家照顾自己这份活计违了规,所以世子和世子夫人亲自过来追问了。然而转念一想,这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为了府里的一点儿零活就亲自追查,这也太跌份儿了。及至听到宁纤碧问的话,他这才明白,人家原来是为了妻子的病过来的。

    即便没见过宁纤碧,对方的名头却也听过。这一下,兰录简直是喜出望外,连忙就把夫妻两个往屋里让,只是进了屋,却又难免尴尬,只觉着自己这家里,简直连个可以让人家坐的地方都没有,因一时便搓着手到处寻找着,却不料沈千山神色不动,直接就在屋里饭桌旁的长凳上坐下了。

    “哎哎哎!世子爷怎么能坐在这儿?”兰录慌了,正要再去擦拭椅子,却听宁纤碧笑道:“无妨,就坐着吧,在边关那会儿,连这条件还没有呢。”说完便和兰花一起进了里屋,刚刚她就听见这屋里传来咳嗽声,果然,一进来,便看见炕上一名妇人努力扎挣着坐起,一面问兰花道:“家里……咳咳咳……可是……来了客人?你这……孩子……怎么……咳咳咳……又回来了?”

    待听兰花说明宁纤碧的身份,那妇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久病发虚的身子往后一仰,竟是一下子昏了过去。

    唔,承受力有点弱啊,宁纤碧无语的看着兰花和山茶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叫的,这种最基础工作自然不用她来出手,她只是有些好奇,自己对于这美妇人来说,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兰花生的是这副模样,她的父母自然长相也都不俗,只可惜时运不济,两人没靠着长相赚到什么好处,反而是因此而处处碰壁遇险,到最后流落京城安顿下来,连饭都没有的吃,不得不把女儿卖了,好在卖进去的是睿亲王府这样人人都说仁义慈善的人家,不然这做爹娘的简直都没脸面对女儿。

    而兰花进了睿亲王府,一般的地痞流氓可也就不敢上门调戏了,兰录还因为刘管家关照,得了几份儿零活,加上女儿的月钱不算低,又有了住处,这才慢慢把家收拾起来。

    谁知好景不长,自从换了这个新差事,妻子不几天功夫便开始咳嗽,且越来越重,到如今更是喘得厉害。看了许多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开的药吃了也不见好,倒是白白花出去许多银钱,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儿,没想到女儿竟把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给请来了。

    兰录陪站在沈千山身边,小心和对方搭着话,心里犹自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忽见门帘一挑,宁纤碧走出来,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正犹豫着要怎么问?却听对方笑道:“不妨事,只是日后这院子里不能再摆这些鲜花了,原本只要把花儿撤了就好,然而这病耽搁的时间太长,添了哮喘,这便需要用些药剂,等我给兰花开个条子,你拿去百草阁找丽娘姐说,让她给你拿药,兰花,丽娘姐你认识吧?”

    兰花摇头,宁纤碧拍了拍额头笑道:“是了,我忘了,你是在太太屋里,平时少往我那里去,哪里认识?既如此,等下让玉儿陪你走一趟。”说完又对沈千山道:“我看兰花家过日子也是艰难,这花草是不能摆弄了,爷倒是让刘管家再替他们找份儿养家糊口的活计才是。”

    沈千山站起身,淡然道:“这种小事还要我吩咐?你随便叫个人去,吩咐一声不就完了?想来白姨娘也不至于不开眼到连这个都要计较吧?”

    宁纤碧笑道:“也罢,那我就和珠玉雨点说一声儿,她们和兰花交好,也省得……”她想说白姨娘惊疑不定的。不过想到这事在外人面前,说话要慎重,就把后半部分给吞了回去。

    直到宁纤碧和沈千山离开了,兰录还觉着是在做梦,有心问问女儿,兰花却早已经欢天喜地的和玉儿去百草阁了,最后这老实人只能不停掐着自己大腿,结果把大腿都给掐肿了,总算感觉出点儿疼的滋味儿了。

    而兰花经过了这一次面对宁纤碧和沈千山之后,心中那点畏惧就去了好多,第二天便过来找到海棠,不好意思的挠了好半天的头,直到海棠都问了好几遍,才小声的说出来意,原来却是想要一瓶消肿化瘀的药膏。

    这自然没什么难的,海棠随口就让纤纤拿了过来,一边问兰花是怎么回事?结果听说是她父亲昨儿因为不相信世子爷和奶奶是真的去过他们家,把腿给掐肿了,只把海棠差点儿笑死过去。

    转眼间,又是匆匆一个月过去,宁纤碧的皮肤病血毒丸和川贝枇杷膏终于也上架了,而此时已经接近中秋,换季期间,着凉风寒总是难免咳嗽,一时间,这川贝枇杷膏真是供不应求。

    好在那作坊总算是建造起来了。

    沈千山最近十分清闲,就连沈茂,都比从前闲了不少,太子解除了禁足,他们两个却也上门看过,然而似乎是怕引起皇帝忌惮,最近几个人都是低调的很,到作坊建造的最后几天,沈千山干脆就在工地上当起了监工。

    而乔羽和乔明以及温煦也终于回了京城,在宁彻宣的刻意接近下,他如今和齐芷兰的弟弟十分交好,因此第一时间便听说了这个消息,并且见了乔羽一面。

    这让宁纤碧一直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虽然没有再见过蒋经,然而沈千山却和对方见过几面,发现蒋经对周鑫的心思还是一无所知,再加上侧面从周鑫那里了解了一下,发现这厮还是在“有贼心没贼胆”的阶段,显见得只要用心防范,周鑫应该也没有破罐子破摔,直接强取豪夺的机会。

    只不过放心之余,沈千山却是替自己这四皇兄十分悲哀,以周鑫的性子,竟然无私帮助蒋经到现在,还没有在对方面前露出他的狼尾巴,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这一次也真是付出了真心,正因为是真心,才会怕,才会有顾虑。不然的话,堂堂皇子,要强占你一个平民,就算这个平民身后有一些关系,他难道还会放在心上?

    沈千山明白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而只要一想到四皇兄将来最终也要绝望,他甚至不如自己,自己终究还是等到宁纤碧金石为开的那一天,可四皇兄呢?就算蒋经和齐芷兰不可能在一起,但蒋经心中早已有了齐芷兰,他也是不可能再爱上周鑫的,所以周鑫注定会比自己还要悲剧。

    不过宁纤碧却是没什么心情替周鑫设身处地,让她比较欣慰的是:乔明乔羽入京后,并没有急着觐见皇帝,而皇上也没有急着提什么赐婚之事,这无疑是为她们争取了难得的宝贵时间,只要乔羽松口的话,这当日只有一个口头赐婚的婚事,不了了之的可能性相当大。

    不过想到齐芷兰如今肯定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宁纤碧决定还是抽时间去一趟侯府,好歹要安抚安抚对方,那女孩子受到的煎熬实在是太多了。

    而在宁纤碧出门后不就,在王府的一间抱厦里,白采芝淡淡瞥了面前的管事媳妇一眼,冷冷道:“这笔账错了,多了三两银子,回去算完了再来找我。记着,下回再犯这样的错儿,这差事你就不用干了,趁早儿让给贤能的人。还不出去,在这里等什么?”

    管事媳妇惶恐退下,白采芝这才看了后面进来的香药一眼,喝了一口茶水,淡然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还要你亲自来说?”

第三百零二章:郑瘸子

    香药凑上前,小声道:“回姨娘的话,胡婆子刚刚来找过奴婢……”不等说完,便见白采芝的手一停顿,接着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然后款款站起身来道:“今儿的事情完了,回去吧,彩玉你在这里等着,若是还有人来回事儿,就让她们去院子里找我。”说完扶着香药的手走了出去。

    “你可是查清楚了?确实是轻怜送的?不是别人么?”回到绮兰院,将香桐打发出去守着,这里白采芝听那香药说了胡婆子禀报的话,便淡淡问了一句。

    “是,奴婢也仔细问过胡婆子了,姨娘吩咐下去的话,她哪里敢怠慢,盯着那小雪几天,好容易这过了两个月,才总算看见那蹄子出门,哼!素日里看轻怜是个老实的,谁知道她这丫头却是个鬼灵精,叫胡婆子暗暗听来的话说,她们主仆做这勾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月月都送,偏上个月就没抓到。”

    白采芝淡然道:“这样的事,一旦被人知道了,那就是杀身之祸,她们怎么可能不小心行事?只是胡婆子除了看见给钱外,难道就没有再套出些别的事?”

    香药道:“胡婆子说了,那男人开始不肯接钱的,小雪到底硬给,最后也就收了。等小雪走后,胡婆子找了个叫花子过去问,那男人却不说什么,只说是旧相识,其余的却是没套问出来。”

    “这算个什么?”白采芝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旧相识,不然轻怜别说是个谨慎的,她就是张扬轻狂的人,也不可能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男人对眼了就发春啊,何况她手上那么点银子,还想着做下那些羞耻的事,够吗?”

    香药点头道:“姨娘说的没错,要不要再叫胡婆子过来问一问?或者干脆派个人去盯着那男人?若是……”

    不等说完,便听白采芝摇头道:“不必叫胡婆子过来了,倒是正经派个人去查一下这男人的好,保不齐就能查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咱们爷哪里是眼中揉得下沙子的人?”

    说到这里,一只手在茶杯上摩挲了几下,又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方皱眉道:“既是旧相识,那轻怜和如意一直都是一起的,如意那蹄子又岂会不认识?只是这些天,我看着轻怜倒是越发朴素,想来就是把那点儿月银用到那男人身上了,可是怎么不见如意也这般呢?莫非真是轻怜从前的相好?可惜了,可惜,若是如意,倒值得仔细筹谋一番,说什么也要整的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轻怜嘛……”

    香药在一旁沉默不语,她心里清楚自家主子除了恨宁纤碧之外,最恨的就是那个处处和她争锋的如意以及将来有可能到沈千山身旁的兰花,对轻怜这个从来都是低调行事的妾侍却是浑不在意。

    “若是有个法子,能把这三个人一网打尽了……”

    白采芝犹在自言自语,慢慢地,她嘴角边就浮现出一个浅浅笑容,回过头对香药道:“你去找刘管家,就说我的话,让他好好儿查一查那男人的来历,最好能查出他和轻怜的瓜葛,若是能顺带着连如意都牵扯上,则是最好,明白么?”

    香药知道这刘管家是白采芝最心腹的人,因笑着点头答应,便转身出去,这里白采芝在屋里继续慢慢走着,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又是满面含笑,显然已经是开始打着不良的主意了。

    宁纤碧在齐府并没有坐多长时间,半上午的时候便出了来,原本想去已经完工的作坊那里看看,然而马车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她却改了主意,对车夫道:“去冬青大街。”

    冬青大街是这京城里贫民们聚居的地方,一旁的蓉儿听了,便有些疑惑,小声道:“奶奶怎么想起去那里了?那里如今都是难民,听说有些混乱,万一让人伤到奶奶怎么办?”

    宁纤碧笑道:“无妨。”她知道自己现在出行,暗地里一定有侍卫跟着,这是沈千山和她说的,因为怕被妻子误会自己是在跟踪,所以沈将军一开始便选择了老实交代。

    这也是丈夫对自己的爱护之心,宁纤碧哪里会说出别的?也所以,她今日才敢带着蓉儿晴儿这两个小丫头前往冬青大街。

    马车拐了一个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冬青大街,宁纤碧掀开帘子往外望,想起当日自己和宁德荣在这里施医赠药的情景,只觉得百感交集。

    那时候沈千山才多大啊?就知道去找自己,还在自己面前显摆他的财大气粗。那时候周鑫这个四皇子是多么豪侠仗义啊,结果和表哥也是一见投缘。那个时候的自己是重生之后,对沈千山不假辞色,却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还是和这个男人做了恩爱夫妻。更没想到,周鑫也是对蒋经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冬青大街上的景物没有多少变化,倒是真当得起一句“物是人非”,马车悠悠前行,过往一切如同烟云般从宁纤碧脑海中掠过,到最后只化作一声感慨:记得当时年纪小。

    这首来自于现代第一世的歌词宁纤碧几乎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这一句,而此时回忆起来,却是千百般滋味萦绕心头,有甜蜜有苦涩,到最后,似乎还是甜蜜终究多一些。

    正想的出神,便听车夫在外面大声道:“奶奶,前面就是咱们王府的施粥摊子和百草阁的赠药摊子了。”

    宁纤碧听了,不由得精神一振,于是马车在道路边停下,蓉儿和晴儿便扶着宁纤碧走了出去。

    难民很多,但这会儿还不是施粥的时候儿,只有药摊前聚着几个人,一开始众人还没注意到这边,但是很快就有几个闲汉从远处逛荡过来。

    宁纤碧身份贵重,在外面行走都是戴着斗笠,但蓉儿晴儿年岁还小,又是丫头,自然也就不用戴这东西遮挡视线。因那几个闲汉一看见她们俩,眼睛便是一亮,加快了脚步便往这边而来。

    “嘿,小姑娘长得不错啊。”

    这些闲汉都是在冬青大街一带流窜,强行从这些难民和普通百姓手中抠钱的无赖,平日到了晌午傍晚时分,因为京城各府中的人都会过来,他们还不太敢蹦跶,但是这半上午,此处并无那些富贵人家的下人,所以他们便仗着身强体壮,在这里耀武扬威。

    宁纤碧素日里虽朴素,却也都是绫罗绸缎,连带着她的丫头又哪里会普通?若是平时,几个闲汉应该有这眼色,然而蓉儿和晴儿虽是小女孩儿,却实在是美人坯子,又这样的干净可爱,几个闲汉只顾着垂涎三尺,完全未曾察觉到面前三人应该来头不小,腆着脸就过来了。

    “放肆。”

    却是车夫停好了马车,听见这边的调笑声音,连忙一步蹿了过来,只是那几个精虫上脑的无赖哪里把他放在眼中,一伸手便推了个趔趄,正要上前在蓉儿晴儿脸上摸一把,就听见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们不要命了吗?”

    几个闲汉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的这个男人他们认识,不由立刻便骂道:“郑瘸子,爷们的事儿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管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说完便一脚踹过去。

    那郑瘸子虽然名为瘸子,身手却是十分敏捷,间不容发的一刻,竟将这一脚躲开了,一边继续冷冷道:“我不是管你们的事,我是救你们的命,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的摊子?难道还猜不出眼前人的身份?忘了三年前被沈将军一剑斩杀的那个无赖了吗?”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顿时就让几个无赖清醒过来,再看看面前摊子,赫然是睿亲王府和百草阁的,望望不远处的马车,就算他们不认识各个爵位所乘马车的规格,上面那个大大的沈字却还是认识的。再看面前围着面纱气度雍容的女子,那两个让他们色欲熏心姿色不凡的小丫头,几个人瞬间就跪了。

    “小……小的们有眼无珠,求……求夫人饶命啊。”

    很显然,他们也已经猜出了宁纤碧的身份,睿亲王府的女子,竟然不顾身份来到冬青大街,而且这架势很可能是要查看下施粥和赠药的情况,那此人是谁还用问吗?

    宁纤碧淡淡道:“滚吧,日后再敢横行无忌,小心尔等狗头。”

    论理,她身为沈千山的夫人,“小心尔等狗头”这种话可是不该说出口的,太市井太绿林了,然而宁纤碧从前看小说,就特别羡慕那些在狠狠教训了宵小后威风凛凛说一句“再有下一次,小心尔等狗头”的女侠,如今终于可以真人COS一把,心中十分痛快,这会儿就不怎么去在乎自己的身份了。

    几个无赖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将军夫人,当初和沈将军一起上过战场,并且在那种地方呆过两年的女人,彪悍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啊,听说连沈将军都让她治的服服帖帖,何况是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无赖。

第三百零三章:捐衣

    于是磕了几个头,无赖们兔子般的撤退了,看那速度,真有点恨爹娘没给多生两条腿的意思。

    那是,能不着急吗?这是将军夫人,万一沈将军正在赶来途中呢?那可是个杀神啊,当初因为一个无赖说了他夫人一句漂亮,哦不对,那会儿这女人还不是他夫人呢,结果怎么样?被宰了不说,紧接着就让官府衙门对京城里的无赖地痞来了一次大扫除啊,许多有陈年案底的无赖地痞都在那一次大浩劫中丧生,也清理了疑案无数,这回自己等人是好几个,要是被沈将军看见那还了得?

    待几个无赖亡命奔逃了之后,宁纤碧这才用手轻轻掀起面纱,看了对面冷肃沉凝的男人一眼。

    这个被叫做郑瘸子的男人看上去应该是三十多了,高高大大的,就是身子有些瘦,大概生活不太如意。容貌原本也只是黝黑普通,然而脸上却是从额角到下巴,贯穿了一道狰狞伤疤,以至于这张脸看上去就有些丑陋,更是充满了凶恶强悍。

    这要是换个人来,别说女人,就是寻常男人,看见这么一个男子,只怕也要惊叫一声。然而宁纤碧那是什么人?也别说她,只说她身边的蓉儿和晴儿,那都是在战场上历练下来的,那两年里,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啊?因此见到这男人时,除了车夫退了两步之外,三个女人却都是纹丝不动。

    “多谢壮士帮忙。”宁纤碧淡淡开口,却见郑瘸子一躬身,沉声道::“夫人客气,该是在下谢夫人高义,解救无数灾民于水火之中才对。”

    这话可未免有些大,宁纤碧也知道自己这赠药施粥不过是量力而行,远远谈不上什么“解救无数人于水火”,因谦虚了两句,那郑瘸子便离开了。

    “这人真是奇怪,若是别人知道奶奶身份,不知道怎么巴结呢,他倒好,竟就这么走了。”蓉儿扭头望望那几乎要消失的身影,十分不解。

    宁纤碧微笑道:“你当人人都是势利眼么?唯有这样的人,虽是落魄之中,却是难得的好汉呢。行了,离晌午还有一会儿,咱们且在这附近转转吧。”

    蓉儿晴儿答应一声,三人就在附近慢悠悠溜达着,一面说些闲话,这期间车夫倒是打听到了这郑瘸子的身份,跑过来告诉了宁纤碧,原来对方还不是孑然一身,他身旁跟着好些老人和孩子,每到施粥赠药时分,这些人就会过来,由郑瘸子替他们照看着,就不至于被人欺负,把粥药抢走。

    “这郑瘸子可惜是瘸了,不然的话,恐怕还真有几下功夫。”

    最后车夫也是叹息了一回,宁纤碧心中却对这个男人更增好感,暗道如此有情有意的人,应该和千山说一声,看看府里是否有什么职位可以安排给他,必定是让人放心的,不然就是在庄子上,替他安排一个安身之处也好啊。

    正想着,忽然就听蓉儿“咦”了一声,接着揉了揉眼睛,一旁的晴儿连忙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蓉儿纳闷道:“应该是看错了吧?我刚刚好像看见府里的刘管家了,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呶,就在前面那个胡同儿,一闪身就进去了。”

    晴儿笑道:“那你必然是看错了,刘管家的身份,一天里不知多少事情忙着,哪里有时间过来这边,且他那个人啊,府里姐姐们都说他是最爱穿戴干净的,这冬青大街是贫民们住的地方,他可不稀罕踏足这里。”

    蓉儿点头道:“可不是?我也这般想的,唔,难道真是我认错人了?”话音未落,忽听宁纤碧淡然道:“你有没有看清他刚刚穿的是什么衣服?”

    “衣服?”蓉儿抓了抓头,接着马上道:“是了,是一袭石青色的长衫,唔,我记得刘管家好像也有那么一套衣服,上次爷叫他过来问话时,他就是穿着那件的。”

    宁纤碧停了步子,轻声自语道:“石青色长衫?那就应该是他了,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白姨娘有什么事情差遣他过来办?”古代的石青色是极难染的,所以价钱也昂贵,因此普通的粗布没有这种颜色,只有上好的绸缎才有,这冬青大街是贫民区,寻常富贵人家怎会踏足此地,而蓉儿的眼神可是很厉害,这个跟在宁纤碧身旁的人都知道,她既然说那人是刘管家,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宁纤碧到底还是等到王府中人过来,看了他们准备的米,熬出来的粥,看百草阁那边用来赠送的药物,看完了,天也晌了,这才坐进马车里回府。

    回去的途中却又是遇到了那郑瘸子,带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以及几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正往粥棚那里去,虽是这么个境况,但是孩子们却兴高采烈,围在他身边笑闹着,那郑瘸子时不时就弯下腰,替几个孩子整理整理衣服,然后嘴角一咧,憨憨一笑,如同一个慈祥的父亲一般。

    什么是真正的美好和温柔?宁纤碧放下帘子,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在她看来,这郑瘸子虽是个残疾人,衣衫褴褛,但是他实在要比那些好胳膊好腿,每日里只知道遛鸟逛街的纨绔子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回到凝碧院,海棠和山茶都接出来,一面道:“奶奶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早上不是说不会在齐府用饭吗?”她们还以为宁纤碧是被齐家人留下了用饭,故才有这话。

    宁纤碧微笑道:“没有用饭,是去冬青大街上看了看。”说完见海棠和山茶都愣了一下,她便笑道:“不记得了吗?就是我小时候跟着三爷爷去过的那个地方,冬青大街啊。”

    “知道,那里也算是京城有名的地方了,怎么会不知道?”海棠温柔笑了笑,接着感慨道:“只不过是忽然想起当日奶奶和三老太爷一起出去行善的事儿,说起来,奶奶那会儿还小呢,能有多大?我记得是八岁还是九岁来着?”

    宁纤碧笑道:“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们又哪里能记得?”说完又想了想,方摇头道:“说起来,从那一回后,倒是再没听说有什么难民过来,这样说的话,上天对咱们大庆朝倒还是眷顾的。”

    一面说,就进了屋里,海棠吩咐丫头们快摆饭,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她唯恐宁纤碧饿到。却听对方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吃没吃?”

    海棠忙道:“刚刚用过了,还以为奶奶被齐府留饭呢。”说完见宁纤碧点点头,淡然道:“你去翻翻咱们的衣服箱子,看看有没有不穿的旧衣服,最好是厚实暖和些的衣服,若有那不用的,都找出来整理好,我有用处。”

    海棠笑道:“好,正经从边关回来时,带的行李中还有许多男装和夹棉衣服,那都是在边关时穿的,如今却是不能穿了,等奴婢都找出来。”说完宁纤碧自去用饭,她则和山茶芦花等人打开了箱子,将宁纤碧和沈千山不穿的旧衣都整理了一遍,之后又把自己等人陈年的旧衣服整理了一些出来,这便是不少了。

    宁纤碧还没吃完呢,沈千山就回来了,先进了里屋找妻子,却没见人影,只看到炕上码了长长的一排衣服,他不由得纳闷道:“这是做什么?”一边说着,就上前翻了翻,疑惑道:“这些衣服,都多长时间没穿了?怎么想着翻出来呢?”

    “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穿了,所以才找出来,准备送人的。”

    却听门口一声笑,回过头,只见宁纤碧款款走进来,他便上前几步笑道:“怪道呢,我说怎么把这些衣服都翻出来,原来是阿碧又兴起了善念,既如此,等我去问问老祖宗和老爷太太,只怕她们那里更有些积年不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白白放在箱子里虫蛀鼠咬的,倒是糟蹋了。倒不如送给后廊上那些下人们。”

    宁纤碧笑道:“谁说我要送给他们?下人们在咱们府中,怎么说也能混个吃穿不愁,暗地里,人家也未必就穿不起绸缎。我翻出来这些衣服,是打算送给那些还留在京城中的难民们,如今秋风起,眼看着就要到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再经两场雨,树叶儿都要落下大半,我看着那些难民,大多数还是穿着单薄夏衣,虽然也不可能每个人都送到,但即便是杯水车薪,好歹也尽点儿绵薄之力。”

    她这一说,倒是让沈千山茅塞顿开,连连点头道:“阿碧说的是,正该这样办。何况这也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儿,老太太和太太必定高兴的。就是大伯娘那边,我也去走一趟,兄嫂妹妹们也有许多不穿的衣服呢。”

    这本是宁纤碧一时兴起的一个念头,却没料到沈千山如此支持,当下也来了兴致,连忙道:“既如此,老祖宗那里我去吧,还有我们宁府,我也打发人回去一趟,想来老太君和两位伯娘还有我娘那里也有不少衣服,是了,还有两位姐姐,嗯,三姐姐那里就算了,何苦让她讨嫌?但是四姐姐五姐姐府上,我听说她们混的很是风生水起,这点主想必还能做下。唔,你说二姐姐那里,要不要也去打打秋风?”

第三百零四章:兄弟

    一句话惹得沈千山哈哈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摇头笑道:“了不得,竟是连太子哥哥都不肯放过,我还没有这么厚脸皮呢。”说完却是正色思考了一回,终究还是摇头道:“罢了,太子哥哥如今正是困境,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们了,落在有心人眼中,怕不是又要编排出多少怪话来。”

    宁纤碧也叹了口气,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当下夫妻两人便各自分头去做这件事。

    大长公主是信佛之人,心地慈善,听了宁纤碧的话,直念阿弥陀佛,一面就吩咐丫头们找自己的衣服,但凡老年人,大多怕冷,长公主的寿辰又是在初冬,因此倒是厚实保暖的衣服最多。且下人们哪有没眼色的?看见老太太兴致这么高,一个个自然都要凑趣,因婆子媳妇丫头们都纷纷回去翻箱倒柜,不到一会儿功夫,竟是抬了两个箱子出来,满满的都是贡献出来的衣服。

    宁纤碧在大长公主这里得了这么大收获,心中自然高兴。却不料沈千山去了大房一趟,竟是如蝗虫过境一般,收获回来的比她还多。

    若说起来,王妃和沈千城沈千越的妻子对二房都是怨恨眼红不已,薛夫人也不是个肯退让的,因此两房里素日虽然没有势同水火,关系却也只是表面上的融洽罢了。

    这要是在别的大宅门中,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腥风血雨,然而睿亲王府却是平静到如今,即便有些暗地里的争持,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多是在素日里说话间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斗智斗勇一番,别的效果暂时没看出来,倒是练出了睿亲王府女眷们的好嘴皮子。

    归根结底,之所以还能相处的算是融洽,便是因为沈蔚和沈茂这两个当家的兄弟情深,因此王妃和薛夫人就算是想使什么手段害人也不敢,明摆着丈夫不支持,不,不是不支持,根本就是深恶痛绝。王妃一点儿都不怀疑,她这会儿要是敢用什么法子去害沈千山沈茂,一旦被揭穿了,不用别人,那个一向对自己很好的丈夫就能活活儿打死她,她哪敢冒这个险啊?

    或许是两位父亲便是这么相处的,到了沈千城和沈千越沈千山这一代,两个哥哥平庸之极,以至于所有的风头都被弟弟沈千山给抢了个干净。结果这俩标准纨绔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待弟弟如同手足这一个优点,比他们老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起码人家沈蔚从小到老在外面与人相争,可从来没搬出自家弟弟撑腰。而这两个不成器的货色呢?在外面和人有了争斗什么的,立马就挺起腰杆子报沈千山的名号,看那份儿趾高气扬的模样,就跟他们自己便是沈千山也似,一点儿心理负担都不带有的。

    而这两个人纨绔虽纨绔,却也只是寻常纨绔,严格家教之下,从不横行霸道欺负人,这可真是愁坏了那些紧盯着睿亲王府,提着笔杆子就等抓住对方劣迹进行攻击的官员们:你说明明是俩纨绔,你们就不能干点坏事儿?你们就那么平平淡淡的混日子?多辜负睿亲王府这棵参天大树啊,哎哟可真急死人。

    官员们眼睁睁等了多少年,也没等来那俩纨绔子的劣迹,最恶劣的一回反而是沈千山当街为了宁纤碧杀人,可谁敢拿这个做借口攻击啊?没看紧接着顺天府尹便秉承圣意,对京城流氓地痞们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吗?

    有心人急得都恨不能自己冒名顶替做几件坏事了,可见沈千城和沈千越这两个纨绔老实到何种地步。人家横,就在自己的纨绔圈子里横,不跟老百姓瞪眼,你能有什么辄吧?也因此,除了王妃恨铁不成钢,薛夫人瞧不起这两个侄子外,大长公主以及沈蔚和沈茂对哥俩这种情况倒是十分欣慰。

    这种情况下,哥俩儿那是把弟弟沈千山当做最大的骄傲和靠山来的,兄弟感情那能不好吗?别看两兄弟的媳妇紧密团结在王妃身旁,然而她们可不敢在丈夫面前说一句沈千山的坏话,更别提使坏了。

    也因此,沈千山这一次来大房,占便宜就占便宜在沈蔚和那哥俩都在家。他们是知道弟弟忙碌的,一听说弟弟来了,都喜出望外的亲自接出门去了,待听说了沈千山的来意,这哥俩直接就发动了媳妇儿和院子里的下人们捐衣服,搜刮完了,犹自觉得没为弟弟尽力,因此又跑到母亲院子里搜刮,沈蔚一听哥俩来意,那真正是老怀大慰啊,还有什么说的,当即就把自己不穿的衣服让王妃整理出来,接着这上房院里也是被秋风扫落叶似得一通“剥削”,最后哥俩看着那整整五大箱子的衣服,满足了平衡了扬眉吐气了:不容易啊,这么多年,总算咱们俩也为弟弟办成一件事儿了,不枉了素日里总扯着弟弟这张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啊。

    这一下午整出来的动静不小,随即白采芝和如意以及其他的管事媳妇丫头小厮仆役们就全都知道了,听说世子爷和奶奶是要接济难民们,连粗布衣服都不嫌弃,难得有这么个讨好主子的机会,谁肯放过?因到了第二天,人人都跑来捐,就是白采芝和如意也不例外,每人也送了一箱子旧衣过来。

    宁纤碧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原本她只是想把自己和沈千山的旧衣服拿出去帮衬一下那几个孩子,当时郑瘸子弯腰替孩子们拉扯着破了几个洞的衣服,企图让有限的布料多替他们遮挡一些寒气的情景让她印象深刻,心中发酸,却没料到,这事儿在有了丈夫支持后,竟一下子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到第三天,宁府和宁纤月宁纤巧两府上搜集的旧衣服也都陆续送过来了,加在一起也只比睿亲王府少了一些而已,可见这三府也是在府中搜刮了一番,一想到宁纤月的张扬性子,宁纤碧便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不自禁的就想起那个词来:蝗虫过境。

    沈千山却也只帮了那一下午的忙,之后因为江南盐税送过来,他被户部调过去帮了几天忙,又恢复了披星戴月的生活,因此宁纤碧本想找他说说那郑瘸子和一群孤儿老人的事,然而看着丈夫每天都十分疲惫,也就没有提起。反正这事儿不着急,她估摸自己派人发放衣服时,少不得找郑瘸子帮忙,等到这件事完毕后,再找沈千山说也不迟。

    这一天早上,丫头们将装着旧衣服的箱子都整理完毕,几乎堆了半个院子,众人看着这些成果,心中都十分高兴,海棠便道:“奶奶常说,帮助人这种事情,是会让人心情舒畅,甚至上瘾的,奴婢如今算是体会到了,看着这些旧衣服,想到那些难民能穿的暖和些,我这心里真比自己穿新衣服还高兴。”

    山茶却是看着小丫头们对着名单点箱子数儿,此时听海棠这么说,便笑道:“那是你,我倒觉着,未必人人都这么想。你看这一回,就连珠玉和雨点都送了些衣服过来,如意姑娘和白姨娘好歹也做了下样子,却独独轻怜姑娘竟是连双袜子都没拿过来,素日里人人都说她忠厚,我真不知道这人却是忠厚在哪里,小气倒是真的。”

    海棠惊讶道:“是么?轻怜姑娘竟没送衣服过来?这是怎么说的?别人也就罢了,她却不应该啊。”话音落,忽听院门外一串咯咯的笑声想起,接着兰花举着一大串糖葫芦冲进来。

    “多大了?还吃这个东西。”海棠和山茶都取笑她,却听兰花笑道:“我爹说,中秋过后天气冷了,就可以做这东西卖了。今儿上午我回家,这是爹爹现做出来的,刚刚送了太太一些,剩下这些是给爷和奶奶的。我娘如今几乎不咳了,身子也恢复了从前模样,这都是奶奶的大恩大德,爹爹让我过来好好向奶奶道谢呢。”

    宁纤碧看着那一串红红火火的糖葫芦,微笑道:“在边关两年,倒是没看见这东西,你爹爹既然有这手艺,等到过年时,让他给咱们府里多做一些来吃。”一面说着,就让小丫头将那一大串糖葫芦拿到了屋里去。

    海棠却又将话题转回了刚才谈论的轻怜身上,沉吟道:“说起来,轻怜姑娘倒也是许久没来给奶奶请过安了,虽说是奶奶明着说不用她们过来,但如意姑娘和白姨娘来的可是勤快,晨昏定省,就没一次落下的。”

    话音刚落,便听兰花道:“轻怜姑娘吗?咦?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就是她的丫头小雪,也偶尔才见面,从前她可爱找我玩儿呢,结果这些日子为了我娘的病,我也和她疏远了,嗯,我这就去找她问问怎么回事儿。”

    “哦?”经几个丫头这一提醒,宁纤碧也发觉了这其中的异样,便对兰花道:“不急,让芦花陪你过去。”说完冲芦花使了个眼色,微笑道:“你去看看轻怜姑娘在做什么?就说我这边事情多,她要是有空儿,就过来帮一把。”

第三百零五章:锋芒初露

    芦花会意,和兰花一径去了,这里宁纤碧回到屋中,默然想着轻怜的转变究竟会是什么原因,一面等着她过来。

    这一等便等了小半个时辰,连玉儿也皱起眉头了,喃喃道:“这轻怜姑娘也未免有些太托大,她那住处离着咱们这里能有几步路?就耽搁到这个时候儿,白姨娘和如意还不敢这样耽搁呢,素日里咱们都说她不张扬,好嘛,原来不是不张扬,只是不张扬在面子上,这内里倒是比谁都轻狂,跟属螃蟹似得。”

    宁纤碧慢慢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这般性急?你也不想想这事情合不合理,便在这里焦躁。难道不知世上有‘苦衷’二字?咱们且等她过来,看看再说。”

    “是。”玉儿笑着道:“奶奶惯是这样善良的,这若是白姨娘,不定心里怎么怨恨呢,显见得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说完又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也说错了,似奶奶这般人物,哪能拿白姨娘来比?从没听说过萤火之辉能和皓月争光的。”

    “行了行了,你再说,我都变成圣人了,还萤火之辉皓月之光。”宁纤碧哭笑不得,连忙制止了玉儿说话,忽然就听小丫头在外面道:“轻怜姑娘来了。”一面说着,就掀起了帘子来。

    宁纤碧放下茶杯,只见轻怜身后跟着兰花和小雪,低着头走进来,蹲身行礼,她便道:“不必多礼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往我这里来走动?”一面说着,就注意到轻怜身上的衣服,忍不住便是皱了皱眉头。

    轻怜连忙陪笑道:“人说春困秋乏,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觉着身上懒懒的,不爱出门。”不等说完,听玉儿在旁边冷笑着说了一句:“懒懒的?姑娘可得找人好生看看,别不是有喜了吧?”

    “放肆。”

    玉儿话音未落,便听宁纤碧一声断喝,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何曾被这样重话说过?好在玉儿也知道宁纤碧的性子,这么生气,必定是自己说错做错了,因连忙低头赔罪。

    “出去吧。”宁纤碧看了她一眼,余怒未消的模样。倒是把轻怜弄得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在一旁声如文呐般道:“爷……爷还未进过我的房中呢。”却是声音太小,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见。

    待玉儿离开了,宁纤碧方缓了面容,对轻怜道:“坐罢,这丫头让我宠坏了,言语间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轻怜连忙笑着摇头,一面道:“奶奶不用苛责玉儿姑娘,婢妾倒是觉着她很好,这是关心奶奶呢,就是泼辣些也无妨。奶奶是和软性子,身边人若都是这样,可就糟糕了,正经她这样儿的多两个才好。”

    宁纤碧笑着点点头,心想我这甩手奶奶当的,在轻怜眼中都成和软性子了。不过她自然也不会在这样话题上过多探讨,因小丫头送上新茶,便拿起来喝了一口,上上下下又打量了轻怜一番,笑道:“这都快到中秋了,怎么身上还是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

    轻怜笑容一僵,旋即忙笑道:“婢妾这些日子觉着身上有些热,倒是穿这样衣服风凉,让奶奶见笑了。”

    宁纤碧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拜托啊,你说谎也要看情况好不好?明明脸和手都有些发白,这会儿告诉我你有些热。心里想着,倒也不肯戳穿,只是又温柔笑道:“这样啊,你怕是也知道这些日子我在忙什么,看见院子里那些衣服了吗?都是几个府里凑出来要捐出去的……”

    不等说完,便见轻怜面上露出十分的欣喜,忙不迭道:“是,婢妾听小雪说过了,奶奶真是天大的善心,这中秋过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凉,却也迟迟不见朝廷让灾民们离京回家,真不知他们这样缺衣少食的,可怎么捱过去。”

    宁纤碧笑道:“轻怜既然这样善良,你手上有没有旧衣服?若是有的话,不如也捐出去几件?”不等说完,便见轻怜面色剧变,一下子站起身来,竟是连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虽然料到轻怜应该有什么苦衷或者难言之隐,所以有意拿话试探她,然而对方竟露出这个模样,却是宁纤碧没有料到的。转念一想,只以为自己话说重了,轻怜大概以为自己这是对她没有“响应号召”心中不快,要借这由子罚她,于是哭笑不得道:“有就捐几件,没有就不捐,你吓成这样做什么?难道我如今就凶名在外到这个地步了?兰花从前怕我怕的连她娘性命都顾不上,只她是个孩子,受了人几句话就信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多大了?难道也受这蒙蔽挑拨?”

    轻怜小心又仔细的看着宁纤碧表情,看来看去觉得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深意,似乎真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她剧烈跳着的心脏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一时间只觉得手酸脚软,这才知道俗语说“做贼心虚”果然不错,自己只因为有那样一个秘密,日夜担心被人抓住,却又实在忍不住不去关心,好几次做噩梦都梦见小雪被人家拉出去打,自己则被沉了塘,因今日一听宁纤碧的话,便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故意拿话逼迫自己认罪呢。

    此时慢慢平静下来,方低下头嗫嚅道:“不是婢妾不想帮忙,实在……实在是有心无力……婢妾的衣服……婢妾……”不等说完,身后站着的小雪大概也是怜惜主子窘迫,忙小声接口道:“奶奶,不是我们姑娘不帮忙,她的衣服此前都送了些出去……”不等说完,便见轻怜回头厉声道:“胡说什么?”登时小雪吓得也不敢说了。

    “咦?你的衣服都送了出去?”这一下宁纤碧倒是有些奇怪,笑道:“你和如意两个原本是生活在南方吧?莫非在京城里还有什么亲戚不成?”

    轻怜见事已至此,少不得真真假假的总要说点实话,因此越发露出羞窘模样,小声道:“也不是送给亲戚,是……是让小雪出去,看见有那可怜的难民,身上实在没衣服,便送过去了。”

    宁纤碧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感慨道:“原来如此,你这善念竟是发的比我还早。只是一人之力,不过杯水车薪,难为你倾尽所有,这却是比我还要强了。”

    轻怜面上一红,正色道:“奶奶折煞婢妾,婢妾才有多大作为?舍出去几件衣服?认真说,连杯水车薪也谈不上的。倒是奶奶,婢妾进来时就看到了,怕不是有几百件衣服呢,这一来,那些难民可能人人受惠,这才是大功德。”

    宁纤碧也正色道:“我不过是因为有爷帮忙,且这些都是我们不穿的旧衣服,哪里能比得上你?难怪你今日衣衫单薄,却原来是因为这个。”说完便对身后小丫头道:“去和海棠说,叫她把我的秋冬两季衣服,挑那好的,没有规制的包几件过来,给轻怜姑娘。”

    “啊,万万不敢当……”

    轻怜惊得又站起来,不等说完,忽听门外一声笑:“哟,姐姐果然是有大能耐,这才几天,便收了这么多衣服,发出去,真正是功德无量呢。”却是白采芝的声音。

    不一会儿白采芝便进来了,看见轻怜,似乎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堆起了笑容道:“怎么这段时间也不肯出来?我问如意,只说你身上不爽利,要给你请大夫,她又说不用,倒弄得我疑惑。却原来不是什么不爽利,只是没有好地方去,倒是姐姐这里的宝地,就是身子不爽利也要过来几趟的,是吧?”

    轻怜面色白了一白,忽听宁纤碧冷冷道:“妹妹这话我不喜欢听,什么宝地不宝地的?莫非你又觉着这凝碧院好?是不是还想像晚晴阁那般,也让爷送你过来住几天啊?”

    这话一出口,只把白采芝听得面色都白了。惊疑不定的看了宁纤碧一眼,连忙垂头含泪道:“姐姐真折死妹妹了,我敢有这心思,让天雷轰了我。就是当日那晚晴阁,也不是妹妹撺掇爷,姐姐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不过是爷为了姐姐着想,不得已出的下策,却是连累的我……”

    “罢了罢了……”

    宁纤碧见白采芝眼泪下来了,心中冷笑,面上却缓和了一下,淡然道:“我不过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还上心了不成?难道我不知道都是爷出的馊主意?看看你,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哭了,你刚刚那话说轻怜,可不是重了?”

    白采芝心里恨得要命,嘴上却也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刚刚宁纤碧那股逼人锋芒大不同以往,只让她现在都是惊疑不定,心中一直揣摩着对方是什么意思,却揣摩不出来。

    宁纤碧的确是有气,今日兰花过来,接着白采芝也来了,这便让她想起当日这妹妹在兰花面前诋毁自己的事。虽然兰花没明说,然而这些日子那小丫头常往这院里来,言语间哪有那么周密?海棠早探听明白了回她,所以她知道都是白采芝暗中搞的鬼。

第三百零六章:祸心

    再加上刚刚轻怜说自己和软性子,白采芝来了之后,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对轻怜冷嘲热讽的,这都让宁纤碧觉着自己素日里太忙碌,果然是让这妹妹太好过了,只怕她如今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靠山,就如同前世一般,一边暗地里想着法子要害自己,孤立自己;一边又扯着自己这张虎皮狐假虎威,这要是再不敲打敲打,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宁纤碧可没有什么“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的念头,若不是从回来后有太多比收拾白采芝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她也不会任由这个口蜜腹剑的表妹活得如此滋润。养虎为患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有薛夫人在,白采芝也十分小心谨慎,行事没有什么错处,倒是没办法将她赶出去一劳永逸,只能冷眼看着慢慢来。所以今日既然有了这么个机会,索性就摆出正室夫人的威严,狠狠敲打了对方一下。

    果然,白采芝立刻老实了,坐在椅子里只是低头喝茶,宁纤碧却知道,这位妹妹的眼睛一定是在骨碌碌转着思考自己此举用意的,她也没理会,只是转头和轻怜说话,把白采芝晾在了那里。

    这一来白采芝就更是坐不住了,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中一面害怕一面不忿,宁纤碧还没有过这么强势的时候儿,这让她不安之余,更是没办法忍受这份羞辱,因主意打定,便慢慢站起身,却是又等了半天,才抓到宁纤碧和轻怜说话的一个空档,陪笑道:“姐姐既然忙着和轻怜说话,妹妹便不打扰了。”

    “自家姐妹,说什么打扰?怪生分了。”宁纤碧这才回过头来,戏谑的看着白采芝,说完想了想,又淡淡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忙?”

    白采芝这会儿只想离开,但看宁纤碧的样子,却是有意要留着自己在这里。因想也不想,便点头道:“是,是想起有两件事还没处理,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赶着回去。”

    宁纤碧淡淡道:“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让丫头们回去说一声便是了。”说完听白采芝沉声道:“真不巧,恰恰就是要紧的事。姐姐要说话,等妹妹处理完了,回头再来找姐姐,您要说多少话都行。”

    宁纤碧点点头,似是沉吟了一下,才笑道:“也罢,既是要紧事,你便回去吧。”说完看着白采芝走出门外,她才看向轻怜,似有意似无意的轻笑一声道:“我这表妹,向来最隐忍的。谁知在府里当了两年家,如今处事手段圆滑了不少,这隐忍功夫却退步了很多,真不知是好事儿是坏事儿了。”

    轻怜心中猛地一跳,察觉到宁纤碧这话是意有所指,甚至……好像奶奶已经对白姨娘生出了不满。她有心要替白采芝说几句话,只是想到对方平日里对自己和如意不屑一顾,动辄羞辱,却又在人前装出贤惠大方的模样,便觉着什么也都说不出来了。毕竟她是出身风尘,虽然不至于养成睚眦必报的性子,却也学不来那些宅门贵女以德报怨的气度,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不帮白采芝说话了,如此一来也就不用违心赞美,至于真心帮忙,她反正也是做不到的。

    宁纤碧这里又和轻怜说了两句话,海棠便送了衣服进来,一面笑道:“白姨娘怎么了?奴婢看着她面上有气的模样,素日里看见奴婢,总要说几句话的,今天却是连话也没说两句,便走了。”

    宁纤碧笑道:“不用管她。”一面又翻看了一下衣服,见有两件驼绒大氅,便对海棠道:“这是冬日里穿的,这会儿穿着却是有些不合时宜。我记着前些日子爷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几匹星罗国的孔雀锦,那个这会儿做大氅披风是最合适的,等下你给轻怜带两匹回去吧。”

    海棠答应了,轻怜却已经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忙站起身摆手连说不用,自己身份卑微,不配穿那个。宁纤碧哪里肯答应?轻怜对难民们那一份善心很是让她赞叹高兴,最后到底让轻怜将衣服连布匹一起拿上,命海棠亲自送出去了。

    转回来才把玉儿叫进来,将轻怜的苦衷和她说了。这才又语重心长道:“你是为我好,这个道理连轻怜都知道,难道我会不知?然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知道我的性子,刚强是刚强,却是要讲道理是非的。轻怜是个本分人,你不能因为她是爷的妾,就不屑一顾。同样的,若有那身份贵重却品德不端的,你也用不着去巴结,咱们看人交人,就看这人的‘品德’,你看你刚刚是不是就错怪了轻怜?更何况,海棠山茶最晚不过后年,怕是就要嫁出去了,到那时,我这院里便是你和玉儿最大,你就有什么话什么事,在外人面前,也得藏在心里,你看海棠温柔,山茶伶俐,但在外人面前,何曾失态失仪过?你也一样,我也不求你学会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然而你总得学会因地因时制宜嬉笑怒骂。这样是累,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不累的?谁让咱们就是这么个身份呢?我的话,你明白吗?”

    玉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因当下哭道:“是,奶奶一片苦心,奴婢都明白了,奴婢日后也会记得。奴婢……奴婢也并非真的就瞧不起轻怜姑娘,奴婢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只是奴婢心疼奶奶,奶奶回来这两个月,太太对奶奶还是那样冷淡,明明奶奶在边关立了那么大功劳,爷的性命都是奶奶救得。那白姨娘和如意姑娘,一个比一个伶俐,可奴婢看着,她们惯是笑容满脸肚里藏着刀的人,偏奶奶还不管事儿,如今轻怜不肯捐衣服,也不过来给奶奶请安,奴婢只以为她是不把奶奶放在眼里,所以看见她便来了火气。”

    宁纤碧笑道:“我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日后该当多用脑子想一想,三思而行。轻怜不把我放在眼里?这种事情根本都不合逻辑的,你竟然还会信。至于你说太太的事,也不用放在心上,爷对我如何你看不见?凭什么世上好事儿都让我得了?所以顺其自然就是了。至于白姨娘和如意嘛,你能有这个见识不错,只是我并非因为太太才忌讳她们,所以不敢管事儿,你看看,我也得倒出时间来不是?你放心,在这大宅门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有那对咱们不怀好意的人,奶奶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宁纤碧说到这里,便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银杏树落下一片又一片黄叶,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放心,都放心,这一世里,咱们会活得好好儿的,我不做包子,我做锥子,谁敢来伤害我,伤害我手底下的人,我便扎出她的血,扎了她的心,让她也尝一尝这痛入心肺的滋味儿。”

    不说宁纤碧在这里将玉儿教训了一番,只说白采芝,她还不知道宁纤碧心中已经打定了某个主意。因气哼哼回了房,摔了三四个杯子,才将这口怒气稍微缓解了些,却是犹自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番,然后方慢慢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中,面容冷峻,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屋中只有香药和香桐这两个丫头,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敢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看主子一眼,过了好半晌,方听白采芝淡淡道:“去找几件首饰,再找两件光鲜衣服,给轻怜送过去。”

    “啊?”

    香药和香桐全都愣住了,万万没料到主子思考了半天,竟然是思考出了这么个结果,那轻怜算什么东西?搁在平时主子连正眼都懒得看的,这会儿却要特意送东西过去?

    “让你们做你们照做便是了。”白采芝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淡淡道:“不但今天送,以后每隔两天,就送点衣服布料点心玩物过去。若是她问起来,就说我看着她身上衣服单薄,不忍心,既然奶奶都能送她衣服,我又怎么不能送?这些日子的确是我忽略她了,说的软和些,莫要让她起疑心。”

    “起……起疑心?”香桐香药更不解了,心想这还能起什么疑心?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却见白采芝微微一笑,也不和她们说明,两个丫头知道再问也没有用,便都退出去了。

    “不就是心里装着那个男人吗?呵呵,连自己穿的衣裳都送了出去给那些小叫花子,这便是爱屋及乌么?没关系,尽管送,我这里也搭些东西让你送。再等等……多等一阵子,最好姐姐把你当做了心腹,到那时我再把你这些龌龊事给揭露出来,狠狠在她脸上呼一巴掌,呵呵呵,那多好?轻怜妹妹,你可要好好儿努力,莫要辜负我的期望啊,我知道那伪善的女人最喜欢的便是你这样‘忠厚老实’的,嘿嘿,到时候就用她最信任最喜欢的人去把她的脸打肿,一定很有趣,一定很美妙,嘿嘿嘿……”

    白采芝一面自语,面上便露出疯狂残忍的笑意,但是很快的,她就把这些神情全都收敛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中,慢条斯理的喝

第三百零七章:情有独钟

    “天啊,这些……这些都是奶奶给的?”

    如意爱不释手的在抖落开的那些华美衣服上摸着,一面头也不抬的对轻怜道:“我本来在四姑娘那里说话,一听说奶奶竟特意派人来找你,只把我吓了个半死,忙不迭就赶回来了,这半天在屋里坐立不安的,你倒是好,陪着奶奶说了几句话,就赚了这些好东西回来。”

    轻怜微微一笑,她知道如意只怕未必是担心自己才赶回来,只不过对这个姐姐,她是从心里感激的,从小儿被她护在身后,有两次病了,若没有如意,恐怕也已经死了。所以这以后姐妹两个,无论是经历过什么,她都是能让着如意就尽量让着一些。

    “王妃的寿辰准备的怎么样了?”

    轻怜知道如意既然是过去了大房那边,自然是要打听打听寿辰之事,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戏子。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发愁,心说怎么才能让如意悬崖勒马呢?

    果然,如意脸上也泛起了几丝不自在,然而双眼中却全都是闪闪发亮的光芒,笑着道:“嗯,眼看着都要到了,自然是预备的妥当。倒是王妃的寿辰过后,再过阵子就到了大长公主的寿辰,我听四姑娘说,王妃有意包下三喜班,让他们在咱们府里唱两个月的戏呢。”

    “这怎么使得?”

    轻怜大吃了一惊,心想若真是让戏班子留在府里两个月,如意可不是要疯了?刚想到这里,便见如意笑道:“怎么不能使得?这不是今年王妃也恰好是整寿,跟老祖宗的赶到一块儿了吗?从前也有那侯门公府的请他们过去唱十几天呢,咱们不过是包两个月,凭亲王府的势力,难道不成?再说又不是让他们天天唱,不过是闷了的时候听上一回,多好啊。”

    轻怜怔怔出神了半晌,方摇头叹气道:“如今国内天灾连连,这个时候咱们王府何苦出这样的风头?又浪费银钱,不好。”

    话音未落,如意便有些不高兴了,讥笑道:“是,我们都是图享受的,谁敢比得上妹妹?最忧国忧民了,把那些衣服都送给了难民,宁可自己穿的单薄不出屋,我心里只可怜你,正要把自己的衣服改一改送过来,谁知道你倒是投奶奶的缘,还得了两匹孔雀锦,这样稀罕东西,便是大房里和太太,也不过就那么几匹罢了,你有多大的福寿?能穿得起这个,也不怕折了福。”

    轻怜白了她一眼,摇头笑道:“行了,你不用在我这里阴阳怪气的,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么?这孔雀锦我一个人穿会折了福,那两个人穿不就行了?这正好儿是两匹,我留一匹,剩下一匹送你,这可以了吧?”

    如意顿时就觉着心花怒放,她本来就是羡慕嫉妒之下的口不择言,这会儿听见轻怜如此说,心里便添了几分愧疚,犹自嘴硬道:“我不穿,没得折了福寿……”不等说完,便被轻怜拉住手,听她笑道:“折就折了,好姐姐,你向来是和我患难与共的,难道这会儿却不肯替我分担些?”

    轻怜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如意哪里还会拒绝?心里这个兴奋啊。因看着轻怜真挚的眼神,她却也觉着不好意思,小声道:“那个……你要小心些,不是我说你,这几趟你让小雪送出去的衣服吃食等物也未免太多了些,那一天我看见胡婆子跟在小雪身后,小雪却还不知道呢。只是我想着,这胡婆子未必就是去查探小雪的,别冒冒失失说出来吓到你,因此我便留心了两日,倒也没发觉什么异常,但俗语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能谨慎点自然是好。”

    轻怜点点头,正色道:“这倒是要多谢你。不过我如今也没什么东西可舍出去了,能舍的可不都是舍了呢?又有奶奶张罗着为灾民们收衣服,施粥赠药,我如今倒放下了大半的心,终究我这力量真是单薄得很,比不得奶奶,你不知道,我今天过去一看,天啊,整整将近半院子,怕是几百件衣服呢……”

    如意听轻怜说的眉飞色舞,忍不住便撇撇嘴巴,她是从心里瞧不上宁纤碧这样所为的,但是面上却不会这么做,没看轻怜这里都这样儿了,她却是巴巴送到宁纤碧那里一箱子衣服吗?真到了秋天,轻怜没有厚衣服穿,倒未必不会帮衬几件,然而只要没到那个地步,她心中对这个妹妹,其实是越发不在意了的。

    这一日傍晚,沈千山回来后看着对了满满一屋子的大木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又听宁纤碧吩咐着海棠说明儿去发衣服的时候千万要记着把箱子拉回来,他就更哭笑不得了,摇头道:“又不是什么好木头箱子,拉回来做什么?”

    “谁说不是好木头?这些都是樟木箱子呢,你出身富贵人家,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我却是打听过,市场上这样一个箱子,就要一两银子还多,这樟木箱子不生虫,倒下来无论是咱们自用,还是放在做药的铺子里用来保存药物,都是不错的。”

    宁纤碧一面和沈千山解释,就让丫头们摆饭上来。稍顷夫妻两个用了饭,沈千山又去了书房,等到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回来时已是酉时末了,就看到妻子已经卸了妆,长发柔顺铺满了肩背,静静半倚在床上,正借着烛光看书。

    这实在是一幅太过美好的画面,沈千山静静在门边欣赏着,唯恐进屋后,脚步声就会破坏这幅风景。正看得痴痴时,便见宁纤碧抬起头,将书放在床头桌上,一面笑道:“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呆呆的看什么?”

    “看你。”沈千山这才走进来,坐在宁纤碧身边,含笑道:“俗语说灯下看美人,阿碧真的是很美。”

    “意思是我不在灯下就不美了是吧?”宁纤碧白了沈千山一眼,接着不等他说话,便冷哼道:“灯下看美人的意思是说,有一些瑕疵便可被柔和朦胧烛光掩盖,不像在大日头下纤毫毕现,其实这才不是什么夸奖之语呢,你竟敢来借故贬低我,嗯?”说到最后,一只手轻轻在丈夫胸膛上一拧,目光如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沈千山就觉着全身血液一下子冲向了某个地方,哪里还会不明白妻子的暗示,一翻身,便把宁纤碧压下去,接着床帐放下,夫妻两个的笑声却仍是隐隐传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是云歇雨收,宁纤碧慵懒的枕在丈夫胳膊上,轻声道:“千山,我觉着白妹妹管的事情太多,太忙了,或许该给她分担两件出来,也让她好好儿歇一歇。”

    沈千山搂着妻子,轻笑道:“早该如此,你是主母,论理这个家太太不管,就该你来当才是,只是你偏偏百事缠身,才不得不将这方面交给她。如今既然觉着她忙,要分担两件事,那不是顺理成章么?何故问我?”

    宁纤碧笑道:“不过是给你商量下,我想我这样做,太太恐怕不高兴,再叫了你去问,你还茫然不知的话,太太更不知怎么说我呢。”

    沈千山道:“原来是为这个,放心,太太找我,我必然替你说话。”说完却听妻子笑道:“就是为了这样呢,似你这般现成的护身符,我难道会傻得不用?”

    沈千山闭上眼睛,手却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摸着宁纤碧顺滑长发,沉吟道:“咱们的制药作坊马上就要开始生产了,前几天必要你去盯着的,我别说这阵子忙,就是不忙,去了也没用,对那些做药的事,我实在是一窍也不通的。这样情况下,阿碧难道还有精神打理家务吗?”

    宁纤碧翻了个身,懒洋洋道:“我哪有时间?不过爷的女人又不止是我和白妹妹两个,难道就不能交给别人来打理?”说到这里,便听沈千山淡淡道:“要交给如意么?唔,那女子却也不是简单之辈。”

    这下宁纤碧倒是感兴趣了,又翻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沈千山笑道:“为什么猜着是如意?爷怎么不猜轻怜?”

    “轻怜?”沈千山喃喃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即摇头道:“我说了你怕是不信,如今连这个名儿,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了。从四皇兄送她们过来,如意是个积极的,我……那个……偶尔忍不住,还……还去一趟,轻怜却是没有。”说到此处,生怕妻子不悦,连忙又道:“那可不怪我,当日谁让你不理我来的?从回来后,我可是每夜都在你这里,连她们的院子都没踏进去过。”

    宁纤碧却是无心多想这个,她只是觉得吃惊,当下诧异道:“不是吧?爷……你不会告诉我轻怜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吧?你……没要过她?”说完见沈千山点头,她忍不住抿嘴儿笑道:“我倒真是佩服爷了,你莫不是柳下惠托生的?那可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虽说不比如意风骚,也不比白姨娘外表美艳清纯,却也是独具味道……”

第三百零八章:夺权第一步

    “那又如何?”不等宁纤碧说完,沈千山便打断她,淡然道:“各有千秋别有味道又如何?谁让她们都不是宁纤碧呢?谁让我心里都是你,再怎么别具风情,对我来说也是味同嚼蜡呢?”

    宁纤碧怔了怔,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趴在沈千山胸膛上,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道:“这样的话,爷日后也不打算碰她们了吗?都是二八年华的女儿家,往后几十年要过,就让她们这样守活寡,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若是去了她们那里,日后又如何有脸面对你?更何况,你知道我不好这些风月方面的事。你也说过我这人就是霸道自私的,万万不可能为了可怜她们,就去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若你真觉着她们可怜,不如把她们打发了出去,找个好人家,多给些银钱布匹,也不枉了她们在这府里一场,何苦让她们在这大宅门里空耗了青春?阿碧觉着如何?”

    事已至此,沈千山这话也不是第一次提起,到如今,宁纤碧也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这事的可行性了。因又郑重问道:“那毕竟是爷的女人,爷真舍得?”

    “没什么不舍得的,都是你心软,若是我的心思,自然是让她们红颜老死,也不能给别的男人,不过我知道你定然不赞成的。既如此,倒不如做一回好人了。”沈千山把玩着宁纤碧的一缕秀发,他的语气就好像是谈论明天早饭吃什么一般。在他眼中,似是如意轻怜这样的女人,不过就是个他拥有的东西,如何对待都无所谓。

    这个男人……

    宁纤碧叹了口气,暗道终究是人无完人啊。不过自己和一个古代贵族男子谈论男女要平等尊重,似乎也真是太不明智,与其让沈千山霸道的决定那几个女子的命运,还不如她接手过来,给那两个女子一个选择的机会呢?

    因心下计议已定,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便都睡下了。

    第二天,宁纤碧命管家们将那几十箱的衣服都装了车,又命海棠和芦花跟着,去冬青大街发给灾民们。还特地叮嘱了几个人要低调行事,之后这才往薛夫人和大长公主处请安,又在长公主那里用了早饭,陪着她说了几句话,才回到凝碧院。

    到了屋里,便命人将白采芝叫过来,跟她说她事情又忙又多,让她把厨房交出来给轻怜管理。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只震得白采芝险些失了分寸,当即反驳了两句,却让宁纤碧一句话便顶了回来,只听她悠悠道:“妹妹昨天忙的在我这里多说几句话的功夫儿也没有,我这也是为你的身子着想,上次回去老太君便说你瘦了,如今还任由你这样的劳心劳力,让人知道,岂不是说我这个姐姐不是人,连妹妹都不知道照顾?”

    这话一说出来,白采芝心里便明镜儿也似的了:从宁纤碧回来后,自己表面上是顺从恭敬,然而暗地里,开始还对这姐姐存着戒备试探之心,渐渐地见她也不肯笼络薛夫人,仍不得婆婆的心,管家之权也不敢染指,她心里便轻视了。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和得到利益,她背后可没少搞小动作,尤其是回了娘家一趟,她和母亲在外祖母前也下足苦功暗示了一回,不然姜老太君也不会在宁纤碧离开时说那几句话。

    而这一切,她一直以为宁纤碧根本不知道,所以才有让自己自由发挥的余地。谁知今天一听:对方根本就不是不知道,不过是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如今许是终于忍无可忍,这猛然出手一击,便立刻让白采芝难受不已。

    失魂落魄般的回了房间,白采芝恨得心底里都滴出血来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自己为了出头,为了不像小时那般落魄受气,为了得到所有人的尊敬,所以拼命努力向上,这有什么错?错的全都是宁纤碧那个虚伪的女人,你既然都知道,既然对我不满,为什么不早说出来?你说出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就会收敛一些的啊。结果到现在你才给我一棒子,这根本就是处心积虑,你是特意等到今天才来害我的,还让自己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没错,一切都是那个虚伪可恨的女人的错儿。

    白采芝咬牙切齿,这件事她可不准备这样罢休。然而想了又想,却终于还是打消了去薛夫人面前哭诉的念头,酒都是越放越醇香的。这会儿自己冲了过去,倒显得不稳重,稍微有点变故就慌了手脚,会让太太怎么看自己?等到过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让太太自己察觉到,最好是轻怜管厨房管的一塌糊涂,那样才能显出自己这份儿委曲求全的贤惠来。对了,那个大把柄,若是能在那时配合着丢出去,呵呵,别说轻怜这个贱人活不下去,就是对于那个虚伪的女人,也是狠狠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之后,又往她心头插一刀。

    白采芝想到此处,几乎就要笑出声音来了,一时间转怒为喜,已是在心中暗暗盘算起来。

    而轻怜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是比白采芝还要震惊,一时间竟整个人都显得手足无措,几番推辞不成,只得接了下来,以至于她从凝碧院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怎么也想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奶奶,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妥?”

    山茶看着轻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向宁纤碧,轻声道:“奴婢总觉着,轻怜不是白姨娘的对手。”

    “谁让她和白姨娘做对手了?若是要做对手,只不过把厨房接管了有什么用?”

    宁纤碧微笑喝茶,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压力的样子,听山茶又道:“白姨娘在府里三年,虽说势力不能根深蒂固,却也差不多了。这家事,就算是奶奶出面管理,还不知道有多少暗中使绊子的,何况如今只是交给一个妾?更何况,奴婢看着,轻怜也不像是这方面的能手,到时候她管不好,出了笑话,那可真是给奶奶打脸了。”

    宁纤碧笑道:“你放心吧,说起来,你们都小瞧了轻怜,这女子温柔却不软弱,贤惠却不愚腐,只从捐衣服这件事便可看出来,她心中对很多事情是有数儿的,只不过是不肯出头罢了。”

    “奶奶说什么?她不软弱?”山茶苦笑摇头:“奶奶,恕奴婢直言,奴婢觉着她真是软弱到家了,不说别的,就说上一次奶奶进宫那件事,你看看她那个唯唯诺诺的模样?不过是白姨娘和如意瞪了两眼而已,这样的女人不软弱,世上哪还有软弱的女人?”

    “若只是看这个,你想问题就简单了。”宁纤碧微笑道:“她如果真的是被吓住了,为何又频频回头?这女子做事自有她的考量和章法,一点儿也不莽撞,实在是难得。咱们回来这些日子,人人都知道白姨娘和如意两个争得厉害,却何曾听到过轻怜参与其中?你可以说这是她太软弱了,软弱到都不被人放在眼中。然而以她的身份,在亲王府这样的大宅门中,能让人无视,平平淡淡过自己的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了。”

    山茶无言可对,过了好半晌才嘟囔道:“就算是这样吧,她从前都是与世无争的,如今还能管好厨房吗?白姨娘若是使几道绊子,她要怎么应付?”

    “你忘了如意么?”宁纤碧看着山茶,笑道:“她们姐妹两个暂时来看,还是很齐心的,你以为轻怜不会找如意帮忙?就算她不找,以如意的性子,总算妹妹有了这么一件差事,她肯放过?”

    山茶想了想,不由得笑道:“果然奶奶说的不错,这事儿就是轻怜不去找如意,她也必定上赶着就过去了。”

    宁纤碧点头道:“如意是个要强拔尖儿的,若说心机手段,却也不比白姨娘差多少,厨房里那些老婆子若是得了白姨娘的暗示,想让她们姐妹两个出丑,说不定会落个什么下场呢。二房这么多下人,哪里就能都凑到白姨娘身旁去?如意这么长时间,我不信就没交下两个人,到那时,我再给她们撑撑腰,厨房这块儿,拿下倒也不难。”

    山茶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一动,小声道:“奶奶为什么要扶持如意和轻怜?不会只是因为她们可怜吧?”

    宁纤碧笑道:“自然不是。对轻怜,我倒是真有几分欣赏,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我总觉着她倒是个好的,所以也不介意给她一些机会。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二房总不能都由白姨娘把持着,只看她敢在兰花面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诋毁我,便知她的恭敬顺从都是表面功夫了。只是偏偏我也没时间来打理这二房中的事,扶持别人出来,倒也可以限制限制白姨娘,让她收敛着些。”

    说到此处,想到昨晚沈千山和自己说过的话,宁纤碧心中也叹了一口气,暗道我扶持了她们,只是若把话说开后,她们还会在这府里吗?

第三百零九章:上达天听

    唔,她们若是明智些,离开这府中,那白采芝又会怎样呢?今日我夺了她厨房的权,也该让她认识到她在这府中不可能一直风光无限下去了吧?这样的话她会如何选择?还会继续留在此处,像上一世那般想着害了我,将来好做王妃?还是会抽身退步,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

    直觉告诉宁纤碧,白采芝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不放弃,她要逆流直上,自己奉陪也就是了。

    宁纤碧在这方面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思想包袱,只是这么想了一想,便把此事丢在脑后,回身问山茶道:“派去药坊的小厮还没回来吗?也不知道岳掌柜手里能不能有那么些药材,若都是按数送过来的话,怕是有些为难。”

    话音刚落,便听外面蓉儿的声音响起道:“丽娘姐来了。”

    这个时候叶丽娘来,还能有什么事儿?宁纤碧满面笑容的接了出去,一面道:“我刚刚还问山茶小厮们回来没有呢,结果姐姐来的倒是比他们快?如何?我要的那些药材,可凑齐了吗?岳大哥难为坏了吧?”

    叶丽娘笑道:“可不是难为呢?这些日子百草阁的生意越来越好,进货渠道也建立起来了,如今咱们第二家百草阁也开了张,谁知紧接着奶奶就要了这么多药材,可是让我们当家的一下子抓了瞎,幸亏有表少爷,如今表少爷在这方面也是积累了人脉,连忙又调动人手去各地收购药材了。”

    “如此说来,却是凑齐了?”宁纤碧从叶丽娘的话里听出了这个信息,实在是欢喜不已,果然,就见叶丽娘点头道:“凑齐了,那哪儿能凑不齐呢?我们当家的说了,这药材才能赚几分利润?正经是奶奶的那些成药,如今才是京城富贵人家和寻常百姓疯抢的,只是把药材这么一变,利润便高了好几倍呢。”

    宁纤碧笑道:“这大庆朝的药铺,还没有以卖成药为主的,多是卖草药,这就已经很赚钱了,结果岳大哥如今这贪心的,竟然说草药才赚几分利润?让各大药铺掌柜的听到了,一人吐一口血也淹死了他。”

    叶丽娘“哈”的笑了一声,对宁纤碧笑道:“要说起来,我们当家的从前也不贪心,在济南府那会儿,我们的药铺是怎么开的?这不都是认识了姑娘,偏你手中这成药方子层出不穷的,才喂得当家的胃口也大了?”

    说到这里,左右看看,见丫头们都在几步远外,她这才凑到宁纤碧耳旁道:“奶奶那个五子衍宗丸,可是最受欢迎的,不知道多少人来买,听说效果也好,就在前天,有一对夫妇过来,抱着两个三岁的娃娃,给咱们送匾,说是夫妻两个成婚十年也没有儿女,吃了那药,便怀了身子,最后竟生出一对儿龙凤胎,哎哟,奶奶就没看见,那两个孩子可爱的啊……现如今我和我们当家的也在偷偷吃呢。”

    前面几句话也就罢了,唯独这最后一句话,宁纤碧险些喷出来,却见叶丽娘还在悄声道:“奶奶和爷回京也有两个月了,这身子怎么还是没动静?不如也吃着试试……”

    宁纤碧目瞪口呆,心想我们成婚两个月没孩子,丽娘姐都替我们着急了?一夜中奖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啊?因见叶丽娘还要唠叨着,她连忙伸手止住,笑道:“不急呢,丽娘姐先吃块儿点心。”

    叶丽娘笑道:“奶奶脸皮儿还是这么薄。”说完又道:“这药若是能多产一点儿,奶奶还是让人多产出来点吧,也不全为了卖钱,俗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为这个子嗣问题,多少家庭四分五裂,多少人无奈而死,这若是有用,可是积大功德的事儿。”

    宁纤碧连连点头答应着,叶丽娘这才将话题又转到最近几日的赠药方面,说到这里,少不得又要说一说宁纤碧为灾民们赠衣服的事情,时间也就在两人闲谈中慢慢流逝了过去。

    宁纤碧和沈千山都没想到,原本只是一个无心之举,想着送灾民们点衣服,不仅得到了积极响应,让他们可以捐赠的衣服大大增多,甚至这一举动,竟然还惊动到了连他们都没想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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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千山那小子和他媳妇儿给盘桓京城的难民们捐了许多衣服?大概有多少你知道吗?”

    这不,御书房中,皇帝批完了奏折,放下笔活动了活动手腕,便转头问起了贝壳子这件事。

    “哟,皇上也知道这件事了?”贝壳子陪笑着问了一句,心中却是十分惊诧,暗道怎么回事?这事儿怎么就传到皇上耳朵里了?我可没乱嚼舌头啊。

    对于宁纤碧和沈千山的事情,贝壳子当然是知道的,宫中每天有多少采买太监出宫,这么大的事儿能不传到他耳朵里吗?但皇上是什么人?日理万机的,在贝壳子看来,他老人家本不该注意到这些小事啊。

    “呵呵……”周铭向桌子上一指,摇头微笑道:“朕怎么知道的?没看见参奏千山的折子都递上来了吗?说他是收买人心,居心不良。”

    贝壳子心中一凛,暗暗把那上折子的人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他是太监,虽然现在也是有了身家,但小时候可也是穷苦出身,要不然至于被送到这地方儿做太监吗?因此他心里自然是向着老百姓的。难民们在京城其实也没得到多大照顾,官府没有驱逐,这就是皇上宅心仁厚了,在这大庆朝最繁华的地方,哪怕就是讨犯,也总能混口饭吃,免得饿死街头不是?

    谁知现在天气见凉,眼看着难民们越来越难过,就在这个时候儿,人家沈将军和夫人挺身而出,为灾民们做了这么一件大实事儿,结果那些言官们呢?灾民受苦的时候视而不见,如今好容易得了点儿援助,他们却抓住机会大肆攻讦沈将军,你说这些官儿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呢?

    贝壳子心中恨啊,但他哪里敢表现出来?只是眼中那一瞬间的愤怒,终究还是没有瞒过周铭,他微微一笑道:“这事儿你知道?和朕说道说道,他们两口子才有多少衣服?去接济灾民,怕是杯水车薪吧?”

    “呵呵,听说不少呢。”贝壳子虽然同情沈千山和宁纤碧,可也不敢欺君啊,只好诚实回答了一句,但紧接着便解释道:“奴才听说,这些衣服不仅仅是沈将军和夫人的,是他们到处奔走凑来的,好像宁夫人的娘家还有姐妹那边,沈府里两房也都是倾囊相助,这才有了许多旧衣服。”

    “哦,原来如此啊。”周铭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点点头,忽然又问道:“朕记得,千山媳妇有个姐姐就是太子的良娣吧?怎么?这一回捐衣服,难道他们没找上太子府?”

    贝壳子一颗心又是一阵狂跳,即便以他跟在皇上身旁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揣摩圣意的本领,竟也不知皇帝这句话是何意思,只好小心答道:“回皇上,这个……奴才也没有听说,太子最近深居简出,知不知道这个信儿还说不准呢。”

    周铭点了点头,沉默不语,步子慢慢又踱到窗边,贝壳子因为在后面恭敬垂着头,就见皇帝的手似是轻轻握了下,但旋即便松开了,接着方又平静道:“皇后最近如何了?朕这些日子国事繁忙,没有过去,前些日子听说她微感风寒,如今可好了?”

    如果说刚刚的贝壳子还只是讶异,现在他的心里便是惊涛骇浪了。脑海中一瞬间有无数想法闪过,但他却没有时间细思,连忙道:“奴才听说已经大好了,说是吃了宁夫人给的药,很好用。”

    皇帝又点了点头,回身看着贝壳子淡淡道:“从朕还小的时候儿,你就跟在朕身边,一转眼,这么多年也就过去了。你最大的好处便是知道分寸,也懂朕的心意,又对朕忠心耿耿。你虽是奴才,朕心里却不鄙视你,帝王孤独,倒是有你这么个知道朕心意的人在身旁,还不至于那么寂寞。”

    一番话说完,贝壳子已经是面色剧变,连忙就跪了下去,以头触地,连声惶恐道:“奴才不敢当,皇上莫要折杀了奴才。”

    “起来吧,不过是闲话两句家常,看看你这副样子。”周铭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看到贝壳子站起身,伸出袖子抹额头上的汗,他这才又淡然道:“好好儿守着你的本分,莫要行错路踏错步,将来即使朕龙驭宾天,总会给你安排一条好后路。”

    “皇上是世间难得的明主,合该长命百岁。奴才这贱命,自然是要走在皇上前头,去给您在阴间做准备安排才是。”贝壳子眼泪都下来了,皇帝这会儿的态度让他一阵阵心惊,更是难免心痛难忍。

    周铭却沉默下来,过了好半晌,方叹口气道:“老货,你这倒是真心话,朕知道。奈何朕是皇帝,这天下,有多少事都要朕来操心?熬心可比熬力老得快啊,倒是你这种不用费心思的,活得更滋润一些。”

第三百一十章:太子的邀约

    贝壳子眼泪更是哗哗的淌,皇帝这一句话,却是真有些推心置腹的味道了,一时间,他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忍不住便冲口而出道:“皇上何以做此语?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都慢慢长大了,皇上若是觉着累,适当让几位殿下替您分担一些。皇上好好儿养着,让宁夫人开些补养方子,长命百岁又有何难?市井间都说夫人的方子可好用呢。”

    他一面说一面哭,倒是惹得周铭笑了,忍不住摇头道:“好了好了,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快出去洗把脸,看鼻涕泡都要出来了。”

    这仪容不整,在皇帝面前可真不是小事儿,那是君前失仪之罪啊,因此贝壳子连忙出去。这里周铭却是皱眉沉思起来,手指头在桌上轻轻敲着,喃喃自语道:“多分担一些么?不要再这么操心,山水间闲逛一逛?唔……”

    恐怕任谁也没有想到,之后震惊天下,从古未有的一件大事,竟然只是起因于今日一个太监在皇帝面前真情流露的几句话,就连这个太监本人,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贝壳子再进来的时候,除了眼睛有点儿红,便没什么不妥了,正紧张着皇帝会不会还揪着沈千山和宁纤碧“收买人心”的事儿,却听周铭笑道:“是了,几年前那丫头还不是将军夫人,只是伯爵府一个姑娘的时候,不是和朕说,要朕好好保养眼睛吗?朕近日觉着这眼睛越发不好,看的奏折时间长了,就觉着干涩酸痛,你派人去睿亲王府传道口谕,问她有没有什么好方儿,有的话就给朕进上来用用看。”

    “是。”贝壳子总算松了口气,他心中自然是向着沈千山宁纤碧的,只说这两口子对他的态度,没有鄙视,也不因为他在皇上身边就刻意笼络,那是真把他当个人来看,而不像其他贵族,表面上称兄道弟叫的亲热,其实眼中看他,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因此时见皇帝并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他确实是从心底里替沈千山和宁纤碧庆幸。

    对于在御书房发生的这一幕,沈千山和宁纤碧一点儿也不知道。两人这会儿都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宁纤碧也就罢了,制药铺子已经投入生产,她总得在这里看些日子,等到一切都步入正轨才能放手。

    而沈千山就纯属无妄之灾,所谓能者多劳,这眼瞅着就要过了中秋,户部的进项和支出也是越来越多,户部尚书原本借调了沈千山不过是权宜之计,谁知这一用还挺顺手,须知沈千山作为一名百战百胜的优秀将领,那可不仅仅是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就能做到的,谋划,筹算,甚至粮饷方面的账目,他最起码都要懂得,虽说有蒋经帮忙,但是之前可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经商天才帮忙啊,所以在这些方面沈千山可也都是有涉猎的,此时应付户部这么点基础账目,丝毫没有问题。

    就这样,帮忙到现在,沈千山在户部竟然还封了一个文职的官儿,虽然只是六品,然而群臣们一听到皇帝早朝封了沈千山这个官儿后,便都风中凌乱了:六品是事儿吗?完全不是,真正关键的是,这位在做六品文官儿的同时,他还是一个一品的大将军啊,尼玛这要怎么算?听说过跨行跨业的,没听说过这朝堂上还有横跨文武两个范畴的官员啊?这以后再从六品文官升到四品以上,那位列朝班不是都有问题吗?到底是站在武将这边儿还是站在文官行列里啊?

    众大臣们摸不着头脑。然而那些攻击沈千山的言官们却都集体失声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很明显就是在打脸啊:你们说他收买人心?但朕就偏偏信任他,不但还是维持着他武将的身份,朕还提拔他在文臣里也有了一席之地,怎么样吧?你们这些光说话不做事的家伙还不闭嘴?

    皇帝此举一出,连沈茂和沈千山父子都看不懂了,他们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皇上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很大很大的棋,而这棋局的走向对他们沈家来说是好是坏,真的无从揣测,现如今父子两个的势力越来越大,然而沈茂和沈千山那是什么人?能不知道烈火烹油盛极而衰的道理吗?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好不容易这一天户部的工作稍微松快了些,沈千山蛮不讲理的和尚书请了半天假,留在家中陪祖母母亲和妻子悠然度日。

    眼看着时近傍晚,夫妻两个坐在凝碧院里,正说着体己话,便见长福领着一个人进了院门,一看见夫妻两个,便忙上前道:“爷,奶奶,太子府来人送信,奴才便把他领过来了。”

    那人面白无须模样清秀,听长福说完,便上前拜见了沈千山宁纤碧,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封便笺递过去,然后垂首退下。

    沈千山有些疑惑,展开信一看,原来是太子邀他们夫妻两个明日去太子府赴宴。

    这邀请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沈千山忍不住疑惑地看了那太监一眼,淡淡道:“你们太子有什么事情吗?又或是府上有什么喜事?”

    “我们太子没有事情啊。”小太监也茫然了,然后低头想了想,才又陪笑道:“不过喜事儿倒是有一件。太子妃养的猫生了一窝猫崽儿,太子妃和宁良娣喜欢的什么似得,连太子都高兴非常……”

    “噗”的一声,宁纤碧忍不住就喷笑了,见沈千山看过来,她便连忙扭过头去,心想真是不自由啊,做了这个世子夫人,连哭笑都不能自在,哎呀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猫生了一窝猫崽儿,哈哈哈……

    “嗯,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明日我和夫人一准儿到场。”沈千山唯恐这太监再呆下去,自家妻子就要仪态全失,于是连忙答应下来,挥挥手打发走了那个小太监。

    “奇怪,太子怎么会突然邀请咱们赴宴呢?”沈千山这里还琢磨着呢,就听宁纤碧在旁边笑着道:“人家那个小太监不是说的很清楚吗?是为了庆祝太子府的猫下了一窝猫崽儿。哈哈哈……”

    沈千山:……

    他确实已经无言以对了。

    *********************

    “海棠,把前儿我拿回来的那支珍珠金花步摇找出来给你们奶奶戴上。”

    沈千山站在床边,由珠玉给换着衣服,一面指挥不远处正给宁纤碧准备首饰的海棠。话音落,却见妻子在镜中轻皱了黛眉,含笑道:“不用吧?那只步摇有些过于华丽了,虽说是去太子府赴宴,却也不好这么张扬。”

    沈千山笑道:“那支步摇是皇后娘娘赏的,今儿虽说只是寻常赴宴,却终归是太子相邀,若是还如你从前那么低调,倒让太子和太子妃怎么看?上一次你去太子府给良娣过生日,过后偶然遇见太子,他还和我说你朴素呢。”

    “哪里是朴素?不过是我素日里就不喜欢奢华而已,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宁纤碧确实无奈,她也知道如今京城贵族圈里的风气,忍不住喃喃道:“说起来,灾民们无家可归,贵族们却日日欢宴还不足,穿戴都要讲究,真不知哪里来的那个闲心。”

    “向来都是这样,不然也不至于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说辞了。”沈千山换好了衣裳,走过来坐下静静看着妻子梳妆,一边安慰她道:“不过前些日子爹爹和我说,冬日之前,倒是可以让灾民们回乡了,这也幸亏是皇帝雷厉风行,这样的天灾,朝野都是人心惶惶,那些地方官儿更是贪的厉害,若不是他狠心处理了几个,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把赈灾之事稳定住。”

    宁纤碧恨恨道:“那些贪了今天就怕没有明天的官儿实在太可恨,难道不贪,他们倒能比百姓还过得苦?是了,如今中秋已经过了,各地的税赋和征粮恐怕也都该上缴了,你在户部,觉着情况如何呢?”

    沈千山淡淡道:“这么多地方遭了灾,尤其今年多是富庶地方遭灾的,所以收成自然远不如往年,不过照我看来,如今各项赈灾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撑过今年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到了明年,应该就还好了。钦天监那边上了折子,说明年该是风调雨顺。”

    宁纤碧撇嘴道:“风调雨顺?钦天监这就预测出来了?那今年发生天灾的时候儿他们怎么没预测出来呢?”

    沈千山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道:“谁和你说没预测出来?只是预测出来又如何?天灾那是能避免得了的吗?去年钦天监就上奏过,说今年怕是大灾之年,因此今年初在边关时的粮草就比去年要谨慎多了,我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我们大胜,皇上准备稍微裁减下兵员缓解国库压力,如今看来,乃是受了钦天监的预测影响。”

    宁纤碧只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眨巴了两下眼睛,喃喃道:“钦天监这么……这么准吗?有高人坐镇吧?袁天罡还是张天师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乱斗之初

    沈千山笑道:“自然没有那两位神仙,不过现今的钦天监正对星象天文确实十分精通。咦?阿碧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宁纤碧咳了一声,在心里镇定了下情绪,才小心翼翼道:“千山,你说……这钦天监正如此大能,是不是也会出现在一些皇家聚会中什么的啊?”

    “想什么呢?”沈千山这次是真的无语了,摇头道:“皇家聚会莫说钦天监正,就是一品尚书也没有资格参加的,最多就是一些勋爵和女眷得以列席,更何况钦天监正不过是精通星象,又不是神仙,有什么?我还粗略懂得一点星象之术呢,他一个四品官员,哪里来的资格参加什么皇家聚会?”

    唔,这样就放心了。

    宁纤碧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我可得记住了,以后坚决不能凑到这钦天监正眼前儿去,万一那厮真是袁天罡之类的,看出我的来历,不就糟糕了吗?唔,说起来钦天监这衙门在哪儿呢?好像没听说过啊,得打听清楚了,以后绕道儿走。

    她在这里沉思,沈千山也在那边疑惑呢,心想阿碧做什么啊?怎么倒似乎对钦天监有忌惮似得?她不过是一个伯爵府的女孩儿,总不至于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上吧?

    夫妻两个正想着,忽然就听外面丫头的声音道:“爷,奶奶,白姨娘,如意姑娘轻怜姑娘过来了。”

    “她们来做什么?”

    沈千山先皱起眉头,却见宁纤碧这会儿也装扮完了,站起身道:“请她们进来。”说完山茶打起门帘,沈千山便和宁纤碧走了出去。

    “妾身(婢妾)见过爷和奶奶。”

    白采芝和如意轻怜没想到今天早上来请安,竟然会意外遇到沈千山,不由得都是喜出望外,连忙盈盈行礼,听宁纤碧笑着说“坐罢”,她们方直起身来,却也不肯去坐,这里如意便笑问道:“爷今儿怎么在家?婢妾听说您这些天很是忙碌呢。”

    “嗯,今儿有事,临时请了假。”沈千山淡淡答应了一声,便对宁纤碧道:“我先去书房,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抓紧时间办办,咱们辰时末怎么也要出发的。”

    宁纤碧笑道:“知道了。”说完众人送沈千山到门口,几女脸上的失望之色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眼见沈千山都走的没影儿了,几个女子还在张望着,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又等了片刻,方轻轻咳了一声,走回椅子中坐下,淡然问道:“你们今儿来的这样整齐,是有什么事儿吗?”

    如意看了白采芝一眼,很快便收起面上失落神色,微笑道:“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过来给奶奶请安,刚刚从太太那边过来,说是您都去过了,婢妾们倒是落后了一步。”

    她一面说,就一面用眼角余光看着白采芝,自然没有忽略对方眼中那丝焦躁神色,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心想你盼着我先问出来是不是?呵呵,偏不让你如意。

    “嗯。”宁纤碧只是淡淡答应了一声,而白采芝此时也知道指望如意做枪恐怕是不可能了,心中暗恨之余,终是也忍不住好奇,便陪笑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打扮的这样漂亮?真如神仙妃子一般。可是要和爷一起出去?”

    宁纤碧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太子昨儿来信,请爷和我今日去太子府赴宴呢。我也不想打扮这样奢华,爷却说也不能太素净,倒显得我不看重太子似得。”

    白采芝心中一跳,之前她避太子府如蛇蝎,连宁纤眉在那里都不肯过去看一眼。只想着连公爹都和那边疏远了,太太也不甚走动,这自然是太子势微的缘故。后来沈千山回来后,也是和太子府那边适当保持了距离,这就让她更放心,以为自己的猜测没错,却不料今日竟听宁纤碧这样说,听对方的意思,似乎沈千山并不是急着和太子那边划清界限,如此一来,自己之前趋吉避凶的做法是不是有些欠妥了呢?

    一念及此,便连忙笑盈盈道:“原来是这样,竟是太子请爷和姐姐去赴宴,说起来,也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二姐姐了,从前只因为妹妹太忙,接连几次机会,竟硬是抽不出身,也不知二姐姐知不知道我这苦衷,若是为此恼了我,那我真是罪该万死了。如今幸亏得姐姐体贴,我身上担子顿减,恰好又有这个机会,倒还是去跟二姐姐赔个罪的好。”

    我擦,这是怎样的功力,才能锻炼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脸皮啊?

    宁纤碧佩服的在心里把粗话都撂出来了。白采芝若论起大见识,确实比不上自己,更不用提沈千山和沈茂等朝堂上的大佬。然而就对方这份细心,能从这样一个细节间就嗅出味道,并且立刻见风转舵,然后又豁出脸皮打蛇随棍上,这份儿本事,虽然她是鄙视讨厌之极,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不是一般人能用出的手段啊。

    不过敬佩归敬佩,宁纤碧自然不会给对方这个见风转舵的机会,闻言便微笑道:“这个恐怕倒也不用,上次二姐姐生日,听说白妹妹忙的不堪,还要我回来好好照顾你,说你如今这样忙,日后也不用惦记着她和姐妹们,更不用上门去了,免得耽误了你的事。”

    这一句话当真是狠辣之极,白采芝那美若天仙的白嫩脸蛋儿,登时就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得,刹那间便烧成了一块红布。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宁纤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犀利,不给人留余地了?明明之前还觉不出来,然而这一次一次的,她想做什么?是想慢慢把自己踩在脚下,再也不许自己翻身吗?

    想到此处,白采芝心中的怨恨便夹杂了一丝惊恐,而她对面的如意却是各种解气,眼看宁纤碧一点儿也不给这个表妹面子,她快活的险些笑出声来,一面就扭头给轻怜使了个眼色。

    轻怜皱了皱眉头,却不说话,如意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想了想,终是不肯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对宁纤碧笑道:“可不是,白姨娘确实是忙,管着二房这一摊子事儿,还唯恐轻怜妹妹打理不好厨房,这不,刚刚和我们来的路上,还说厨房里的杂役太少,准备再添几个人呢。”

    如意对自己有意见,时不时就要针锋相对一番,这个白采芝知道。然而什么时候,竟然也轮到她在人前对自己落井下石了?白采芝只气得眼前直冒金星,却又强自按捺着,冷冷道:“我是和轻怜商议,你插得什么言?厨房这几日少了好几个人手,难道不添几个吗?何况采买的老秦也不做了,这买菜拉菜赶车都是粗重活计,没有个杂役也不行,我已经物色好了人选,明儿就能领来的,到时候用不用,只要轻怜一句话,用了,也不用她谢我,不用,就仍辞了出去,我也不会还横插手干涉,如意你在姐姐面前这么冷嘲热讽的,算是什么意思?”

    如意笑道:“姨娘的话,婢妾可不敢当,婢妾哪里敢对您冷嘲热讽?不过是性子急,听着您和轻怜妹妹说了许久也没个结论,所以这会儿便想着你们不如在奶奶面前分说一番就是了。若是婢妾有得罪之处,还求姨娘看在婢妾蠢钝的份儿上,原谅则个,婢妾这里给您赔礼了。”一面说着,便作势要起身。

    宁纤碧实在不耐烦看她们在自己面前言刀语箭,因冷冷道:“行了,你们两个做什么呢?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一个阴阳怪气的,另一个未免也太敏感了些,既然都是要好好打理厨房,怕人说什么?”

    白采芝和如意连忙都低头不说话了,这里宁纤碧才看向轻怜,淡然道:“刚刚白姨娘的话是真的吗?厨房如今还缺人手?”

    轻怜连忙站起身,恭敬道:“回奶奶话,接管厨房这几天,就发现几个婆子手脚不干净,查出了些亏空,因看着奶奶太忙,因此还一直没告诉奶奶,婢妾就暂时做主,革了她们的职务。”

    宁纤碧点头道:“这个不用客气,只怕贪得也不少吧?我相信你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一面说着,便似笑非笑的看了白采芝一眼,顿时就把她看的又是面红耳赤,只好忍耻咬牙道:“这都是妹妹监管不力,幸亏轻怜妹妹没有被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蒙蔽。”

    宁纤碧淡淡一笑,悠悠道:“既是这么着,轻怜就从别处找几个人手,便先添上这些个空缺吧,亲王府应该也不至于连这么点人都没有。至于那个杂役,又是怎么回事?”这倒不是她关心一个杂役,而是白采芝刚才郑重其事的提出来,让宁纤碧心中有了丝警觉,虽然她目前也想不出能在一个杂役身上做什么文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相惜

    轻怜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如意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如今,终于轮到她交好的那几个和白采芝不对路的婆子有了机会。只是自己能说什么?自己在府里没有经营过,此时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手,大不了看着些,别让那些婆子也贪出笑话来罢了。

    因心里这样想着,就不想再在一个杂役上继续拂逆白采芝的面子,本来嘛,撵走了那几个婆子,已经等于是在对方脸上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她深知做人该留一线,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

    一念及此,轻怜便笑道:“厨房的媳妇和婆子们这个府里确实有不少人手,倒是不难,只是那杂役,婢妾实在是不识得旁人,既然白姨娘已经有人选,少不得就要姨娘帮我操操心了。”

    白采芝一听轻怜要用自己推荐的这个人,顿时把刚刚心中的不快尽皆丢了,笑颜如花道:“什么操心不操心?自家姐妹,何必说这个话?”

    如意却是狠狠瞪了轻怜两眼,轻怜便低头喝茶,只假装看不见,这些都落在宁纤碧眼中,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便是共患难过的姐妹,一旦涉及了利益,呵呵……

    正想着,忽见蓉儿走进来,笑着道:“奶奶,爷问您还有没有事情?说若是没事儿了的话,该出发了,时辰也不早了呢。”

    宁纤碧抬头看看天色,不由得也笑道:“可不是,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太阳竟就这么高了。既如此,你们便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商量着来,实在决断不下的,就来和我说一声,怎么说我在这府中也是这么个身份,虽说掌家之权在白妹妹手里,却也不好一问三不知不是?”

    白采芝心中又是猛地一跳,连忙站起身惶恐含泪道:“姐姐这话,让妹妹怎么说?姐姐乃是当家主母,妹妹不过是因为姐姐镇日里忙碌,所以……所以才帮着管一管,都是妹妹不懂事,素日里只以为姐姐不耐烦这些事,日后有事情,定然会来禀报姐姐的。”

    白采芝这姿态做的可是够低了,即使心中恨怒,她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在心中安慰自己说: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无论如何,今日先要把这管家之权给攥紧了,忍辱负重,慢慢再图以后。

    宁纤碧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淡淡道了一句:”妹妹多心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何必这样?倒要人说我这做姐姐的欺凌妹妹似得。”

    话音未落,一旁如意便接口笑道:“真真是这话没错儿,白姐姐何必呢?倒让人觉着你做贼心虚,叫妹妹说,你不必这样儿,既然知道奶奶是当家主母,便把这管家之权交回给奶奶就是,从此后也省得为难,岂不好?”

    白采芝这一刻真是撕了如意的心都有,刚刚被那般挤兑,她也不肯说这话,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宁纤碧像夺了她厨房之权那般,顺口就把话给接过去?那自己就真是要鸡飞蛋打,因此万万不敢赌这个气,谁知如意此时却是将她逼到了悬崖边儿上,因此心中怒火中烧,忍不住便怨毒的瞪了如意一眼。

    如意恰和她的目光对上,心中也是不由得一哆嗦,然而却知这会儿必要落井下石才好,若是奶奶真能趁机收回管家之权,她又那般忙碌,这些权力还不是要下放给自己和轻怜?到那时,这二房可就真的能变一个天了。

    正想的美呢,便听宁纤碧淡然道:“行了,玩笑也要有个底线,这样针锋相对的做什么?都回去吧,我这里就要走了。”竟是轻轻巧巧就将这个话题给含混了过去。

    三人都是一怔,如意本以为水到渠成之事,谁知宁纤碧竟然这样轻易的便推却了,可是看她这些日子的态度,分明也不是要包庇这白采芝的啊。一时间,如意倒是糊涂了。

    白采芝却是松了口气,冷冷看了如意轻怜一眼,暗暗在心中发狠定要叫这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面也昂着头跟在宁纤碧身后走了出去。

    宁纤碧不是不知道白采芝管家的害处,实在是她如今确实不能把这管家之权收回来。她很清楚,抄家之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到那时,府中两房几十人口,就算把婢仆们都遣散了,剩下的还有二三十个主子呢,到时候没有一条退路,就算大家有共患难的心,只怕也要冻饿而死,所以她现在最要紧的便是为将来未雨绸缪。至于管家之权什么的,争吧,反正不久之后,都将是云烟一场。

    直到车马停在了太子府的角门外,宁纤碧还在想着未来的一些事情,忽听沈千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这才出了车厢,扶着丈夫的手下马车,管事的连忙将几人请进去,到了二门外,便见太子周谦和太子妃以及宁纤眉等人都在那里迎接。

    沈千山连忙上前拜见,一面道:“怎敢当太子殿下亲迎?岂不折杀了我?”话音未落,便听周谦笑道:“不是特意为迎你们的,不过是因为如今这秋色好,所以和太子妃以及良娣出来看看,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想你们大概也快到了,果然你们就来了,可不是碰巧儿便遇上了?”

    周谦虽如此说,沈千山和宁纤碧却知道这不过是托词罢了。不过他们两家厚密,只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沈千山和宁纤碧自然也不会觉着惶恐不安,于是众人说说笑笑,转眼间便到了秋风堂,宁纤碧自然是被太子妃宁纤眉请到了后堂说话,太子却是和沈千山来到书房中。

    “怎么回事?应该不至于真是为了你们府里的大花猫下了一窝猫崽儿,就真的把我们请过来庆祝吧?”

    到了书房,沈千山便半开玩笑的道,却见太子一怔,纳闷道:“我们府里猫下了猫崽儿的事你也知道?哪里来的这样长耳朵?”

    沈千山愣道:“不是你派去送信的太监说的吗?说是你和太子妃良娣欢喜的很,所以请我们过来赴宴庆祝。”话音刚落,周谦已经是愣住了,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大笑,只笑得捧腹弯腰,眼泪都要飞出来了。

    沈千山却没想到一句话能引起对方这么大反应,不由哭笑不得道:“行了,至于吗?就笑成这样儿。我也知道不是为了这事儿,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非常时期,太子哥哥却要光明正大请我们夫妻过来,是为了什么?”

    周谦笑的几乎喘不上气,摇着手道:“你且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大半年了,竟是没有痛快笑过这么一遭,哈哈哈……”

    沈千山一下子沉默下来,周谦这话背后的酸楚凄凉,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堂堂太子,若真是要听笑话,怎么还听不到?周谦虽低调谦和,然而从前兄弟们在一起,太子府里也是常常叫一班杂耍说书的,或是找戏班子唱几天堂会乐呵乐呵。但是如今呢?竟是大半年都没痛快笑过一回,可见太子府这段时间里气氛是何等的压抑低沉。

    “太子哥哥。”

    沈千山叹了口气,非常时期,即便是他和沈茂,也都是谨言慎行,当日太子解除禁足,自己也和几位皇子一起来过,不过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散了,若非是这一次太子亲自相请,他也不能来,想到此处,即使这一切是为了对方好,心中却仍禁不住有些歉疚。

    却见太子摆了摆手,慢慢直起身来,轻声道:“我知道,纵然是别人现如今观望着,不敢轻易来沾惹我,你和姑父必定不会如此,不用难过,只是这么长时间来,我也憋得有些狠了,当着你的面儿若还是不能宣泄宣泄,真是要让这压力弄得疯了。”

    一面说,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吧,今日叫你过来,还真是有点事情。我听闻你和弟妹在京城给灾民们发放旧衣服,这种时候,你觉着妥当吗?”

    沈千山沉吟道:“太子哥哥的意思……”

    不等说完,便见周谦摇头道:“我这只是单纯问你,并非是说你们不妥当。只是如今,沈家的势力也未免太大了,大的我都有些惊心。这么些年,我如此低调,尚且是这样下场,千山,如今形势未明,你也要注意些,最起码,要给家里人留一条退路,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千山默然不语,良久方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明白哥哥的意思,只不过,形势未必就糟糕到这个程度,太子哥哥难道忘了皇上从前对你是如何的好?这事儿,我总觉着不至于……”

    他不等说完,便听周谦笑着道:“自然,我心里也不是说就没了章法,因为这两件事情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不过俗语说的好,居安当思危,别人也就罢了,唯有沈家,和我的牵连太大,也是我最牵挂的,所以和你说一声,这做了打算,总比不做打算的好,哪怕将来用不上这个打算,有备无患不也挺好的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戏猫

    沈千山笑道:“是,太子哥哥说得对。”说完却又听周谦问他捐衣服的效果,沈千山便一一和他说了,最后笑道:“阿碧是个心善的,听管事媳妇们说,那些老人孩子,得了这些衣服无一不欢欣,她心里也高兴,就连我听了,也觉着实在是十分兴奋,果然这帮人的事儿,其实是舒畅的。”

    话音落,却见周谦目光注视着窗子,好半晌方淡淡笑道:“帮助人便能心情舒畅么?既如此,我这里也有些旧衣服,都是寻常不穿的,虽然那些绸缎因为颜色花纹规制,多数不合适,却也有些布衣,好在布料都是厚密的,你拿去捐了吧。”

    “啊?”沈千山不由得愣住了,喃喃道:“太子哥哥,这……这个不用了吧,我和阿碧已经捐出去很多了,更何况,您刚刚还说过……”

    不等说完,便被周谦打断,听他淡淡道:“反正都是这个样子了,难道我要因此就缩头缩脚?呵呵,怎么说我也是太子,便是真到了最不堪的地步,我也不能失了身份。谁爱嚼舌头就嚼舌头去吧,若是因为他们,便连好事也不敢做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太子?倒不如让父皇早些废了我的好……”

    “太子哥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千山连忙冲上前去,就要捂住周谦的嘴,却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道:“隐忍不是退缩,千山,我忍得够久了,我觉得……差不多也够了。”

    沈千山于是便明白了,周谦这是要重新拾起太子威严,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了。想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圣意难测,害的对方和自己以及那些亲近太子的势力都是十分难过,只想着越是这种关头,越要隐忍为好。

    然而刚刚周谦的话不无道理:他既是身为太子,自然要有太子的威严和骄傲,因为一些打击便退缩隐忍到如此地步,确是不像话了,也难怪周谦说忍得够了。他印象中的太子哥哥,虽然低调谦和,却是从不会因为这个位子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既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定要做出时时自省的窝囊样?

    “好,既然哥哥如此说,那就让我看看你府里有什么样的衣服,走时带上也就是了。”

    听沈千山这样说,周谦不禁露出由衷亲切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道:“不管将来如何,这一世里能得你这样一个弟弟,是我的福气,惟求今生不会负你。”

    沈千山不由得微微动容,即使两家关系亲密,兄弟两个的感情也远比众人眼中看到的要好,然而以周谦的性子,却是从不肯轻易说这样话的,因为这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笼络,而确实是发自肺腑的承诺。

    “惟求今生不会负你。”这便是说,只要他不落魄,只要他能登上那个位子,沈家必定还是势如中天,由此句话也可看出,太子无论现在怎样做,心中对于未来也是有些没底的。

    所以沈千山立刻便正色道:“无论顺境逆境,但愿你我兄弟二人,永不相负。”这意思也是很明白了:权势易得,真心难求。我绝不会负你,不管你是做了皇帝,还是落魄为阶下囚,不管跟着你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负你,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太子欣慰一笑,点头道:“好,便是如此,终究我还是差了你一层,想的只是共富贵,生恐连累你跟我遭难,你却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这番诚心不是为别的,而是真真正正因为你我的兄弟情义了。”

    说到这里,便不肯再说下去,反正该说的,该确定的事情都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太子便叫过来一个小太监问道:“太子妃和宁良娣以及世子夫人在做什么呢?”

    “回太子的话,世子夫人和宁良娣都在太子妃的屋里看猫呢。”

    小太监恭敬回答,周谦便哈哈大笑道:“前日芝麻下了一窝猫崽儿,别说,我素日里不管这些事的,如今没事儿干,跟着她们看了一回,倒也觉着可爱,走,咱们也看看去。”

    沈千山自然答应,兄弟两个出了书房,沿着游廊边行边说,不一会儿来到秋风堂的院子里,门口两个小丫头看见了,正要行礼通报,却见太子摇摇手,于是便会意的没出声。

    院子里全是几个女子的欢笑声,太子和沈千山走进来,只见宁纤碧和宁纤眉姐妹两个正追着两只猫,太子妃怀里抱着一只,正摸着那猫的脊背,一面看着她们姐妹两个东扑西突的动作,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是做什么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你们的笑……”

    太子踏进院门,不由得笑着说了一句,然而不等说完,身子便僵住了,然后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两个终于扑住了两只大花猫的贵族女子,心想是不是我眼花了?抓……抓猫这种事情会是她们这种身份的女子做的吗?唔,弟妹也就罢了,不太熟悉她的性情,但是……但是良娣素日里那么沉稳端庄柔和的一个女子,怎么……怎么……

    可怜的太子连心理活动都不能连贯了,只是呆呆看着不远处的宁纤眉,只见她一张秀丽之极的面孔红扑扑的,额上汗水滴落鼻尖,嘴角弯起甜美笑容,竟是比素日里那个自己十分熟悉的良娣还要美,那种生机勃勃的美,是完全不同于这女子平常端庄娴雅的美丽的。

    此时宁纤眉和宁纤碧也看到太子,宁纤眉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全部落入丈夫眼中,不由惊呼一声,弃了手中花猫,连忙上前见礼。宁纤碧却是稳稳将不住挣扎的猫咪抱在怀中,也随着太子妃和宁纤眉上前拜见太子。

    太子这边刚说了句“不必多礼,起来吧。”便听身旁沈千山无奈道:“阿碧,你放开那只猫吧,看人家挣扎的多辛苦?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

    太子好悬没让口水呛到,却见宁纤碧笑眯眯将那只黑白相间的大猫举到沈千山面前,笑眯眯道:“不放,就是让我摸几把罢了,看着它毛皮顺滑,才费了好多力气抓住的,怎么会轻易放了?千山你摸摸看,好光滑好舒服,我刚刚和太子妃说了,等到小猫断了奶,咱们也抱两只回去养。”

    太子妃爱猫,这个沈千山也知道,所以她院子里大大小小有十几只猫咪,这些猫一直过着舒心惬意的日子,说是泡在蜜罐里也差不多。却没料到突然间便遭了这样一场横祸,宁纤碧许是配药的关系,身上那股药气让猫咪们不舒服,偏偏她还不肯服输,抓住一只猫便是又摸又捏,非要把猫咪们惹炸毛了不可。到最后,连太子妃和宁纤眉都不得不亲自帮她抓猫,几个女子难得放纵一回,满院子追了一通,最后太子妃抓住一只,却是抱在自己怀里,不肯给宁纤碧了,所以宁纤眉只好和妹妹两个继续努力,偏偏就让恰好进门的周谦和沈千山看到。

    宁纤碧身上药气让猫咪不舒服,而沈千山这个在战场上几度出生入死,手上不知沾染了敌人多少鲜血的煞星,他身上的煞气猫就更受不了了。当下被宁纤碧举起的那只黑白花猫便凄厉的叫起来,蹬腿摇头,死活不肯让沈千山抱一下,也幸亏元帅体贴猫心,不过是意思了意思,便放过了它。

    太子妃和宁纤眉脸色都有些发红,以她们的身份,今日竟是如此放纵,实在不应该。因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惹了太子不喜。不过看着丈夫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眼中甚至还有笑意,两女这才放下心来,却不知太子此时心中全是满满的感慨。

    这院子,究竟有多久不曾如此欢乐过了?这样的无所顾忌,这样真心动听的笑声,似乎,从来没在自己的府里出现过。他是低调自持的太子,所以身边女人们也都必须是端庄稳重的,算一算,自己竟是从没看见过她们这样的欢畅。

    周谦忍不住就看了宁纤碧一眼,直到此刻,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寻常的一个女子,偏偏就将弟弟的心给拴住了。只看对方那眉眼弯弯朝气蓬勃的模样,的确是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

    那黑白花猫到底是被沈千山身上的煞气激发出了潜能,在宁纤碧怀中死命挣扎了一下,竟跳下地一溜烟儿跑出了院子,只让太子妃和宁纤眉等也忍不住笑。宁纤眉便摇头道:“这猫原不是我们府中养的,是有一次太子妃进香,这猫不知从哪里出来,跟在她身后,也撵不走,方带了回来养,如今让你折磨了这一番,只怕跑掉后就再不回来了。”

    宁纤碧笑道:“我哪折磨它了?不过就是抓过来摸了摸毛而已。”话音落,便见宁纤眉瞪过来道:“你这还不算折磨?刚刚揪着那猫的颈子便提起来,真真看你做药的时候儿多文静,抓猫便变成这样儿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口谕

    太子妃在旁边笑道:“罢了罢了,哪有那么严重?它既然当日跟了我来,如今便不会轻易去的。世子夫人喜欢猫?咱们再去看看小猫,世子还没看到那窝小猫吧?一个个绒球儿似得,着实可爱呢。”

    宁纤碧却是没什么精神,喃喃道:“小猫虽然可爱,可是老猫也实在太凶,真是的,好像我能把它孩子拐出去卖了似得,至于吗?”

    说完便伸出葱白的手,举到沈千山面前告状道:“看看看看,刚刚我不过是凑得近了些,想摸摸小猫,就被它挠了一爪子。这会儿你和我一起去,你摁住那大猫,让我挨个儿亲亲小猫……”

    不等说完,众人脸上已经齐齐黑了,沈千山咳了一声,对太子妃道:“罢了嫂嫂,咱们倒是去园子里逛一会儿的好,我对小猫小狗什么的也没有兴趣。”

    话音落,太子也忙在一旁帮腔道:“千山说的没错,咱们还是去园子里吧。”说完带头拐了个方向,向院外走去。

    宁纤碧嘟着嘴巴,看了沈千山一眼,小声道:“有什么?就是让你摁住那母猫罢了,又不是要杀它……”

    不等说完,便听丈夫轻声笑道:“你便饶了这些猫吧,我看啊,从此后你可别想再进太子妃这院里了,不然的话,只怕十几只猫要对你群起攻之的,猫那个东西,发起狠来也是厉害,又灵活,到时候就是我在你身边,只怕也难护个周全啊。”

    “呸,我人缘就这么差劲儿?我才不信所有的猫都会对我群起攻之呢。”宁纤碧气哼哼的说,不等说完,便见沈千山忍笑摇头道:“阿碧人缘是好的,不过这猫缘嘛,就实在是有些差劲儿了,呵呵……”

    几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园中,宁纤碧还想着那十里红莲,却听宁纤眉笑道:“我们太子府可不止那一个地方儿,恰好这会儿枫红如火,不如去枫林晚唱吧,十里红莲那里的景致,却是稍稍败落了些。”

    这一日在太子府中,除了用午饭外,倒是逛了大半天,直到申时中,沈千山看着天色不早,这才带宁纤碧回去。

    出了太子府,便觉着秋风渐渐猛烈起来,宁纤碧看了看天,只见上午还是万里无云的天气,此时却是阴云密布,因感叹道:“只怕是要起北风了。”说完看向沈千山道:“和我一起坐马车吧,这风只怕是越来越大呢。”

    沈千山笑道:“不妨事,再大,难道还大的过边疆那罡风?你自己进去坐,我还是习惯骑马。”话音落,却听宁纤碧似乎是有些幽怨的说了一句:“从咱们认识到现在,你和我一起坐过几次车?每次都是自己骑着马……”

    不等说完,刚刚翻身上马的世子爷已经麻溜儿的下了马,来到宁纤碧面前哭笑不得道:“既然阿碧这么说,我便陪你坐车就是,这也算是个什么大事儿?”说完让长福长琴牵着马跟在后边,那大黑马眼看主子都骑上自己的背了,却被女主人半途又给拉进了马车里,不由得十分愤愤不平的打了个响鼻。

    马车辘辘,夫妻两个相对坐在车里,跟随着车子摇晃,沈千山便小声说了自己和太子在书房里的一些话,却见面前的妻子面色益发苍白,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连忙坐到宁纤碧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道:“阿碧,你怎么了?可是害怕亲王府败落?你放心,不至于的……”

    “若是至于呢?”却听宁纤碧郑重问了一句,沈千山愕然看着她,只见妻子目光坚定,见他看过来,便一字一字认真道:“千山,若是将来,我们家真的受了太子连累,亲王府败落了,到那时,你又要怎地?你……你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

    这个念头只在沈千山脑海中停留了不到弹指的功夫,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他目光澄澈的看着宁纤碧,也是郑重道:“阿碧,还记得那时候咱们争论表哥的事情吗?你和我说过,这世上只有道理永存。如今,对于我来说,太子就是未来的正统,我找不到背叛他的理由,所以,帮他就是道理,即便因此而有了任何后果,我都愿一力担承,绝不后悔。”

    宁纤碧看着他,夫妻两人便是这样默默对视着。良久,宁纤碧方舒出一口气,轻声道:“好,千山肯这样说,我便放心了。”话音落,不妨沈千山猛然搂住了她,在她耳边沉声道:“阿碧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王府大厦倾倒,我再也不是什么世子将军,到那时,你会不会后悔?”

    “你是世子将军的时候儿,我可也没有对你青眼有加。”宁纤碧斜睨了他一眼,却听沈千山喃喃道:“刚刚听你这样一说,我忽然就不安起来,我自己的选择,担承后果也是应该的,我只怕……只怕是伤了阿碧……”

    不等说完,便被妻子捂住嘴巴,只见她在自己怀中低了头,轻轻笑道:“我不过是这么假设罢了,你怎么就当真?更何况,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自然会和你一起的,难道我们是只能共富贵却不能同患难的夫妻么?”

    她说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沈千山轻声道:“千山,无论将来王府会怎样,你我会怎样,咱们记住今天的话,不论有多么艰难困苦,咱们都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好不好?”

    “这个自然。”沈千山搂住妻子,坚定道:“不论条件有多艰难困苦,但是咱们得好好活着,快快活活的乐着活着,然后一起白头偕老。”

    “是的,就是这样。”宁纤碧松了口气:未来的灾难虽大,总不是灭顶之灾。只要有沈千山这句话,知道他能够看得开,这就足够了。即使不能再风光无限锦衣玉食,但是夫妻两个互相依偎着,她相信也能有恩爱甜蜜的日子,更何况,她也已经在慢慢的安排后路。

    回到王府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夫妻两个刚进门,便见管家胡成迎上来,陪笑道:“世子爷和奶奶怎么才回来?贝公公已经等半天了,小的本来说要去太子府里通报声,公公又不让,只说宫里没什么事儿,等等也无妨。”

    “贝公公?”

    沈千山和宁纤碧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贝壳子竟然会亲自登门,而且他竟然还等在这里,说什么宫中无事,那都是笑话儿,堂堂贴身服侍皇帝的太监总管,在宫中会闲来无事?

    一边琢磨着,已经到了正堂,只见王爷沈蔚正陪着贝壳子在正堂说话,看见他们回来,贝壳子便站起身笑着给沈千山见了礼,一面似是有些好奇道:“听说世子爷是去太子府赴宴,府上要派人去通报,是奴才拦住了,太子殿下这么些日子都是闷闷的,难得世子爷过去欢笑一日,奴才可不敢扰了,世子爷瞧着太子殿下的气色如何?”

    沈千山不明白贝壳子的用意,只好笑道:“太子殿下的气色还好,叫我们过去只是问了问捐衣服的事情,这不,回来的时候,太子也给我们带了两箱衣服,叫捐出去呢,到底是他细心,这些都是粗布衣服,并没有什么绫罗绸缎,说起来,我们捐的那些衣服里,也有些绸缎衣服,不过是没有好的罢了,如今想来,倒是不如布衣这样实用厚密。”

    “太子殿下真是悲天悯人的仁义性子。”贝壳子笑着点头赞叹,越发让沈千山摸不出他的心思用意,因此只好笑着问道:“贝公公人忙事多,今日过来,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倒没什么事儿,奴才本是领了皇上的口谕来的,如今和世子夫人说一声儿。”当下就把皇帝眼睛最近爱干涩的事儿说了,又笑道:“皇上说,当日世子夫人还劝他好好歇歇眼睛,只是国务繁重,哪里是想歇就能歇的?问世子夫人是不是有好方儿呢。”

    沈千山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因转过头看向宁纤碧笑道:“贝公公说的这事儿,倒让我也想起来,如今朝中老臣们年纪都大了,就是父亲,也已过了不惑之年,日久天长的劳于案牍,只怕对眼睛都不好,若是阿碧有方儿,何不说出来?让大家都能调理一下眼睛?”

    贝壳子笑道:“若是这么说,那真是造福的事儿,前年不是还有个进士,明明学问是好的,只是和人走对面都认不出来,到底也是不能用了,唉!这真真是可惜。”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说着,宁纤碧早已经心里了然了,那个进士很显然是把自己累近视了的书呆子,一时间她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然而皇帝和沈茂这样儿的,多数都是眼疲劳,倒不算难弄,眼药水儿嘛,正经说起来,比配制抗生素还要容易些。

    因便吟吟笑道:“劳烦公公回去和皇上禀报一声,我现在手里也没有现成方子,少不得这几天把别的事情都推了,看能不能弄出一样专门缓解眼睛疲劳的药来。暂时这些日子,每当皇上眼睛酸涩之时,公公或是用热毛巾,或是用那冰水里浸出冷毛巾,给皇上敷一敷,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一下。”

第三百一十五章:草木皆兵

    “好好好,奴才明白了。”贝壳子连忙笑着答应,一面又笑道:“是了,这法儿当真简单,奴才真蠢笨,竟然都没想过。素日里皇上但凡累了,就洗把脸,眼睛便舒服一些,如今想来,这若是能用毛巾湿敷,岂不是更好?”

    一面说着,贝壳子就欢欢喜喜的去了,这里宁纤碧和沈千山回到房间,不由得迟疑道:“贝公公专门来了这一趟,莫非便是为了传这个话?奇怪,这当中没有什么深意吗?总觉得不简单呢。”

    沈千山笑道:“也别风声鹤唳了,就算是有深意,在咱们去太子府之后,便有贝公公传旨,这也是好事儿。倒是你说要研究方子,这是真的假的?要怎么弄?”

    宁纤碧笑道:“这是我的事儿,说起来,还是从前偶然间的想法,只是时日久了,并没有将这想法付诸行动,如今既是皇上开口要,少不得要琢磨着将这想法给实现了。到时候给百草阁再添一味新药,岂不好?虽说大多数人怕是用不到,不过那些梓梓学子们一定是不会放过这样好东西的。”

    沈千山听她说的笃定,也就放下心来,宁纤碧的药千奇百怪,他心中纵有疑惑,如今也早已学会等闲视之。因夫妻两个在自己房里用了饭便安歇了,不提。

    往后这两天里,宁纤碧便按照记忆中的方子开始调配眼药水这种东西,只是这并非什么秘方之类的,相比起脑海中牢牢记着的各种秘方,这方子反而记不全,好在她也不是只靠记住的那些方子做药,身为药理学高材生,对药物自然也是有研究的,因此下苦功夫试验了几天,到底那眼药水是成型了。

    只是这制作流程还没有确定下来,要继续制作确定,这眼药水倒也用不着做专门的药物鉴定,且那地方也鉴定不出来。

    恰恰是在这时候儿,忽然间便传来喜信儿,说是有媒人上门给海棠山茶提亲了。

    宁纤碧立刻便明白这定然是付明清派的人,不然海棠山茶只是丫头,别人要求娶,必然是来找她讨要,绝不可能还派媒人上门郑重其事的提亲。因匆匆出了药室,来到花厅门前,只见海棠山茶脸红红的在廊下站着,看见她,就连素来活泼的山茶都忸怩起来,让宁纤碧打趣了两句,便受不住,拉着海棠的手跑了。

    宁纤碧这才在小丫头们的簇拥下见那衙门里的冰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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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丫头,竟然也有贵人派媒婆上门提亲,呵呵,她可也不要得意的太过了。”

    上房中,薛夫人正在榻上半倚着,听了白采芝的话,忍不住便冷笑出声。

    白采芝连忙在一旁陪笑道:“说什么贵人,其实还不是看中了咱们家的势力,所以变着方儿的过来攀附?听说那个侍卫也是官宦之家,如今为了攀上咱们,竟是不惜将两个奴婢娶做正室,虽说那两个丫头不配,然而说起来,这也说明咱们王府炙手可热,总比门前冷落的好。”

    薛夫人笑道:“你说的没错。听说那个小子还是当日打仗时跟着千山在边关的,他自然知道这两个丫头在那女人面前有多得意了,偏偏千山还宠着她,”说到这里,她慢悠悠喝了口茶,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声道:“倒是难为那小子,为了前程,竟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只是……我怕这个例子一开,府里那些没有着落的大丫头小丫头们,又要生出些不应该的心思了,你这些日子给我好好盯着,但凡有那妖妖调调想露原形的,立刻打发了。”

    白采芝心中一凛,立刻想起身边的香桐香药在听说付明清派人来提亲时候的神情,因连忙肃容道:“太太虑的是,妾身真是糊涂了,竟没料到这个,到底是妾身年轻,比不得太太经历得多,心思沉稳细密……”

    一番话奉承的薛夫人十分高兴。不过此时,海棠和山茶心里更高兴,付家派的是正经衙门里的冰人来提亲,足可看出对她们两个的看重和诚意。这会儿宁纤碧正将她们两个的卖身契交给她们,只说从此后,她们就不是奴婢了,只当做自己的两个干妹妹出嫁,还要送她们两副嫁妆,如此一来,付家也就顾全了脸面,称得上是皆大欢喜之事。

    虽是已经提了亲,然而要等真正出嫁,却还要一段日子,只是此时海棠山茶再不能以奴婢身份服侍宁纤碧了,但两人也不肯离开,索性仍住在凝碧院,教导芦花玉儿和一众小丫鬟,这确实不合规矩,然而沈千山和宁纤碧都不说话,谁还肯去讨那个嫌?

    眼看着王妃的寿辰将近,府里更是一天天热闹起来,这些日子,不说大房那边忙的脚打后脑勺,就是白采芝,也跟着忙碌个不停。

    宁纤碧看着就觉有些奇怪,暗道薛夫人不生气吗?大房王妃过寿,白采芝竟然真心帮忙,这是个什么节奏?不过很快她便醒悟过来:薛夫人这是看着白采芝帮忙,心里得意,如此更显得自己二房里能干的人比大房多。

    说起来也是,沈千城和沈千越这两个媳妇,的确空有了一颗高心,却是没有相应的才能。若不是镇日里她们在王妃面前奉承的好,只怕这两个媳妇早已经惹人厌了,那两兄弟的屋里人也不多。王妃自己都不愿意让丈夫纳妾,两兄弟又不好女色,她自然没有逼着的道理。更何况,有大长公主的话在,大家都忙乎着,才显得府里融洽。又显出自己大度。不然她怎么可能让白采芝染指自己寿宴的安排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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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北风吹过,树上只剩下一少半的叶子又纷纷扬扬飘了下来,或红或黄的在通往凝碧院的路上铺了一层。

    白采芝和香桐香药从不远处过来,看到路上的落叶,不由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道:“这是怎么说?路上铺了这么些叶子,大清早的也没人收拾?敢情这是要给我上眼药吗?”

    香桐香药愣了一下,接着香桐便笑道:“姨娘息怒,这怎么关姨娘的事?许是……”不等说完,便被白采芝凌厉瞪了一眼,听她冷笑道:“怎么不关我的事?这府中的人事难道不是我安排的?”

    香药连忙陪笑道:“虽如此说,只这是靠近凝碧院的路,奶奶就算再不管事儿,她自己的地盘难道也要赖姨娘?这可是不讲理了。”

    白采芝冷笑道:“人家用得着和你讲理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厨房那边还没错儿呢,不到底也是给了轻怜管?如今这路上现成的枯枝败叶不收拾,不也是我安排的人不得力吗?这幸亏是今儿过来发现了,不然让人背后怎么说我?我就说嘛,怎么这两天又说忙,不用我过来请安,原来却是藏得这样心事。”

    香桐和香药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觉着是自己主子草木皆兵,宁纤碧就算要收拾她,也不至于用这么蹩脚的手段。只是自从上次事情后,白采芝疑心甚重,因此两人也不敢说什么。忽见白采芝站定了步子,冷冷道:“这里是哪个婆子分管的?给我叫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传来说笑声,接着一座假山后转出两个婆子和如意轻怜,便是她们在一起说笑。

    “哟,姐姐也来给奶奶请安?不是说过你这两日忙,不用来了吗?”如意上前一步,一边说着,便掩唇轻笑。

    白采芝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却是将眼睛微微一眯,她身边的香桐已经会意,上前一步,盯着那两个局促不安的婆子冷冷道:“是哪一个负责打扫这段路径的?”

    两个婆子这才连忙上前问好,回答说就是自己两个负责洒扫这段路径。这里香桐还不等说话,却听如意在一旁笑道:“怎么了?莫非姐姐眼里越发揉不了沙子,就连两个下等婆子,也要鸡蛋里挑骨头显示显示姐姐的英明?俗语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姐姐何必呢?况且今儿又是王妃娘娘的大喜日子。”

    白采芝不看如意,她算是明白了,因为自己同样不受沈千山待见,这如意又自以为攀上了宁纤碧的大腿,所以如今根本对自己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她只能把这口气憋在心里,只等将来好好儿吐出去,且要吐一个干干净净,不留一点儿痕迹。

    不过此时却也不肯相让,淡淡道:“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鸡蛋里挑骨头?你看看这条路?这叶子都快铺了一层,我再不说话,是不是姑娘也要在姐姐面前说嘴,把府里的人事安排也拿过去啊?叫我说,且悠着些儿,别一口就想吃个胖子,再撑死了,不值得。”

    如意冷哼一声,正要说话,便被轻怜拉了一下衣袖,然后听她安然笑道:“姨娘说的是,这两个婆子惫懒,您正该教训。”

    说完便要拉着如意离去,却被如意甩脱了手,看她那模样,是非要在这里和白采芝好好儿对峙一番,轻怜不由得急了,暗道这两个婆子没道理,你又有什么胡搅蛮缠的必要?人家毕竟是姨娘,就算现在知道奶奶不喜欢她,难道便能任人踩踏?分明是占着道理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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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手回春介绍:
穿越的宁纤碧为了好好活下去,入乡随俗藏起金手指,却只换来宠妾灭妻的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她再无顾忌。这一世的她要活个痛快淋漓,不怕反常为妖不怕风光无限。亦无心报仇,她只要幸福的活着,冷笑看那家人跌落云端就好。 谁料世事无常?这一世里,杀千刀的渣男一往情深的对象竟然变成了她,且一心钟情九死无悔。 请你圆润的滚开好么?谁特么稀罕你少年英雄位高权重皇亲国戚情深如海?可……可是赐婚要肿么破? 真是要了亲命了。药手回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手回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手回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