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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白     药手回春txt下载     药手回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险死还生

    “老实说吧,我就没想过他能挺过来这么多关。”温煦倒也老实,索性实话实说,一边垂头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火长老吧……”

    不等说完,便见一向沉静娴雅的师姐抓狂道:“别提你那个火长老,火长老怎么能和千山比?他那时候又没有心肺复苏术,他也不像千山这样年轻力壮。”

    “心肺复苏术?师姐的那套方法是叫做心肺复苏术?”迷糊的温煦在医学方面的确是天才,非常准确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宁纤碧话中重点,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唔,也很贴切啊,复苏,万物复苏,用在这里是死人复活,嗯,很贴切。”

    “不管如何,这最后一关再难过也要过是不是?”

    宁纤碧为这个师弟的脱线思维抓狂,然而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她非常明白,论医术,温煦比不上宁德荣,论药理,他也比不上自己。然而唯有解毒和飞燕三十六针这方面,他是比自己和宁德荣还要权威的存在,既然他说最后一关难过,那就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是。”温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宁纤碧:“把师姐叫出来特意说一声,只是让你做好……那个……万一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说到最后,这迷糊的贵公子抓抓脑袋,似乎很不能理解师姐此时宛如看仇人的目光。

    这要不是知道温煦就是个沟通交流障碍,人事不懂,宁纤碧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什么叫不成功便成仁?医生们下病危通知书也不会说的这么直白好不好?这种心理准备谁愿意做啊?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

    然而她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因为温煦觉得话已经说开了,自己该尽的义务已经完成,所以他挠了挠脑袋后,就进屋去了。

    即便是被温煦告知了这种严重的情况,宁纤碧也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事竟然会真的发生。

    最后一次毒血比之前每一次流出来的都多,而和前几次不一样的,是在流完毒血之后,终于出现了新鲜血液,这是机体内毒素除尽的标志。然而伴随着这样一个好消息,是沈千山这一次身体的应激反应也比前几次更加剧烈,毒血未曾驱尽,他便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最后一次休克,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只是一次比较剧烈的应激反应而已,一定可以救活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宁纤碧和蒋经再次开始之前已经配合娴熟的心肺复苏术,然而令两人意外的是:这一做,就做了整整一刻钟。

    一刻钟,换算成现代时间那就是十五分钟,心肺复苏的动作看似简单,然而要把这一套动作真正做到位,那可是需要非常强悍的体力,很明显,宁纤碧在体力方面有些差,怎么说也是在古代养着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能指望她有什么充沛体力。

    汗水从脸上淌下来,额前刘海已经被打湿,如同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宁纤碧面色惨白,双臂因为用力过久,短暂的疼麻过后,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也幸亏如此,她才能继续机械而大力的按压动作,不然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周围已经传来了低低的恐慌的啜泣声。温煦是让宁纤碧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其他人都不知道啊,原本以为这一次过后,沈千山就彻底脱离危险了,谁能想到如今竟然这么长时间,主子还没恢复过来?从前那几次,都是几个弹指功夫,就差不多恢复呼吸和脉搏了。

    长福长琴和海棠山茶很明显的是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虽然奶奶还在拼命的按压,虽然蒋家公子也丝毫不差的向爷口中渡气,但是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们这些人从期望变成害怕,再到灭顶般的恐惧,一直到最后这样彻底崩溃了。

    “不……不可能的……”长福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沈千山,拳头放在嘴里压抑自己控制不住的哭声,眼泪顺着他的脸一滴滴往下掉,瞬间就湿了一大片衣襟。

    长琴,海棠,山茶,叶丽娘,岳磊等人也都不比长福强到哪里去?如果不是宁纤碧还不肯停下来,他们大概已经崩溃失控的大哭大叫了。

    其实宁纤碧自己也快要崩溃了。

    医学上心肺复苏术的有效抢救时间最长不超过半小时,也就是古代计时时间一刻钟,每一分钟沈千山的毫无反应,都会给宁纤碧的心理添加大山般的压力和恐惧,她不敢相信几次险死还生的沈千山会熬不过这一关。

    是的,她不相信,就算是温煦那么郑重告诉她这一关很难过的时候,她心里虽然也担忧,但意识中始终是乐观的。没有这种事,那么多关都闯过来了,最后一关反而栽了?再狗血的电视和小说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节。就好像主角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修仙得道,结果却在渡劫期被劫雷轰死了一般,这种情节可以发生在炮灰身上,甚至是配角身上,但绝不该发生在沈千山这种主角光环围绕的男人身上。宁纤碧就是这么乐观的坚信着。

    然而现在,一下一下,沈千山没反应。她真的是慌了,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这不是小说,是现实生活,就算她穿越了重生了看似各种玄幻,却还是生活,生活不可能像小说那样,给主角套一个不死光环,就可以历尽千难万险而站上巅峰,在生活中,没有人是主角,再厉害的人物,也可能会因为一件小事而送命。

    “芍药……”

    宁德荣颤抖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宁纤碧知道三爷爷要说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神仙,没有呼吸和脉搏也该死透了,沈千山明显是救不过来了,老爷子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看透生死的人,心中虽然也悲痛到了极点,然而看着孙女儿还是不肯放弃,酸楚之余,便忍不住开口相劝,无论如何,总是要接受现实啊。

    而宁德荣的这一声呼唤,就如同是放开的闸门一般,那些压抑着的,还抱着仅有的一丝微小希望的哭声瞬间便倾泻出来,显然明白宁德荣意思的并不仅仅只是宁纤碧一个人。

    “爷……爷啊……你醒醒啊……”

    长福和长琴跪爬过来,撕心裂肺的又哭又叫,接着海棠和山茶叶丽娘等也都扭过头去痛哭不止,这是真正的乐极生悲,是人世间最惨痛的乐极生悲。

    “不许哭。”

    凭空一声春雷,宁纤碧用尽力气的大吼,动作却依然稳定如故,连一点停滞和颤抖都没有。虽然她的身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颤着,然而那两只透支了体力的胳膊却仍然维持着机械反复的动作,没有出一点儿差错。

    “他不会死,他和我拉过勾,他说过不会丢下我。”宁纤碧的声音恶狠狠从口中透出来,仿佛是和长福长琴解释着,却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她咬牙切齿,一遍遍重复着沈千山答应自己的话,甚至是狠狠的威胁他:“要是敢不醒过来,下一世我就再也不要遇到你,我再也不会原谅你,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听到了吗?沈千山你给我醒过来。”

    到最后,宁纤碧终于也崩溃了,这一声大吼过后,眼泪伴随着汗水流下来:半小时是不是过去了?难道真的没有了希望?怎么可能?明明醒过来后他看见自己为他流泪还那么高兴,明明说过要一起白头偕老,好好儿的,幸福的过剩下几十年的日子的,明明说好要做恩恩爱爱的老夫老妻。可是现在……这要自己怎么能相信?怎么能接受这种比坑爹还坑爹的结果。

    “妹妹……有……有用了……”

    就在悲伤绝望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帅帐时,就如同是老天爷玩弄够了这些人一般,蒋经的大叫声忽然就如同天籁般响起。

    有用了?宁纤碧一时间甚至反应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她茫然抬头看着表哥,却见宁德荣和温煦已经飞快伸手,一个按住了颈动脉,一个按住了腕动脉,只是一瞬间,两人面上便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而那边蒋经在高度紧张后也终于瘫坐下来,抹着头上的汗水道:“我的天,这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活过来了?是爷活过来了?长福长琴在经历过灭顶之灾的打击之后,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但是紧接着,便听到海棠和山茶的尖叫声:“奶奶……”接着两个丫鬟飞快跑上前,一把接住软倒在地的宁纤碧,只看了一眼,两个丫鬟便异口同声的尖叫道:“奶奶昏倒了,老太爷……”

    宁德荣“嗖”一下就蹿了过来,伸手在孙女儿的鼻子下探了探,方长出一口气道:“无妨,只是突然间心情大起大落,芍药承受不住,让她好好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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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睡着了?天黑了吗?还是在噩梦里没醒过来?刚刚只是一个噩梦吗?千山在最后放毒血的关头竟然没闯过去,不……不对,记得最后表哥说他终于活过来了,那到底是怎么样?我是在哪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糊弄

    宁纤碧在床上拼命扭着头,最后用力一睁眼,终于是恢复了视线,眼前一切熟悉的景物和摆设告诉她,她是在帅帐中。

    “千山……”

    宁纤碧立刻就叫了起来,下一刻,她听到海棠惊喜的声音:“奶奶您醒了?谢天谢地,您都昏迷一刻钟了,三老太爷还只说没有事,没有事哪有昏迷这么长时间的?”

    “千山怎么样了?”宁纤碧一把抓住海棠的胳膊,就见面前丫头含泪带笑道:“老太爷说,爷虽然也是昏迷着,不过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这一次是真没事儿了。奶奶不知道,刚刚真是吓人,爷……爷差点儿就没命了,若不是奶奶一直坚持着,后果真是……真是……奴婢都不敢想。”一面说着,这丫头似乎又想起了之前那恐怖的一幕,不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又用袖子擦去脸上泪水。

    “好了好了,总算是有惊无险,海棠你就别在这里吓唬奶奶了。”山茶的声音响起,接着这丫头端了一杯水送到宁纤碧嘴边:“奶奶喝口水润润吧,那一会儿的功夫虽然不长,可奴婢就觉着这辈子上的火也没那会儿多,奶奶怕是比奴婢还更上火呢,来,多喝点水。”

    经山茶这一说,宁纤碧倒真觉察到嗓子又干又疼,不由得苦笑一声,摇头道:“山茶说的没错,我这辈子上火的时候儿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会儿功夫多,就是听到赐婚那会儿,也是愤怒的昏了过去,然而比起刚刚那一阵子的滋味儿,简直都好像是在天堂里了。”

    山茶和海棠都有同感,她们虽然对军国大事不通,却也知道沈千山如果真的没了命,那不单单是自己这些人陷进地狱,甚至整个大庆朝,都会因为此事而遭遇到十分严重的打击。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到正围在沈千山身旁的长福和长琴也大叫起来:“爷……爷醒了……”下一刻,沈千山虚弱的呼唤声传来:“阿碧……阿碧……”

    宁纤碧精神一振,正要跳下塌去,就觉着胳膊沉沉的似乎不是自己的,身子也不受控制了,显然这些天的劳累加上刚才精神的高度紧张和体力透支让她也没办法随心所欲支撑自己的身体。

    海棠和山茶连忙扶住她,一边劝着道:“奶奶不必急,如今爷也醒了,有什么话不能往后说?非要这会儿扎挣着过去?若是让爷知道,怕也要心疼奶奶的。”话音落,两个丫鬟才想起此时爷和长琴长福还在呢,这话可十分不妥当了,不由得都垂下头去红了面颊。

    宁纤碧是真的很想过去确认一下沈千山的情况,然而海棠和山茶的话让她脑海中猛然就出现一个镜头:她和沈千山相隔几尺远,两人都是体力虚弱,却不停的慢慢向前爬啊爬爬啊爬,到最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彼此伸着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宁纤碧忍不住就打了个颤抖:太恶寒了太狗血了。所以她听话的在床上坐下身去,一面扭头看向沈千山的方向高声道:“爷,我没事儿。”

    话音落,沈千山也咳嗽了一声,这一次中毒放血后,他的身体也因为失血而有些虚弱,此时听见宁纤碧的话,一颗心放下来,不过旋即就又疑惑地看着身旁长福长琴道:“发生了什么事?奶奶怎么了?我之前放血到一半,好像就昏了过去,到底怎么了?”

    “爷,您都不知道,这一回要没有奶奶坚持着,奴才们就再也见不到您了。”长琴脸上眼泪还没干呢,一面用湿毛巾替沈千山擦拭着脸上源源不绝冒出的虚汗,一边哽咽着说,还不等说完,长福就把话头抢过来,将之前的事情和沈千山说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沈千山也无语了,脑海中幻想出那幅画面,只觉着身上冷汗一层层冒出来:竟然差一点儿就活不过来,差一点儿就和阿碧天人永隔,若不是阿碧坚持,这会儿自己的尸体大概都凉了。还有老元帅要做的诱敌之计,全军上下刚刚传起来的流言。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沈元帅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他从没发现过自己的生死原来是这么重要,甚至都不敢仔细去想这一次自己要真死了之后的后果,那已经不是灭顶之灾可以形容的,只要稍微想一下,都是后怕不已。

    一天的时间过去,夫妻两个都不复之前的虚弱,宁纤碧已经全恢复了,她的虚弱还是之前透支体力和精神压力过大引起,休息了半天,就全部恢复过来。

    沈千山也已经半坐在床上,不必卧床了,且看面色精神了许多,之前那深邃清澈睿智的目光重新回到他双眼中,只是据说双手还没有力气,所以现在宁纤碧也只好继续喂饭的差事,坐在床边舀着一勺一勺的肉粥喂他。

    “这一次我能活下来,都多亏了阿碧。”将最后一口粥吃完,沈千山便开口了,看着妻子的目光平和又满足。

    “说这些话作甚?你不仅仅是我丈夫,更是三军主帅,就算我信奉众生平等,也不得不承认你的命的确比别人要更金贵更重要一些。”宁纤碧放下粥碗,拿起帕子递给沈千山,似笑非笑道:“自己擦嘴,能不能?”

    “若是说不能呢?”沈千山很明显是要得寸进尺,但是下一刻,他看到宁纤碧转身似乎要寻找什么东西并且咕哝了一句“那干脆砸废掉好了,擦嘴都不能,不是废手是什么?倒不如砸碎了让它名副其实。”于是这厮吓得立刻接过帕子,在嘴上仔细擦了一圈,呵呵一笑道:“好了。”

    “就知道你是得寸进尺。”宁纤碧瞪了沈千山一眼:“如何?让我一试就试出来了吧。”

    沈千山笑道:“原本是试不出来的,夫君我也不是被吓大的,不过娘子的威名赫赫,这稍一展露河东狮的手段,我便哆嗦了。”话音刚落,便见宁纤碧撑不住“扑哧”一笑,接着摇头道:“你就作吧,这话若是让将士们听到,我看你三军元帅的威名还怎么维持下去。”

    沈千山也笑,过了一会儿方正色道:“刚刚说阿碧的那套动作,我就想,战场上下来的许多伤兵,或是因失血过多或是因伤势过重,多是突然间就没了气息,然而他们的身体也不比我虚弱多少,阿碧这套动作是不是也可以教给军医们,让他们试一试呢?如此一来,哪怕像我这样,能多活一个士兵,也是一条人命,是不是?”

    宁纤碧想了想,沈千山说的有道理,战斗中因为过强应激导致休克的例子的确很多,若是军医们都掌握了心肺复苏术,说不定还真能多救活几个人,只是有一条,她很担心啊,这套动作在古代肯定是没出现过的,她要怎么和沈千山解释来历?

    于是点头答应,果然,下一刻最担心的事儿就来了,只见沈千山目光晶晶亮的看着她,轻声道:“越和你相处的久,就越觉着你实在不凡,阿碧,这一套动作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该不会你上一世里是仙女,这套救命的方法是从天庭带下来的吧?”

    你当我是普罗米修斯呢?宁纤碧心里暗暗腹诽着,一边深深吸了口气,淡然笑道:“没什么,之前不知道是从哪一本西洋医书上看到,当时觉着有趣,就在布偶身上练习着做了几次,我本也没当回事儿的,这一次你重伤垂死,那时我也没办法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把这套方法给搬了出来,谁知竟能这样有用呢?于我来说这也是意外之喜呢。”

    这套糊弄的说辞还是很有用的,最起码在沈千山面前,她曾经用这套说辞糊弄过不止一次,基本上是万试万灵。

    谁知这一次竟没糊弄过去,只听沈千山疑惑道:“你的西洋医书还不都是我给你的?若说做药也就罢了,毕竟当日得了书时,那些番邦人也告诉我是做药的。只是这么一套死而复生的办法,这得是多金贵?若是西洋医书上有,怎么来大庆朝的那些人却都不知道?不然只要把这个献给皇上,保准就有说不尽的好处了。”

    “这我哪里知道?”宁纤碧见这一次竟没混过去,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表面上却仍是一派镇定,挑着眉毛道:“难道我的西洋医书就必定只有你给的那几本?你也忒小瞧人了,从前我也托哥哥们在外面帮我寻找这方面医书的,甚至自己还去过那些专卖西洋宝物的店里问他们给我带过,这些我还都要告诉你不成?忘了那会儿咱们两个正水火不容吗?”

    “可别冤枉我,那会儿是你容不下我,我可没有半点容不下你的时候,哪里称得上水火不容。”

    沈千山果然又被宁纤碧糊弄过去了,想一想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她对这方面有兴趣,自然四处搜罗,自己虽然也出了力,然而京城那么大,这西洋药和西洋点心很多贵族世家也都有,怎么就知道爱人不能从别处陶登到这方面的书籍。”

第二百五十八章:打脸

    因便把这话放下,又和宁纤碧说着要如何教授军医这套动作。这会儿沈元帅还张罗着吃醋呢,坚决不许宁纤碧亲自去教军医们,只听得宁纤碧又好气又好笑,咬牙道:”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似你这般,又要我教,又不许我见他们,可要怎么弄呢?惹得我来气,索性谁都不教了,哼!”

    沈千山忙笑道:“娘子别恼,为夫心里已经有了个好主意,你可以先教三爷爷,让三爷爷学会了之后,再去教给那些军医,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的飞醋你也要吃,真不知你那胸襟如海的评语是从哪里得来的。”宁纤碧也无奈了,只好采纳沈千山的意见,却仍忍不住要刺他一句。

    沈千山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忽听外面长福的声音道:“爷,江老元帅过来了。”

    “快请。”

    宁纤碧在屋中急声道,如今她已经得了沈千山授意,知道他要利用这一次的大难做诱敌深入之计。如今军营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昨儿晚上帅帐里传出的哭声似乎更证明了什么,所以沈千山醒来后,决定将计就计,从此刻起,但凡有人过来,全由宁纤碧应对答话,故意给那些有心人以“元帅生死不知,元帅夫人强撑着在使空城计”的印象,

    见老元帅大踏步进门,沈千山已经躺回床上,此时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何?风声可是已经传遍了?”

    “是。”江泽使劲儿点头,来到沈千山床边,宁纤碧忙亲自搬了把椅子过来给老元帅坐下,接着便听老头儿兴奋道:“如今军心浮动,各处议论纷纷,末将觉着,鞑子这一两天之内,唔,最迟不会超过三天,必然上当。对了,今天早上的流言说昨晚帅帐中传来好几个人的哭声,许多人甚至猜测元帅已经不在了。这很是可笑之极,元帅也是的,诱敌深入咱们已经做得够好,何必还要让下人们大哭一回,非要做全套的戏呢?若不是我了解这个计划,真是吓也吓死了。”

    沈千山苦笑一声,他想告诉这老元帅昨晚不是做戏,自己差一点儿就英年早逝了。不过考虑到老元帅的抗击打能力,决定还是三缄其口的好,怎么说江泽年岁也大了,这定力再好,听见这样的消息恐怕也吃不住。

    两人又谈了接下来的具体部署,江泽便离去了。这里宁纤碧坐到沈千山身旁,不赞同道:“会不会太快了,这诱敌深入之计肯定容不得你们慢慢预备,可你刚刚驱除了毒素,这身子还发虚呢。”

    “没关系。”沈千山一笑:“这一次的战斗恐怕也用不着我出什么力,不过是亮个相,稳定军心而已。”

    宁纤碧皱眉道:“我真是不明白,这个诱敌深入之计有什么高明的呢?好吧,其实我也知道,这因势利导的用出这个计策,不能说不高明,但是我就不明白能有什么好处,在敌人深入之前,咱们军队流言四起军心涣散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敌人攻进来了,军心不稳,损失必定惨重。等到你亮相了,就算军心稳定下来,也不过就是平日里战斗的水平。这么一算,反而倒是军心不稳的时候损失大,咱们不划算啊。”

    沈千山听了宁纤碧的话,不由就哈哈一笑,扯了她的手在手中握着,微笑道:“阿碧说出这番话,恰是说明你不懂战场。其实这诱敌深入之计,一直都是非常难的,为什么?因为大家都很谨慎,不肯上当。若真像你说的这么没好处,何苦大家都防着呢?”

    “具体有什么好处,元帅和我说说呗,妾身洗耳恭听。”宁纤碧见沈千山兴致勃勃的模样,便知道他谈兴正浓,她本不太喜欢这些行军布阵运筹帷幄之事,之前之所以提醒,也是怕江泽和沈千山太过兴奋之下大意了,怕他们偷鸡不成反蚀米,所以才出声提醒一声,现在看沈千山胸有成竹的样子,似是这一战必胜,因此也就放下心来,这么说,倒不是因为真的好奇,而是不肯阻了沈千山说话的兴头。

    果然,小沈元帅一听夫人如此说,立刻就觉着自己的形象在妻子眼中高大起来了,为了能更高大一些,当下便侃侃而谈道:“诱敌深入,是将敌人诱入我们的包围圈,占了地利之便。且敌军袭营,总不可能全部出动,如此一来,双方总人数差不多,他们哪怕派了一大半人马来袭,终归还是我方占了人数上的便宜。然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乃是军心。阿碧你想一想,我亮相之前,所有士兵都以为我死了,军心正是涣散无依之时,即便做出这一时牺牲,却可以让敌军更加深入,接着我出现,兵士们的心情会如何?”

    “劫后余生?绝处逢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枯木逢春……”宁纤碧试探着分析,只把沈千山听得哭笑不得,连忙道:“绝处逢生就很好,哪有什么枯木逢春的说法?你想啊,人在绝望之下,忽然就有了希望,战斗力是否倍增?”见宁纤碧点头,他便更得意了,嘿嘿笑道:“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敌军,你想啊,他们势如破竹孤军深入,凭的是什么?是以为我死了,大庆军队群龙无首。然而我忽然出现,你想想他们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中计了。”宁纤碧毫不犹豫的回答,听到沈千山一个清脆的的响指:“没错,阿碧真聪明。”

    宁纤碧翻翻白眼:“元帅用不着这么勉强的夸奖我,这种反应只要是人就能猜出来好吧?我又不是猪。”

    沈千山哈哈一笑,接着又道:“原本士气如虹,忽然发现中计了,又发现对方士气大涨,自己孤军深入,已经陷入了前无出路后无援军的地步……”

    这一回不等他说完,宁纤碧便抢着道:“我明白了,如此一来,鞑子的军心必然涣散,彼消我长之下,这支鞑子就别想逃出生天了,来多少咱们吃多少,是吧?”

    “没错,就是这样。”沈千山显然是说的兴奋了,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看着宁纤碧嘿嘿笑道:“这机会虽说是趁势而为,然而却着实得来不易啊。为了不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我和老元帅真称得上是煞费苦心。想来此时鞑子奸细已经将我战死之后被瞒报的消息放了出去,但他们也一定会好好描述一下大庆军队的实力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还须谨慎从事。”

    “这个很重要吗?”宁纤碧不解,却听沈千山呵呵笑道:“当然重要了,且是重中之重。只有这样,才可以多骗鞑子们投入兵力嘛。例如他们本来只想带五万人袭营,但是接到奸细的报信后,说不定就会增加到十万人,务必争取将大庆军队一举打散,如果我是阿尔护,我也肯定会这么干。”

    阿尔护就是金宁联军的统帅。看着沈千山得意的笑容,宁纤碧只觉着身上有些发冷,忍不住喃喃道:“黑啊,你这家伙真是太黑了,那个……金宁联军难道就会上当?万一让人家奸细接近大营,只看到你在这里好端端和我说话,就能识破了吧?”

    沈千山傲然一笑,昂首道:“有黑名他们在,哪个奸细能靠近这帅帐?阿碧,你这是在小瞧他们啊,若让他们知道了,定然会好好展示下他们的实力,让你知道知道他们是如何厉害。你忘了当日那一百多狼牙精兵劫掠你时,他们可就凭着那二十多人,便把狼牙精兵消灭了大半,更别提他们真正擅长的是江湖功夫,而不是马上作战。”

    唔,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影卫,简直无所不能嘛。宁纤碧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见沈千山还得意呢,便忍不住撇撇嘴,一瓢冷水浇上去:“是吗?黑名他们这么厉害吗?我竟不知道。这倒也不怪我,那天凌晨他们抬着你回来的时候,可是一个个都下定决心要自尽殉主了呢。还幸亏我开解了几句,若早知道他们这般厉害,我何苦浪费口水?反正这么厉害的人物,绝不会轻易寻死的,爷说是不是?”

    “他们要……自尽殉主?”

    沈千山这正得意的翘了尾巴,便被妻子“啪”一下抽了过来,一时间脸上都有些发烧了,咬着牙结结巴巴问,见宁纤碧点头,这厮不由在床上狠狠捶了一拳,低吼道:“这些笨蛋,就算我死了,他们自尽殉主做什么?有个屁用啊?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多杀几个鞑子送到阴间来当见面礼,两手空空的自尽,算什么英雄好汉。”

    “就是就是。”宁纤碧笑眯眯的附和着:“所以爷啊,你看黑名他们虽然手上功夫的确很厉害,这心理素质还是有待加强啊,爷是元帅,军心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吧?所谓本领和心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是不是这个道理?”黑名啊,你们不要怪我把你们推出去,谁让你们这主子在我面前显摆你们有多厉害来着?谦受益满招损啊,我这是用你们来教育他不能过度骄傲。

第二百五十九章:消息传来满江乡

    宁纤碧在心里默默说完,便见沈千山凝神细思了一会儿,忽然重重一点头,沉声道:“多谢阿碧,这几句话十分新鲜,然而细思起来,的确非常有道理。我竟不知道,原来阿碧除了是药物天才之外,竟然于这沙场斗争的重要方面也看的很透彻。”

    “哦,我这个……只是套话而已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好了好了,你刚刚驱毒,又要行什么诱敌深入之计,此时正该好好歇息,我出去看看山茶给你做了什么样的午饭。”宁纤碧没想到沈千山真的立刻就谦虚上了,连忙敷衍了几句,便起身往帐篷外走。

    “阿碧。”

    却听身后沈千山小声唤她的名字,回头一看,这厮正调皮的冲她挤眼睛,一边用手指在眼睛下面划了下,逗得宁纤碧嫣然一笑,没好气的小声道:“知道了,不就是扮悲痛吗?我可是有准备呢,你看这是什么?”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条淡黄色的绢帕,只向眼睛上轻轻一抹,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接着方转身出门。这里沈千山呆了半晌,方喃喃道:“竟然是抹了姜汁的手帕吗?阿碧果然是……心思玲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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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啊……冲啊……”

    坐在帐篷中,远远的喊杀声如同天边滚雷般时强时弱奔流而来,大地震动不休,只让那帐篷内的烛火也被震得明灭不定。

    宁纤碧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凑近了烛火认真看着。不远处山茶海棠和叶丽娘蓉儿等聚在一起,虽然或捡着药材或在滚动药碾子,然而只从那些紧张的神情便可以知道:她们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药材上面。

    “怎么办?丽娘姐,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鞑子打到哪里了?咱们能顶得住吗?这……这真真是太可怕了。”

    晴儿靠着叶丽娘,一双手在泡着药材的温水里翻搅着,一边紧张的小声问。

    “嘘,有什么可怕的?没听奶奶说吗?这是爷和江老元帅用的计策呢。放心,鞑子们肯定逃不出去的。”叶丽娘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爱怜道。

    一旁的芦花也笑道:“就是,妹妹怕什么?您没看奶奶有多镇定?拿着书的手到现在都没颤一丝儿,你再看看你,这淮山都被你掰成多少截了?”

    “嘘……”芦花的话音刚落,便见山茶又把食指竖在唇上,小丫头不明所以,却听海棠在旁边偷偷笑道:“笨蛋,难道你没看出来奶奶拿的书是倒着的?”

    一句话冲淡了帐篷里的紧张气氛,几个小丫鬟都差点儿笑出声来,结果就见宁纤碧抬起头来,茫然道:“你们笑什么?”

    “哦,没有没有。”众人异口同声的掩饰,玉儿便道:“奶奶,这一仗还真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完,地皮都震了半个时辰了,还是不见停。”

    “哪儿有那么容易呢,好几万鞑子,就是排着队让你杀,也总要时间的吧?更何况人家可能白白让你杀吗?”宁纤碧答了一句,又低下头“看书”,不过这么一分神,她再低头就终于发现这本书有些不对劲了,仔细一看:尼玛拿倒了。

    连忙赶紧把书翻了个个儿,宁纤碧抬眼看向丫头们,却见众人都在“仔细认真”的忙着各自手里事情,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不然让这些蹄子发现我原来把书都拿倒了,是在这里故作镇静的话,还不知道她们要怎么取笑我呢。

    外面杀声震天,军营沦为地狱修罗场。而宁纤碧她们处身的这个帐篷,却是难得的安宁祥和,几个人连夜做药,然而也是心系战场,眼看着天大亮了,那喊杀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结束了吗?”

    宁纤碧站起身,却又立刻坐回了椅子上,一边揉着腿一边苦笑道:“真是的,坐得太久,腿都麻了。”

    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外面付明清的声音响起,山茶伶俐,已经是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了帐篷,喜动颜色的问道:“如何?胜了吗?”

    “何止胜了?”付明清得意洋洋的蹿进来,嘿嘿一笑,傲然道:“这种关门打狗似得战斗,要不胜还了得?不但胜了,还要全歼来犯之敌,方不辜负元帅苦心装死了这么多天啊。”

    “什么话一到了你嘴里,必定走味儿。”山茶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叫苦心装死了这么多天?元帅本来就是险死还生好几次,若不是奶奶的回春妙手,你这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付明清看了宁纤碧一眼,嘿嘿笑道:“我要怎么哭?只怕有人要比我哭的还厉害呢。好了好了,不多说了,我是遵照元帅吩咐前来给夫人报个平安的,这马上还要出去,清扫战场什么的最占便宜了。鞑子虽然可恨,但他们的那些刀剑战马可都是好东西啊。”

    付明清一边说着,便又连蹦带跳的蹿了出去,海棠和山茶明明看到他后背以及胳膊上都渗出新鲜血迹,可是喊他回来包扎,他却是充耳不闻,一路怪叫着杀向战场收拾战利品去了。

    “无论如何,总算是胜了。”宁纤碧长长吁出一口气,转身对山茶和海棠道:“药品已经不少了,洗洗手,和面做些点心,随机分发下去犒劳将士们。”

    “是。”

    海棠山茶等齐齐答应,各自喜滋滋的去了。这里宁纤碧出得帐篷,只见湛蓝的天空上,一轮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高挂,给这残酷血腥的战场上带来了一丝生机和热力。

    “终于有一场值得大书特书的大捷了,消息传到京城,差不多就要到腊月了,倒是给皇帝一份难得的年礼。”宁纤碧喃喃自语,然而旋即就想起皇帝拆散了蒋经和齐芷兰的事,不由连忙向地上啐了几口,恨恨道:“这样大的礼给那个利益熏心面子至上的老头儿,真是白瞎了,呸呸呸!”

    好在蒋经如今已经从那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最起码表面上是恢复了过来,不然宁纤碧心中对皇帝的恨只会更多,饶是如此,每每想起这件事,她也从心里替蒋经和齐芷兰打抱不平。

    ******************************

    “老太太,王妃娘娘,二太太,大喜,大喜啊……”

    京城睿亲王府的上房中,睿亲王妃正和薛夫人坐在大长公主面前商量过年事宜,便听见外面咚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管事媳妇林三家的一头闯进来,面上全是喜色,还不等说话,便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高声道:“恭喜长公主王妃娘娘二太太,世子爷边疆大捷,歼灭鞑子八万余人,捷报已经送到皇宫里了。二老爷得了信儿,便命我们当家的回来给老太太王妃娘娘二太太报喜,这……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啊,我们当家的说,就是大庆朝开国以来,和鞑子作战也从未有过这么大的胜利,这……这真是……”

    一个管事媳妇,能有什么文化?她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是难得了。此时大长公主和王妃薛夫人才反应过来。王妃也就罢了,薛夫人却是喜动颜色,到了大长公主面前激动道:“老太太,您听到了吗?您的孙子给您争光了,给咱们睿亲王府争光了,他杀了八万鞑子啊,这是咱们大庆朝开朝以来都没有过的,老太太……呜呜呜……”说到最后,薛夫人不禁泪如泉涌,拿袖子遮住面孔痛哭起来。

    俗语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沈千山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出行,那是去出征啊,古来征战几人回?即使他是元帅,然而面对之前大庆朝危如累卵的境况,谁敢说他这个三军统帅肯定能够平安归来?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即使有几次捷报,有几次儿子亲自寄来的报平安的信笺,薛夫人心里也始终是悬着的,近三百个日夜,她就没有安心踏实睡着的时候儿,此刻忽然听见说儿子率军取得了这样空前的一场胜利,哪里还能止得住热泪?

    “太太。”

    忽听身旁一个温柔的声音道:“这是喜事啊太太,您该高兴才是。若是哭坏了身子,让爷知道,岂不牵挂担忧得紧?”薛夫人一回头,便看见白采芝带着笑容的面孔,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分明也蓄了泪,偏却笑得如沐春风,让人一看,心中便觉着十分熨帖。

    “就是,千山能够取得这样胜利,你该高兴才是。”大长公主也笑眯眯的劝了一句。薛夫人这才用袖子擦去眼泪道:“是,老太太说的对,是儿媳失态了。”

    说完又看向白采芝,心疼道:“你这孩子,分明也是欢喜的哭了,却还强忍着。这两年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当我不知道吗?这会儿不放开心怀大哭大笑一场,倒要等什么时候儿呢?”

    白采芝微笑道:“妾身心里高兴,也想喜极而泣来着,又怕招惹的老太太和太太也哭个不住。这样天大喜事,咱们倒是把眼睛都哭成了桃子,让人看见还不知怎么笑话呢?因此妾身便强忍着。”

第二百六十章:准备过年

    薛夫人拉着她的手,感叹道:“千山在边疆杀敌立功,我也知道这是为国效命。然而当娘的,这心里难免牵挂担忧。这么些日子来,倒是幸好有你陪着我,时常劝慰开解。你放心,虽然你没能和他一起,在战场上照顾他的起居,和他并肩,但等他回来,我必要让他好好儿谢你的。这些日子我也不爱管事儿,倒是多亏了你。”

    睿亲王妃咳了一声,目光看向白采芝,冷冷一笑撇过头去,暗道不用你们两个得意张扬,呵呵,好好谢这狐狸精?别打如意算盘了,那小子在战场上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心里恐怕早把你这阴狠狐狸精给忘到了脑后去,我倒是要等着看,将来那宁纤碧回来之后,你这狐狸精还要怎么独揽大权耀武扬威。

    正在心里狠狠想着,就听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一回却是睿亲王爷亲自走进来,看见林三家的,不由笑道:“我还以为我是最早来给母亲报喜的,看来有人比我的腿还快啊。母亲,刚刚二弟传回信来,说是皇上赏赐的旨意就要到了,他在宫中不能出来,让我带着母亲和媳妇以及弟妹接旨呢。”

    大长公主心里一动,这样的大捷,皇帝赏赐的旨意必定是隆而重之,论理,沈茂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定然要赶回来接旨的,何况此时也没什么大事要办,不过是在宫中陪伴皇帝。这样的话,皇上特意留下他,便是有些深意了。

    心里叹了口气,看向一旁虽然脸上笑着,眼中却殊无半分喜意的大儿媳妇,大长公主不禁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此举倒是好意,让睿亲王爷借着沈千山的功劳得些荣耀,拉进一下两房因为封沈千山为世子的隔阂。只是大儿子和两个孙子也就罢了,虽然无才,也算自知。唯有这个大儿媳,心里那道鸿沟岂会因为皇帝的苦心就稍微填平一些?

    老人家想到此处,原先心中的喜悦便淡了几分,不过转念一想,又暗道一声: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说当家做主的也是两个儿子,千山和他两个哥哥相处的也融洽,只是大儿媳的话,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这样一想,老人家便又高兴起来。

    这一高兴,眼角余光一瞥,却又有些不悦了,只见薛夫人和白采芝在一旁谈笑风生,那个热乎劲儿就别提了。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头,暗道若要家宅安宁,长辈必须公正,更要等级分明。这白氏分明是个妾侍,你做婆婆的不敲打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亲热,这将来要置千山的正室夫人于何地?那还是圣上赐婚呢。就算那小两口有些别扭,你难道不会劝解劝解?如此远近分明,这不是让芍药那丫头心里更不自在吗?长此以往,她哪里还能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

    想到此处,老太太便淡淡一笑,对睿亲王爷道:“既如此,快吩咐人去预备吧。眼看着要过年了,若是快马加鞭,倒还来得及派人去边疆一趟。千山忙,在战场上又要集中精神,怕是也没时间安排年礼送回来,更何况,边疆能有什么?他还不满二十岁,小小年纪便要担着这样重的担子,我们做长辈的在体谅之余,也要多些关怀。你命人选些年货,赶在大年三十儿前送到边疆去,务必让那小两口儿也过个好年,多带些东西,说不定还要赏给将士们呢。给千山媳妇多带些布料皮子补品,难为她花朵儿一样的女孩子,为了千山在边疆受那风刀霜剑之苦,唉!说起来,有几个女孩儿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等他们小两口凯旋归来之日啊,我们都要好好谢谢千山媳妇呢。”

    薛夫人面色一变,大长公主这说法,很明显就是针对她刚刚说的“让沈千山回来谢白采芝”那一句,一时间不由得面色涨红起来,心中暗恨咬牙。因为怕父母担心,沈千山并没有提自己险死还生的经过,所以薛夫人根本不知道:若是没有宁纤碧,现在她早就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了。

    “是,母亲。”

    睿亲王爷那是真心高兴,哪里还顾得上琢磨母亲媳妇以及弟妹这些女人们的心思,答应了一声后,便催着大长公主和睿亲王妃薛夫人等赶紧按品级大妆,准备接旨。

    *******************************

    进入腊月,恰是边疆最寒冷的一个月。然而因为那场大捷,大庆军营可说是士气高涨,气氛热烈的连刺骨寒冷似乎都感受不到了。而金宁联军也因为这一场大败产生了分歧,近十几天都龟缩不出。

    不过沈千山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全歼金宁联军八万人,这个战果看似很辉煌,然而比起百万敌军来说,却也不算什么,远远谈不上伤元气。更何况,两国联合一次不容易,就算因为这次大败而有了分歧,在没打痛他们之前,也不会那么简单就分崩离析。反而要注重己方军队的情绪,不能因为这一场大胜便产生骄傲自满的念头。

    所以这些天里,沈千山身体逐渐恢复,却是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军队的训练,反而比平常犹有过之。

    这一日直到傍晚才回了帅帐,发现帅帐里冷冷清清的,便知宁纤碧又是在旁边的药帐里忙碌,于是连忙折身而出,刚出门,便见宁纤碧手里拿着一张纸单走过来,看见他,便扬了扬那纸单,笑着问了一句:“爷看看这份儿单子,可是觉着还少些什么?若有要添的,趁着还没装车,赶紧说一声儿,我好让人去安排。”

    “这些事你准备就好。老祖宗和爹娘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边疆是什么地方,咱们能送这份儿年礼回去,就是你的孝心了,哪里还会挑拣?”

    沈千山一边说着,便握了妻子的手,觉着冰凉冰凉的,回到帅帐里便连忙解开盔甲,将那双手放进自己棉衣里,贴着单衣放着,一面道:“你是女子,最怕寒气的,怎么出来也不捧个手炉?看看,这原本是双最白嫩优美的手,如今却也裂了口子,时常我看见你还要沾水,那可得多疼啊。”

    “没有多疼,不会比你的冻疮疼就是了。”宁纤碧微微一笑,一点儿也没在意自己手上的口子,捧手炉?那固然暖和,可在这边疆之中,得多奢侈啊?连江老元帅的老寒腿发作了,都不肯多点一个炭盆。这样的大战,对国家的消耗简直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就是沈千山,他本是富贵乡里出来的锦绣公子,然而一到了战场上,其勤俭节约也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

    沈千山也明白宁纤碧的心思,只是看着爱人那双手因为操劳而裂满了细细的口子,他心里着实是心疼的,此时见礼单上有几百张皮子,便做主道:“府里又不缺这个,不用送回去这么多,你留几十张下来,给自己和三爷爷表哥他们做些大氅,这边疆太冷了,我都担心你们熬不住,之前让三爷爷先回京城,他又说什么都不肯。”

    “这已经是封了箱子的,如何好再拿出来?给三爷爷和丫头们以及你我的皮子也都留了出来,海棠山茶她们正赶着做呢。这些天没有战事,药品倒还剩下不少,我们也有了些闲工夫,恰好做点针线上的活计,临近年关,总要给老元帅和爷还有三爷爷表哥他们做套新衣吧。”

    沈千山犹豫了一下,忽然看向宁纤碧,轻声问道:“阿碧,其实……若是你想好好过一个新年的话,咱们可以回洛宁城,不用一定留在这北关军帐中的。这如今是你和我在一起,若是当初,我要白姨娘她们来的时候,本就是打算将她们安排在洛宁城中,那里好歹还能安逸舒服些,谁知你来了,跟着我一天舒服日子没过,到要在这里忍受酷寒辛苦,我……我心里很是难受。”

    宁纤碧一笑,她倒能理解沈千山的心思,然而也同样明白,若是真回了洛宁城中过年,只怕沈千山反而更不安心了。能不挂着这北关军营吗?谁敢说鞑子就不会趁这个时候来进攻?人家可没说过“哎,大庆朝的军队,看在你们要过年的份儿上了,这些天咱们休战,我们也好好过个年。”这样的话,何况就算是说了,谁敢信啊。

    因便挑了眉毛道:“是这样么?那我还真是就要在这北关军营里过年了。谁稀罕和她们一样?我便要与她们反着来,你既要她们安逸舒服,我偏偏就不要那份儿东西。更何况,什么是安逸舒服?我从小儿生长在伯爵府,虽说不上什么富贵之极,却比寻常人家过得好很多呢,绫罗绸缎,吃喝玩乐,哪一样没经历过?经历的时日久了,也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儿罢了。什么是幸福快乐?幸福快乐若没有点受苦受难衬托着,就有那么美好了?怎么从前我都不觉着呢?直到这会儿在军营中过了一年,才真正觉察出从前过得都是神仙日子。所以今年过年咱们便在这里过,这一场大战,大庆和金宁联军势必要分出生死,一旦凯旋班师了,我琢磨着,大概十年二十年也难再回来,到那时候岂不遗憾?明明有在军营里过年的一个机会,却贪图安逸舒服放弃了,再想吃后悔药,哪里买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打探

    沈千山听了这番话,只是哭笑不得,摇头道:“我只是说了一句,便换来你说这么些,倒显得我俗气了。罢罢罢,既然怕将来后悔药没处买,我便依你,咱们不做将来后悔的事儿。就在这战地上,和三军儿郎一起,热热闹闹过一个新年。”

    “这才对。”宁纤碧见沈千山心结解开,也笑了,一边替他倒了热水,便又感慨道:“说起来,爷想一想,古往今来,能如咱们这般在战地上并肩作战还共过新年的夫妻能有几对?我脑海里是一对儿也没有的。如此说来,虽然境况苦,但是心里甜蜜,这岂不也是别样的一份儿浪漫旖旎?你说是不是?”

    沈千山笑道:“你们女人家的心思真是难懂,明明手都裂了口子,又冷,吃的又不好,倒是品出浪漫旖旎的滋味儿了?我却是不懂。”说完便被宁纤碧白了一眼,听她笑道:“原本也没指望你懂,你怎么说也是个爷们儿,不过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无论如何,今年虽是在边疆,然而宁纤碧既在沈千山身边,年礼是一定要送回去的。且不说睿亲王府得了沈千山送回的那些年礼后,薛夫人是如何的高兴炫耀,睿亲王妃又是怎样的嗤之以鼻。只说这酷寒北疆,沈千山和江泽原本以为年关将近,天气寒冷至此,就是鞑子只怕也吃不消,未必会再来宣战。谁承想他们竟错了,鞑子大败之后,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腊月初十以后,这眼看着都要过年了,那边却来了精神,不住派人来宣战,于是沈千山也动了气,应战之余,也狠狠攻打了几次,天气愈发寒冷,这战场上的气氛却是更加热烈肃杀起来。

    这时候便真正体现出天涯帮乔明乔羽带着的这一队战力的重要性了。虽然只有一万人,可这一万人那全是在江湖上打滚的,平生所遇的对手和战斗,是鞑子能相比的吗?他们又都是生活在北方,习惯这酷寒天气,一旦作战,进了战场那真是以一敌三甚至敌五都不落下风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股生力军,所以几次战斗,大庆军队方面都占了上风。

    如今就连宁纤碧,虽然还是对乔羽恨得牙痒痒,却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这哥俩的作用真不是盖的。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皇帝,面对一门如意姻缘和一支在战场上决定胜负的生力军,恐怕也会为了这支生力军而牺牲那门如意姻缘。如今也只能徒叹一声造化弄人罢了,恨只恨蒋经当日没有早些迎娶齐芷兰,不然哪还有今天的事情?

    宁纤碧都这般想,蒋经更不用提了。如今他在军营中是个比较神奇的存在,身上没有功名,更别提官职,然而却是沈千山和四皇子周鑫最信任的人,监管着粮草药材衣物等所有重中之重的物资。

    这样情况下,就算沈千山很注重不让他和乔家兄弟碰面,有时却也难免遇上,例如天涯帮驻地离军营有好几里地,一次运送物资时,这边倒不出人手,蒋经便放下那点因为儿女私情而起的私人恩怨,依然带队去给天涯帮送物资了。

    既送过去物资,总要和乔明乔羽交接分明,这就不免接触。好在乔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虽然记起这蒋经似乎与齐家姑娘有些私交,然而却一点儿没往心里去,对蒋经十分热情,到最后,连蒋经心中那点悲愤,对着这货都提不起来了,也只能如宁纤碧那般懊悔不已:为什么自己当日要信那混账算命先生的话,等到十八岁呢?等到十八岁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不赶紧把齐芷兰娶回来,忙忙忙,到底把媳妇儿忙丢了吧?

    沙场征战之间,无数生死都不由人把握,诸如蒋经和宁纤碧这份个人心思实在更微不足道,军营每日里的小事没有千万也有万千,千头万绪,兄妹两个也很快就从那份痛苦中挣脱出来。好不容易,这仗一直打到腊月二十五,金宁联军不知是服了还是要过年,竟将他们的营帐往后退了一百里地,拿出了一种“惹不起你我躲得起”的阵仗出来。

    这一下可把江泽乐坏了。老元帅在边关戍守了二十年,何曾看见过鞑子主动退兵啊?就算是之前大战被大庆打服了,也是只派使者议和或商议停战,军队是半步不肯退的,除非签了停战协议,才会退军,但那也是要留一部分兵力在金月的南关戍守。如今两个国家联合,之前势如破竹拿下了大庆的十几座城池,在这样绝对的优势下,竟然是他们先退军了,怎不令老元帅欣喜若狂?

    兴奋之余,就想趁热打铁,把驻守在北关内的几十万军队前移五十里,此后一场场仗打下来,只要鞑子退,他们便进,一直打到联军瓦解崩溃,把鞑子赶到支月山北,让他们从此以后一听见大庆军队就浑身发抖,有生之年再不敢犯边疆一步。这就是江老元帅宏伟的心愿。

    然而沈千山一瓢水就泼了下去:“老元帅,如今还剩下五天就要过除夕,倒不如先过了这个年再说。也顺便趁此机会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鞑子那边也故意用这种办法诱咱们深入,别忘了,他们的真正元气可还没有伤到家,之前一场大捷,虽然打击了他们的士气,但是让他们愤怒之余,生出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决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了沈千山的话,老元帅额上冷汗不由涔涔而落,忍不住感叹道:“唉!二十年来未有过这样的大好局面,竟是连我都欣喜若狂,把持不住自己了。倒是千山你说得对,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看问题的眼光和心思却比我深远缜密多了。”

    沈千山心里惭愧,这份狂喜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之所以还能这么冷静镇定,和眼光心思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看到宁纤碧欢喜张罗着过年的事儿,不愿意这时候擅动大军,打乱她的步骤罢了。

    然而细思下来,便觉着这因为宁纤碧而偶然起的懒惰心思竟是歪打正着,恰恰避过了因为欣喜和急躁可能犯下的错。被江老元帅夸奖了的小沈元帅不禁再一次感叹:阿碧真就是我的福星啊。

    腊月二十六,京城睿亲王府里送来的年礼却也到了,拉了十几马车的布料食材,这些东西运来的却是晚了,跑这一趟差事的管家胡虎在帅帐中哭丧着脸对沈千山和宁纤碧道:“回爷和奶奶的话,原本是腊月初一出的府,得了老太太太太的吩咐,一路上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往这里赶,想着在腊月二十之前送过来,给爷和奶奶过个好年。谁知这一路竟遇上了一场大雪,马车难行,紧赶慢赶,竟还是晚了六天,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做吃的穿的却是都来不及了。”

    沈千山笑道:“无妨,胡管事这一路也是辛苦了。老祖宗和母亲太爱护我,这一路哪里是那么好走的?倒是让你们受累。你且好好下去歇一歇,天寒,路也难行,倒是过了年再回去也不迟,反正府里这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用急着赶回去。就是有一样,现如今我虽也领着军饷,却是都有花用的地方,就不赏你了,让奶奶记着,回府再给你这份儿赏。”

    胡虎连忙笑道:“这赏的事儿倒是不用爷替奴才操心,先前太太就赏过了,也和奴才家里那口子说过,等这趟差事办完,还要赏呢,白姨娘也赏了奴才十两银子,这奴才并不敢瞒爷和奶奶。”

    沈千山听到白采芝的名字,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再听说她一个姨娘,赏个奴才竟是十两银子,可见在府中是如鱼得水风头无双,想到母亲本就喜欢白采芝,这样情景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此心里越发有些着恼,暗道母亲也不能这样偏心,白姨娘虽是孤单一人,好歹在府中悠闲度日。阿碧和我在边疆如此辛苦,几度遭遇危险,更是救了我好几命,她竟连句安慰思念的话都没让奴才带过来。因看了宁纤碧一眼,见她面上始终挂着恬淡笑容,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恼怒,沈千山心中更加愧疚,因便淡然道:“白姨娘的赏是白姨娘的,我和奶奶的赏自然是我们的,岂能和她相同?行了,你下去吧。”

    胡虎之所以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就是得了薛夫人的授意,让他来暗中试探下爷和奶奶如今的关系,。

    此时听了沈千山的话,这奴才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暗道奇怪啊,这事儿真是稀奇,先前奶奶在府里时,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那真是超然物外,也不和人接触,也不用孝顺公婆,就是对爷,也没有半分体贴小意,甚至因为爷阻止她上战场软禁她而闹到了皇宫里,最后她如愿以偿了,也让爷有些灰头土脸。就这样的一对儿夫妻,怎么如今看着,倒似十分恩爱?还有爷那句话,白姨娘是白姨娘的,他和奶奶是他和奶奶的,这明显是说,他心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啊,白姨娘那都成了外人,啧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爷宠奶奶就到了这个地步?任她如何无法无天,都不以为忤?

第二百六十二章:初吻

    不说胡虎满头雾水的去了,只说这里宁纤碧和沈千山待他走后,一边看着年礼单子,宁纤碧便笑道:“何必说那样话,回去和太太一说,只怕太太和白妹妹心里就都不自在了。”

    沈千山看了她一眼,刮了下她的鼻头,笑道:“你明明高兴得很,在我面前儿呢,何苦做出这副大度的贤妻样儿来?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不才是你要的吗?只要是阿碧要的,只要是我沈千山能给的起的,我就给,别人怎么想,倒是无心去顾及了,太太喜欢白姨娘,尽管喜欢去,我不管,太太可也别想着管我喜欢谁。”

    看着沈千山的神情,宁纤碧不由得一阵恍惚,情不自禁的便叹气道:“你还是那样霸道自私,凡事只凭自己喜欢,不管别人的想法。”

    沈千山惊讶的看了爱人一眼:“唔,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怎么就说‘还是’?倒像是许久没见面似得。”

    “只是随口感慨了句而已。”宁纤碧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笑着将话岔过去,收了单子,对沈千山道:“这些吃的食材不少,咱们也做不完,倒不如把大部分送去大厨房里,过年也给将士们吃点好的,虽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还有这鹿肉,可惜少了,不然的话,每个营房发一块,让大家自己烤着吃,也算是过年的红利了。”

    她说到鹿肉,沈千山眉毛一动,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因心下暗暗计议,看到宁纤碧还在琢磨,他便笑道:“这些事你看着安排吧,别忘了给三爷爷和表哥那里留出一份来。”

    “嗯,知道。”宁纤碧点点头,忽觉腰上一紧,抬头一看,就见丈夫的脸近在咫尺,接着那腰间大手将她一拉,便拉进了那个宽厚温暖的胸膛中,她不由笑道:“爷又整什么幺蛾子?别闹了,我还要去忙呢。”

    沈千山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摩挲了一会儿,忽然沉声道:“刚刚阿碧说的不对。”

    “什么说的不对?”宁纤碧发觉完全接收不到沈千山的思想,回过头诧异的问,却冷不防沈千山猛然欺进,一瞬间,嘴唇蓦然被霸道的攻占,接着那两篇柔软带着微凉的唇便在自己薄嫩的红唇上厮磨起来。

    “唔……”宁纤碧想要挣扎一下,然而这滋味儿实在太过美好,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她身子便有些软了。

    可怜小沈元帅和芍药同学虽然在战场上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了这将近一年的时光,却是比没成婚的男女还要发乎情止乎礼,别说什么欢爱云雨了,就连这个吻,都是两人的第一次。

    确实是第一次,沈千山这一世里虽然有了别的女人,可是对那些女子,他又怎可能轻怜密爱?接吻这样的柔情蜜意,他哪里会给那些女人。而芍药同学呢,第一世在现代时,就只醉心于学业,根本没机会谈恋爱。穿越后嫁给沈千山,不过是个摆设,到死都还是处子之身,更别提亲吻。直到这一世里,保留了三世的初吻才会在这么一个平凡的时候,被忽然情不自禁的沈千山给夺去。

    “阿碧。”

    两个人都是接吻生手,不过辗转厮磨了一会儿,沈千山便放开了宁纤碧,他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怀中这个深爱的女子,声音沙哑,喘着粗气道:“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真正放心的交给我?”

    “不管什么时候,总之在边关的时候不行。”宁纤碧自然懂沈千山话中意思,一张面孔不由得红透了,伸手推开沈千山,她镇定了一下慌乱甜蜜的情绪,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回头看着沈千山笑道:“若想要我,便早点凯旋班师吧,我的元帅大人。”

    “真的?回京后你就会……补上咱们的洞房花烛?”沈千山眼中蓦然升起的亮光简直可以媲美明亮星辰,他一把拉住宁纤碧的手,迫不及待的问。

    “唔,回京后嘛,却也不会那么容易呢,别忘了,现在我可还是在凝碧院住着。”宁纤碧一扬下巴,扯开沈千山的手又往外走,一面道:“不过,只要是回到京城,元帅努努力,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我可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女人呢。”

    沈千山满头黑线,八九年费尽心思的追求无疾而终,结果妻子竟然好意思说她不是铁石心肠的女人,这天下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个女人能把自己折腾成那幅模样?还有没有地方讲理了?

    心中嚎叫着,脸上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沈千山凝望着爱妻的背影,眼看对方就要掀开帐篷门走出去,他忽然道:“其实阿碧刚刚说的不对,我就算霸道自私,不顾及天下人的感受,却也万万不敢在你面前放肆张扬,只因为……是我先喜欢了你。”

    先爱上的人注定输吗?

    宁纤碧感慨了一下,忍不住低头轻声说了一句:“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话音落,也不等沈千山再说话,她便大步走出去。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沈千山喃喃念着这句话,无声笑了开来,也低声道:“阿碧,我的好阿碧,何止君心似我心,我对你的情意,永远比你对我的要深得多。所以你才能主宰我的幸福痛苦,一句话可以让我飞上天堂,一句话也可以让我坠入地狱。阿碧,你……你就是上天派下来压制我的福星啊。”

    年礼很快发了下去,十几车东西,真正进了大厨房,在那如山的白菜酸菜堆和肉堆前,就少的可怜了。然而炊事兵们还是非常感动:别说这是京城王府里出来的好东西,就算是寻常物事,也是元帅和夫人的一片心意,那么大的大人物啊,还能惦记着让他们这些普通士兵过个年,这份儿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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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这天儿冷的,真正是滴水成冰啊。”

    宁德荣老爷子一猫腰钻进帐篷,先凑到炭盆前把双手放在上面烤着,一边长出了口气道:“我活了几十年,也算是走南闯北,自以为什么样儿的天气都见到过,也经历过那特别冷的冬天。谁知这一次在边疆,才知道自己从前真是坐井观天,难怪千山说到了冬天这仗就不好打,可不是呢?诺大一个军营,除了巡守的士兵,都在大帐里猫着。”

    山茶正在一个盆里搅合着,听见宁德荣这话,便笑道:“老爷子说的没错儿,就是巡守的士兵,一到了冬天,轮换的也勤了。夏秋那会儿是两个时辰一轮换,站岗的四个时辰一轮换。结果一到了冬天,就减了些时间,从上个月开始,干脆就减半了,站岗和巡视的一个时辰一轮换。”

    “那是得轮换啊,不然的话,这样儿天气在外面站上两个时辰,冻也冻死了。”晴儿也在一旁插嘴,忽听海棠道:“行了,就这样儿吧,再加面就要硬了,擀饺子皮费劲。”

    宁德荣听了这话,才四下望望,只见几个人都在忙碌着,晴儿正和面,海棠在一边看着,宁纤碧则正从一个小箱子里往外拿着调料,一面道:“馅子都调好了没?这里还有些调料呢,如此细心,必然是白妹妹无疑。”

    山茶哼了一声道:“自然,白姨娘若不是这份儿细心,哪里就能让太太那么喜欢她?”说完见宁纤碧看了她一眼,这丫头也不怕,挑眉道:“奶奶不用瞪奴婢,奴婢就是看不惯她。”

    宁纤碧微笑道:“行了,何必和她计较,就算得了太太欢心又如何?她不能来和爷同甘共苦,心里不知道怎么不自在呢。”说完海棠也笑道:“还是奶奶说的没错,白姨娘再厉害,对爷没有用也是枉然。”

    “咳咳……”宁德荣心中感叹啊:芍药这孩子就向来不拘小节,带的丫头们也是如此,当着他这老头子就议论妻妾争宠之类的事情,这明显是当他不存在啊。

    “三爷爷怎么了?别是着凉了吧?”却见宁纤碧迅速放下了手里的调料走过来,一边关切问道,只把宁德荣尴尬的,却又不能说“我是因为你的丫头们太豪放了,所以提醒她们一声。”因只好含含混混道:“没什么,虽然边关冷,我这身子倒是比从前结实些,芍药不用担心。”

    “那也不能大意了。”宁纤碧说完,就回身让蓉儿往炭盆里加炭火,这里宁德荣便问道:“我这两日在军医营里,到现在那里边也没几个人了,所以这才回来,怎么不见经哥儿和元帅?”

    宁纤碧笑道:“您老真是和蒲大人投机了,我去看了您好几次,都说在军医营里,如今竟连这事儿也不知道。爷和表哥还有长福长琴带着些人去打猎了,已经出去了好几天,我估摸着这会儿可也快回来了。”

    “去打猎了?”宁德荣瞪大了眼睛,旋即点点头:“唔,是该回来了,今天是年三十儿吧?不然你们哪里有空儿包饺子?我看看,这是包了几种馅料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四皇子驾到

    “三种,有酸菜肉馅儿,有萝卜丝肉馅儿,还有白菜肉馅儿的。”宁纤碧一边说着,就把山茶手中那一大盆馅子放到宁德荣面前,笑道:“三爷爷闻闻香不香?”

    “香,真香啊。”宁德荣吞了口口水,苦笑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从前在京里,府中过节就有饺子吃,各种各样的馅料,也不觉着怎么馋得慌,怎么今儿看着这馅子,倒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呢?”

    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叶丽娘便道:“也难怪老爷子说馋得慌,就连我们,看着这馅儿也不住咽口水,这可不是快一年没吃过饺子了呢?要不然也不至于没见天似得馋成这样。”

    宁德荣看了看几大盆饺子馅儿,皱眉道:“先前王府送的年货不是都给大厨房了吗?你这是把留下来的肉都做了馅子?那初一十五怎么办?就不吃了?”

    宁纤碧笑道:“您老忘了?爷他们去打猎了,这么多天,总不至于两手空空的回来吧?等回来了,不就有新鲜肉了?”话音刚落,宁德荣已经是连连点头,哈哈笑道:“果然我是老糊涂了。”

    帐篷里其乐融融,众人正高兴着,便听外面忽然响起哨声,宁纤碧还不待怎样,便见山茶喜滋滋站起来,笑着叫道:“必定是爷他们回来了,奴婢去看看打了多少猎物回来。

    众人全都出了帐篷,只见雪地里旋风般驶过来一队兵马,身后扬起一道风雪的痕迹,待到了近前,领头那人不等马停稳了,便当先跳下来。对宁纤碧笑道:“这一次收获很丰盛,还趁火打劫了一队鞑子,得了上千头牛羊,正好给大家伙儿打牙祭。”

    宁纤碧都无语了,沈千山出去打个猎都能遇上鞑子的牛羊。她想起对方十岁时也是烧了鞑子的粮草大本营,心中不由得好笑,暗道这货其实就是鞑子的粮草克星吧?只算算他在战场上这些年,鞑子们的粮草让他祸祸了多少?如今这上千头牛羊,大概也是人家预备着过年的,结果又是那么凄惨,就被他给遇上了。

    正想着,便见江泽也走了过来,老元帅到了冬天,老寒腿发作,没办法和这些小年轻一起出去打猎,但是看热闹却是不肯落于人后的。此时听见沈千山这么说,他就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不是去洛宁城附近打猎吗?怎么会遇上鞑子?可是绕着路出了北关?你这是作死呢?万一遇上了鞑子的大部队怎么办?你……”

    沈千山连忙举起手笑道:“老元帅先别骂我,我们没绕路出北关,倒是鞑子们绕了路,为了躲避风雪,他们选择从明月峡绕过去,却不料就这么一小段路,竟然便遇上了咱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剩下几十残军丢下一千多头牛羊就跑了。”

    明月峡是一道大峡谷,贯通南北二关,素日里一旦要隐秘个行藏什么的,这里是很好的选择,如今天寒地冻风雪漫天,峡谷里倒还没有风,那些鞑子本来是想从明月峡到金月南关,却不料正逢上沈千山也进了峡谷,远远看见了,估算了一下己方能占到便宜,因此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抢掠了。

    此时营地里一片欢声笑语,沈千山此次狩猎,共带了三千士兵,洛宁城外那一片山脉里的动物算是倒了大霉,连冬眠的动物,一旦被发现都不能逃过毒手,膘肥体壮的狗熊就有几十头是被从熊洞里拖出来的。

    宁纤碧和山茶等人看见这些猎物,也是欢喜不已。女眷们就把之前预备好的药酒拿出来,让长福长琴带人分发下去,这三千人虽然都是身体强壮,然而毕竟在外面冻了几天,若不及时往腿上擦药酒活血,就怕老了会落下病症。

    士兵们都只能两两互相搓药酒,沈元帅自然不像她们那般苦逼,此时躺在帅帐的榻上,自有宁纤碧替他往腿上揉搓,一边还嘻嘻笑着说些“最难消受美人恩”之类的浑话,被妻子狠狠剜了好几眼,这货还不知收敛,到底不知哪一句话惹恼了宁纤碧,大腿根儿都被拧了好几下,着实鬼哭狼嚎了几声,这才晓得河东狮凶猛,再也不敢拿浑话来调笑了。

    擦完药酒,宁纤碧就站起身来,对沈千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饺子下没下锅……”不等说完,就见长福一头闯了进来,结结巴巴报告道:“爷,奶奶,四……四皇子来了。”

    “什么?”

    沈千山和宁纤碧惊叫一声,接着正在榻上半躺着的沈元帅便跳了起来,厉声道:“他什么时候儿来的?现在在哪里?”

    “奴才们也不知道。只是刚刚发完了药酒,想起蒋家公子怕是没人服侍,所以奴才就过去了,刚到帐篷外就见一个人钻了进去,看着像是四皇子,奴才还疑惑呢,结果紧接着就看见了小付子,也来不及说话,他就进去了,奴才这就连忙来报给爷和奶奶知道。”

    “胡闹,真正是胡闹。”沈千山咬牙切齿,对宁纤碧道:“四皇兄必定是偷跑出来的,皇子之尊,竟在过年时候擅自跑来边疆,这……这混蛋,太过胡闹了,连轻重也不分吗?”

    一边说着,便从衣架上拿下了狐裘大氅,宁纤碧连忙帮他披上,一边道:“怎么说那也是四皇子,你见了别劈头盖脸训斥人家,能这个时候儿过来,也是把你放在心上,或许是奉了皇上命令,特意在这个时候过来劳军呢?这也是说不准的。”

    沈千山心想阿碧真是太纯良了,也不想想那混蛋皇兄若是为了我跑过来,怎么不先来见我,倒先跑去了蒋家表哥那里?还劳军?就算劳军,皇上能让堂堂皇子在大过年的跑来?只是这些话也没办法对宁纤碧说,眼见着穿戴好了,便立刻出了门,往蒋经和宁德荣的住处来。

    且说蒋经,他原本不过是个斯文商人,到了边疆后,因为身负重任来回奔波,骑术大有长进,为了安全,也跟着兵士们学了些花拳绣腿,刀箭之术。所以听沈千山说要去打猎,他便也动了心,想着母亲喜欢裘皮,虽然过年前宁纤碧往伯爵府送年礼的时候儿,自己也给母亲备了几张好皮子捎回去,然而终究不如亲手猎的有孝心。于是便磨着沈千山,到底也跟着一起去了。

    如今回来,眼见着众人都在欢喜,他自己却是累得很,也顾不上和宁纤碧打招呼,从长琴长福手里拿了药酒便回到帐篷,想着好好歇一会儿,看看再让芦花或是玉儿来帮自己用药酒。

    谁知刚进了帐篷还不到半刻钟,便听见脚步声,回身一看,真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人,竟是四皇子周鑫。

    蒋经这一惊非同小可,便要叫出来,却被周鑫上前一步捂住了嘴巴,听这货嘿嘿笑道:“别出声,特意过来给你们惊喜的,千山还不知道我来呢,就打听了你这儿先过来看你,如何?我对你这个朋友可是没得说吧?”

    蒋经满头黑线,没好气道:“这样日子,你堂堂皇子竟来了边疆,这哪里是惊喜?分明是惊吓,若是元帅知道,怕是要跳起来了。怎么?是偷跑出来的?别说什么奉旨前来,我可不信。”

    周鑫哈哈一笑,将大衣服脱了递给随后进来的小付子,大喇喇道:“知我莫若你。确实不是奉旨前来,不过之前我也和老爷子打了招呼,老爷子不是很反对的样子,我自然顺水推舟就偷跑出来了。”说完看见桌上药酒,他便皱眉道:“刚过来就看见千山打猎归来,怎么?你也跟着去了?好几天餐风露宿的,你如何受得了?来来来快躺下,我给你腿上把这瓶药酒搓完,不然一旦落下病根儿,年轻时还不显,到老了有你的罪受。”

    蒋经连忙拦着他道:“我失心疯了吗?让堂堂皇子给我上药酒?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既如此,让小付子帮下忙吧,你赶紧去见元帅,之后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不管了。”

    “好像你平日里管着我似得,又不是我老婆。”周鑫笑说了一句,然后打发小付子道:“成了,你先出去把咱们带的东西给厨房送过去,然后去找千山,就说我来了,等下去见他。”一边说着,就把蒋经摁在榻上,认真道:“你让小付子帮忙?就他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杀鸡的力气都没有,给你搓也搓不到骨头里去,这种活儿还得是我来。”

    一边说着,也不顾蒋经反对,便二话不说将他的棉袍掀上去,大概怕蒋经冷,于是又往盆里加了炭火,将两个炭盆都挪过来,这才替蒋经脱了中裤,伸手从桌上拿起药酒,倒了一些后便往那细白纤长的双腿上搓去。

    沈千山赶到蒋经住的帐篷,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咦?来的挺快啊。”周鑫看见沈千山,似是有些意外,但旋即便挥挥手:“随便找个地方儿坐,不用骂我,打着来看你的旗号,老爷子也没明着反对,我便直接过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豆腐

    “你……”沈千山都无语了,倒是蒋经差点儿囧死,他不知道周鑫的心事,所以也不觉得对方给自己搓药酒是多么让人羞愤的一个行为,反而是因为这尊卑有别而闹了个大红脸,偏偏要挣扎起来,却又被周鑫摁的死死,因只好急道:“元帅快叫长福过来帮我一把,这……四皇子……我……这实在于理不合,折杀我也。”

    沈千山都想哭了:这纯良的表哥啊,他就没有透过这件事看出四皇兄的狼子野心?这种时候了,想着的竟是尊卑有别。沈千山多希望他能大发神威,一脚把这不要脸的混蛋给踹出帐篷去啊。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但不可能,周鑫这个不要脸的混蛋还坐到了榻上去,把蒋经挤得更往里边,一边就当沈千山不存在似得,大言不惭的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和你说蒋经,别乱动,就你这小身子骨儿,跟着跑出去这么一趟,百分百要落下毛病,如今唯一的解决之计,就是找一个像我这样孔武有力的人帮你搓药酒,搓搓搓搓到骨头里,让药效发散开,如此连续搓上一个月,这才能把日后的危机化解开来。咱们两个多少年的朋友了?你和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搓点药酒吗?比起你帮我的忙,这算多大点事儿。”

    “孔武有力的话,我军营里也有不少将领和士兵。”沈千山真是听不下去了,他一直觉得自己追求宁纤碧那个劲头就有够无耻的,但是今天见识到面不改色信口开河的周鑫,才知道自己和这无耻皇兄一比,简直都可以做圣人了,一个月?他竟然还想吃一个月的豆腐?这么贪心的狮子大张口,吃饭时怎么就没让豆腐给噎死呢。

    周鑫被沈千山将了一军,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你军营里那些将士算什么?和蒋经熟吗?就算熟悉,有我们的交情好吗?我们可是竹马竹马,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再说了,就你这军营里那些大老粗,拿捏的好力道吗?蒋经这小细腿,让他们搓几下说不定就断了。”

    “四皇兄,我记着你认识蒋经时都十二三了吧?这也叫竹马竹马的交情?”无耻啊,真是太无耻了,能不能更无耻一点?不能了吧?这已经是无耻的极限了吧?沈千山在心里严重鄙视着。

    周鑫正在心里为吃到的这一大口豆腐欣喜若狂,一边就暗自赞叹自己离宫出走的行为是多么正确英明,结果就听到沈千山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话。他心中猛然“咯噔”的跳了一下,回头狐疑看着沈千山,心道怎么回事?千山今天说话怎么处处给我漏气呢?难道……他……他知道我对蒋经的心思了?

    这样一想,手下动作就不禁一滞,锐利目光在沈千山脸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眼。见这兄弟一脸的冷笑,眼中全是了然,周鑫那也不是普通人物,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得,看来这兄弟真是知道了,果然不愧是连父皇都欣赏的人才,年纪轻轻就做了三军元帅,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心中一边疑惑着,同时就有巨大的不满滋生出来,周鑫暗道千山你不够意思啊。想当初你追求媳妇儿失败,在人生最低落的时候,哥哥我是怎么帮你的?一出手就是两房扬州瘦马,好吧其实不算什么大手笔,但那个时候能够知晓你心意,为你着想,刚回京城就赶着去安慰你的,只有我吧?现在怎么着?你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哥,这就开始给我上眼药了?

    兄弟两个在这里暗自较劲儿,最倒霉的就是蒋经,各种尴尬各种压力各种有心无力把一个俊秀斯文的少年脸都憋红到脖子了。看着沈千山,再看看周鑫,再看看自己,光着两条白生生的腿,皮肤因为搓药酒而发红,这……虽然大家都是男人吧,可也有点太不雅观了。

    刚要扯被子盖上去,就听帐篷外山茶的声音响起:“爷,四皇子,表少爷,饺子好了,奶奶让我来喊您们过去吃团圆饭。”

    “等会儿。”周鑫心想还差一点儿呢。却不料蒋经已经拼命把腿从他手里扯开,这货一下子就恼了,正要再扑上去,就听蒋经道:“团圆饭不能误了时辰,咱们先去用饭吧,回来接着搓。”

    “嗯,这还差不多。”周鑫听到最后一句话,满意了:嘿嘿,回来接着搓,那搓多长时间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大年三十的中午,大庆军营中一片欢腾,有那好事儿的,还在自己帐篷外贴了红对联和挂彩,沈千山的帅帐也不例外,除了对联挂彩之外,宁纤碧还和丫头们剪了许多窗花贴上去,偏老天爷也凑趣儿,早上还是北风呼啸,到了半上午,竟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了,如此湛蓝晴天,明亮暖阳,在这边疆可实在是不多见。

    然而这一片欢腾的背后,沈千山却也加强了警戒,虽然是过年,全营上下竟硬是没有一滴酒水,怕的就是敌军突袭。也恰是因为这份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倒让这个年欢乐中还有着紧张,倒是有几分刺激。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桌上,除了沈千山周鑫蒋经宁德荣外,江泽老元帅和几名一品将军也都被邀在帅帐中共进团圆饺子。刚刚在蒋经帐篷里还无耻之极的周鑫这会儿却是一本正经,以茶代酒说了好一番勉励的话,只把几名将领激动的,拿惯了刀剑稳如泰山的手此时都颤抖了。

    “咦?弟妹这手艺不错啊。”

    吃了一个饺子,周鑫便夸奖起来,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味道鲜美汤汁浓郁,喔,这灌汤水饺是最考验人手艺的,便是御膳房的厨子,也不过是如此了,千山,你能娶了弟妹,真的是好口福啊。”

    “什么口福?阿碧跟着我在边疆受苦,这一年也没吃顿饺子。”桌子上除了饺子,还有几道菜肴:白菜肉片,干烧豆腐,东坡肘子,红烧蹄髈,八宝烤鸭,却是丫头们做出来的。此时沈千山说完,便亲自站起身,为江老元帅夹了他喜欢吃的菜,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周鑫一眼,那意思很明显:这一趟既是来了,回去帮我在皇上面前替老元帅多多美言几句。

    周鑫只看他这份做派,哪里还会不明白?于是也恭恭敬敬给老元帅夹了一只鸭子腿儿,又宽慰了老元帅几句,倒让江泽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几句话后,席上的气氛便更加热烈起来。

    欢宴直到下午才散去,待江泽等人都离开了帅帐,宁纤碧方从屏风后转出来,沈千山忙迎上前道:“如何?吃饱了吗?都是我,和众将领一打开了话匣子,竟然收不住,到底闹到这个时候儿,却不想想你累了大半天,这会儿该歇歇才是。”

    所以说,关心体贴真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什么是爱情?并非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和丰厚的物质,而恰恰是这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当下宁纤碧听了沈千山的话,只觉着心里暖乎乎的,她也的确是有些困了,天不亮便起来和丫头们准备食材,一直忙碌到这半下午,晚上虽然没有烟花可放,然而守岁的习俗她还是想坚持一下的。因便笑着道:“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有些儿困乏,想睡个午觉,只是这都半下午了……”

    不等说完,便听沈千山笑道:“这有什么?想睡就睡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躺一躺,到晚上再起来,然后咱们一起守岁。”说完让丫头们把桌子收拾了,他这里看见宁纤碧挪到榻上,便连忙走到床前将被褥铺好,这才拉着宁纤碧起身,一边道:“这一年都是阿碧为我叠被铺床,今儿为夫也服侍你一把,谢你这一年来的辛苦,来,你把大衣裳脱了,好生睡一觉。”

    “这不好吧。”

    宁纤碧看着那厚厚的虎皮褥子以及松松软软的棉花被,想到被窝的温暖,确实有些心动。然而一想到此处是帅帐,这心里还真不是普通的障碍,却见沈千山笑道:“无妨,我让长福长琴守着,有事儿通报,想来也没你什么事情,你就安心睡吧。”

    “好。”

    既然丈夫都做出了如此贴心周到的安排,宁纤碧索性也不再推辞,脱了大衣裳钻进被窝里,沈千山却是和衣躺在她身侧,一面笑道:“去年年三十儿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时辰去找你,结果丫头们说你睡午觉呢,我想了想,就没打扰你。原本晚上想和你一起守岁,偏又被老祖宗和太太留下打牌,没奈何,为了尽孝,就只能把你扔在院里过夜,如何?那一夜你没觉着孤单吧?”

    宁纤碧笑道:“没有。爹爹和弟弟送了许多烟花来,丫头们在院子里放到半夜,虽然爷不在,却着实热闹。”

    沈千山叹气道:“也是,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为什么恼我呢,若是我去了,只怕反而惹得你不高兴。不过今年往后,却不一样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除夕夜

    他说到这里,忽然低头看着妻子,轻声道:“从今年往后,每一个除夕我都陪你过,我们俩一起守岁,慢慢等天亮。你过了年是十八吧?我也十九了,阿碧,我们还有好几十个除夕可以过,唔,其实也不多啊,才几十个,要是有几百个除夕可以过就好了。”

    宁纤碧闭上眼睛,微微打了个呵欠,笑道:“人都是贪心,几十个的时候儿盼着几百个,若是真能活几百年,怕是又要不知足,恨不能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了。”

    沈千山想了想,也不禁笑道:“是,你说的没错。如今我和你在一起,只觉着再没有比这更美好幸福的日子,只过这一世,我觉着不够,恨不能生生世世,我们俩都能成就美满姻缘。阿碧,你说月老的三生石上,我们的姻缘究竟有几世呢?会不会真的是生生世世?那我真的就再也别无所求了,哪怕不能托生在富贵人家,做贩夫走卒,农夫商贾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阿碧,你愿不愿意?”

    说完却是半天没等到声音,沈千山低下头一看,宁纤碧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怔了一下,接着嘴角边露出笑意,为爱人拉好厚软的棉被,正要闭上眼睛,就听妻子低低呢喃着的声音:“自然是愿意的。”

    一瞬间,小沈元帅的嘴角咧的如同一只大瓢。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薄西山,海棠在屋里守着,见宁纤碧醒了,忙伺候她梳洗。听奶奶问起沈千山的去向,这丫头便笑道:“奴婢也不知,进来的时候儿就不在了,问长福,那小子只说爷去做事,要我别多问,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做什么。”

    听海棠这么说,宁纤碧也就不再去问,因又检查了一遍晚上宴席的食材,却是都安排好的,将那些猎物洗剥了,切了肉片,晚上就在营帐中吃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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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烤肉,便是酉时末了,人们渐渐散去,丫头们也都被宁纤碧撵着回了各自帐篷,一时间,帅帐中只剩下夫妻两个。就见沈千山将枕头旁一个小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递给宁纤碧道:“这是我这一次猎到的两只红狐狸,皮子又厚又软,十分暖和,下午时我简单硝制了一下,你留着,到时候给自己做一对袖套,还有一只做围脖,早就想出去给你猎一只好狐狸,一直没有时间,总算这一次如愿以偿了。”

    袖套其实宁纤碧有,只是没有上好的狐狸皮,沈千山年前提过一次,宁纤碧没想到他还会记着,愣了一下,慢慢绽开笑容,点头道:“好。”

    摸着皮子,柔软滑顺的感觉在指尖流淌,宁纤碧忽然抬起头来,对沈千山道:“虽然不能放烟火,也没有月亮,不过还有满天繁星,爷陪我出去走走吧。”

    “怕你冷。”沈千山有些犹豫,却见宁纤碧摇摇头:“不冷,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和爷在一起。”

    “那好吧,不过要快点儿回来。”沈千山到底还是不忍拂逆妻子,想了想答道,接着夫妻两个披上狐裘大氅,戴了兜帽,并肩出了帐篷。

    天气寒冷,然而恰是如此,就显得天上星辰格外明亮繁多,一条玉带似得银河横亘天际蜿蜒远去,四周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连风也没有一丝。

    宁纤碧抬头仰望这璀璨之极的星河,虽是和沈千山互相挨着,却依然能够感到在这天幕下两人的渺小。

    然而一想到自己是穿越了不知多少重时光,又经历一次重生之后,才能和这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相依相偎,宁纤碧便有一种“天地悠悠,唯他与我”的奇妙满足感。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情怀,却是让人莫名感动。想起下午的时候,沈千山在自己耳边说“希望生生世世在一起”,她忍不住靠在丈夫肩上,轻声道:“生生世世太渺茫了,有这一生一世,已是感激不尽,千山,愿我们都能珍惜这段缘分,不给这一段生命留下任何遗憾。”

    “嗯,阿碧,该回去了。”

    满心感慨换了沈千山这样一句话,倒让宁纤碧愣了一下,接着便“勃然大怒”:这混蛋,人家正陷在如此浪漫旖旎的气氛中不能自拔,不说好好配合我,倒给我煞风景。

    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沈千山又郑重开口道:“回去吧阿碧,等到冬天过去,你喜欢看星星,我陪你看一夜,一夜不够就两夜,十夜,什么时候你想看,我都陪着你。只是现在却不要任性了,委实太冷,女孩子最受不得寒气,着凉是小,万一落下病根儿,就糟糕了。”

    “你……”

    满心怒气瞬间无影无踪,宁纤碧看着沈千山满是关怀和忧虑的眼睛,只觉眼中酸楚,轻轻呢喃出一个字,她却终于是露出笑容,点头道:“好吧,那就回去,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妈子,比我还絮叨呢。”

    沈千山大喜,扶着爱妻的胳膊往回走,身后,星河璀璨依旧,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出了长长的华丽尾巴。

    冬去春来,秋尽冬至,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而在这一年开春之后。金宁联军一直牢不可破的联盟终于因为时间的持久和粮草供应的不足而越来越薄弱,最后分崩离析。

    两年时光,大庆军队在这片北关战场上投入了一百万的兵力,收复十四座城池,之后固守北关寸步不让。借助那一场大捷之后,不断将战场向北推进,打得金宁联军叫苦不迭,然而那两个国家也知道这一场战争的意义,一直固守,终于到今日,无限希望渐渐化成绝望,他们明白短期内是再也不要想着能够南下进行那些美妙的不劳而获的劫掠了,于是利益不在,联盟瓦解。

    虽然一直保持着胜利方的优势,然而大庆军队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一百万大军如今不足八十万,而这个战果,却已经是让人惊喜了。

    这其中,以宁纤碧为首的做药小集团功不可没,可以说,如果没有陆续投入使用的消炎药和抗生素类以及各种急救药物,大庆军队的死亡人数只怕要增加二十万不止。

    相比大庆,金宁联军更是损失惨重,虽然宁纤碧一直怀疑他们的军队里也有人制作西洋药物,然而这个时代的西洋药如何能与宁纤碧脑海中那些已经经过现代无数次完善的药物配方相比?那是凝结着数代人智慧的结晶,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西方医药学。

    所以金宁联军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终于这一天,两方军队分道扬镳,宁夏军仓皇西去,金月军队则一口气又向北撤出一百里,连他们的南关都不要了。

    历史上第一次,中原军队将穷凶极恶的鞑子逼退了五百里,长驱直入到金月境内,将三百多里的大草原彻底占为己有,为庆朝版图扩大了拳头大的一块儿。

    “金月又派使者来言和了,这一次他们倒是乖巧,知道这充明草原不可能夺回去了,竟作为要我们撤军的条件。真是做的好一个美梦,什么时候看到狼会把叼在嘴里的肉吐出来的?”

    帅帐中,沈千山面对着几十位将领,正在转述金月的求和意图,最后一句话说完,众将领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叫做风扬的老将军更是笑得无比爽朗,大声道:“奶奶的,多少年了,只有鞑子来滋扰咱们,他们是狼,不肯轻易把肉吐出来。视咱们大庆边疆为他们的肉骨头,饿了就来啃一啃。终于到今天,他们也变成肉骨头了,解气,真是太解气了,哈哈哈……”

    话音未落,便有其他人连声附和,另一名将领又大声道:“元帅,不如咱们一鼓作气,把鞑子们的阳平草原和鹅儿关草原也都夺过来吧。把他们赶到支月山北再收兵,反正支月山北除了雪原就是雪山,咱们也不要那破地方,别说种庄稼,连牛羊都养不了。”

    沈千山笑道:“这一次的确是最好的机会,鞑子兵力弱于我大庆,士气也一落千丈。趁热打铁正是好机会。支月山北吗?呵呵,好!我们就把他们打到支月山北。”

    话音落,众将领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末将愿誓死追随元帅,驱除鞑虏,灭金月国,替我大庆开疆拓土,保我大庆子民平安祥和,永远不再受鞑虏劫掠之灾,驱逐之苦。“

    沈千山重重点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沉声道:“没错,咱们要打下去,把被劫掠的百姓接回来,让他们重返家园,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重新生活,给他们一世平安,这恰恰是我大庆男儿肩负的责任。”

    众将领再次应诺,同声道:“杀灭鞑虏,救我百姓,义之所在,万死不辞。”

    “好,接下来我们用两个月的时间,在这里修筑城池关守,整顿军队,预备粮草,六月之后,再度挥军北上,不灭鞑虏,誓不还朝。”

    “是,不灭鞑虏,誓不还朝。”潮水般的声音再次在帅帐内响起,冲破了大帐,直上云霄,在乍暖还寒的空气中回荡不休。

第二百六十六章:功亏一篑

    开完军事会议,定好了现阶段和下一阶段的军事目标,沈千山便出了大帐,往宁纤碧住的帐篷中走过来。

    远远地便看见妻子纤弱的身影正站在大帐外,踮着脚尖儿,似是尽力遥望着什么。沈千山觉着奇怪,连忙走上前去,跟着张望了一会儿,实在没发现有什么新奇景象,方开口问道:“阿碧在看什么?”

    宁纤碧似是吓了一跳,回过头见到他,便笑道:“看着远处山上,爷看那一片片粉白色,可是山上的桃李树开花了吗?”

    “唔,应该是了。”沈千山一笑,他想起妻子终究是个女子,女子恰是最爱这锦绣繁花的景致,因感叹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北边的天气冬长夏短,连花儿开的都晚,这个时节,京城只怕连落花瓣儿都找不到了。”

    他说完,见宁纤碧满脸的向往,喃喃道:“是啊,我记得府里凝碧院和我原本住的院子里,都种了几树桃花杏花,两年没回去了,只怕那些树又要高大粗壮一些。”

    “阿碧喜欢的话,正好要在这里整军,不如我带你去山上玩一趟?”想到宁纤碧自从跟着自己来到边疆,便陷入忙碌之中,平日里别说什么踏春游玩了,就是这军营,她也只是围着帅帐周围打转,如此枯燥忙碌又刻苦的生活,难为这出身富贵的女子一过就是两年,竟无一句怨言。

    果然,一听到沈千山的提议,宁纤碧的目光一下子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烛火,隐隐跳动着兴奋光芒,低声道:“可以吗?让将士们看到,会不会觉得不好啊?更何况鞑子虽然退了,万一再留了残军怎么办?算了,还是不要去了,免得遇到危险。”

    “放心好了,战场上的事情我比你懂得多。不然你看我们在边关两年,我怎么从来不带你出去玩?真正现在才是合适的时候儿,阿碧回去准备准备,趁着这会儿花开正好,咱们明日便上山。”

    宁纤碧转念一想,丈夫说的没错,登时便心花怒放,正要回帐篷里准备,忽见长福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擎着一封信,不等到近前便喊道:“爷,是老爷给您的家书。”

    “哦?”

    沈千山也十分高兴,连忙接了信在手中,与宁纤碧回到帐篷中拆看。宁纤碧只看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喟然长叹一声,将信放在桌上,喃喃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江南的官员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怎么了?”宁纤碧连忙将信拿在手中,只见沈茂这封信洋洋洒洒,竟有五页之多。除了和沈千山说睿亲王府的情况,连宁府的情况也述说了一二,只说两府里俱各平安,让他们小夫妻放心。其中特意提到宁世泊已经放了辽东道的外任,虽然辽东乃是大庆边界,条件艰苦,然而那里资源丰富,朝廷也有意在下一步大力发展辽东,还要在渤海湾选一处建立市舶司,如此一来,辽东繁荣指日可待,而宁世泊这一次又是外放的三品道台,可说是权责重大,一旦能够做出成绩,再回京述职,便可以调到六部里做三品的官员了。

    这无疑是一件大喜事。然而到了信件最后一页,却又提到了长江洪灾,说两岸数个省市都遭受了轻重不同的灾情,其中以江苏浙江为最,皇上虽然已经派人赈灾,然而江苏和浙江一向是富饶之地,这一次损失不可谓不重,而且由于当地官员最初赈灾不力,更是将损失无限扩大化,以至于龙颜大怒。

    “这次大捷的消息大概也快到京城了吧?但愿能够缓解一下皇上的怒气。”沈千山叹了口气,却见宁纤碧挑眉道:“为什么要缓解皇上怒气?那些赈灾不力,让百姓流离失所,尸位素餐的官儿,就该撤了他们的官职,省得他们再祸害百姓。若有贪污的,杀了最好。”

    沈千山见妻子气哼哼的模样,心怀稍解,又连忙开解她道:“好了,阿碧也别生气,无论如何,岳父外放了辽东道台倒的确是个好消息,只可惜咱们不在京中,不能亲自给他庆祝了。”

    宁纤碧叹气道:“父亲虽是升了官儿,可你没看信中说的吗?他是孤身赴任。唉!看来那个肖姨娘还是没有彻底安分下来,不然的话,母亲随父亲上任,兰姨娘和宣哥儿在京中,怎么也不用担心。如今母亲不能前去,不就是因为怕肖姨娘趁势而起,仗着是威远侯府远亲的身份比兰姨娘高,欺压她们娘儿两个吗?”

    沈千山并不太懂伯爵府中三房的形势,闻言惊讶道:“既如此,就都跟着岳父上任不好吗?”说完却见宁纤碧白了他一眼,喃喃道:“定然是因为宣哥儿,之前家里来信,父亲屡屡夸赞宣哥儿如今十分用功,这一次想让他下场试一试。辽东的环境艰苦,父亲肯定是不想让他分心啊,更怕耽误了学业,其实叫我说,宣哥儿还小呢,趁这个时候儿让他多了解一些和京城不同的风土人情,民生疾苦,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儿。”

    沈千山这才明白,点头笑到:“你和岳父想的都有道理,我竟不知如何评说好了。罢了罢了,这些事情终究是咱们如今管不到的,且收拾些东西,明儿上山看花要紧。”

    听他这样说,宁纤碧也便丢开了心思,认真准备起来。时而抬眼看看沈千山,却见他神情凝重,她心里不由得一跳,暗道这仗打了两年,粮草和士兵们的饷银从未短缺,可见是皇帝卯足了劲儿供应。如今偏偏长江洪灾,受灾的又是江苏浙江等地,这一来,只怕粮草压力和国库耗银会更大吧?千山可是担心此战就要在这里终结?不是吧?明明形势一片大好,若是因此见好就收,别说千山,就是我都跟着不甘心啊。

    因为这一层担忧,上山看花这样明明是美好到让人泪流满面的好事儿,却也没有多少好心情了。

    不过即便如此,夕阳西下时,两人互相依偎着坐在花树下,看着天边的夕阳彩霞,春风吹过,落英纷纷,无数花瓣落在两人身上,花香四溢间舒展了四肢。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却还是在宁纤碧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接下来几天里,沈千山也不似之前那样忙着排兵布阵,和将领们频繁开会制定作战计划,闲暇时间一多,陪着宁纤碧的日子也自然多了起来。如此两个多月后,几十万大军硬是用他们的双手在这充明草原上又建筑起了一道新北关。

    建筑工事已毕,接下来便是商议大军继续北上作战的事宜,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众将领都是摩拳擦掌。再悲壮,建功立业谁不想?若真的可以将金月国赶到支月山北,那简直就是光彪史册的战绩,千古未有,谁不愿意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然而就在此时,沈千山心底最深处的担忧却还是出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征北元帅沈千山,骁勇善战,连战连捷,朕心甚慰!本当一鼓作气,永解鞑虏之危,使四海臣服我大庆军威。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穷兵黔武终非朕愿……”

    圣旨上后面再说些什么,沈千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他只知道,这一场战争,到此结束。

    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穷兵黔武非朕所愿?士兵们不知情,在场的所有将领却全都明白:这是国库终于没办法继续承受这场大战的消耗,皇帝也是无奈之极,不得不见好就收了。

    说起来,就连沈千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作祟。周铭这个皇帝毫无疑问是英明神武的。若只是长江洪灾,给朝廷造成了巨大损失,在不伤国本之下,周铭绝不可能放弃这样大好的战机将军队召回。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看就剩下最后的冲刺,只要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大庆朝便可以多出三个连绵千里的大草原,可以大力发展畜牧业,这样的巨大诱惑,不要说是周铭这样雄心万丈的皇帝,就是一个玩物丧志的昏君,也不会轻易放弃啊。

    然而就像是上天偏偏不肯让你大庆朝如此顺遂威风一般,从进入四月以来,长江洪灾,黄河决堤,两广大旱,一个又一个天灾接接踵而至,终于让周铭再也没有办法顶住这股压力,如果在此时仍然要往北关战场上投入无尽的粮草,那就真的是要伤国本了,而且是重伤,两相权衡之下,周铭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进攻金月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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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军队走出五百里,来到了之前大庆朝的边关——北关。

    再次和宁纤碧来到那简陋的城头上,沈千山极目远眺,在更往北的地方,是中原一直以来的宿敌金月国,他们本有机会将这个生性残暴凶狠的国家狠狠踩在脚下,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却终究不得不因为消耗的原因而功亏一篑。

第二百六十七章:喜讯

    “不要这样想了千山,最起码,大战消弭,士兵们也不用无辜送命,从这一个角度来说,倒是件好事儿。”

    宁纤碧紧紧握着丈夫的手,轻声劝说着。

    沈千山叹了口气,喟然道:“如今也只能如此想了,不然又能如何?”说完低头看着妻子:“只可惜你跟着我吃了两年的苦,到最后,却终于还是没办法享受最大的胜利果实。”

    “这两年日子虽苦,然而却是充实的很,我已经很满足了。”宁纤碧轻轻一笑,再看一眼遥远的天际,便扭回头来:“好了,咱们走吧。”

    夫妻两个下了城头,却见大军静默立于道路两侧,几十万的大军,却是连一声咳嗽也不闻,只有风声吹过城头的呜咽,宛如在为曾经葬送在这片战场上的英灵哭泣。

    长福长琴默默牵着沈千山的那匹大黑马,两人的表情看上去也是要哭出来了:在这种大好形势下撤退,不甘心的又何止是沈千山?

    将宁纤碧送进马车中,接着沈千山翻身上马,火红披风扬起,他的目光从两旁军队中缓缓掠过,忽然拔出腰中佩剑,大声道:“将士们,我曾说过,要马踏金月,将我们被劫掠的百姓救回来,教鞑子永远不敢犯我大庆边境。如今誓言犹在耳,我们却不得不班师回朝。然而此次班师,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乃是为了大庆百姓和国本。终有一天,我沈千山愿再披战甲,带将士们杀回来实现誓言;终有一天,我们要救回我们的百姓,马踏金月和宁夏,彰显我大庆国威;终有一天,我们要重回此地,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来祭奠那些在战斗中为国捐躯的将士。儿郎们,你们相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相信元帅。元帅威武。大庆威武。”

    几十万人异口同声的大吼震动天地,这一刻,连山河也为这支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铁骑而变色。

    “好,出发。”

    沈千山再次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已经到了这里,多余的话不用再说。大庆朝不会年年遭灾,总有一日,他们可以积蓄足够的粮草,他沈千山,一定还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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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太太,天大的喜事……”

    门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白采芝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盈盈笑道:“太太听听,这必定是兰花过来了,阖府里就她最沉不住气,没个稳当劲儿,偏偏又是小孩子般招人疼。”

    薛夫人笑道:“本就是个孩子嘛,虽是活泼了些,不稳重,好在倒是心思纯良,不像其他人,稳重是够稳重了,谁知道心里都想些什么。”一边说着,便从榻上直起身来,正好看见叫兰花的小丫头进门,她便和蔼笑道:“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的,能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太太,这回真是大喜事,世子爷要回来了。”兰花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见薛夫人愣住,她还以为是太太不信自己,连忙道:“奴婢没骗太太,奴婢刚刚去书房给老爷送点心,恰好有个太监来告诉老爷的,说是皇上已经让世子爷班师回朝了。”

    “真的……要回来了?”

    薛夫人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只喃喃念了一句,眼泪便泉涌而出,她拉起白采芝的手,哆嗦着嘴唇道:“你……你听见了没有?千山要回来了,他要班师回朝了。两年……老天让我等了两年啊……”

    “太太,妾身听到了,两年零三个月两天,从爷出征那日起,到今日,整整两年零三个月两天,太太……咱们……咱们总算等到了……”白采芝伸手拿出帕子,在脸上抹着泪水,心中想起那俊逸挺拔的少年,也不禁激动不已。

    “好好好,难为你记得清,可见你是从他走后就一日一日数着,这份相思刻骨倒是比我做娘的思念儿子还要深,千山有你这个妾,是他的福气。”

    薛夫人点着头,忽然下了塌,站起身道:“看我,高兴糊涂了,快,咱们快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儿,呵呵,大房那边知道这个信儿,不知道要怎么恨呢。这两年,因为千山不在,你看看她在我面前张扬的,不就是两个儿子在身边吗?那又如何?能比得上我的千山建不世之功,凯旋还朝万众瞩目?”

    薛夫人越说就越激动,声音都高了起来,这会儿她完全忘了沈千山出征之后,她每次看到大房里那两个没用的侄子,心中都羡慕不已,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自己的儿子也在身边,自己宁愿他碌碌无为平庸无能,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出色,动辄就被皇帝派到最危险的战场上。

    白采芝也站了起来,含笑道:“太太说的是,只是老太太面前,倒也不好让王妃面上太下不来……”不等说完,便听薛夫人笑道:“我难道傻了?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如今这不是还没到老太太跟前儿吗?”

    白采芝笑道:“是呢,太太吃的盐比妾身走的路还多,精明了这半辈子,哪里用得着妾身担心?妾身这也是高兴糊涂了。”一句话奉承的薛夫人更高兴,一面就让丫头们挑衣服,白采芝亲自帮她换上,随着她出了门。

    走到院门口,听到廊下兰花和别的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沈千山快要回来的事。她忍不住便回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

    小女孩儿今年不过十二岁,却已经是秀美非常,只要不是眼瞎的,便可以看得出来,这兰花将来必然是万中无一的倾国佳人。

    白采芝明白薛夫人的心思:兰花是去年秋被买进府里的,论理这样连等级都排不上的小丫头,就该先分派到各房里去做一些杂事,等到将来大了,再视能力模样儿提等级,分到太太奶奶或者姑娘们的房里做丫头。

    然而这兰花却是例外,薛夫人不过是无意中看到她,立刻就要了来自己房里服侍,白采芝素日小心试探了几回,便能够断定:薛夫人这是有心要把这兰花儿好好培养一番,将来给沈千山做房里人。

    这件事让她心中恨怒难平。薛夫人表面上对自己很亲切,然而心里却还是自私的为她儿子打算,连儿子将来的房里人都预备好了。

    只是她又能如何?别说沈千山对她并不亲近,她还要靠着薛夫人来慢慢实现自己的目标和愿望。就算是沈千山很喜欢她,她又哪敢让这婆婆不高兴?虽然不算是十分精明,但薛夫人到底是从小出身富贵,对大宅门里这些龌龊还是很清楚的,若是冒冒失失出手使绊子,一个不慎就可能把自己填进去。

    因此白采芝心中无论怎么愤恨讨厌兰花,表面上却是一派亲热,似是真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子一般。

    就是如意轻怜那两个小妾,沈千山如今不在家,她本有的是办法去收拾下那两个人,却都忍着没动手。

    白姨娘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呢:宁纤碧跟着爷出征,恰是她不在的时候儿,家里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贤惠和本事来。等她一回家,少不得如意轻怜甚至是包括兰花在内,都会成为自己对付对方的工具,到那时,工具少了,还真未必应付过来呢。更何况,等宁纤碧一回家,偏偏这二房里便出了这样那样的事,呵呵,这其中的意味,大家都会心知肚明吧?薛夫人本就不喜欢那个倔强的女人,难道还会细问详查?自然是把这一切都按在回家的儿媳妇身上,到那时,才真正是自己大显身手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一面想着,白采芝终是将目光从兰花的身上收了回来。眼见着薛夫人在前面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走着,不自禁的,那身影就渐渐变成了自己,白采芝仿佛看到自己正如薛夫人那般,在这府里目空一切的大步走着,身边围满了奉承赔笑的人。她的嘴角绽开一丝笑容:不用急,一步一步来,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婢妾见过太太,见过姐姐。”

    正沉浸在幻想中,忽听前面一个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白采芝回过神来,就见薛夫人站定了身子,在她面前,如意轻怜正盈盈行着万福。薛夫人便笑道:“你们两个是从哪里过来的?看这脸上笑得开心,可是知道了信儿?”

    如意轻怜就是四皇子周鑫当日送给沈千山的那两房扬州瘦马,如果不拿身份来说事儿,那也是容貌才情万里挑一的。轻怜也就罢了,是个老实的,素日里安安分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和如意走动亲近些,见到薛夫人和白采芝就有些拘束,在白姨娘眼里连半点威胁力都没有。

    但是如意就不一样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原本心机还浅,然而这两年也不知是听丫头们说其他府里的倾轧和家长里短听得多了还是怎的,白采芝就觉着她越来越是琢磨不透,在薛夫人面前也是乖巧的很,如果不是身份上始终矮一头,这会儿说不定早就得了薛夫人欢心,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低调回京

    当下听见薛夫人这样问,如意脸上就笑开了一朵花儿,便是身旁的轻怜,脸上都带着一抹动人红晕,低头微微笑着。

    “刚刚和五姑娘逛园子,结果就听见小丫头们到处传信儿,婢妾一刻也等不得,便和轻怜出了园子,原想着要去太太那里问个准信儿,谁知出来就遇到了太太,看太太这样精神,如今也不用问了,可见那信儿是准的,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真真一点儿没错,瞧太太这会儿的气派,若是爷回来看见了,定然欣慰的。”

    如意笑着感慨,一席话说得薛夫人心花怒放,摇头指着她道:“你这嘴巴惯会哄人。”说完又叹道:“千山一去两年,只把你们几个丢在家里,唉!难得你们这样痴心等着他回来,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也有个指望了。”说完又看向轻怜,微笑道:“可见是真高兴,这素日里从来见人都忸怩的脸上都是笑呢。”

    “可不是?”如意看了身旁轻怜一眼,笑道:“太太您是不知道,从知道了信儿开始,轻怜妹妹那嘴巴就没合上过,婢妾还打趣她呢,我说,你素日里不是个闷嘴葫芦吗?怎么这会儿也咧开了?可悠着点儿吧,爷还没回来呢,若是回来了,你这嘴可不要咧到耳朵后面去?那不是要变成故事里的猪八戒了吗?”

    一句话说的薛夫人又笑起来,白采芝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不住冷笑,暗道不用你现在猖狂得意,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从小儿被人训练专门用来卖的风尘货色,也想染指爷?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等着,都等着,姐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看我怎么一个一个收拾了你们这些狐狸精。

    正想着,便听前面薛夫人道:“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吧,不然就到晌午了。”说完当先向前走去,白采芝答应了一声,默默跟在后面,一边就忍不住再瞟了如意轻怜一眼,恰好对上那二人的目光,轻怜连忙就把头缩了回去,如意却是挑了挑眉毛,嘴角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白采芝瞬间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但是很快的,这股愤怒和杀机就被她压了下去。她微微扬起下巴,面上的笑容却是如沐春风,在她脑海中,自己这恰是一名主母该有的尊贵慈和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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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对于前两次风光无限的凯旋回京,这一次因为庆朝大范围的天灾,许多难民涌入京城,城中气氛实在低迷,所以皇帝也没有精力和心思去搞什么夹道欢迎的仪式,沈千山这一次得了空前绝后的大捷,竟也是以前所未有的低调悄然回京。

    几十万大军在路上便分流了大半各自回驻地,剩下的大军沈千山亲自在京郊大营交接了,只带了五千御林军入城,到城门口的时候,他让御林军将领自己领队进城,自己则来到宁纤碧的马车旁,等到那五千御林军消失无踪,才和长福长琴一起伴着马车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自然是认识这位少年元帅的,虽然两年边关风霜让沈千山也少了几分昔日的雍容华贵,而多了些凌厉强悍,然而疑心之下多看了几眼,守城门的九品小官儿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

    “元……元帅……”

    那小官儿身子一软便要跪下,却被沈千山眼疾手快的用手托起,听他微笑道:“仗打完了,我也不再是三军统帅,不必这样称呼了。我要和内子悄悄入城,看一看这京城中两年来的变化,你不要声张。”

    “是……下官……下官遵命。”

    那小兵激动身子都发抖了,也就是古代没有签名这种事,不然的话,宁纤碧毫不怀疑他会从身上摸出本子和笔大叫“求签名”。

    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忽觉身旁几道视线移过来,宁纤碧连忙收了笑容,咳嗽一声道:“没什么,只是两年后回来,想着这京城人事不知如何了,所以有些激动。”

    一面说着,马车辘辘,已经是过了城门,宁纤碧听到沈千山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道:“阿碧,进城了,天气有些热,却也不至于酷热,不如下来走走?”

    “好啊。”

    宁纤碧欣然答应,海棠连忙将一旁斗笠拿起来给她戴上去,于是宁纤碧钻出马车,只见沈千山早已经下了马等在车边,见她出来,连忙伸了手扶着,然后轻轻一抱,就将妻子抱了下来。

    宁纤碧一下子红了脸,连忙转头去看,却听沈千山笑道:“还好,我这动作很轻,没人注意到,阿碧放心吧。”说完轻轻将面纱向两边揭开,一边道:“这样看得清楚些,你既不在意那些流言碎语,也就不必在意这些了。”

    宁纤碧点点头,回身看了看城门方向,笑道:“如何?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今日回来,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就一个守城官儿认出你来,心里是不是很失落啊?”

    “偏你怪话多。”沈千山哭笑不得的摇头道:“有什么可失望的?我原本也不喜欢那样的排场。取胜,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多少将士为此埋骨黄沙,最后风光却都在我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是了,难道你忘了?第二次回来时,我都躲到白云寺去了,谁知偏又遇到了你,让你气得第二天一早下了山,到底还是万众瞩目。”

    宁纤碧也想起来,不由得一时说不出话,忽听沈千山感叹道:“说起来,倒还是第一次入城的记忆更深一些。”

    “那时你不过是十岁的小孩子,就能得到那样的机会和成就,自然高兴了。”宁纤碧也想起了沈千山第一次风光无限的时间,谁知话音落,却听丈夫摇头笑道:“不是为了风光,是那份期待,你不知道,我入城后,看到那么多人,就连两旁的酒楼客栈铺子里都是人,而且有许多都是我认识的,我那时忽的就想起你来,想着你会不会也来迎接我。要说起来,那时候才几岁?能知道什么男女情爱?可是却已经情不自禁的就把你放在了心上,一直到现在,当时那份期待的心情还是记忆犹新。”

    宁纤碧自然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沉默了一下笑道:“这样说来,那天我不在,你一定很失望吧?”

    “自然很失望。后来我还自己劝自己说,你是去救助那些难民了,十分的善良,这是好事儿。但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我心里却是清楚,你就是故意避开我。话说回来,阿碧,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若说是日后我或许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不自知,但那时咱们两个才几岁?我也没见过你几面,想来想去,就是初见时你嫌我蛮横了些,只那时我心急祖母的病,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吧?”

    宁纤碧又沉默下来,在这一刻,她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沈千山,然而她终究是没有,这些东西,自己背负着就好了,又何必说出来呢?要他更珍惜自己吗?可是现在他对自己已经是无微不至的好,还能怎么更珍惜?告诉了他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这样想着,宁纤碧便笑着开口道:“不必问了,那会儿就是看你不顺眼,这理由成不成?”

    “那现在看我顺眼了吗?”沈千山其实也没想要刨根问底,事实上,他觉着宁纤碧这话大概是真的,除了“看不顺眼”这个理由,他真是怎么都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顺眼了,越看越英俊高大。”宁纤碧一笑,接着见沈千山也笑了起来,轻声道:“那就好。”

    两人在街上漫步,百姓们匆匆一眼,谁能认出来?倒也没有什么人上前打扰,只是看到角落里窝着的乞丐和难民,宁纤碧不由得有些难受,摇头道:“这比那一年的难民还多呢,难怪皇上让撤兵回来,真没想到,今年的天灾会这么多。”

    “是啊,湖广熟天下足,可到如今,连两广都遭了大旱,今年赈灾的压力确实很大。”沈千山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又转向宁纤碧道:“又快到入伏了,回去你做些药,到时候给难民们发下去吧,我知道,你是喜欢做这些事的。”

    宁纤碧点头道:“嗯,我心里有这个打算,回头先让岳大哥把百草阁重新开张了再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终于走过了前门大街,伯爵府就是在不远处,沈千山见宁纤碧停了脚步,便关切道:“两年了才回来,不如回去看看你娘和老太君?”

    宁纤碧想了想,终于还是摇摇头道:“罢了,过几日再回来,也是一样的。如今我是你妻子,回来便直奔娘家,只怕太太心里要不高兴,的确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一面说着,回头见宁德荣和蒋经已经从马车里出来,她便走过去道:“三爷爷和表哥快回去吧,替我问老祖宗安,跟我娘说我很好,过几日回去看她们,如今却是要先回王府里。”

第二百六十九章:暗斗

    宁德荣和蒋经连忙答应。宁纤碧看着瘦了一圈却显得更精神的表哥,有心说什么,然而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场大战,天涯帮确实是鼎力相助,如今乔明乔羽哥儿俩还没有回京,齐芷兰和乔羽也只是皇帝那个口头赐婚而已,生米倒是还没有成熟饭。从前沈千山和宁纤碧没办法回来,也就罢了,如今既然二人回归,宁纤碧心中自然有些想法,不过看表哥的意思,他却似乎是不想让齐芷兰左右为难,姻缘反复,更何况也不知齐芷兰如今的心思,因这一切都要暂且放下,慢慢再说。

    一行人在前门大街分道扬镳,长福和长琴也凑了上来,陪笑道:“爷和奶奶就这么悄没声的回来了,估计府里还不知道呢,奴才们先回去报信儿吧,不然怕老祖宗和太太骤然见了爷,太过高兴之下,再出点儿闪失可不得了。”

    沈千山道:“嗯,你们两个说的有道理,是该让母亲做些准备,父亲大概还在衙门,不用特意去通知了。如今全国各地遭灾,他这时候自然要帮皇上分忧的。”

    长福长琴两个一溜烟儿去了,须臾间到了王府,守门的一看见他们两个回来,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去。

    彼时薛夫人和白采芝以及王妃与几位没出阁的姑娘都在大长公主的房里坐着,议论沈千山的归期,忽听外面一个变了调的声音直叫道:“长琴长福?怎么……你们两个怎么……怎么回来了?”

    薛夫人激动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正要向外走,又想到自己的身份,硬生生停了身形,接着便见门帘一卷,长福长琴两个人走进来,先跪下来给大长公主磕了头,大长公主已经一叠声的问道:“你们两个回来了,千山呢?那孩子在哪儿?”

    “回老祖宗的话,我们爷和奶奶半个时辰前入得城,如今已经快到家了,打发奴才们先来给老祖宗王妃还有二太太报信儿。”不等说完,便听大长公主笑骂道:“胡闹,真真是胡闹,哪有这个时候儿才想起报信儿的?来人,叫胡三去开中门,大开中门把千山迎进来。”

    老太太一边叫着,就在丫头们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忽听王妃笑道:“千山也是的,今年就是没有夹道欢迎什么的,也不该这么悄悄的就进了城啊,怎么说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薛夫人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不过此时全是母子相逢的欢喜,很快心里那点埋怨就被欢喜遮过去了。因忙亲自上前扶起大长公主,想着儿子就要到家,这会儿更换衣裳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若是一家子长辈都为他忙碌,倒不是什么好事儿,年纪轻轻别折了福气,于是只犹豫了一下,便和众人一起往前院去。

    白采芝跟在大长公主王妃薛夫人的身后,一只手无意识的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心中暗自盘算着主意,一面飞快的安排着下人们去前院收拾,铺放红毯子挂红灯笼。

    薛夫人在前边听到了,不由笑道:“正经还是采芝想的周到,我这会儿只顾着高兴,要是让我想这些,完全没有个头绪。”

    白采芝便趁机上前笑道:“这不算什么,妾身心里也欢喜的很,只是想着爷总是立了大功回来,总得风光风光,咱们王府里也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所以胡乱安排了一下,只是脑子中也有些糊涂,还有件事要请太太的示下,角门那里,要不要收拾收拾?姐姐和爷一道儿回来,怎么说也是陪着爷在边疆吃了两年的苦……”

    她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此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前院,白采芝的目光微微在缓缓开启的朱红大门上瞟了一眼,心中暗自冷笑道:姐姐,别怪妹妹斤斤计较,若是你从这中门和爷一起进来,只怕府里这些势利眼的下人从此后都要觑着你的脸色了。我经营了两年,才经营到如今的地位,怎能容忍你回来这么一会儿,便要收拢人心?何况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爷吗?那也一定不愿意和爷一起进门吧?让你们在这门前分道扬镳,岂不是正如了你的意?妹妹这可是为姐姐着想,你要怎么感激我?

    果然,听到她这话,薛夫人便放缓了步子,忽听王妃在一旁笑道:“白姨娘真是个细心人,这会儿连这个都能想到。怎么说侄儿媳妇也是陪着千山在边疆吃了两年的苦,就是让她和千山一起从正门进,也是该当的,何必还要非得从角门进来?”

    白采芝柔柔笑道:“王妃这么说,是妾身多心了。”话音未落,薛夫人便皱了皱眉头,她是从心中怨恨宁纤碧的,闻言便淡淡道:“不是多心,你思虑的很是。”说完看着王妃道:“嫂子糊涂了?咱们亲王府的正门,什么时候允许女子堂而皇之登门而入了?又不是什么立了战功的穆桂英花木兰,也不是公主郡主,这规矩不能破,不然岂不让人说咱们王府不懂规矩礼数?”

    王妃听了,轻轻一笑,也就不再分辩,倒是大长公主看了薛夫人一眼,慢慢道:“虽然不是公主郡主,却也是皇上赐婚的。在边疆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薛夫人知道大长公主是喜欢宁纤碧的,满腹不甘却又不好当众反驳婆婆,只得闷闷道:“是,老祖宗思虑的也有道理,要不,就让那孩子和千山一起从中门进吧。”

    这是大长公主要的结果,然而薛夫人让了步之后,老人家忽然想起之前小两口在府中,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也不知道现在如何。虽然大家都不肯告诉她,但她能够感觉的出来,宁纤碧对沈千山一直淡淡的,怕是生气丈夫在自己嫁过来之前“晚节不保”,纳了那两个小妾。若是这心结现在还没解开,她一定不肯和千山从中门进的话,自己这么大岁数的老婆子,可就是让孙子媳妇当众打了脸了。

    大长公主人老成精,一想到此处,便笑着改口道:“到时候再看吧,怎么方便怎么弄。”

    一句话把薛夫人都说糊涂了,心想什么?这种事也要怎么方便怎么弄?因小心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发现老太太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想了想,便猜出婆婆的心思,不由暗暗高兴,扭头看了白采芝一眼,见她垂头安静走着,于是心里便有了计较,暗道西角门也不必收拾了,那女人都不把我儿子放在眼里,何必给她脸?让她悄悄儿从角门回凝碧院也就是了。没错没错,凝碧院,她跟着千山离开之前,可是被迁到了凝碧院,形如弃妇,我这里真是闲得慌了,还去为她费神。

    白采芝心中也是大定,连大长公主都不敢态度强硬的支持宁纤碧进中门,到时候薛夫人自然可以搞定一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位婆婆是有多厌烦怨恨宁纤碧,这其中,她那些明着赞扬理解暗里贬低的挑拨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王妃心中也十分高兴,宁纤碧能不能从中门进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用这件事来让二房的人彼此心中存下裂隙:宁纤碧从中门进,薛夫人白采芝心里肯定不满。宁纤碧不从中门进,那更好了,只怕连侄子心里都不平衡,到时候若是连做儿子的都对母亲存了埋怨,日后稍微挑拨挑拨,让二房鸡飞狗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沈千山和宁纤碧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还没到家呢,如今只是为了回府进门这一件小事,便是在几个当家女人的言语间经历了几个回合的暗斗。

    不说王府中女人们各含心思,只说沈千山和宁纤碧终于到了府门前,只见红毯一直铺设到大门外台阶下十几米远,因为这是王府一条街,百姓们不能擅入,所以没什么人围观,即便如此,两个人看着那猩红地毯,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搞这些做什么?”沈千山摇了摇头,却听宁纤碧笑道:“都弄了,就别埋怨了,你也该体谅老太太和太太的心情,两年呢,你又是立了大功回来,她们哪有不欢喜的?这也不算是很出格儿。”

    一边说着,忽觉手被丈夫紧紧牵住,宁纤碧抬头不解看着沈千山,却见他微微一笑,沉声道:“走,我们一起进门。”

    “这……好像不合规矩……”

    宁纤碧犹豫了一下,男尊女卑的社会,在这种时候是很讲究的,沈千山要走在最前面,她要落后一步,即便如此,能从中门进王府,这也是天大的荣耀了。就连王妃和薛夫人,除了嫁进来的那一天,花轿是从正门抬进去,这么多年可也从来没走过这朱红正门。

    话音落,却听沈千山傲然笑道:“规矩?便是要让所有人从此后知道这个规矩,在这府里,有我沈千山一日,阿碧就是和我比肩的妻子,没有什么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说法。你的话,便是我的话。你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我的威严,便是你的威严。我的荣光,也是你的荣光。”

第二百七十章:中门

    他说到这里,温柔的看着宁纤碧,轻声道:“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我们是彼此的另一半对吗?嗯,就是这样,我们夫妻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别想将咱们俩分出个尊卑上下。”

    “千山。”宁纤碧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她绽开笑容,重重一点头:“好。”

    就是这样,沈千山就是这样的男人,自己本不该对他有一点怀疑的。虽然离开了战场,但那些血与火中凝练出的感情不会离开,回到京城,回到这尔虞我诈的大宅门中,地点变了情境也变了,然而身边的这个人,却不会变。他是自己最大的依靠,这件事也不会变。

    夫妻两个手牵着手上了台阶,并立于朱红门下,忽见一个身影匆匆走出来,却是薛夫人身旁的大丫头水仙,此时看着沈千山和宁纤碧并肩而立,她心中不由得一跳,连忙来到近前行了万福,接着方小声对沈千山和宁纤碧道:“听闻爷和奶奶回来,大长公主和王妃还有太太都十分兴奋,一齐来了前院迎接。”

    宁纤碧眉头一挑,沈千山却是声色不动。水仙见这夫妻两个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心下不由叫苦不迭,然而薛夫人的吩咐她哪敢不照办?只好硬着头皮道:“太太的意思是……这大家都迎出来,爷是这样天大的功劳,倒也罢了,只是怕……奶奶……这……太太也是为了奶奶好,怕……折了您……”

    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水仙只能偷偷看了宁纤碧一眼,心想我的好奶奶,您就识点趣儿吧,你算是什么身份?也敢跟着爷并肩从这正门中进,让长辈们迎接你,也不怕折了福寿吗?

    刚想到这里,便听沈千山淡淡道:“就算立了天大的功劳,长辈依然是长辈,你回去让老祖宗和王妃以及太太都进堂屋去坐,稍后容我拜见。至于这中门……”他抬头看了一眼睿亲王府的金匾,忽然郑重道:“奶奶在边疆陪我出生入死,做药救人,功比天高。这个正门,她有资格进。”

    “是,奴婢也明白。”水仙连忙陪着笑说,但是旋即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嗫嚅着道:“太太的意思是说,这中门,除了婚嫁那一日的正室……”说到这里却又不肯说下去了。

    沈千山冷笑,他心里怎么还不明白?薛夫人对宁纤碧的痛恨那是从进门就开始的。然而这也是因为心疼他这个儿子,他也无话可说。

    不过如今情形和当初却是大不一样了,今天,在这里,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可能退却。说到底,不管是什么理由,薛夫人就是看不得宁纤碧进这个门,而他,偏偏就要妻子和自己一起,堂堂正正从这个门进王府,以此来奠定她在府中的地位。白姨娘不是善茬儿,两年的时间足够她在这府中经营出属于她的一片势力了。

    要不然,宁纤碧和沈千山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在正门进角门进又能如何?但恰恰是夫妻两个对府中形势都有清醒认识,所以沈千山半步都不肯退。

    有丈夫撑腰,宁纤碧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去装什么贤惠,她如今已经注定不可能独善其身逍遥度日,既是决心和沈千山在一起,那她可不想受白采芝的掣肘。

    “除了祖母之外,这府里任何一个女子都没资格从中门入府,但这些人里不包括三奶奶,我再说一遍,她完全有这个资格。你就去回太太,说这是我说的。”

    听了沈千山斩钉截铁的话,水仙终于再也不能阻拦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在静静立在沈千山身旁的宁纤碧身上飞快扫了一眼,接着便行礼退下。

    看着水仙匆匆回了院子里,沈千山无奈摇摇头,苦笑着对宁纤碧道:“有时候想想,边关虽然条件艰苦,然而快意恩仇,何等自由潇洒?眼前这豪门朱户,里面却是不知多少倾轧陷阱,纵然锦衣美食又如何?”

    “爷说的是,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里再不好,是你我的家,你我的根,又能如何?”宁纤碧安慰着沈千山,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声道:“我知你是极不喜欢这些的,所以当日不肯入豪门,偏偏……”

    他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笑道:“从前是为了你,不肯进这王府。如今妾身却也愿意为了夫君,在这府中盘算周旋。家和万事兴,从今后,你还不知道有多少重责大任,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是让你回家后有个安安稳稳的地方歇着,再多的,却是也没有能力了。”

    一句话,竟是让沈千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当日白云寺后山,这女子以不愿涉及王府倾轧为由断然拒绝自己。而今,她说她愿意为自己尽力在这大泥潭中周旋,让他在疲累之余,可以有一个安稳的地方歇脚。

    鼻子一酸,只觉着眼中热热的,然而若因此哭了鼻子,那沈元帅的威严可真就荡然无存了。恰好在此时,只听总管沈山的声音响起道:“睿亲王府阖府上下,恭迎世子爷凯旋。”话音落,早已准备好的家人就鱼贯而出,在石狮子旁放响了鞭炮。

    没有什么喧天鼓乐,然而这鞭炮一放,倒也有几分热闹,沈千山牵着宁纤碧的手,就在漫天飞扬的红纸屑中,昂首并肩迈进了那道朱红色的门槛,堂堂正正从中门进了王府,接受两旁并排站着的仆人们的参拜行礼。

    这一世的命运究竟又会如何呢?

    相比起沈千山的坚定满足,宁纤碧心中的情绪更要复杂得多:很多事情改变了,但是也有许多事情根本没变。自己往后不可能会束手待毙,不但不会束手待毙,她还要好好会一会心机深沉狠毒的小白花表妹。重生以后多年来积极向上的生活让宁纤碧不再如前世般畏缩懦弱,她对于接下来的宅斗已经有了足够的重视和心理准备,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一世里睿亲王府的结局,沈千山被圈禁,王府被抄家,这样一个灭顶之灾,究竟还会不会发生呢?

    宁纤碧有一个感觉:这个大灾难并不会因为其他事情的改变而改变,就好像当日宁德荣也没有逃过那一劫一般。然而三爷爷虽然没逃过劫难,结局却是比上一世里好的太多,安知这一世里,睿亲王府遭了劫难后,就没有一点转机呢?

    这样一想,心中那点儿惆怅便尽数消解,宁纤碧微微扬起头:在劫难逃又如何?她再也不会傻得像上一世里那般消极面对命运。这一世,她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无论有什么样的苦难,哪怕是逆水行舟,她也绝不会再退一步。

    大长公主和王妃薛夫人等此时就坐在前院的荣萱堂中,沈千山牵着宁纤碧的手来到屋里,要跪下给长辈们磕头,还不等跪下,早被大长公主打发人拽了起来。

    王妃的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轻轻一扫,便开口笑道:“小两口儿在边关两年,着实是辛苦了,瞧瞧侄媳妇,这面容都清减了许多,下巴也尖了。好在你们两个夫唱妇随,倒似是比前融洽恩爱了好些,这会儿竟比大婚那时还亲热呢,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对沈千山和宁纤碧道:“能同甘共苦,才能更懂得珍惜。所以世人常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可见这句话倒是应着你们身上。从此后更要夫妻同心,相敬如宾才是,明白吗?”

    宁纤碧心说谁要相敬如宾啊?那么客气,还哪里像是夫妻?只是嘴上自然要答应的。这里薛夫人方站起身,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扑簌簌落下,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大长公主便笑道:“好了,盼了两年,如今千山回来了,轻易也不会再出去,这时候儿还哭什么?没的让人笑话。”

    白采芝忙在一旁用帕子抹抹眼睛,陪笑道:“老祖宗还说太太,您还没觉察吗?您老眼里也汪着两汪泪呢。”

    宁纤碧看了白采芝一眼,见大长公主只是笑着点点头,她心里不由暗叹一声,心道我这妹妹果然是不简单啊,当日老太太明明是看不上她,根本不搭理她的,如今却也被笼络了。只不过又如何?你赢了太婆婆和婆婆,我却是赢了丈夫的心,这得与失究竟是谁更占便宜,可一点儿也说不准。

    正想着,便听沈千山道:“母亲,今日只身入城,先回府里,不过是为了送阿碧回来。如今我却是要进宫覆旨,不然让皇上知道,定要训斥的。”

    薛夫人皱了皱眉头,心里这个腻歪就别提了:儿子先前完全不顾自己面子,到底让那个女人从中门入府,这还不算,竟是连夫妻之道都不顾了,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并肩而行,这若是让人知道,岂不是笑他连尊卑都不分?儿子喜欢宁纤碧她知道,但至于就宠成这个模样吗?难怪那女人敢嚣张,不就是因为恃宠而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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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手回春介绍:
穿越的宁纤碧为了好好活下去,入乡随俗藏起金手指,却只换来宠妾灭妻的凄惨下场。 重活一世,她再无顾忌。这一世的她要活个痛快淋漓,不怕反常为妖不怕风光无限。亦无心报仇,她只要幸福的活着,冷笑看那家人跌落云端就好。 谁料世事无常?这一世里,杀千刀的渣男一往情深的对象竟然变成了她,且一心钟情九死无悔。 请你圆润的滚开好么?谁特么稀罕你少年英雄位高权重皇亲国戚情深如海?可……可是赐婚要肿么破? 真是要了亲命了。药手回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手回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手回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