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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部浮屠     宗教裁判所txt下载     宗教裁判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郁金香晚宴

    大雪纷飞,苍茫大地,一片洁白,眺望目所能及的地方仿佛没有一丝尘埃污垢。

    载有红衣大主教的马车掀开帘子,老人望向远方,画了一个教廷圣洁三角形手势,呢喃道:“主的仁慈足以容纳整个世界的污垢,我等身披教袍的牧羊人,也需接受迷途羔羊的愚昧,以及羔羊们身上的原罪枷锁。”

    只是这位只顾着望向远方的老人却没有看到,这队教廷的车队已经悄悄在这条道路上踩踏出一条与洁白雪地格格不入的污秽泥泞之路。

    这似乎印证了教廷某位古老哲人颇为玩味的一句话:抬头便是璀璨星空,何必低头留意这细微瑕疵。

    奥古斯丁并没有在这种寒风凛冽大雪乱舞的大冷天坐回温暖如春的马车,而是骑着那匹北奥武符家族阿佛洛狄送给他的白马,跟随着护殿骑士守护在教父马车身后,在鹅毛大雪中策马前行一天并不难,但从费图科赫奈郡边境到马更些郡边境一路共计七天,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司祭身份继承人始终与骑士同行,这就足够让所有人咂舌。他这种充满骑士精神的行径不仅博得了红衣大主教的欣赏,也赢得了包括那群尾随队伍的奥术师在内所有人的敬意,哪怕这种敬意也许经不起半点考验推敲。

    也许等这群牧首圣庭的神职人员回到帝都后,就会偶然说起他这位奥格斯歌城小少爷“虽然没有令人惊艳的天赋,却是个信仰坚定的虔诚教徒,那一身司祭教袍当之无愧”。这样的评价即使不痛不痒,但总比负面消息要来得让人舒服。

    拉了拉宽松斗篷,奥古斯丁强忍住冰雪飘入脖子的冰冷刺骨,劲风似刀,因为这一群教廷奥术师的职责便是护送伊耶塔大人回到西北大教区,所以马车队伍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本来奥古斯丁根本懒得在这群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白牧羊者”面前表演,但教父一路上的一言一行却让他深受震撼,这位老人按照一个教士的标准来判定简直就是一位圣徒,如果说老丕平是在管理家族事务上一丝不苟到钟表读秒的精度,那么这位身为红衣大主教的教父拥有教廷经院派大神学家代表人物渊博的知识、具备坚定不移的纯洁信仰和朴素到艰深的生活作风、对待每一位信徒不偏不倚的公正宽容,起码表面上是如此,如果教父只是在表演他的仁慈,奥古斯丁只能说这位老人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

    老人对奥古斯丁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我年轻的时候老师总喜欢让我数一座图书馆的书本数量,还必须清楚说出每一本书的具体位置,老师告诉我,就宗教而言,必须熟悉神圣帝国二十四个教派和六百七十二个神学院的细致观点。”

    也许,等奥古斯丁穿上了崭新的大司祭长袍,这位就会告诉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黑衣教皇。

    奥古斯丁仰起头,望向天空,大雪飘零。

    那可是个瞪大眼睛仰视都未必看得清的遥远位置啊。

    身旁的堂吉诃德依旧骑着那匹与他一般年迈干瘦的老马,衣着鲜亮的奥术师们不止一次将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荣誉骑士当作笑料,如果他们知道这位一身破旧盔甲的古板骑士是盗贼出身,就恐怕茶余饭后的冷嘲热讽中还会带有鄙夷了。

    奥古斯丁瞥了眼这位家族骑士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对于那场发生在费图科赫奈郡边境小城镇上暗杀事件的阴霾也淡化了几分,那是一场充满血腥气味的阴谋盛宴,只可惜奥古斯丁这位撑死只能算作大龙套的配角猜不透其中玄机,更体会不出教父那圣洁面具后面的深沉玩味,前世对官场并不陌生的奥古斯丁懂得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底气。

    傍晚时分,车队来到一处叫做尼科蜡的庄园,最终停在一座古老城堡外,不同于波撒珊城堡的小巧精致,这座被神圣帝国查理曼四世大帝亲自命名为“约妮娜郁金香”的城堡高大恢宏,如今这朵郁金香属于马更些郡省的克莱门特子爵,这位子爵的祖辈便是凭借马更些郡最出名的弥兰特式铠甲发家,如今克莱门特家族已经拥有马更些郡省最多数量的手工制铠作坊,一枚克莱门特家族的郁金香家族徽章无疑会让一件价格不菲的弥兰特式铠甲愈加熠熠生辉,传闻帝国六位圣棺级大骑士中有两位便是身穿这个家族的铠甲。

    在帝都备受尊敬的白袍奥术师们显然不是缓慢下车的红衣大主教,这位大人物能够一餐只喝几口水和啃几片粗糙面包就能解决问题,这座约妮娜郁金香城堡在已经吃了一周面包干肉的奥术师眼中无疑就是最生动的福音,一想到鲜嫩宰杀的鹿肉和做成新鲜佳肴的松露,这群神职人员便咽了咽口水,教廷并不忌讳教士食肉,虽然不推崇,但各个节庆日帝国都会提供给各个神学院一批肉类食品。

    来城堡外迎接红衣大主教的克莱门特子爵是位三十岁左右的优雅男人,华贵的服饰,白皙的肤色,纤细的眉毛,修长的双手,这是一种很阴柔的书卷气质,看在奥古斯丁眼中,这位子爵似乎与这座雄伟城堡十分不相称。

    这位马更些郡省最富有的贵族对伊耶塔和奥古斯丁这两个身份敏感而显贵的人物表现出足够的尊敬,丝毫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在帝都朱毗特城与休博特侯爵争夺美人都不落下风的家伙,面对这个正牌子爵谦卑的殷勤,奥古斯丁起初甚至还以为碰到了家族辖区的某个小爵士。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视觉味觉甚至还包括听觉上的盛宴。

    史诗大陆在餐饮上有一个习俗,餐桌上食物的颜色与宗教仪式及社会地位密切相关,如同家族的徽章,代表着根深蒂固的传统与不可动摇的阶级地位,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擅自更改。餐桌上的颜色大致分为六种,白黑黄红蓝绿,半个世纪以前,在神圣帝国红色还被视作最尊贵的颜色,一直是宴席上的主色调,当时极为流行的朱红色食物搭配浅肉桂色的鲑鱼,以及像饭后的甜点樱桃这类小点缀。但自从朱毗特大帝登上神圣帝国皇帝的宝座,蓝色开始从难登大雅之堂的冷色变成象征尊贵与强权的颜色,宫廷的餐桌如同一片淹没在一片蓝色海洋中。

    所以蓝色在这些年便逐渐成为神圣帝国各大贵族丰盛晚宴的主色调,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餐桌中央摆放有一排淡蓝色花瓣的马更些特种郁金香,清一色雪亮的银制餐具,以及从亚次东大陆进口的昂贵水晶杯,使得大厅金碧辉煌中带有一股纯正的帝国宫廷风格。

    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奥术师们也都一个个瞠目结舌,每一道主菜端上餐桌的时候,远处便响起激昂的小号和鼓点伴奏,这种豪华阵容无疑会让宾客们食欲大增,只是当奥古斯丁看到那一大盘被插上羽毛的烤孔雀,实在提不起兴趣,虽然这道食物是宫廷晚宴的标准主菜。

    不过更让奥古斯丁提不起兴趣的是克莱门特子爵的那两位女儿,雀斑点点,模样普通,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肯定不难找到相貌和脑子一样出众的女人,所以他也就没有理会这对名媛的频繁媚眼秋波,神圣帝国虽然不像某些教皇附属国那样连皇帝国王都必须严格遵循一夫一妻制,但也不流行一夫多妻制,即使拥有几十个情人,名义上一般也只能够有一名妻子,所以奥古斯丁一点都不想浪费这个宝贵名额,贵族千金不同于心甘情愿做贵族老爷情妇的平民美女,前者最想要的可能不是一份如何炙热纯洁的爱情,而是一个名分。

    晚宴后奥古斯丁来到属于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马车,那只装有塔科手札资料以及巫婆留下来几本异端魔法书籍的箱子安然无恙,他也不打算让家族骑士搬到今晚的奢华住所,有迪米特这位黑暗仆人一旁守护,马车就是最安全的地点,屏息状态下的迪米特可以完全让那群奥术师们察觉不到他的踪迹,而奥古斯丁的教父肯定不会点破,所以这只处在颠峰状态下的吸血鬼侯爵对奥古斯丁来说不会成为一个沉重的黑暗包袱。

    教父不说,奥古斯丁也不说。

    这恐怕就是宗教和政治上的小默契吧。

第十章 红手套,白袍人

    奥古斯丁坐在刻有紫曜花家族徽章的马车中,从那只足够让他进入异端裁决所好几次的箱子中掏出一颗高纯度光晶石,车厢立即亮如白昼,他这一刻心如止水,白日在风雪中策马前行的倦怠让他不得不进入冥想状态,许久睁开眼睛,借着光晶石带来的亮光阅读一份关于塔科关于《魔法领域坍缩和弦理论研究》笔札,奥古斯丁头也不抬询问道:“迪米特,你觉得那场暗杀谁最有动机?”

    这只存活了漫长岁月的侯爵吸血鬼在黑暗中带着笑意轻声道:“谁都有,甚至连远在帝都的朱庇特皇帝都有这种可能性,当然,这仅仅是怀疑对象,政治是最容易被插上想象翅膀的艺术,就连我们‘从一个战场走向另一个战场,从一个王座迈入另一个王座’的温梵曲厄尔族都惊叹你们人类的政治天赋。”

    沉醉于这份极符合科学领域坍缩和量子理论的魔法心得的奥古斯丁翻了个白眼道:“少说废话,我没兴趣听你讲解血族家族的古老历史,再骄傲的长生种也得向短生种的贵族卑躬屈膝。”

    迪米特修长身躯浮现于车厢,似乎并不恼怒这位主人对血族的不敬,道:“西北大教区红衣大主教圣本尼第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首要嫌疑人,马更些郡省和费图科赫奈郡都是他的辖区,做起事情来会方便很多。”

    奥古斯丁皱眉道:“能爬到红衣大主教这个位置的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派上一支并不强悍的白蔷薇皇朝雇佣兵?这种行径很容易被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吧?圣本尼第虽然是我的教父这一次牧首换选的最大竞争对手,但怎么可能蠢到这个地步?”

    “蠢?”

    迪米特微微一笑,明显对奥古斯丁的定义并不赞同,道:“主人,我想这才是最好的掩饰,既然身为政敌的您都会如此替这位大主教设想,那么帝都那位听起来并不笨的皇帝恐怕也不会将圣本尼第认作是叛逆吧?”

    奥古斯丁放下手中的笔记,突然想起罗桐柴尔德家族秘史中一起有趣的插曲,第六任家主曾经和一位帝都红人争夺一个令人眼馋的位置,两人的背景后台势力相当,皇帝也举棋不定,这个时候这位奥古斯丁的老祖宗便让人秘密策划了一份密报,分别向皇帝和异端裁决所举报,而举报人,并不是那位帝都红人,而是自己!这份堪称国家机密的密报很快在帝都流传开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罗桐柴尔德家族将要落败的时候,这位家主却成功摘取了那枚代表“圣战”领袖的勋章,因为皇帝命令异端裁决所彻查罗桐柴尔德公爵,来断定这位贵族是否如密报中所言是个串通拜占奥教廷企图推翻梵特兰蒂冈的大异端,事后表明这位可敬而忠诚的公爵绝对是个手染异端鲜血无数的虔诚信徒,于是整个帝国都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公爵的竞争对手,结果可想而知。

    这只不过是罗桐柴尔德家族史上的一段小插曲而已,玩政治的手腕,现在的奥古斯丁在老头子们眼中肯定还只不过是个雏鸟而已。

    迪米特很喜欢这个他眼中的孩子沉思的姿态,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位小司祭未来能够披上神圣耀眼的司祭长教袍,道:“说起来其实您的教父大人自己也有可能性,试想,在一个政敌的辖区内发生这种事情,即使这位政敌能够消弭大部分负面影响,但在竞选中终究会让一群容易动摇的中立者感到憎恶。”

    “迪米特,这里面有个细节。”

    奥古斯丁想起那场光明和黑暗信仰之间的华丽战斗,道:“异端裁决所是先于牧首圣庭的奥术师到达旅馆外,如果不是这群守夜者的拼死守护,我相信旅馆内的成员绝对不可能毫发无损,假设这两个种族的吸血鬼目标只有我的教父,而异端裁决所也没有介入这场战斗的话,等奥术师们赶到,恐怕教父再实力雄厚也会受到一定程度伤害,迪米特,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异端裁决所才是站在我教父这一边的潜在盟友,而牧首圣庭中却有针对我教父的敌人?有没有这个可能,这场阴谋其实东部大教区的摩诺法蒂、西北大教区的圣本尼第以及我的教父都有参与,只是最终获利的却只有我的教父?”

    迪米特露出赞赏的微妙眼神,呢喃道:“主人,您确实十分适合继承您祖辈的家族。”

    不管是身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遗传的优秀本能,还是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偶然侥幸,如果伊耶塔听到了一定会在心底大吃一惊,因为表面上,这位老人永远是古井不波的和蔼和亲。

    而这位只差一步就攀上梵特兰蒂冈教廷顶点的老人此刻正在房间接见一个谁都意料不到的人物。

    一张华丽诡魅白色面具,一袭不染纤尘的洁白教袍,一副镶有金丝的红手套,这个神秘男人噙着笑意,温暖如一杯靠尔良地区盛产的烘培蜂蜜酒。

    他站在窗口,俯视面对着那架奥古斯丁所在的马车,面具中空洞漆黑的眼部令人瞧不出他的半点心思。

    一身红色教袍的老人捧着一本教廷经书,轻声道:“摩诺法蒂这只老到掉毛的牧羊犬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控制得了牧首圣庭‘牧羊者’,但我还有一张‘守夜者’牌,至于掌握了异端裁决所一半资源的圣本尼第就更沮丧了,呵呵,让这群伪善者、饕餮者、骄傲者、傲慢者一一失望,就是我最大的乐趣了。”

    白袍男人并没有开口,不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眼都不可以多说,这就是他与这群老狐狸打交道的第一条准则。他既然能够不露痕迹将一支卡妙帝国赏金猎人团队和一支白蔷薇皇朝雇佣兵带进神圣帝国、能够联络到两个血族,他自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房间。

    老人眯起眼睛,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那两箭,是真的想杀我吧。”

    白袍男人轻笑道:“尊敬的红衣大主教,我不忠诚于摩诺法蒂和圣本尼第,也不忠诚于您,但我承诺,这场变故会逐渐铺上灰尘,真相最终掩埋于厚重尘埃中,而您,永远不必有后顾之忧,事实上虽然您是策划者,我是个中途动了点小手脚的执行者,但我对您的敬畏不曾减少半分。”

    伊耶塔一根手指抚摸着那本被他摩挲到泛黄已经能够倒背如流的教廷典籍,望着这位远比身边所谓心腹更值得信赖的有趣羔羊,牵扯苍老的嘴角笑了笑,瞥了眼这个神秘人物的那副有点与众不同的红色手套,道:“如此年轻的高阶审判者,教廷多少年不曾出现过了?”

    看见奥古斯丁走出马车,白袍人低下头望着手心的一样小玩意,不易察觉地轻微叹息,微笑道:“每一项桂冠,都承载有汗水和血水,您说呢,令人敬畏的红衣大主教?”

    老人含有深意道:“被你忠诚着的人,是个幸运儿。”

    白袍人继续沉默,悄悄摊开手心,那是一枚最普通不过的波旁银币。

第十一章 解开上帝之手

    奥古斯丁脑海中满是现代物理中波函数坍缩的数据,塔科这个异端那篇关于魔法领域坍缩和弦理论研究笔札突然让他意识到被巫婆三次封印的自己就像是那只著名的“薛定鄂的猫”,也许正处于死和活的迭加状态,这是个很荒谬的结论。

    他回到郁金香城堡,敲响了教父的房门,见到这位借着烛光阅读教廷典籍的大神学家,奥古斯丁道出了内心的疑问:“教父,魔法三位神祗分别为魔法领域竖起三根支柱,构建起一个浩瀚晦涩的奥妙框架,这个框架的顶端是神圣禁忌的空间法则,我想知道,和神学家一起誉为史诗大陆最富学识的魔法师们如何解析这个世界?”

    伊耶塔放下手中那本被经院派哲学家奉作圭臬的《神学大全》,示意这位他寄予厚望的教子坐在对面椅子上,他翻开《神学大全》撕下一张纸,卷成纸筒形状,道:“你在很远的地方看它只是一个点,但其实它是一根线,抛开表面的眼球视野因素,其实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的时空应该由一维时间和三维空间组成,这涉及到潘神宫殿琴弦理论,要解释清楚其中的奥秘并不轻松,我的老师作为琴弦理论的创始人,他笑言自己已经在这座潘神宫殿迷路了六十多年,可见这是个连他这样一位老者都没办法完全理解的深邃领域。但我可以大致告诉你,我们的空间是十一维,其中六个维度是卷曲的,目前没有人敢说自己掌握这十一维的精髓,奥古斯丁,悄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的老师今年已经在魔法领域验证6个卷曲位面的存在基础,如果说我是站在魔法第三道门槛之外向里面张望,那么你教父的老师已经一只脚跨过这道禁忌重重的高大门槛。”

    11个维面!

    奥古斯丁表露出来的震惊并非这个惊世骇俗的潘神宫殿琴弦理论,而是对这个世界老魔法师们的强大逻辑和解析能力,事实上前世中对理科极有天赋的经纶便经常对他讲述一些量子论、黑洞等方面的奇闻轶事,经过精密推演猜想出来的10或者11个维面与这个世界竟然不谋而合!

    他望着那只纸筒,陷入沉思。

    伊耶塔以为这个虔诚好学的教子被这个深奥理论震慑,他很满足这个孩子的带着些许敬畏的惊讶表情,他喜欢年轻的虔诚者,所以像奥格斯歌城君士坦丁这样即使在朱庇特城都有所耳闻的贵族少爷,这位红衣大主教反而并不看重,松开卷筒,撕出一条狭窄纸片,微笑道:“孩子,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假设这是一条道路,延伸开来,它显然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上下两个世界,假如你和我都是一只渺小的蚂蚁,置身于这条道路,有没有可能,沿着一个方向不停走下去,却回到原点?”

    奥古斯丁眼神突然有点恍惚,不过很快恢复清澈,道:“教父,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要我将两个空间‘拧’成一个空间?”

    “拧?!”

    向来沉稳安详的红衣大主教眼中绽放出一种让奥古斯丁愕然的光彩,这位老人将手中的纸带递给他,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奥古斯丁接过纸带,将纸带的一端反转一百八十度与另一端对接在一起,于是他手上的纸带就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环,假如一只蚂蚁在表面爬行,最终它会回到原点,这便意味着这个环带只存在一个面。望着这个环,奥古斯丁脑海中轻轻浮现那位在大雪天跟着自己在东北黑土地上骑自行车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曾经巧笑倩兮地递给他一张纸带问他一个与伊耶塔异曲同工之妙的问题,事实证明奥古斯丁确实是个很有诡智的家伙,那一次他也仅仅是用了不到三分钟便给出了正确答案。

    “孩子,知道吗,这个问题,我用了二十年时间才给出一个让老师满意的答案。”

    老人的笑容第一次不再含蓄,而是饱满的赞赏,摸着奥古斯丁的脑袋,欣慰道:“虽然说老师给我的问题远不是如此简单,但我相信除了你,没有谁能够如此迅速地给我这个完美答案,知道吗,这就是魔法领域八大难题之一的‘莫比乌斯之环’,其实,你看,如果这个环的中间剪开,就能够构成一个比原来的莫比乌斯环空间大一倍的、具有正反两个面的环,而不是建造出两个莫比乌斯环或两个其它形式的环,如果将这两个环再剪开,这最终便构建出一个奇妙的立体世界。孩子,知道吗,这是魔法领域的‘上帝之手’,而你,如此轻松地便触碰到了,实在令人惊艳。”

    “如何解开这只‘上帝之手’?”

    奥古斯丁无比紧张,他怎么能够不激动,背后巫婆留下的第一个封印就是莫比乌斯之环,来不及得意的他只希望这位教父能够给出答案,封印,对这个神祗魔鬼真实并存的世界来说无非是禁锢以人类身体为容器的恶灵异端,这种不同于寻常位面的异端除了带给世界灾祸,必然能带来强横到威胁到位面规则的力量,奥古斯丁孜孜不倦地追求力量,便是为了能打破这三个封印,掌握这份被禁锢的禁忌力量。

    “还是‘拧’。”

    老人神秘笑道:“其实‘上帝之手’这个说法是神学家们对这个几乎颠覆世界构架的小玩意尴尬狼狈的解释,梵特兰蒂冈和拜占奥两个教廷经书中都习惯将它形容成‘原罪’或者‘主的爱欲’,魔法师们也都一刻不曾停歇地探究其奥义,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拧’或者‘扭转’的力量源泉是什么?是什么想要试图颠覆魔法殿堂中原本被视作完美无瑕的体系,先哲们将它称作‘暗物质’‘黑色能量’,这也就是黑魔法师诞生的真正缘由,就我个人而言,我对黑魔法本身没有恶感,但教廷出于某种考虑,必须铲除这种异端学说,孩子,对于未知的无法掌控的事物,我们人类总喜欢膜拜或者毁灭。”

    发出一声轻轻叹息,见证太多悲剧的红衣大主教眼神悲天悯人,摸着教子的脑袋呢喃道:“对某些异端怀有宽容,这也许就是我一辈子注定无法成为圣徒的最大根源吧,奥古斯丁,这一点,你不要与你的教父一样,教父再如何身份显赫也只是个教徒,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便够了,你不一样,你还是个贵族,对罗桐柴尔德家族而言,继承人走到越高,越安全,这是你们家族的有趣传统。”

    暗物质,黑色能量?

    奥古斯丁内心感慨,说来说去还是非要逼我成为一个异端啊!

    伊耶塔一脸慈祥感叹道:“神话传说中潘神宫殿有一架竖琴,拨动琴弦,便能改变整个世界,这就是我老师对他那个理论如此命名的原因,孩子,你只要找属于你的那几根琴弦,一样能够用你的方式改变世界。”

    奥古斯丁谦恭离开,虽然没有明确答案解开背后的第一个封印,但收获颇多,他准备回房间整理一下头脑中关于塔科弦理论的头绪。

    老人看着轻轻掩上的房门,闭上那双从不会让人看透的苍老眼睛,捧着那本撕下一页的《神学大全》,安静坐在炉壁旁,温暖而安详。

    他看到今天的奥古斯丁,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聪明而虔诚,对自己的老师满怀敬畏,虽然没有太让人叫绝的绝代才华,但这位老人却硬是成为老师众多学生中爬得最高走得最远的一位学生,缓慢睁开眼睛,低头望着手中的莫比乌斯之环,道:“孩子,当年老师提出这个小游戏,十几个学生中我是唯一一个肯花二十年时间去研究的傻子,太多比我更聪明的人误入歧途,深渊身陷傲慢者,墓地深埋贪婪者,炼狱充斥嫉妒者,孩子,你的聪明在于你找对了窄门。”

    将这个莫比乌斯之环丢入火炉,老人轻笑道:“是否老师当年也像我这样期待,期待一个学生的成长?”

    ————

    奥古斯丁正准备打开房门,却看到走廊转角走出克莱门特子爵,这位热情到谦卑的马更些郡省头号富人一见到奥古斯丁便笑容更甚,那是一张非贵族职业性的迷人笑脸,公爵夫人告诉奥古斯丁要看一个贵族城府深浅,看他笑容真假程度就可以了,由此可见,这位富有又尊贵的子爵是只很不简单的狐狸,奥古斯丁行礼后笑问道:“子爵,您找我有事?”

    克莱门特子爵笑容灿烂道:“奥古斯丁少爷,不知道您听说这么个说法没有,来我们马更些郡省就得带回去一件弥兰特式铠甲,而如果要想一件地道华贵的弥兰特,就又必须来约妮娜城堡看一看郁金香铠甲博物馆。”

    奥古斯丁轻笑道:“当然,我父亲就一直对郁金香铠甲博物馆极为赞赏,他甚至打算写一部关于博物馆内铠甲为线索的神圣帝国战争编年史,只不过很遗憾他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约妮娜城堡参观。”

    事实真是如此?当然不是,罗桐柴尔德公爵确实提起过克莱门特子爵,不过对这位子爵的评价却是“一个穿着花哨服饰在帝都沙龙聚会中哗众取宠的狡猾商人,子爵?一位是不应该子爵一刻不停忙着数钱的”。公爵对郁金香铠甲博物馆更是没有半点兴趣。

    一脸受宠若惊的子爵伸出手臂,挽着这位来自奥格斯歌城、言谈优雅得体的大贵族少爷,道:“奥古斯丁少爷,如果您的父亲有时间,约妮娜城堡一定敞开大门铺满鲜花迎接这位绅士而荣耀的贵客,即使是这样的大雪天,我也要将鲜花铺满整座庄园。”

    “好。”

    奥古斯丁微笑着答应,反正这种贵族间的空洞承诺不会花费他哪怕一枚铜板。

    子爵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为了表达我对古老罗桐柴尔德的敬意,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您,我尊敬的司祭大人。”

第十二章 丰盛的嫁妆

    奥古斯丁陪着这位极少数能够在朱庇特城上流社会***混得大红大紫的地方贵族,在充满宫廷风格的城堡中前行,最终来到顶楼的郁金香铠甲陈列室门外,这座被誉为弥兰特式铠甲宝库的博物馆据说已经接待过四位神圣帝国皇帝、三位牧首和十八位红衣大主教,而且因为伊耶塔的造访很快就变成十九位红衣大主教。

    两个全副铠甲装备的重甲骑士打开那扇厚重大门,一股凝重古朴的逼人气息迎面而来,早就通过神圣帝国百科全书大致了解过的弥兰特铠甲的奥古斯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如此众多数量的各色铠甲陈列于眼前,一瞬间依旧饱受视觉震撼。

    一件件风格迥异的精致铠甲摆放于一个个巨大玻璃柜中,或者纤巧精美,像是一件充满精灵气息的柔美服饰;或者华贵绝伦,让人联想到帝国第二骑士身上那件传闻镶嵌有一百零八种抗魔材料的“所罗门钥匙圣铠”;或者古典素朴,一件件宛如圣徒阿乐翰那件数百年来被吟游诗人传唱不朽的“圣骸”。

    克莱门特指着玻璃柜中一件古老铠甲介绍道:“奥古斯丁少爷,这件便是神圣帝国圣棺骑士胡安法嘉的‘徽章’铠甲,虽然寻常圣棺骑士一般逝世后都会将矛和甲一起埋葬在奥尔秘克神庙北侧山坡,但这位伟大的骑士却选择了将与他度过一生辉煌的铠甲送给了克莱门特家族,不得不说这是我们家族的荣誉。”

    对此奥古斯丁赶紧很配合地报以赞许微笑。内心却是冷笑不止,一次谈话中他那位知识渊博的公爵父亲便提起过,一生清高贫寒的胡安法嘉在弥留之际恰巧有个不争气的继承人犯下重罪,这位圣棺骑士便只好用这件铠甲从克莱门特家族手中赢得一笔用作支付给教廷的赎金。

    耐心听着克莱门特对一件件珍贵铠甲的讲解,奥古斯丁也很识趣地时不时发生言不由衷的感慨赞美以及惊艳眼神,事实上他内心一直在等待这位子爵先前所说的“礼物”。

    一个滔滔不绝讲解一个聆听耗费去不少时间,他们来到博物馆的一处角落,这里有一只放满一墙壁古老书籍的书柜,背对着奥古斯丁的子爵从浩瀚书堆中抽出一本不起眼的《琴亥死卷》,随后整只书柜便缓慢移动起来,最终露出一扇隐蔽的重核萤石大门,大门上有一个凹陷进去的精致图案,子爵咬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在图案某个凹槽中,这才打开这扇大门。

    空荡荡的密室中竖立着一个格外巨大的玻璃柜,这个玻璃柜四周画有一个繁琐魔法阵,像是一只睁开的魔鬼眼睛,它叫“罗赛特之眼”,是一个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极端边缘防御魔法阵,据说这个魔法阵的刻画是建立在神圣帝国皇帝和牧首都批准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站在魔法阵外的奥古斯丁瞪大眼睛凝视着那件铠甲,第一次发自肺腑地惊叹,道:“真是一件艺术品,就像有生命力一样。”

    这是一件棱角分明的诡魅铠甲,通体漆黑,塑造出一件完全背叛史诗大陆普通审美观的艺术品,它拥有一对令人目眩的黑色羽翼,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暗哥特式华美,如同一位堕落大天使身上充满禁忌的神圣法衣。

    镇馆之宝。

    这才是郁金香铠甲博物馆最大的一样宝贝!

    这件充斥神秘氛围的漆黑铠甲从没有出现在历史记载中,奥古斯丁断定来约妮娜城堡参观的大小贵族肯定都没有能够目睹这件铠甲的面目,他虽然眼神迷离,内心却在盘算着这个子爵的真正企图,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件诡异铠甲的震慑人心。

    子爵望着家族占有了将一百多年的铠甲,轻声道:“其实‘圣骸’有两件,一件由光明位面的神祗遗落于人间,便是圣徒阿乐翰身上那件。另一件则由神话中的堕落大天使长在‘审判之日’后遗失于深渊,最后被黑暗种族获取,吟游诗人传唱黑暗种族有四件圣物,其实这并不是谎言,按照起初的约定血族和狼族各两件黑暗圣器,但贪婪是最大的原罪,地下战争由此拉开序幕,这件‘圣骸’其实叫做‘祭坛’。”

    “祭坛。”

    奥古斯丁凝视着这件充满传奇色彩的黑暗圣器,不知为何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如何占为己有,而是拥有“救赎”面具的阿瑞斯,这个一袭苍白袍子的瘸子孩子,是否依然在继续着自己强加给他的信仰而执着?

    被政敌或者贸易对手酸溜溜称作“他就是一头总能嗅到商机的猎犬”的子爵眯起眼睛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这样黑暗圣物对我这样一个渺小的子爵来说,实在是一种让我在睡梦中都感到窒息的负担,所以,当我的两个女儿长大后,我便一直在寻找有足够资格拥有这件‘圣骸’的人。”

    女儿?

    奥古斯丁皱了皱眉头,这句话中的潜台词并不深奥,这个商业嗅觉能够与狗媲美的贵族无非就是在寻找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罗桐柴尔德家族。

    这个克莱门特家族的猎犬想要把紫曜花徽章当作下一枚猎物?

    奥古斯丁迅速露出一个少年遇到情感问题都会流露出来的些许忐忑和迷茫,眼神略微恍惚,最终挠挠头,道:“我还小。”

    其实倒不能全说是这个马更些郡省的子爵是癞蛤蟆想吃到罗桐柴尔德这只天鹅肉,克莱门特家族虽然没有出过侯爵公爵这样的大贵族,但家族这一代在他手中却是在商界和政治***同时异军突起,令人刮目相看,别说他的广阔领地和大片矿产,光是他手中的丰富人脉资源就足够让帝都一些伯爵侯爵们急着想要把他女儿接回家。

    她们的嫁妆,可是整个克莱门特家族啊!

    子爵轻轻笑了笑,并不失望,也许这位司祭大人一口答应,倒会让这个精明的商人觉得这笔生意不值了,一样不需要讨价还价就轻松拿到手的货物怎么可能让一个商人感到珍惜?

    他盯着奥古斯丁的脸庞,眼神中再没有精心修饰的谦卑恭敬,而是一种充满城府审视,缓缓道:“奥古斯丁少爷,不急,我可以等您。”

    奥古斯丁脸色忐忑,轻声道:“克莱门特子爵,我觉得您的女儿们……”

    子爵哈哈大笑,如释重负。

    他这个狐狸当然听懂了这位罗桐柴尔德继承人的话中意味,他也是个男人,当然清楚这位小少爷是在嫌弃他的女儿不够美丽动人,这一点确实是子爵的最大遗憾,他对奥古斯丁少爷的诚实感到很满意,很亲切地拍了拍奥古斯丁肩膀,玩味道:“奥古斯丁少爷,对于一个头衔高贵又富有的贵族来说,帝国从来不缺各种妖娆性感的美女情人,您想想看,帝国内有几个贵族能像您父亲那样有幸娶到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夫人?”

    奥古斯丁很自然地作恍然模样。

    子爵心满意足道:“奥古斯丁少爷,这件事情您可以到达西北大教区后仔细考虑一番,我随时等待您的答复。”

    离开博物馆,奥古斯丁脑海中满是那件“祭坛”的黑暗气息,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让迪米特这个仆人动点脑筋。他独自回到房间,关上房间,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笔令人垂涎的嫁妆啊,都快丰盛到让我忽略那对姐妹花的一脸雀斑了。”

第十三章 最勇敢的男人

    拂晓时分,车队便离开约妮娜城堡,牧首圣庭的白袍奥术师们虽然对那位日常生活与苦行僧侣无异的红衣大主教心有怨言,但不得不与这座郁金香庄园无比舒适的丝绒大床告别,在寒风猎猎的大雪中继续向西推进。

    今天奥古斯丁并没有陪着那群白牧羊者在风雪中策马前行,而是躲在车厢内阅读塔科的一份异端学说笔札,这一份资料记载了这位罗桐柴尔德私人魔法师关于黑暗物质的谨慎探索,奥古斯丁时不时翻一下巫婆的那本《根特弭歇尔封印奥义》,自言自语道:“第一个封印既然原理就是神学家所说的“上帝之手”,而教父说必须用一把黑暗迷宫中的钥匙才能解开谜底,那么这个钥匙在谁的手里?死灵法师?红傀儡师?或者你们血族中的异类,忒莫瑞尔族?”

    “主人,最大的权威,永远不是惹人注意的花脸小丑。”

    迪米特在车厢内的黑暗中叹息,轻声道:“我这段时间将您给我的帝国百科全书研究了一遍,有几个人类让我很感兴趣,其中一个我以为也许会对您的所谓‘上帝之手’这个谜题有所启发。”

    奥古斯丁翻阅《根特弭歇尔封印奥义》,细致观察那些黑暗封印魔法阵气势磅礴的繁密图案,忍住内心的好奇保持沉默。跟这个侯爵吸血鬼仆人打交道,要想让它臣服,除了一个契约是不够的,他还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资本,例如表现出隐忍的城府,戴上一张伪善稚嫩的面具。让他留在身边,固然是为了解决掉血亲复仇带来的阴暗刺杀,但很大程度上奥古斯丁是想要拿这只长生种来不断提醒自己——纯粹力量强如领主级吸血鬼又如何?还不是沦为奴仆。

    母亲嘴中不一样些的贵族少爷,看似惬意,又何曾轻松?

    在雅格卜森林每一次身处死亡边缘,奥古斯丁十分确定古利格利就在身边随时准备出手,但他硬是没有给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充满犬儒主义其实一骨子高傲的白衣骑士哪怕一次出手机会!这个男人曾经挑战帝国其余五位圣棺级大骑士而不败,但奥格斯歌城眼中平庸的继承人却依靠充满铁血的狠辣和决绝赢得了这位大骑士的尊敬。

    他是一身圣洁教袍的司祭,是一位红衣大主教的教子,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未来家主,即使如此,但一直心存忐忑的他从未坠入自负的深渊。

    凝视着这本魔法典籍中的一个封印魔法阵,奥古斯丁喃喃道:“最勇敢的男人,不是对皇帝的王冠、教皇的权杖或者头顶的深邃星空以及内心的道德都无所畏惧,而是心存一点敬畏。”

    迪米特默念了一遍后,感慨道:“主人,这句话难道是罗桐柴尔德某位祖辈的遗言?”

    奥古斯丁合上《根特弭歇尔封印奥义》和塔科的笔札一起放回箱子,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白皑皑景色,道:“是我说的。”

    迪米特沉默许久。

    奥古斯丁望着窗外的洁白雪景,苍茫大地银装素裹,远处的森林成了最美妙的冰雕作品,收回思绪,放下帘子。

    迪米特终于开口,道:“主人,圣哲罗姆,也就是您教父的老师,也许可以帮你找到迷宫中的钥匙。神圣帝国也只有这位老人可以光明正大研究暗物质而不被梵特兰蒂冈教廷视作异端,因为他构造了魔法领域中的潘神宫殿,连我这个瑟特斯家族的长生种侯爵都对这位老者产生敬意。”

    奥古斯丁笑道:“是惧意吧?真正制裁黑暗的,只有更晦涩的黑暗。这位帝国宫廷大奥术师掌握了黑暗钥匙,各种黑魔法和暗种族对他来说岂不是成了笑话。”见迪米特没有反驳,奥古斯丁也没打算对这只长生种冷嘲热讽。

    圣哲罗姆,相信神圣帝国没有谁不熟悉这个充满神话色彩的名字,看看帝国官方对这位据说已经将近120岁的老人的崇高评价吧,“他是整个史诗大陆近代奥术最重要的奠基人,是最重要,而非之一,正是这位贤者使得奥术最终摆脱魔法领域婢女地位而获得完全独立的象征人物,有史以来第一个集大成的奥术体系的创立者。”

    虽然神圣帝国以外的各大奥术协会对这类评价颇有微词,但却从没有一名奥术师否认圣哲罗姆对奥术的巨大贡献。正是这位老者,在这一年使徒扑克牌换选中成为史诗大陆上第一个成为黑桃人头牌的奥术师,如果不是如此,神圣帝国一定不会容忍他们的牧首大人落选。

    奥古斯丁笑了笑,朱庇特城迟早是要去的。

    突然想起克莱门特子爵那对女儿的一脸雀斑,以后她们背后的巨大矿产和恢宏庄园,奥古斯丁咧开嘴,笑道:“迪米特,你说一个大贵族最不幸的事情是什么?”

    同样是大贵族的迪米特毫不犹豫道:“没有男性继承人。”

    奥古斯丁闭上眼睛,冷笑道:“真是个聪明却不幸的郁金香子爵。”

    他脑海中满是那件“祭坛”禁忌铠甲。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样第一眼看到便想要占为己有的事物。

    ————

    约妮娜城堡外,克莱门特子爵和他的中年管家以及两个女儿驻足远视,直到教廷马车队伍彻底消失于视野,套着一件紫貂外衣的子爵身上已经披上一层白雪,他却没有掸去,这样的虔诚和谦恭是多么让人感动。

    虽然这比不上他每年对马更些郡省的大神学院巨额捐赠、以及对梵特兰蒂冈教廷表现出的大贵族式慷慨更让大主教们感到愉悦,显然这个子爵的虔诚在教廷眼中跟他的金钱成正比,或者说这就是这位马更些郡大红人在帝都畅通无阻如鱼得水的原因?

    只不过他的两个女儿却表现出与她们相貌一致的修养,大女儿米娜即使穿着厚实昂贵的服饰依然抖索着不耐烦道:“父亲,我们是否可以回到温暖的城堡内,我想在火炉边阅读那本还没有看完的《蔷薇公主与郁金香骑士传奇》。”

    子爵的小女儿凯瑟琳则更为直接露骨,一脸不满道:“这个狂妄的罗桐柴尔德家族孩子竟然没有接受父亲您的提议?难道他是看不上我的美貌吗?马更些郡所有贵族少爷可都称赞我拥有媲美帝都第一美人罗兰香榭的气质,而且在我看来,这个奥古斯丁少爷也算不上太英俊,父亲,其实我比较喜欢强壮的剑士。”

    “你们回城堡吧。”

    子爵面无表情道,并没有转身看这两个一点都不淑女跑回城堡的丑态,许久猛地拍去肩膀上的积雪,低声咒骂道:“那个该死的诅咒,不仅让我没有男性继承人,还得到这两头愚蠢的母猪,真不敢相信她们会是我的女儿!”

    他身旁一个中年管家轻声道:“老爷,让那位佩戴紫曜花徽章的孩子见到‘祭坛’铠甲,您就不担心他会说漏了嘴,这一点足够让郁金香庄园成为诡魅的吸血鬼和凶残的狼族们眼中的肥肉,一件摆放在牧首圣庭的黑暗圣器,都会让那两个种族不惜一切代价潜入吧?”

    “投机,想要获得暴利,就得冒险。”

    子爵轻笑道:“那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一点城府,却不算太冷血,这一点这个奥古斯丁少爷确实不太像他的祖辈们。我看得出他眼中对‘祭坛’的**裸渴望,有这种眼神的贵族,是不会做出傻瓜行径的。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冒险者,可不是在兽族大陆狩猎的家伙,而是我这种投机家。”

    管家似乎还有疑问,但看到这位子爵的阴沉眼神,却没有开口。

    子爵转身走向城堡,他身上永远有不能与人分享的商业秘密或者政治机密,对他来说,最能保密的人,不是亲人,不是心腹,而只能是死人。

    ————

    大雪停歇,这只车队也终于成功来到加雅尔郡省,虽然说离目的地塔梅廊城还有两天路程,但来到这个富饶郡省的边境,站在某个稀罕的小山坡上眺望一望无垠的平原,会让人心旷神怡,连素来一本正经的红衣大主教也难得地与护殿骑士们开些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奥术师们突然看到远处出现一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整齐马蹄声愈发雷鸣刺耳,一只浩浩荡荡的雄伟骑士队伍驰骋而来,装扮如车队内的护殿骑士一般,他们就是西北大教区的三交叉护殿骑士团,是梵特兰蒂冈教廷除神圣荣耀骑士团外最具战斗力的一支凛冽骑兵,富饶的教区便是他们强大的最有利支撑。

    奥术师们的护送之旅便到此结束,与红衣大主教相互祝福后便策马离开,随后马更些郡省的骑兵会将这支纯法师队伍护送出境,牧首圣庭的白牧羊者在地方郡省眼中便是帝国的福音使者,恐怕也只有陪着伊耶塔大人才会遭遇如此悲苦,所以这群奥术师离开的时候都只有解脱而非留恋。

    “这就你第二个家。”

    一袭永远尊贵红色教袍的伊耶塔走出马车,望着四百多下马后一脸肃穆恭敬的三交叉护殿骑士团,摸了摸身旁奥古斯丁的脑袋,轻声道:“孩子,也许很快教父就会走出这块能带给人福祉的土地,但你会继承我,成为这块土地上所有人的精神父亲。”

第十四章 三圣王骨盒

    拜占奥教廷的核心圣徒石碑大教堂曾是史诗大陆上最高的建筑,因为教皇厅明文规定这片大陆上不可以有其它建筑能够高过圣徒石碑大教堂,两百多年前奥古迦帝国被称作傲慢化身的路易大帝曾经试图构建一座比圣碑大教堂还要高耸的教堂,被当时诺森三世教皇处以开除教籍的“神罚”,最后这位傲慢者在苍穹大广场的雪地中长跪三日,才获得拜占奥教廷的原谅。

    加雅尔郡省有两处圣地,其中一处便是高达157米的荷稣复活大教堂,一年前它还曾是史诗大陆上高度仅次于圣碑教堂的著名建筑,不过如今只能算作大陆第三高建筑,因为卡妙新皇帝增高了北极钟声大教堂的高度,使得北极钟声取代圣碑教堂成为大陆上真正“离神最近”的教堂,而这位一登上宝座便浸染一身血迹的皇帝丝毫不顾忌教廷雷霆大怒后下达的“神罚”。

    虽然高度不如圣碑教堂和北极钟声教堂,但荷稣复活教堂却以拥有最多数量的古拉丁兰经书著称。这座比神圣帝国还要历史悠久的古老教堂位于霍尔顿行省的索菲亚城,伊耶塔考虑到自己身旁的教子第一次来到西北大教区,不惜耽误一天行程特地来到这座帝国西北部第一大城市,这一天,霍尔顿行省的所有大小官员和大小主教都来到索菲亚城门口,等待这位红衣大主教的到来,顺便他们还很想见一见那位年轻的司祭大人。

    宽阔街道铺满绚烂鲜花。

    索菲亚城内几乎稍加有头有脸的大小人物都很早就在街道两旁占据有利地形,而最前面的无疑是荷稣复活大教堂的负责人克尔拜大主教、霍尔顿行省长官兼索菲亚城主帕兹雷克伯爵、以及加雅尔郡省魔法工会的几个元老。

    克尔拜大主教是一位头发雪白的老者,年近八十的他身穿大主教白袍,双手缩在袖中,在冬日阳光下眯起眼睛打着瞌睡,对他这样的沧桑老人来说这种漫长等待并不好受。身旁几个身穿帝国魔法工会三叶草徽章魔法师长袍的老人同样昏昏欲睡,唯有正值壮年的城主帕兹雷克伯爵一脸期待,身体笔直如一杆骑士长矛,左胸挂有两排各种让平民们眼花缭乱的华贵勋章。

    某个位置靠后的爵士对身旁的另一位贵族轻声道:“奥格斯歌城的罗桐柴尔德家族,那可是一个充满荣誉的大贵族啊,可比我们的城主大人要来得有底蕴和优雅,我不否认,那位名字叫爱葛莉丝的夫人是我最希望亲吻一下手背的贵妇。”

    这个爵士的贵族朋友轻轻瞥了眼身后一脸如其她名媛小姐一般兴奋的漂亮女儿,悄声道:“我可听说这个奥古斯丁少爷不放过奥格斯歌城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女人,我敬爱的爵士,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我们的女儿送回家再耐心等待红衣大主教的到来?”

    爵士眯起眼睛,无比玩味地微笑道:“没关系,我有六个女儿,一两个能够爬上罗桐柴尔德继承人的大床,是我们家族的荣幸。”

    贵族朋友脸部明显抽搐了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将不停抗议的美貌女儿带回家,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已经准备与某个家族联姻的女儿。

    数量并不众多的贵族和教士队伍之后便是索菲亚城的富人阶层,除了这群霍尔顿最有钱的富人自己穿上了最得体的服饰,他们也都带来了家中最漂亮的女人,不仅仅是女儿,还有他们寻常用来在宴会中用作炫耀的漂亮妻子。

    对这群有钱却地位远比不上贵族教士阶级的索菲亚富人来说,传闻中无比邪恶的奥古斯丁少爷如果看上了他们的动人妻子,他们一定不会忘记殷勤地将年轻女儿也一起送上。

    红衣大主教的马车终于进入索菲亚城,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辆马车附近的一位年轻人身上,他像一名骑士一般优雅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纯种骏马,但他身上却穿着一袭让贵族和平民都由衷仰视的洁白司祭教袍。

    车队仅仅是短暂停下片刻,无比尊贵的红衣大主教与几位大人物稍加寒暄后便返回马车,继续前行。从始至终这位来自远方的罗桐柴尔德继承人都没有说话,一脸无懈可击的信徒神情,这让原本心怀叵测意图花哨的各色人物都不同程度感受到自惭形秽,望着这个司祭大人远去的清逸身影,一个个神情古怪,面面相觑。

    高。

    这便是奥古斯丁第一眼望见荷稣复活大教堂的第一印象,这是一种让人感到自身渺小的高耸,像是一个卑微者在仰视圣徒。这座大教堂全部由磨光石块砌成,占地约九千平方米,两座高耸的双尖塔与门墙接连堆砌在一起,就像两把利剑直插云霄,达到哥特式建筑的极致。

    一身搞笑铠甲的堂吉诃德自言自语道:“我能从双塔中能够隐隐嗅出霍尔顿人那近乎癫狂的味道。”

    除了教子和那名叫做堂吉诃德的骑士,红衣大主教并没有让其他人跟随,哪怕是紧急赶到教堂的索菲亚大人物们,也只能和三交叉护殿骑士团一起在教堂外等候,老人牵着白袍少年的手缓缓进入大教堂,内部可以看到四壁上彩色玻璃镶嵌的窗户,窗户上的图案全部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圣徒的事迹,面积达到1万平方米,当阳光经过这些彩色窗射入,室内斑斓闪烁,俨然一个神的境界。

    “这座教堂,用了七百六十三年时间。”

    老人轻声感叹道:“圣徒阿乐翰第一次参观大教堂的时候说她就像是一个‘创造到一半,远未完成就凝固了的宇宙’,两百多年前,失落已久的绘在羊皮纸上的另一半大教堂西部证明设计图重见天日,历时七百多年年之久的建造工程终于得以完工。”

    奥古斯丁惊讶道:“这么久?”

    一袭红色教袍曳地、与这个教堂相得益彰的老人轻声笑道:“孩子,这就是宗教了。对了,我带你去看一个有趣的地方。”

    镜厅。

    奥古斯丁从百科全书中看到过这个词汇,但当他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却是如梦如幻。

    镜厅长76米,宽10米,由578块当时东大陆制造的最大的镜子拼成13面镜墙。这13面大镜墙刚好对着17面落地玻璃窗,即使在夜间,室内依旧明亮如白昼。同时可以将户外的阳光和花园的景色引进厅内,如同置身室内花丛。整个辉煌厅堂配上十三盏大型水晶吊灯,只要站在中央,便可以从各个镜中反映出的无数个影像。

    老人突然弯下身在奥古斯丁耳畔悄声道:“孩子,四百年前奥古迦米兰大主教送来了传说中的‘三圣人的遗物’,它便藏在这个镜厅中,只可惜四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找出这件传说中的‘圣骨盒’,如果你有兴趣,以后可以常来这座教堂,说不定主会指引你找到圣物。”

    奥古斯丁张大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

    红衣大主教哈哈笑道:“好了,孩子,我该带你去你接下来几年要修习的地方了,脉代奥拉神学院,那里同样有让你目瞪口呆的圣物。”

第十五章 悬在半空的神学院

    在三交叉护殿骑士团精锐骑士的护送下,伊耶塔带着他的年轻教子终于来到最终目的地,塔梅廊城红玛瑙平原。

    加雅尔郡省塔梅廊城辖区的红玛瑙平原被称作帝国的粮仓,这片广阔土壤上高产粮食,也盛产美女,据统计帝都朱庇特城大贵族床上的情人有三分之一都有塔梅廊血统,传说塔梅廊城的女人都有着一张贵族典雅的脸蛋,但在床上的表现却比神圣帝国最顶尖的妓女品种——澳梅科城“白蔷薇”还要火热,帝都男人们都说这群美貌尤物之所以如此看似神圣不可侵犯,是因为从小便沾染了脉代奥拉的圣洁气息。

    脉代奥拉神学院,于是被誉为能够让放荡妓女纯洁成贞洁圣女的圣地。而神圣帝国子民从没有因为这个荒诞比喻而对这所古老的神学院心生半点亵渎,四百多年来,从这里走出去两位牧首和九位红衣大主教和三位司祭长,若没有朱毗特城的北欧奥丁修道院,脉代奥拉便是当之无愧的帝国第一神学院。

    车队并没有驶向塔梅廊城,而是来到广阔平原和一条雄伟山脉的交界处,伊耶塔掀开帘子看了眼熟悉的景色,对坐在他身旁的奥古斯丁微笑道:“古拉兰经文中‘脉代奥拉’是‘悬在半空’的意思,按照创建这所神学院的伟大先哲的理解,我们作为指路人的教士精神境界应该凌驾于众生之上,所处的位置也应该如此,孩子,你以后必须每天告诉自己,我们是站在离主最近的地方祷告修行。”

    奥古斯丁点点头,透过帘子,看着品杜斯山脉的碧绿风景,大雪已经消融大半,期待会在脉代奥拉这个古老神学院里遇到怎样的人物,听说这座神学院中不仅有年岁过百的苍老教士,也有在这里赎罪几十年的虔诚贵族。

    神学院由地点不同的24个修道院组成,各个修道院之间距离不远,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这些修道院都建于山顶。

    到目前为止,奥古斯丁这只闯入一枚玻璃杯的蝴蝶翅膀的扇动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也很悠闲地作为一个旅行者参观这个世界的奇妙风景,例如荷稣复活大教堂,还有眼前这位置分布错综复杂的古老神学院。

    队伍在一座孤伶伶的岩石巨峰脚下停下,走出马车,奥古斯丁抬头望着如一柄粗大长矛高耸入云的石峰,仔细观察就看到先人们已经在石峰中凿出了一条蜿蜒险峻的之字形路线,途中不少路段还必须通过晃晃悠悠的网兜或者摇摆的天梯才能上去,所以攀爬这条路必须伛偻着身子弯曲前进,而且时刻提防着被风吹坠落山脚,很难想象山顶的修道院如何建造而成。

    山脚下聚集着一大批脉代奥拉神学院修士,身穿最普通的修士服,看不出他们在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神品,奥古斯丁从他们脸上瞧不出奥格斯歌城上层修士们的那种红光满面,而是一种近似苦行僧侣的枯槁寂静,伊耶塔脱掉那身象征身份的红色教袍,小心翼翼包裹起来背在身上,从车厢中捧出一个装有教廷书籍的箱子,然后率先步入这座山崖修道院的石缝小路中。

    这位红衣大主教笑着示意他的教子跟上,奥古斯丁倒不需要扛箱子,这些事情已经由神学院的修士们代劳,低下头钻入这条开凿出来数百年的狭窄石缝,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教廷隐士的伊耶塔走在最前面,转头看到似乎不适应这种弯身姿态步行的奥古斯丁,轻声道:“曾经有个皇帝充满善意地想要将这条险峻道路拓宽,但神学院负责人拒绝了,你知道他是怎样回复皇帝陛下的吗?”

    奥古斯丁低头前行,摇摇头。

    老人捧着箱子缓慢移步,道:“他说,‘不管身披如何显耀的权势外衣,我们依旧需要躬身卑微侍奉上帝。’这句话,我第一次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脉代奥拉的院长便亲口告诉过我,正是他,如此告诉帝国皇帝。孩子,等你长大了,去朱庇特城的时候一定要见一见这位老院长。”

    奥古斯丁轻声道:“教父,他就是您的老师,神圣帝国最伟大的奥术师圣哲罗姆?”

    老人笑着点头。

    奥古斯丁这个时候看到侧面的石壁上刻有一行字,不知道何人刻下,“我们的信仰,画石永驻,画水速灭。”

    行至半空,奥古斯丁抹了一把汗,山脚下的护殿骑士团成员宛如一群蚂蚁,这个神学院果然被称作接待贵族最少的帝国圣地,没有足够胆识和坚定信仰的贵族绝对没有勇气来攀爬脉代奥拉主修道院,从这里坠落身亡的信徒几乎每年都有。

    望着教父伛偻却坚毅的背影,奥古斯丁扶着一条铁链重重吐出一口气,狠狠擦掉汗水。

    黄昏时刻,这支队伍终于来到石峰顶端的神学院,奥古斯丁终于能够舒了一口气,看到那只从奥格斯歌城带来的箱子没有损耗,便欣赏起这座历史悠久的传奇建筑,作为脉代奥拉主修道院,这一处“悬浮于半空”的修道院内有将近一百名各个神品的教士,红瓦为顶的建筑物在铁青色岩崖和绿得发黑的森林的环绕下,格外宛若险境。

    并没有浩大的迎接队伍,只有寥寥四五个人站在修道院门口,虔诚而肃穆。

    并没有立即穿上红衣教袍的伊耶塔任由教子站在石崖边缘眺望远方的红玛瑙平原和品杜斯山脉,直到这位目前神学院中最年轻的教士回神,老人这才牵着他一起走向墙壁布满干枯常春藤藤条的修道院,门口站着一位一名与伊耶塔年龄相仿的老者,两个中年教士和两个比奥古斯丁稍大的少年,伊耶塔看向那两个孩子笑道:“约克,尼禄,你们两个带着奥古斯丁参观一下神学院。”

    红衣大主教留下三个少年,进入修道院。

    一头棕褐色头发的冷漠少年盯着眼前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事实上整座脉代奥拉神学院都知道红衣大主教有这么一位尊贵的教子,尤其当他看到奥古斯丁那身司祭教袍后流露出一抹轻微的复杂神情,但他眼中最浓烈的情绪却是居高临下的骄傲和鄙夷。

    奥古斯丁并不陌生这种眼神,不甘贫贱的穷人看一出生便荣华富贵的富人,有野心的下位者仰视那种不劳而获权势的上位者,多半如此。今后肯定要面对越来越多这种眼神,奥古斯丁并没有心生怒意,只是对这个少年那抹夹杂着自卑成分的极端自尊视而不见。

    另一个少年拥有一头漂亮的红色头发,笑容灿烂,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这种懒散并不是贵族式的玩世不恭,而如冬日的和煦阳光,会让人觉得舒服而不刺眼。能够让人产生这种感觉的政客,奥古斯丁觉得那一定已经是登峰造极的政治家,罗桐柴尔德家族就不乏这样的先辈。

    果然,这个俊雅少年很爽朗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庞培家族的尼禄,我最大的兴趣是做个吟游诗人式的苦行修士,走遍史诗大陆。你是奥格斯歌城的奥古斯丁吧?你将来如果去朱庇特城,记得一定要给我打招呼,我对朱庇特城了如指掌,大到圣地遗址竞技场和各个古老家族分布,小到有趣的葡萄酒拍卖会和最地道的孔雀宴会,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未来的帝都政客,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吟游诗人?

    奥古斯丁懒得揣测,露出同样丝毫不做作的真诚笑容,道:“如果你有机会去奥格斯歌城,我也一定邀请你这位吟游诗人去罗桐柴尔德做客,你知道我的父亲也是位诗人。”

    丝毫不掩饰对奥古斯丁不屑的少年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尼禄瞥了眼不发一语的伙伴,笑道:“他叫约克,是一个曾涌现出一大批大陆顶尖赏金猎人的耶乎第人,我相信这家伙是耶乎第人中最有魔法天赋的天才,副院长科隆当初把他带到脉代奥拉神学院的时候,就连我们最尊敬的红衣大主教都赞叹他是耶乎第人中令人惊艳的‘异端’,约克,请原谅我提到这个不洁的词汇,但我很难用别的词语来形容你恐怖的魔法造诣。”

    又是个怪胎?

    奥古斯丁不禁想到北奥武符家族的君士坦丁,这个一样被魔法神祗异常青睐的宠儿,也是如此戴着一张张扬跋扈的面具,只不过君士坦丁比这个约克更有家族底蕴罢了。不过奥古斯丁不奇怪这里出现一两个怪胎,他相信眼前这个一脸人畜无害笑脸的庞培家族继承人也一样不是普通角色,在脉代奥拉主修道院,恐怕只有普通人眼中的正常修士才是最不正常的存在吧?

    一身普通教袍的约克斜眼瞧着奥古斯丁,冷笑道:“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就是那个传说奥格斯歌城一出生就懂得沾花惹草的贵族少爷?”

    奥古斯丁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优雅笑容,道:“约克?古拉兰经中意思是‘养野猪的人’?”

    火药味十足。

    怒不可遏的约克嘴中吟诵咒语,流利畅快如清泉流泻,身边很快华丽地浮现四颗火球,就在天才少年准备吓唬吓唬这位教袍和头衔都让他很不痛快的贵族少爷,却猛然看到一个逐渐扩大的拳头砸了过来,砰,鼻血流了一口,哪里顾得上吟诵最后一段咒语,没有核砝支撑的元素火球顿时虚无湮灭,捧着鼻子的约克瞠目结舌死死望着这个打完人后一脸无辜望着天空的可恶贵族,听到这个混蛋冒出一句让他欲哭无泪的话:“今晚的月亮真不错。”

    很识趣地尼禄也跟着奥古斯丁望着夕阳尚且没有落下品杜斯山脉的艳红天空,附和道:“是啊是啊,很久没见到这么圆的月亮了。”

    不愧是庞培家族的优秀继承人,见风使舵的功夫相当老辣。

    修道院主楼窗户旁站着脉代奥拉的几位元老人物,其中一个脸色古板如苍白脸谱的副院长皱眉道:“院长?”

    在神学院拥有无上威严的红衣大主教眯着眼睛,轻笑道:“孩子嘛,打打闹闹,没什么不好,难道要他们跟我这些老家伙一样死气沉沉?”

第十六章 继承者,解释权

    在古老羊皮卷记载的那场蛮耳曼瘟疫在史诗大陆肆虐的黑暗年代中,少数坚定献身宗教的虔诚信徒,离开社会来到荒凉偏僻而令人生畏的文明边缘地带,历尽千辛万苦建造出一座座令后人敬仰的修道院,这群隐士与世无争地为繁碌世界里的迷途羔羊们默默祈祷,其中悬于半空的脉代奥拉神学院便是代表建筑。

    不同于动辄拥有数百座修道院无数土地的帝国庞大神学院,脉代奥拉规模渺小到与它的身份底蕴构成两个极端,它从圣徒阿乐翰时代便要求神学院的每一名修士都必须从事艰苦的体力活动,奉行苛刻的禁欲苦行,这名在梵特兰蒂冈教廷史上被称作“天使神学家”的圣徒规定神学院24座修道院都自给自足,以免依赖于外界的捐助。

    所以奥古斯丁能够眺望到一些修道院附近都开垦出不少良田种植葡萄和粮食,脉代奥拉几乎所有修士都精通农业和酿酒,修道院不仅有磨坊、面包房、菜圃酒窖,还有手工作坊,事实上奥古斯丁接下来几年内从事的活动便是抄写和装订圣书,这是脉代奥拉神学院最令人艳羡的职业,因为这意味着可以接触到最古老稀有的教廷经典,甚至包括一些绝版孤本的古拉兰经羊皮卷古籍。

    巨峰顶端的脉代奥拉主修道院建筑物由十四间房屋组成,尼禄在给他做向导的时候介绍说除了那间东北角被称作“忏悔地”的房子不可以进入,以及必须有院长许可才能入内的藏书室,其余场所都畅通无阻,奥古斯丁特别留意了一下,“忏悔地”是一栋格外遗世独立一般的青砖小楼,是个笼罩着一层充满凝重氛围的古怪场所。

    尼禄笑着解释这种感觉就像是牧首圣庭看到对面不远处就有异端裁决所一般。藏书室是修道院的中心建筑,高达六层,顶楼据尼禄称是一个占星阁,脉代奥拉神学院中有两位享誉帝国的占星师,只不过占星术是白魔法体系中唯一被说成与肮脏却晦涩的死灵术一般难以捉摸的枯燥法术,所以帝国巨大魔法师金字塔结构中极少有占星师能够脱颖而出。

    奥古斯丁年幼时便被巫婆在德古拉之牙那一手璀璨占星术勾引到,打定主意这几年内一定要学习到一点皮毛,有一个疑惑埋在他心中很久,巫婆留下的书籍中包括元素契约封印等几乎涵盖所有魔法领域,惟独缺少占星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巨峰北部有一大块无人问津的空地,石崖边有一棵异常粗大的铁拔翁树,这是一种因为过于坚硬而缺乏韧性被排除在木材之外的古老种类树木,尼禄带着奥古斯丁来到这块能够同时眺望红玛瑙平原和品杜斯山脉的空地,这位朱庇特城庞培家族最年轻一代顺位很靠前的继承人站在悬崖边上,带着玩笑意味道:“我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逛遍史诗大陆后回到神圣帝国,再从这里跳下去,不过这个梦想估计得很晚才能实现。奥古斯丁,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跟你差不多,不过前提是跳下去,能够不死。”

    奥古斯丁笑了笑,他的潜台词便是拥有纯粹的力量,只不过尼禄对此仅仅是当做一个幽默笑话,并没有深思。

    奥古斯丁望着这棵帝国百科全书中记载圣徒阿乐翰亲手栽下的老树,脑子中并非一股子疯狂的信徒式崇拜,而是琢磨着从哪里折腾出一根类似骑士长矛铁枪的木棍,每天的骑士基础训练可以把它当作靶子,这个想法恐怕除了那位对他慈祥到近乎“溺爱”的教父,整个脉代奥拉都会将其视作“渎圣”的异端举止。

    “不自量力的疯子,这就是奥格斯歌城的贵族传统?”他们身后跟着鼻血刚刚止住的约克,轻声咒骂。

    这位六岁便进入塔梅廊城魔法师公会获得初阶魔法师徽章的天才少年已经在脉代奥拉呆了将近九年,他的另一个敏感身份是脉代奥拉副院长马可伯特的弟子,而马可伯特便是神学院中两位高阶占星师中的一位,拥有三位教子六名弟子的红衣大主教伊耶塔虽然在神圣帝国已经是教子弟子数量少得可怜的大主教,但尼禄声称那个一年到头不露面的副院长只有约克一位学生,就连奥古斯丁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被自己阴险砸了一拳头的同龄人。

    面对约克的冷嘲热讽,一开始就不打算一味忍让的奥古斯丁揶揄道:“耶乎第,马莱希伯语中意思是‘膜拜供奉上帝的人’,加上古拉兰经语中对‘约克’的解释,眼前这位佩戴有三瓣紫百合花徽章的魔法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一个‘饲养野猪后将野猪当作祭品献给主的人’,你的信仰果然足够虔诚。?”

    约克下意识地就想张嘴吟颂咒语,可一看到奥古斯丁那颗拳头,立即闭嘴,只希望眼前这个来自奥格斯歌城的混蛋少爷能够被他的眼神杀退。

    只可惜这位被胖子莱茵哈泰和塔梅廊城迦卡妙视作恶魔的贵族少爷是个敢对吸血鬼侯爵动刀子解剖的狠人,一点都没理会约克的无声抗议,处在中间的尼禄只好做个和事佬,带着奥古斯丁去他的新住所,一栋两层建筑中二楼最角落一间空间狭小的房间,没有半点多余的物品,那只穿越了小半个帝国版图的箱子也安静躺在床底,奥古斯丁对这只箱子做了点小手脚,如果有人打开会露出细微痕迹,来到陌生的脉代奥拉后他考虑是否需要在箱子内做个类似双尖刀陷阱的狩猎手段,万一有谁图谋不轨也好有个防备。

    “院长的房间跟你的一般大小,其实在脉代奥拉神学院很少有人能单独占有一间房屋。”尼禄似乎是怕奥古斯丁觉得委屈,笑着解释,那一脸灿烂笑容实在让人觉得亲切,而且有个板着脸的约克,更显得温暖阳光。

    尼禄和约克离开房间,他们跟未来的奥古斯丁一样,每天都必须抄写经书,脉代奥拉内装订圣书的作坊在神圣帝国首屈一指,因为神学院内拥有许多梵特兰蒂冈教廷格式塔宗教图书馆都缺乏的珍贵典籍,而许多在山顶潜修了几十年的老者都是学识渊博的神学家,兴许一位在脉代奥拉管理酒窖的老人便参与编纂过被各大神学院奉作经典教条的《普罗答旺讲座》。

    奥古斯丁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象着约克教袍上的那枚三瓣紫百合花徽章,那意味着这枚徽章的主人已经身处中阶魔法师的顶尖位置,中阶上位魔法师,一个14岁左右的少年能够佩戴这枚魔法工会颁发的勋章不是天才是什么?

    神圣帝国每个魔法师阶位都有不同的象征性徽章,低阶是宿根草,中阶是紫百合花,高阶是剑蝶菊,每一阶拥有三个“位”,例如一瓣紫百合花徽章就是初位,而约克的三瓣便是上位。高阶之上还有佩戴六瓣郁金香徽章的大魔法师,以及黑兰花徽章的魔法贤者,而奥格斯歌城老魔法师兹拉乌托斯的黄金三叶草徽章并不代表阶位,而是皇家魔法协会对宫廷魔法师的嘉奖。

    黑兰花徽章。

    奥古斯丁看到这枚徽章的精美图案,喃喃道:“神圣帝国历史上获得黑兰花徽章的魔法贤者是什么年纪?六十一,还是七十二?教父虽然有一枚黄金三叶草徽章,可也说他起码得十几年以后再获得黑兰花徽章。”

    躺在床上的奥古斯丁睁开眼睛撇了撇嘴,伸出手,逐渐握紧,望着拳头道:“这可不是依靠一个贵族头衔和凯撒金币就能让我佩戴的东西。”

    ————

    接下来,奥古斯丁就感受到苦修生活的非同寻常,例如按照梵特兰蒂冈经典所述“一天六次赞美你”,因此脉代奥拉所有修士包括伊耶塔院长在内都必须每天祷告六次,从凌晨3点开始第一次祷告,每四个钟头一次,依次为早祷、晨祷、正午祷告、黄昏祷告、晚祷和最后的夜祷,仅这个内容每天就花去奥古斯丁将近四个小时。

    剩余时间奥古斯丁都在作坊抄写圣经典籍,这间脉代奥拉24所修道院中最大规模的作坊中既有约克和尼禄这样的孩子,也有活了**十年的年迈修士,所有人不发一语,借着昏暗灯光埋头抄写,除了尼禄偶尔悄声对奥古斯丁说些神学院趣闻,再没有谁留意他这位古老家族的显赫继承人,一切烦躁浮华都在这里缓慢沉淀,最终换来一种心如止水的安静死寂,奥古斯丁毫无怨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修士为什么被教廷称作“枯槁的传承者”。

    这几天中教父来到奥古斯丁的房间见过他一次,询问他是否适应,看到教子那双清澈的眼眸和淡定的笑脸,脉代奥拉神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院长欣慰离开,这之前他告诉奥古斯丁他接下来几年时间都会编写一本《教诲》,这个过程中会让奥古斯丁逐步阅读这份书稿。

    起初奥古斯丁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并不以为意的老人微笑着回到他那间一样狭窄昏暗的房间,坐在堆满古老而艰深晦涩典籍的书桌后,让人完全忽略他是一位身披红衣大主教袍子的帝国大人物。

    奥古斯丁没有想到,甚至伊耶塔本人都没有想到,这本被后世称作不朽的《教诲》是继梵特兰蒂冈教廷创始人的《天上之城》、以及被称作“集大成者”阿奎那的《神学大全》和“天使神学家”阿乐翰《忏悔录》之后的第四部教廷官方正统经典。

    也就是说,《教诲》未来将成为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一根支柱!

    作为撰写者伊耶塔的继承人,第一位阅读《教诲》的教徒奥古斯丁在老人逝世后,将拥有对这本充满神圣气息的教廷经典拥有最终解释权。

第十七章 教皇教袍下的虱子

    “孩子,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会明白人的一生也许有偶尔几次让人惊艳的壮举,但其余的,不过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龌龊行径,卑劣细节,甚至是无聊的举止。没有这种忍受平庸和污垢的耐心,断然不能披上神圣华丽的外袍。”

    身披一袭红衣大主教尊贵教袍的教父兴许是不经意间谈吐的一句话,却深刻烙印在奥古斯丁脑海,这仿佛也间接印证了他在瑕多丽庄园近乎拼命的骑士训练,击杀雅格卜丛林之王的惊艳只是一瞬间的壮举,更多的永远是大量累到骨子里去的繁重基础训练,枯燥乏味,刻板单调。即使来到这里,奥古斯丁也不打算间断这种没有半点技巧和捷径可言的苦工式练习。

    凌晨三点半左右做完这一天的第一次祷告后,奥古斯丁便拿着一根特地让教父派人从塔梅廊城带来的沉重铁枪走出房子,来到那块宽旷寂寥的空地,繁星点点,柔和光辉透过铁拔翁树叶洒满一地,这个时候一般修士并不需要劳作,但奥古斯丁知道脉代奥拉主修道院的某些个老隐士已经开始去作坊抄录经书。

    咬牙开始扎马步提枪进行最简单的几个劈刺挑动作,也许很难想象,当初在瑕多丽庄园对奥古斯丁和莱茵哈泰来说最难的不是几个钟头简单重复这种动作,而是纹丝不动的静态持枪,后者的酸痛到后期每一秒都很刺激神经枢纽。

    等到第二次祈祷时间来临的时候奥古斯丁才提着这杆铁枪离开空地,藏书室顶楼的占星阁某扇窗户后站着一位眉发雪白的老人,手中拄着一根象征占星师身份的南极星紫水晶法杖,他身后站着三个钟头下来已经吟诵近百遍火系元素魔法《奥卡姆火炼环绕》咒语的约克,满头大汗的少年抹去额头汗水,歇口气,一脸敬畏地望着那道苍老背影,不管外人如何称赞他是个天才魔法师,似乎在这位老师眼中他永远都达不到要求,出身贫贱的约克充满敬仰地望着那根紫水晶法杖,小心翼翼等待脉代奥拉两位副院长之一的马可伯特的训导。

    老占星师轻声感慨道:“没想到罗桐柴尔德这样的大家族也有如此甘于把自己放在卑微位置的继承人。”

    约克疑惑不解地凝望着老师深邃背影,他觉得自己永远看不懂这位老师的那双沧桑眼睛,这位并不高大的老师背影也并不广阔,但约克从没觉得自己能够走出他的阴影。

    “你的核砝已经能够在规定时间内支撑你吟诵九十七次《奥卡姆火炼环绕》低阶魔法,这个水准差不多可以让你去摘取剑蝶菊徽章。”

    老人缓慢道:“只不过奥格斯歌城北奥武符家族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有破百的水平,朱庇特城皇家魔法学院的三四个跟你相仿年纪的学生也差不多如此,在天赋相近的情况下,谁付出的汗水重量越沉,谁就离魔法殿堂的皇冠越近。”

    约克低头轻声道:“老师,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从不会对这个学生表露半点赞许的老人沉声道:“两个等阶魔法师之间的战争,就像两个人在摆放一副数量相同的多米诺骨牌,谁先摆放完毕谁就获得胜利,速度固然重要,但不许有一丝错误,吟诵咒语便是如此。接下来你可以准备接触高阶魔法,明天我给你一把图书馆二楼的钥匙。”

    约克战战兢兢离开占星阁,满怀忐忑。

    马可伯特眯起眼睛望着黑暗中奥古斯丁转入住所建筑的模糊身影,自言自语道:“约克,你知道脉代奥拉神学院院长这个位置的含义吗?如果你知道它正离你越来越远,等你成熟后,便知道你的老师现在正亲眼目睹一场灾难的蔓延。”

    沉浸在教廷典籍和魔法世界的约克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也理所当然地看不清老师眼神中的深沉意味。

    这个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帝国上层建筑中尔虞我诈的少年此刻回到房间,做完祷告后他开始翻阅那本脉代奥拉藏书室一楼拿来的《德斯潘赛魔法元素论》,这就是他的最大兴趣,如今心思纯澈的他终于多了个**,那就是努力进阶然以便能够在那个混蛋贵族砸出拳头前将其狠狠修理一顿。

    约克心目中对待贵族的“虚伪狡诈、华而不实、贪婪好色”惯性评价已经一股脑套用在奥古斯丁头上。

    而这个约克心目中的贵族败类此时也在捧一本魔法书籍,只不过显然要比他那本《德斯潘赛魔法元素论》要来得晦涩而异端,别说约克,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占星师马可伯特看到都会目瞪口呆,《岚德利组合魔法阵结点逆向构建原理》,兴许老占星师不了解这本书的内容,但绝对震撼“岚德利”这个堪称“禁忌”词汇,这个死于“死灵末日审判”一役中的黑魔法师,是近代亡灵魔法师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

    奥古斯丁在房间角落铺了一层细沙,祷告和抄写经书之外的时间他除了暗中进行骑士基础训练,便是在这层细沙上构建刻画各种魔法阵,他知道自己的核砝在封印状态下并不突出,元素魔法领域很难有惊人突破,只能够从能够配合法术卷轴的魔法阵切入,虽然说元素魔法才是正统,但这不意味着浩瀚魔法领域不可以出现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巅峰魔法师,例如圣哲罗姆就强大到近乎将奥术脱离于魔法世界。

    只不过巫婆提供的魔法书籍记载的大多是黑暗禁忌魔法,需要的材料大多诡异极端,其中像《雷蒙献祭方阵》这样的纯粹亡灵魔法阵甚至包括未洗礼婴儿的脑浆心脏以及孕妇的胎盘,奥古斯丁对这一类纯血腥流黑暗魔法阵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趣,这段时间他都在演练一个相对比较不那么异端畸形的《五星芒复合多重十字架魔法阵》,而且这个兼备进攻和防御的复杂魔法阵对元素魔法的要求并不高。

    敲门声响起,奥古斯丁赶紧抹去刻画一半的魔法阵,将魔法书籍放入箱子后迅速摊开一本教廷典籍,开门发现是教父,几天不见,似乎这位老人便苍老了几分,奥古斯丁现在依然能清晰记得老年当年第一次来到罗桐柴尔德公爵府的那种胸有成竹,那是一种臻于人生顶峰的饱满状态,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觉得这位跨出一小步就几乎握住牧首权杖的教父开始处于生命下滑周期中。

    是因为疲于应付帝国和教廷内层出不穷的勾心斗角?

    奥古斯丁疑惑着站在一旁,老人看了眼那本翻开的《反异教大全》,坐在床头,将一本崭新的书籍放在桌上,笑道:“有时间看看这本书,而且一定要带着一种同时在面对一个圣徒和异端的谨慎心态,否则这本书很容易把你带进一个接一个深不见底的误区。”

    奥古斯丁瞥了眼书名,《教皇教袍下的虱子》,不厚,很轻薄的样子,看名字似乎很有意思,难道是某位吟游诗人的即兴作品?或者是某部见不得光的嘲讽作品,忍不住问道:“教父,这书谁撰写的,能够让您如此重视?”

    老人轻笑道:“这个人叫撒克逊,来自一个姓氏并不如何尊贵的奥古迦帝国普通贵族家族,条顿家族,一个几年前在奥古迦帝国尚且不被人熟知的家族,现在却逐渐成为拜占奥教廷和各个帝国绞尽脑汁去分析解构的‘异端集中营’。”

    异端?

    一听到这个比较有亲切感的词汇,奥古斯丁立即竖起耳朵,很好奇这位教父为什么拿一个出自异端家族家伙的书籍,难道说这本取名绝非严谨甚至有点荒诞的东西能够影响到远在东大陆的神圣帝国和梵特兰蒂冈教廷?奥古斯丁强忍住回头瞥一下那只装满异端物品的箱子的**,盯着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脑袋中满是问号。

    红衣大主教收敛原先的轻松神情,从怀中掏出一张红与黑两种凝重基调的扑克牌,摆在桌上,道:“彻底理解了这个人的想法,你就不会再对拥有梵特兰蒂冈六倍信徒的拜占奥教廷心存过多畏惧。”

第十八章 剃刀和钥匙

    一张艳红底色中刻画有一个黑色头像的使徒扑克牌,一位头顶黑色王冠的男人,黑皇帝。红如鲜血,黑如墨汁。

    红衣大主教望着桌上这张最新使徒扑克牌的“黑皇帝”,道:“条顿家族的撒克逊,撒克逊,这个名字在古拉兰经语中是‘持有利剑守护上帝的虔诚者’,他曾经是拜占奥教廷经院派哲学家中最有希望继承他老师弥撒亚盾衣钵的思想家,因为拥有缜密逻辑、深刻学识和几乎无懈可击的辩论技巧,奥古迦帝国和白蔷薇皇朝从没有教廷神学家能够在与他的辩驳中占据上风,所以撒克逊赢得了‘不可战胜的博士’这个称号。”

    奥古斯丁本能地看了眼教父,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同样学识渊博的老人倒是跟那位“不可战胜的博士”有点相似,只不过教父善于藏拙,并不会锋芒毕露。

    没有留意教子眼神的老人感慨道:“但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后来被教皇称作‘闯入葡萄园的野猪’不仅背叛了他老师的哲学体系,也将手中比剑更锋利的鹅毛笔针对整个拜占奥教廷,五年前,撒克逊陆续发表了一些论文反对教皇专权,主张教权与王权分离,教会只应掌握宗教事务,关心‘灵魂拯救’,不应干预世俗政权。于是,他与一心致力于使哲学沦为神学‘婢女’的老师弥撒亚盾彻底决裂,而拜占奥教廷也宣称他为‘异端’,次年,恼羞成怒的教皇将这个不知悔改的异端关进亚威农教皇厅监狱,然后教会组织了七个神学家专门研究这位大异端的著作,结果有六十一篇被判定为‘异端邪说’。这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便有这六十一篇中一些最激进的观点。”

    奥古斯丁疑惑道:“撒克逊没有被丢进宗教审判所的十字架火刑?”

    对待异端,拜占奥教廷远比梵特兰蒂冈教廷要来得更加残忍冷酷,十字架圣殿骑士团的清理女巫运动至今还在延续。

    伊耶塔玩味道:“在被送往宗教审判所最终定罪宣判的途中,撒克逊逃脱了,而且最终在卡妙帝国北极钟声大教堂出现在世人面前,将这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呈现给整个史诗大陆。传闻他跟反对教皇的卡妙新皇帝见面后有这样一段对话:‘博士,你想要我给你一袭红衣大主教的教袍,还是一座崭新的教廷?’‘我想要整个卡妙帝国的信仰。你若用剑矛和铁骑保护我,我将用笔保护你!’”

    整个帝国的信仰。

    狂妄至极!

    这个异端恐怕接下来会一直让立于众生之上的教皇头疼不已吧?

    奥古斯丁不禁有点敬仰这位远在卡妙帝国的“黑皇帝”,这个人既然能够强大到撼动整个拜占奥教廷的根基,确实称得上史诗大陆最大的异端。但奥古斯丁最感兴趣的却是能够容纳这个令教廷坐立不安的异端的幕后人,卡妙女皇,能容得下黑皇帝撒克逊,这个年轻女人的野心是不是想要容下整个大陆?女人疯狂起来确实没有理智可言。

    老人突然落寞道:“我在白蔷薇皇朝做梵特兰蒂冈督主教的时候,见过这个撒克逊一次,只是没有深谈。圣徒和异端仅仅一线之隔,这个人毫不犹豫选择了世人眼中的异端,归根到底,他是在信仰上帝,而非信仰教皇。”

    奥古斯丁听出了教父言语中的萧索,怎么听着有点兔死狐悲的意味?

    敲门声响起,除了教父,只有尼禄会来这里,看到教父似乎并没有收起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这才醒悟到这个庞培家族的少爷是教父的另一名教子,只不过认自己做教子的时候教父还是督主教,到了尼禄便已经是红衣大主教。虽然说撒克逊针对的只是拜占奥教廷,但这本书中许多观点同样会刺痛与拜占奥源于同一根脉的梵特兰蒂冈,所以这是本彻头彻尾的异端书籍,奥古斯丁由此得出结论这个尼禄并应该是同一阵营的盟友。

    “使徒扑克牌?”

    尼禄第一眼就瞧中那张撒克逊的黑皇帝扑克牌,朝奥古斯丁眨了眨眼睛,“刚好我有两副朱庇特城贵族***中最流行的水晶版使徒扑克牌,要不送你一副?”

    奥古斯丁点点头,恐怕这是早有预谋的有心之举吧。

    望着两位相处融洽的教子,伊耶塔心情愉悦不少,示意两个少年都坐在身边,和蔼笑道:“奥古斯丁,尼禄,你们都是我的教子,而且以后不会再有第三位,所以我希望你们不管对待别人如何心存警惕,你们之间,我不希望看到充满贵族式的应酬。我并不反感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内敛传统,也不憎恶庞培家族的跋扈气焰,但不管怎样的优秀继承人,身边都需要一两个不计较利益的兄弟,朋友兴许依靠利益基础才能觥筹交错,但兄弟不需要掺杂‘利益’这种即是润滑剂也是腐蚀剂的东西。”

    奥古斯丁望着语重心长的老人那脸和祥笑容,有点诧异,这位老人分明是在替两个家族变相结盟,只是现在对两个“孩子”讨论这个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其实奥古斯丁在清楚这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惊世骇俗的意义后便很纳闷,虽然说这位开明睿智的教父处处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但接触这本异端**的最终意义又是什么?

    尼禄似乎并没有太深沉的心机,依旧是一脸干净纯澈的笑容,这的确是个吟游诗人该有的迷人笑脸,这样的吟游诗人才有机会获得寂寞贵妇们的媚眼和青睐。

    贵族间的关系怎会轻易抛去所有芥蒂谨慎,伊耶塔也并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深入,而是将那张黑皇帝夹入《教皇教袍下的虱子》,笑道:“奥古斯丁,你身边这位可是半个拜占奥教廷历史学家,尼禄对白蔷薇皇朝和拜占奥教廷的了解在神圣帝国足以让不少经院派哲学家汗颜了。”

    没事研究这个做什么?

    这是奥古斯丁的第一想法,难道又是教父的授意?奥古斯丁有点好奇教父指给尼禄一条怎样与众不同的道路,是缓慢前行的平坦大道?还是能够迅速攀爬到顶峰的险峻陡坡?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尼禄翻开信手那本出自这一届黑皇帝笔端的《教皇》,原先那股并不惹人反感的轻佻逐渐凝滞起来,转而换成一种充满景仰的神情,伊耶塔和奥古斯丁都没有打扰他的阅读,安静等待。

    终于肯放下书本的尼禄认真道:“贤者弥撒亚盾苦心经营神学体系五根支柱是‘不动的推动者论证’,‘最终因论证’,‘自身的必然性论证’,‘绝对的完善性论证’,‘最高目的论证’,正是这位伟大的哲人和神学家将教皇推上真正‘永无谬论’的神坛,但这位先知撒克逊,却在像一头比蒙巨兽用一种蛮横的方式冲撞圣碑大教堂。”

    奥古斯丁很快捕捉到两个判断词,一个是“贤者”,一个是“先知”,这就是尼禄的真实宗教态度?不过说实话这一连串的术语确实会让宗教门外汉们头疼,对拜占奥教廷并不熟悉的奥古斯丁也只能老实做个倾听者。

    眼前这位来自帝都的贵族少爷丝毫不顾忌奥古斯丁的存在,道:“教父,我个人赞同撒克逊的‘剃刀理论’,个别事物便是最终的存在,并不会寄居或者隐藏贤者弥撒亚盾所谓的‘隐蔽的质’,我想‘如无必要,切勿增加实体数目’这条吝啬定律对拜占奥教廷是个沉重打击,毕竟弥撒亚盾一直在替教廷增加神圣属性,一旦被撒克逊揭开层层面纱,教廷的正统性和完美性便受到重创。”

    看到奥古斯丁似乎不是很理解这柄拜占奥教廷眼中比数以万计异端暴动还要可怕“剃刀”的含义,尼禄像一个学者一本正经道:“打个比方,弥赛亚盾认为水之所以是水,是因为它里面隐藏着水这种隐蔽的特殊实体,但撒克逊觉得这非但没有把事物的本身说清楚,反而增加了比原有事物多一倍的东西,这个观点如果用在宗教上,那就是教皇之所以是教皇,并非因为他是‘众门徒之主之后继者’、‘光荣在位的上帝之众仆人之仆人’,也并非他“永获真理”“绝无谬误”的属性,这个‘黑皇帝’撒克逊,等于脱下了教皇的教袍,让史诗大陆所有人看到了教皇身上的虱子。”

    奥古斯丁思考片刻,终于大致消化掉这柄刺入拜占奥教廷心脏的“剃刀”。

    老人留下《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和黑皇帝扑克牌,起身离开房间,轻轻留下一句话:“真正的信仰,足够感化任何心如磐石的异端。”

    两个少年你瞧我我瞧你,似乎一时间都没从沉重深奥的话题中回神,最终还是尼禄露出笑脸道:“这书借我看几天?”

    巴不得身边所有人都是异端的奥古斯丁笑道:“只要记得还回来就行。“

    小心翼翼将书捧在怀中,尼禄嘟囔道:“教父偏心啊,知道我最喜欢这种书也不是先给我。”

    虽然是嘀咕,但声音却足以让不远处的奥古斯丁听到,轻轻松了口气,这种话只要能够当面说出口,就不至于酝酿出什么大隔阂,奥古斯丁如释重负,他可不希望跟这个很容易相互知根知底的庞培家族继承人对自己心怀嫉妒,拍了拍对方肩膀,道:“听说藏书室三楼有不少从白蔷薇皇朝和奥古迦帝国流传过来的**,你要真喜欢,我找机会帮你偷拿几本。”

    尼禄雀跃问道:“真的?!”

    奥古斯丁微笑道:“每偷出来一本书你就把周末的那顿小牛肉晚餐送给我,这个交易划算吧?”

    尼禄那原本灿烂的笑容也僵硬起来,寻思琢磨了半天,终于狠下心道:“成交!算你狠!”

    走出房间掩上门,原本哭丧着脸的尼禄立即蹦跳起来,恨不得仰天大笑的夸张模样,强忍住笑声捧着那本**像只猴子蹦达,原来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素食主义者,他以往的那份小牛肉大多是无偿送给约克。

    看来这对贵族少爷相处起来并不枯燥困难。

    日子单调却充实,奥古斯丁不浪费一刻时间研究塔科和巫婆带给他的异端黑魔法,约克则努力在高阶魔法世界练习吟颂一个又一个艰深晦暗的陌生咒语,而尼禄则研究起奥古斯丁替他从三楼拿出来的异端书籍,其实这根本不需要奥古斯丁费力去偷,红衣大主教早就给他了他所有脉代奥拉主修道院建筑的钥匙,除了“忏悔地”。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许久不曾在神学院露面的教父将奥古斯丁叫到那间书籍堆放愈加密集的狭小房间,递给他一把古老钥匙,道:“从今天起,你代替教父做‘忏悔地’成员们的神父,倾听他们的忏悔。去吧,他们就是你这位牧羊人的第一批羔羊。”

    错愕的李浮屠拿着钥匙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老人微笑道:“虽然这批忏悔者当中有将近110岁的老占星师,有朱庇特城某个古老家族现任家主的父亲,也有二十年前被梵特兰蒂冈牧首圣庭视作头号大异端的哲学家。孩子,教父已经把半个脉代奥拉都交到你手中了。”

第十九章 信我者,得永生

    奥古斯丁紧握那把造型古朴的铜钥匙,并没有转身离开,望着堆着高低不平将近十堆书籍的书桌后的老人,轻声问道:“教父,什么是异端?”

    老人手中的鹅毛笔轻轻蘸了蘸墨汁,悬在空中,却没有抬头注视这位被他无比器重的教子,许久,一滴墨汁滴落,在纸张上匀染开来,细微脉络宛如肆无忌惮的茂盛常春藤,这个教士心目中再简单不过问题让红衣大主教思考了良久,终于缓慢开口道:“孩子,今天的你只要记住,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个教廷不认可的,就是异端。”

    奥古斯丁深呼吸一口,点头道:“知道了,教父。”

    老人低头凝视着将《教诲》其中一章草稿污秽的那滴墨汁,这位即将动身去朱庇特城参加红衣大主教公众会议的老人叹息道:“主对我们说;你们需做好牧羊人,认识你们的羊,羊也认识你们,辨别披着羊皮的狼。梵特兰蒂冈和拜占奥就是羊圈,寻常的异端就是狼和盗贼,像撒克逊这种另外设立一个羊圈的教徒,现在的你不能够去判定他是一个无比虔诚的圣徒还是罪大恶极的异端,孩子,你只需如攀爬脉代奥拉的石缝一般低头卑微前行,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你今天所敬畏、憎恶和仰视的真相,教父跟你远在奥格斯歌城的父母一样,都在耐心期待你将来的位置。”

    奥古斯丁露出一个笑容,有这样一位睿哲的教父一旁指引,他在这个世界的行走道路不仅起点高于常人太多,而且也能够避免歧途。老人放下鹅毛笔。起身来到奥古斯丁面前,望着身高已经差不多与他一般的教子,眼神像是在看待自己地子孙,轻声笑道:“奥古斯丁,尼禄和你不一样。因为他是庞培家族的继承人,所以我会将世俗的都赠予他,但你是我唯一认可的继承人,我能给你的。只有一颗脉代奥拉老院长圣徒阿乐翰地心脏,以及一部《教诲》,你会失望吗?”

    奥古斯丁做了个久违的鬼脸,道:“教父。该失望的是尼禄那小子,不过这是他用小牛肉晚餐骗取我给他那些**的应有下场。”

    老人畅快大笑,摸了摸奥古斯丁地脑袋,谐趣道:“据说塔梅廊城的迦卡妙小姐要来我们脉代奥拉,希望这位小姐不要觉得我们这些修士不够清洁,奥古斯丁你最好好好洗个澡,以后你可就是我们脉代奥拉神学院的代言人了。”

    奥古斯丁汗颜地退出房间,一想到迦卡妙这位魔法天赋惊艳绝伦的儿时玩伴。突然发现自己终于很男人地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她越来越凹凸有致地曼妙身姿,在帝国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品尝过女人滋味的贵族应该不多。最近每次听到尼禄那小子对神圣帝国最撩拨男人心魂的澳梅科城“白蔷薇”,奥古斯丁就有种想要找个标致女人解决最原始生理需求的冲动,只是每次这种敏感时候都会下意识想到一身黑袍的巫婆,欲火也会一点一滴消弭干净,奥古斯丁怀疑是不是这位交给他一张诡异使徒扑克牌的“圣尔忒米斯”对他做了催眠。林雷

    奥古斯丁没有等来迦卡妙这个一回到塔梅廊城便被惊为天人的女人,却迎来青砖小楼忏悔地的第一次召唤。

    青砖房子只有两层,位于僻静地东北角落,远远离开脉代奥拉主修道院其它建筑,似乎有意划出一条界限。奥古斯丁来到这个“忏悔地”,这里的大门永远不会禁闭,教父告诉他房子内共有七名世俗身份迥异的信徒,在这座房子里呆的时间最长的是老占星师,已经足足六十年。每个忏悔者都有单独房间。神父接受他们忏悔的时候忏悔者会事先拉起一道黑布帘子,忏悔者在里。神父在外,意味着前者身陷罪孽泥潭,后者已经脱去所有的原罪枷锁,直到某天神父觉得忏悔者已经灵魂洁净,才会亲手摘去黑帘。

    五号房间。

    钥匙只有一把,但能够打开忏悔室所有房间。

    打开房门,手捧经书的奥古斯丁见到一张椅子和一道黑帘,坐下后深呼吸一口,沉声道:“罪人因有贪心,要用捏造的言语,在你们身上取利。他们的刑罚,自古以来并不迟延,他们地灭亡也不打盹。因为他们爱自己的荣耀,过于爱神的荣耀。”

    黑帘后没有反应。

    奥古斯丁内心其实充满忐忑,这个五号房间的忏悔者是朱庇特城克拉苏家族的老家主,虽然不至于如澳狄斯亲王府上那位老亲王那般乖张孤僻,在当年也是个十足地暴戾之徒,说他是贵族中“集大成者”丝毫不为过,贪婪,凶残,冷血,好色,每一样在这位忏悔者身上都有淋漓尽致地发挥,只是二十年前某次秋季狩猎他在孤身追逐一只母鹿的时候差一点坠崖,亲眼看着坠入深渊地一大堆猎狐梗和马车,他才猛然醒悟,抛下整个家族来到脉代奥拉苦修。

    “神父,我已经记录下您说的每一个字。”

    终于,黑帘后传来一个并不尖刻的男性声音,温吞而平淡,带着点信徒的虔诚。奥古斯丁松了口气,光凭这个声音确实很难想象当年这位老贵族在帝都张牙舞爪的威风八面,一想到隔了不到几米的家伙曾经亲手将自己的妻子鞭挞致死,奥古斯丁就有点毛骨悚然,要知道那个女人当时还怀着他的亲身骨肉!

    奥古斯丁尽量让声音变得成熟:“说出你心中的黑暗吧,我会带领你走出罪孽的泥潭,拭去你身上的泥浆。”

    许久,对方回答道:“好了,神父,您继续。我记下这句话了。”

    奥古斯丁有点目瞪口呆,一怒,也不跟这位克拉苏家族老不死的家伙客套,直接拿起膝盖上那本经书,然后随便翻到一页就开始朗诵。而且他的朗诵极慢,似乎刚好能配合对方的抄写速度,两个人就如斗牛一般僵持了一个下午,等到奥古斯丁口干舌燥地时候。黑帘后面的对手终于投降道:“年轻的司祭大人,我现在认可您做我的私人神

    奥古斯丁略微疲倦地靠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话心境便一下子祥和下来。起初想利用这位忏悔者这层关系来打通帝都关系网络的浮躁心态褪去。想见识一下这个昔日帝都大人物真面目地轻浮心思也沉淀下去,他安静等待老人的忏悔。

    沙哑声音不急不缓响起,“神父,我放下贵族头衔,抛弃所有亲人,我非但不孤独,反而看清了这些年的虚空像一面镜子,映出我自己。我站在镜子外面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又恐惧又憎恶。神父,我这些年一直好奇,难道人真地绝对无法认识上帝吗?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掩藏在模棱两可的誓言和琢磨不透的神迹中呢?或者,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人又该如何去信任别地有信仰的人呢?我们之中,愿意相信却又无法相信的人将来会如何呢?还有,那些既不愿相信也无法相信的人,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呢?老神父告诉我,主将天堂承诺于人,于是人换给他生命,可主如何让我心甘情愿付出生命?”

    一连六个问号。

    奥古斯丁皱眉。沉思。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场战争,教父将钥匙交给他肯定不是让他做个纯粹意义上的神父。

    随后不等奥古斯丁这个年轻的神父咀嚼那六个问题,曾经不可一世地老人带着近乎呢喃的复杂语调道:“神父,我要的不是假定,而是真相。我要上帝向我伸出手来显示他自己。对我说话。”

    奥古斯丁吐出一句不曾记载在这个世界任何一部经书典籍中的话。然后便径直起身离开房间。

    “信我者,得永生。”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需要奥古斯丁去聆听他们的忏悔。奥古斯丁日复一日重复他几乎精确到一分钟的苦修,凌晨3点起床,他没有压缩祈祷的时间,对他来说这就像是一种对意志力的巨大考验,明明在苦苦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狂奔,却一定要刻意放慢脚步休憩,第一次祈祷完毕后就拎着铁枪去空地做基础训练,那棵铁拔翁树终于还是没有逃过这杆铁枪雨点般敲打的噩运,奥古斯丁对每一枪击打古树地力道极有控制,所以不至于惊动脉代奥拉隐士,这期间迪米特这只吸血鬼侯爵没有一次接近主修道院,一旦张开那对蝠翅,奥古斯丁一点都不怀疑脉代奥拉内几个年老强大的魔法师会施放出几个近乎媲美禁咒的恐怖魔法。

    反正交代过这位黑暗仆人对约妮娜城堡内的“祭坛”铠甲留心,奥古斯丁也不怕这只高等长生种会感到无聊,他清楚记得这位古老侯爵听到黑暗圣骸“祭坛”时候的那骨子狂热,那是一种陷入癫狂地神态。

    但迪米特也跟他说过,脉代奥拉有样东西丝毫不比“祭坛”逊色,那就是教父曾经说过地“一颗心脏”,圣徒阿乐翰的心脏。

    “传说圣徒阿乐翰为了向世人昭示他地心是无私无邪的,死前嘱咐他身边的人在他死后将他的心脏解剖给人看,如今他这颗被解剖开的心脏,仍然陈列在一个咒语密封的玻璃橱窗里,由历代脉代奥拉神学院的元老共同看管,一共三把钥匙,你这把是其中之一。”

    说话的是尼禄,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了奥古斯丁每天半夜都会进行骑士练习,他平常在一旁呆着就是保持绝对的沉默,要么站在石崖附近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跳下去,要么托着腮帮坐在那棵铁拔翁树干上对着天空发呆,本来也不敢做出这种渎圣举止,后来看奥古斯丁拿着他的小牛肉饭坐在树枝上吃得特别惬意,经不起诱惑就也偷偷爬到树上,于是这棵从未有人攀爬过的铁拔翁树就成了他跟奥古斯丁的私人领地。

    奥古斯丁收起枪,抹汗道:“不愧是圣徒。”

    坐在铁拔翁树枝上的尼禄神往道:“这位天使神学家建立起梵特兰蒂冈庞大的经院哲学体系,成为思想领域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学说,虽然不像拜占奥教廷历史上第一位教父阿奎那的经典那般被称作至今唯一真实的哲学,但也足够让我们渺小众生一辈子仰视。”

    奥古斯丁将手中铁枪插入一道渐渐被扩大的石缝,笑道:“你也仰视?”

    一点都不像是个庞大家族继承人的少年倒貌似是衣食无忧后便无忧无虑的小平民,靠着树干,笑道:“尊敬的司祭大人,等你拥有另外两把钥匙后,我也会仰视您的。”

    奥古斯丁哑然失笑。

    而藏书室的占星阁,聚集着脉代奥拉神学院的几位元老人物,约克站在角落心怀敬意地练习咒语,天才少年的老师马可伯特副院长盯着依稀可见的空地,奥古斯丁铁枪劈刺铁拔翁树以及尼禄攀爬那棵“圣树”的行径都瞧在元老们眼中,几乎都隐隐不悦,大半年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院长伊耶塔终于来到占星阁,在几位元老的由衷敬意中来到窗口,望着两个在空地上嬉戏打闹的教子,眼神有意无意在面有怒容的老占星师身上停留瞬间,执掌脉代奥拉神学院时间并不长的红衣大主教神情自若,轻声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两个孩子行为亵渎了圣徒阿乐翰?”

    元老们都没有说话,眼前这位院长除了是脉代奥拉神学院的负责人,他们更是在面对一位帝国教廷内最有希望成为牧首的红衣大主教,如果这成为事实,那么这位院长将是脉代奥拉历史上的第三位牧首大人。

    梵特兰蒂冈教廷新一次红衣大主教会议即将在朱庇特城召开。

    半年后也许这个一脸平淡笑容的院长手中就有一根牧首权杖。

    所以就连马可伯特都缄默不语。

    院长轻声道:“若觉得只能顶礼膜拜先哲圣徒,脉代奥拉隐士苦修的宗旨又何在?也许我们都老了,也都忘了,圣徒存在的真正意义。”

    留下这几个被这句话带出一阵敬畏的元老,红衣大主教转身,自言自语道:“信我者,得永生,我的孩子,你替教父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第二十章 我是牧羊人,你才是羔羊

    奥古斯丁手握圣徒阿乐翰心脏玻璃橱窗三分之一钥匙,虽然用一个奸诈圆滑的一句“信我者得永生”蒙混过了第一关,但接下来的六号房间忏悔者却给他出了道大难题。

    这是个老魔法师,与教父一样是皇家魔法协会的正式成员,只是因为和塔科一样研究被世人诟病憎恨的黑魔法而被摘掉黄金三叶草徽章,最终保只留了魔法袍和魔法工会徽章,老人心灰意冷之下便来到脉代奥拉神学院忏悔地,起码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他的修行,更不会有落井下石的后辈们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是给皇家魔法协会抹黑的异端。

    奥古斯丁打开房间,并没有看到黑布,但房间因为朝北的缘故本身就阴暗,没有一点人气,堆满杂乱书籍和草稿,捧着经书的奥古斯丁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如今近距离也只能模糊看到角落一个戴眼镜的老人在埋头阅读一本大块头魔法名著。

    忏悔者始终不肯开口,身为聆听者的奥古斯丁似乎有点尴尬,他尽量保持一个贵族面对另一个贵族时候的笑容,终于,老人似乎对这个年轻神父的耐心表示初步认可,在翻过28页后抬起头,摘下眼镜,望向奥古斯丁,道:“孩子,我问你,想要救赎一只迷途羔羊,牧羊人是否自己先需要认识道路?”

    奥古斯丁轻笑道:“当然,否则牧羊人只会和羔羊一起迷路。”

    “很好。”

    老魔法师拿起鹅毛笔。好像在一张羊皮纸上画一个繁琐图案,一笔一划。极有耐心,最后站起身走出昏暗角落,将羊皮卷递交给奥古斯丁,那是一个细致繁密到让奥古斯丁有去拿放大镜观看冲动地魔法阵图形,道:“这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朴勒凯契数魔法阵,其中一共有9个谬误,你如果稍微了解《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就可以找出其中4个错误,如果精通《黄金矩形》这本名典。可以找出3个,如果你还能够让我惊讶地接触过《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神父,那你将找出最后两个瑕疵。孩子,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只要找出7个错误点我就接受你做我地私人牧师。林雷”

    随后高傲的老魔法师便不再理会拿着朴勒凯契数魔法阵羊皮纸的奥古斯丁,戴上眼镜继续研究他的黑魔法。他从跨入脉代奥拉第一天起就从未放弃过对禁忌魔法的执着追求,即使尊贵如红衣大主教伊耶塔,也曾接受过类似的“考题”。

    奥古斯丁转身,准备离开忏悔室,打算让人将这几本书找来争取在这几天囫囵研究一遍,至于最后能够找出几个错误那就得看命运女神是否一如既往青睐他这个罗桐柴尔德继承人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盯着奥古斯丁背影的老魔法师突然冷淡道:“孩子,《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和《黄金矩形》是两本基础魔法教科书,一本654页,一本312页。在脉代奥拉藏书室便有,你如果想要三天之内啃完它们,除非你不做祷告,《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倒是只有56页,我这里就有一本,孩子,你是否打算先看完这本书?”

    奥古斯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冷不热道:“在魔法领域,对于论述性而非验证性专著。一本书的厚度往往和它的艰深晦涩程度成反比,魔法师,你不需要故意指引我一条歧路,我是牧羊人,你才是羔羊。”

    老魔法师那张沧桑脸庞露出一抹恍惚。等回神后房门已经掩上。完全沉浸于昏暗世界中地老人再次摘下眼镜,合上书。起身来蹒跚着缓缓到窗口,陷入沉思。

    去藏书室在一个修士的帮忙下终于找到《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和《黄金矩形》,捧着两本书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两本厚重魔法书放在桌上,深呼吸一口准备翻阅,猛然警惕,门外传来一阵绝非教父或者尼禄的脚步声。

    约克?不是,这个记恨他那一拳头的家伙脚步虽然在神学院中一直带着本能地谦恭谨慎,但不是此时的那种细碎,约克因的步伐带有一天特有地左倾,间隔的两个脚步声音会有明显的诧异。马可伯特?奥古斯丁一直觉得这个副院长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刻意掩饰的负面情绪,那不该是一个与世无争占星师会有的复杂,只是这位副院长的脚步异常缓慢,门外这个不速之客的脚步有点蹑手蹑脚的意思。

    没有敲门。

    这个家伙似乎在门外酝酿些什么。

    奥古斯丁屏息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藏于袖口,悄悄来到门后墙角,门被轻轻推开,冒出一个脑袋,出于在雅各布森林锻炼出来地敏锐本能,第一时间奥古斯丁便将这个意图不轨的家伙掐住脖子抡进房间紧靠在墙壁,匕首抵在腹部,只需要轻轻推进,就可以刺透。

    轻,柔软。

    这是奥古斯丁第一触觉,等他看清这位“刺客”的脸蛋后,脸部表情顿时僵硬。

    这是一张漂亮的脸蛋,漂亮到也许会让盛产高雅气质美女的塔梅廊城都惊艳的夸张地步,这张年轻脸蛋有着骨子里的骄傲和自负,塔梅廊城走到帝国各处贵族床上的美女们虽然说也有与生俱来的冷艳,但比较起这个她,也许都要黯然失色。

    被掐住脖子匕首抵着腹部的她非但没有惊恐,没有泫然欲泣地楚楚可怜,反而如同是刚刚接过一杯香醇奶茶的贵妇人,笑容淡定,塔梅廊城有这样修养的名媛,似乎只有一个,因为这位贵族千金有幸在奥格斯歌城罗桐柴尔德公爵府上呆了将近七年。

    迦卡妙。

    奥古斯丁松开手收回匕首,对这个冒失鬼是可恨又可怜,怒道:“你傻啊,进来就不知道敲门?!万一我伤到你怎么办?”

    迦卡妙揉了揉被掐痛的脖子,咳嗽了几下,对这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勃然大怒视而不见,轻轻笑着眨眼道:“我是不是把可以您地愤怒理解为对我地关

    哭笑不得的奥古斯丁坐回床上,无奈道:“我地迦卡妙小姐,我是担心一不小心划破了你这被塔梅廊城上流社会赞美为缪斯瓷器艺术品的脸蛋,然后我就得面对一大帮垂涎你美貌的年轻骑士贵族们失去理智地杀到脉代奥拉,你也知道,脉代奥拉可没地方让我逃命,除非跳下悬崖,那样死得更快。”

    迦卡妙总能从别人嘴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关键点:“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奥古斯丁玩味地瞥了眼这个像是在他眼皮底下一溜烟就变成大美人的少女,说是少女其实很不妥,十五岁左右的女人在神圣帝国可以把很多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奥古斯丁眼中的迦卡妙原本一直停留在当年第一眼看到他就问自己是不是弱智的阶段,现在摘掉有色眼镜仔细一打量,还真是个水灵标致的美女,对于整天与公爵夫人这位奥格斯歌城最美丽女人相处的奥古斯丁来说,他挑剔的审美观筛选出的美女,就一定是大尤物了,眼神下意识盯着迦卡妙的胸部,暗自感慨可惜就是这里比阿佛洛狄那女人小了点。

    奥古斯丁突然很邪恶的想,女人这里到底有多丰满,还需要男人双手一点一寸去实践才能摸索出真理啊。

    迦卡妙虽然说跟着优雅智慧的公爵夫人学习礼仪姿态这么多年,但对奥古斯丁始终把视线停留在她胸部的举止还是无法做到微笑如常,脸色微红的捧起奥古斯丁刚拿来的《黄金矩形》,挡住她自己并不是太满意的胸脯,问道:“奥古斯丁少爷,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奥古斯丁哦了一声,笑道:“母亲和莱茵哈泰都会时不时给我寄信,胖子在信中有提到你,他不仅说了你一年内连续通过奥格斯歌城对中阶魔法师的三位考核、回到塔梅廊城后又摘取一瓣剑蝶菊徽章的奇迹,也说了你一回到加雅尔郡就让几十对年轻贵族骑士为你而决斗的可怕事迹,他还说了,现在的你要屁股有屁股要脸蛋有脸蛋,就是胸部太小,否则他会考虑你的。”

    迦卡妙依旧笑容迷人,但熟悉她的奥古斯丁瞧出了其中的杀机,果然,这位近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贵族名媛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麻烦您请转告莱茵哈泰,下次见到他,我一定会用红莲焚烧把他变成一只伊赛亚城最美味的烤猪。”

第二十一章 最刺人的玫瑰

    迦卡妙低头翻阅那本对她来说属于魔法入门基础着作的《黄金矩形》,其中夹杂着老魔法师那张刻画朴勒凯契数魔法阵的羊皮纸,她经常趁巫婆和奥古斯丁不在偷偷摸摸溜进书房阅读禁忌书籍,拥有扎实基础的她对顶尖魔法阵的接触面足够媲美一位皇家魔法协会老人,面对这个初看陌生而有趣的羊皮纸魔法阵便被吸引住,因为这其中似乎有很明显的碍眼缺陷,她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奥古斯丁已经递给她一只鹅毛笔,她一个一个轻轻勾勒出来,每找出一个缺陷她便耐心讲解给身边的奥古斯丁听,出乎意料,她不仅找出七个魔法缺陷,最后似乎还找出一个据说涉及到大地脉络结点需要改进完善的地方,奥古斯丁听得稀里糊涂,跟不上迦卡妙一连串晦涩深奥的术语,但奥古斯丁肯定这点跟《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无关。

    迦卡妙见身旁的奥古斯丁少爷没有声响,低头皱眉凝思的她以为自己的讲述不够清晰,略微思索,将所有头绪在脑海中整理一遍,然后跟他要了一张印有紫曜花徽章的精致美纸张,头也不抬在信纸上刻画一个她心目中的完美版朴勒凯契数魔法阵,边画边说道:“大地脉络是个尚且不被史诗大陆魔法工会涉猎的秘密领域,我也是通过您那位老师的书籍才了解到一点粗浅理论,土系魔法有句名言,给我一根杠杆和一个支点就能够撬起整座史诗大陆,我想这个尚未破解的神秘支点就是大地脉络吧,它牵涉面和涵盖面太广,在我看来,也只有您那位不知姓名的古怪老师对这个黑暗领域拥有足够的深刻理解,在浩瀚深邃的魔法领域,一百个魔法师中有九十九个都心存畏惧地选择了在某个分支上精耕细作,而仅剩的这一个异端也需要恐怖的天赋和运气才能侥幸成为集大成者。”

    终于画完,舒了口气。迦卡妙抬头却看到这位奥古斯丁少并没有注视她手中的信纸,而是她的脸蛋。

    迦卡妙突然想起公爵夫人的一句话。男人地事业在剑和矛上,在马背上,他们的兴趣嗜好则在酒杯中,在女人地脸蛋和肚皮上。

    只不过他眼神虽然**,不过更像是他父亲那般对待一件艺术品时候的欣赏,并非寻常年轻贵族们恨不得她立即褪下所有衣裳的淫秽亵渎,对于后者,迦卡妙从来不吝啬表现她惊人的魔法天赋,就算在脉代奥拉也不例外。此时的神学院便有两个差点被烧成木炭的倒霉虫。

    奥古斯丁接过她手中的羊皮纸和改进版魔法阵信纸,笑道:“迦卡妙,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说吧,要我怎么感谢你。”

    迦卡妙丝毫没有矫揉做作,微笑道:“把你留在罗桐柴尔德的书籍都借我看几年,最多十年。十年后我一定原封不动还给你,保证不多也不少一页。”

    奥古斯丁想起巫婆说最好不要让这个女孩过多接触这类“禁忌魔法”,摇头道:“这点不行。”

    迦卡妙一本正经柔声道:“奥古斯丁少爷,那些书已经在塔梅廊城了。”

    看到奥古斯丁讶异表情,阴谋得逞的迦卡妙眨眼笑了笑,道:“我跟公爵夫人撒了个充满善意地小谎,说要我帮你把这些书带到塔梅廊城,以便你翻阅。我虽然清楚公爵夫人知道我的小把戏,但她似乎并没有戳穿它的意思,所以奥古斯丁少爷您就别试图将这些书籍运回奥格斯歌城。”

    哭笑不得的奥古斯丁伸手轻柔拍了拍这个胆大包天少女的娇嫩精致脸蛋。真像一朵含苞微微绽放的玫瑰花啊,仿佛沾着清晨的露水,带着沁人心脾地青涩芬芳,奥古斯丁虽然也有点尴尬这个唐突举止,但神情自若,道:“我不是不舍得让你接触这些很容易把你送你异端裁决所的书籍,但我那位指引者曾经说过这些你无法掌握的魔法知识就像一头洪水猛兽,很有可能把你吞没,或者把你牵引到异端的歧路。s否则就算送给你也无妨,迦卡妙。我并不是一个对朋友吝啬的人。”

    迦卡妙撇过脸,背对着奥古斯丁。

    身体优美迷人的弧度像一把微张的弓,有些诱惑,似乎带着一种奥古斯丁第一次发现的未知危险。等到她再次转身坐在奥古斯丁身边时,精美如瓷的脸庞。却换做了狡黠的表情和天真地眼神。还有一抹未曾完全褪散的绯红,她盯着奥古斯丁。道:“知道吗,奥古斯丁少爷,您在我眼中,始终是个弱智,你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没有像我这样让老魔法师们惊呆的核砝,对我来说,没有我聪明的人都是白痴,我这样说,拥有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奥古斯丁少爷,您会生气吗?”

    女人的心思果真如魔法世界一样深不见底,连最狡猾的政客都不能猜中女人真正想法吧?奥古斯丁对迦卡妙其实这些年一直心存戒备,他很清楚知道迦卡妙在公爵府表面上的恭敬很大程度都是迫于对罗桐柴尔德的屈服,并非对他个人地畏惧,所以他摇头道:“不会,很高兴你说出实话。”

    迦卡妙眼神玩味道:“奥古斯丁少爷,您没有要强暴我的**?有些贵族不是都喜欢粗暴占有一个凭借智商不能征服的女人吗?像塔梅廊城我家族中几个头脑跟猪一样的哥哥就很喜欢对一些平民女孩做这种事情。”

    奥古斯丁笑道:“别引诱我做一个褪下绅士外衣的贵族。”

    迦卡妙优雅起身,走到门口地时候转头凝视着奥古斯丁,道:“奥古斯丁,当你离开奥格斯歌城来到脉代奥拉,胖子充满孩子式幼稚崇拜地给我演示过你教他地那些陷阱,我用水系魔法把这头背叛当年两个人之间秘密联盟的肥猪冻成冰雕,在那一刻,我突然找到了让自己追求魔法终极奥义地动力,在那之前,我不过是满足我家族的可笑虚荣心罢了。”

    奥古斯丁微笑着说出一句年幼时便曾对她说过的话,“以后请喊我奥古斯丁少爷。”

    迦卡妙行了一个贵族礼。然后离开。

    这栋建筑外站着两个一身乌黑有火烤痕迹的少年,约克和尼禄。对于连雌性生物都极少出现的脉代奥拉来说,一个迦卡妙这样的年轻美人本身无疑便是对处于青春期地尼禄和约克充满了禁忌和诱惑意味的最大勾引,当时这个柔柔弱弱地贵族名媛攀爬了几个时辰,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石峰顶端,就看到两个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自己猛看的色狼小修士,心情不佳的她直接送给这对少年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火球乱舞术,整个脉代奥拉顶峰顿时光亮璀璨,然后就剩下两个漆黑如木炭的呆滞少年,更强大的是迦卡妙一脸甜美笑容从尼禄嘴中询问到奥古斯丁的详细住处。

    此刻走出奥古斯丁的建筑物。一脸谄媚的尼禄和一脸紧绷地约克还守在门口,看到迦卡妙立即迎上去,看得出来,约克这个吟诵魔法咒语流畅无比的家伙面对这位塔梅廊城美人却是战战兢兢,尼禄倒是脸皮奇厚,殷勤道:“迦卡妙小姐,这么快就要离开脉代奥拉了吗?其实我们这里是有专门住所提供给访客的。”

    迦卡妙没搭理这位庞培家族的贵族少爷。更懒得正眼瞧一身乌黑后更像一块木头的约克,直接走向下山的石缝出口,几位家族骑士早守候在一旁。这个时候包括约克老师在内的脉代奥拉元老们也都出来相送,这些老头子想必也对迦卡妙这位魔法天赋兴许还胜出约克一线地天才女人极其感兴趣,对于这个贵族小姐能够攀上脉代奥拉主修道院也是持有欣赏态度,作为帝国十大修道院中贵族拜访次数最少的脉代奥拉,更别说能常见到她这样的女性。

    不理会这群老人和两个傻瓜一般的少年,钻入石缝,憎恨这条艰难道路的迦卡妙眯起眼睛道:“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该死的脉代奥拉炸平。”

    不知道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听到这句话会不会简单当做一个孩子气的玩笑。还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黄昏,脉代奥拉石峰山脚属于迦卡妙家族的车队终于缓慢离开,奥古斯丁坐在那棵铁拔翁树枝干上,晃着脚丫,眺望远方的平原景色,心旷神怡。尼禄小心翼翼爬到奥古斯丁身边坐下,他其实是个有恐高症的人,而且对奥古斯丁说过每次他站在高处潜意识中就有往下跳地冲动,所以如果某个时刻身边没了人影奥古斯丁可能也一点都不会奇怪。

    尼禄托着腮帮学着奥古斯丁远望,笑道:“真是个漂亮的贵族小姐啊。你说呢,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瞥了眼还有烧烤烟焦味道的尼禄,微笑道:“如果你是想把她骗上你们庞培家族的某张大床,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她一定会把你整个家族的大床都烧干净。”

    尼禄抹了一把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叹息道:“我已经领教过了,奥古斯丁。早听说你们罗桐柴尔德旁系家族喜欢出一些怪胎,果然不假。”

    奥古斯丁没有理会,目前的他倒是与“怪胎”无缘,由出身后奥格斯歌城眼中的平庸普通继承人,到现在的虔诚纯洁的司祭。

    “她喜欢你。”

    尼禄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招牌式地阳光笑脸,凝视着脸色平静的奥古斯丁,这位差不多能算朱庇特城天字号公子哥这个层面的少年眼中没有丝毫嫉妒。

    奥古斯丁摇头笑道:“刚才她还说我是弱智,我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恨不得把我冻成冰雕和你这样的烤猪,所以说你这个想法很有想象力,果然不愧是未来要做吟游诗人的家伙。”

    尼禄望向红色玛瑙平原,轻声道:“她刚到脉代奥拉顶峰地时候,一身灰土,双手也有割破地血迹,她在我们房子外足足整理了半个时辰,这才进去见你。说实话,本来我还很恼怒这个小贵族女孩的嚣张跋扈,可看到她那个时候地虔诚神情,彻底打消了我的报复念头。”

    奥古斯丁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表达什么。

    他不是约克这样的平民。即使是个智商没办法超越迦卡妙的“弱智”,他也是未来帝国紫曜花的主人。是圣尔忒米斯地弟子,是红衣大主教伊耶塔的教子,所以他根本不会轻易拜倒在哪位名媛美人地蓝玛瑙褶裙下。

    但心底终究萦绕着一丝淡淡感动。

    奥古斯丁柔声道:“也许这个女孩懂得,在一座玫瑰园中,最刺人最不容易采摘的那朵玫瑰,才最让男人割舍不下。”

    尼禄笑道:“你比我更适合做个吟游诗人。”

    奥古斯丁摇头轻声道:“尼禄,我以教父另外一位教子的身份真诚劝告你,最伟大的吟游诗人圣裴倍耳纳曾经说过:我们歌伶的把戏不足以娱上帝的。”奥古斯丁了解到忏悔地二号房间的老人是梵特兰蒂冈教廷昔日的大神学家和大异端,但目前最让他感兴趣的却是这位忏悔者地另外一个身份。梵特兰蒂冈图书馆曾经的馆长和魔法书籍管理章程修订者,奥古斯丁带着那张羊皮纸朴勒凯契数魔法阵来到这位老人的房间,面容枯槁的老人有着异常高大的身材,房间中甚至没有存放一本经书或者魔法书籍,他对年轻神父的拜访没有表露反感或者热情,淡然问道:“神父,您有事情?”

    奥古斯丁恭敬道:“我这里有一个雏形的魔法阵。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被伊耶塔选中地继承人既然如此好学善问,老人脸色和蔼几分,他也知道接下来几年伊耶塔都要撰写一本叫做《教诲》的书,所以对奥古斯丁的冒昧访问并没有过多计较,再说一位热心于权力的司祭也肯定不会愿意与他这个梵特兰蒂冈的大异端多呆一刻钟。

    老人接过羊皮纸,略微讶异,道:“这是个有趣的魔法阵,很巧妙地利用了神圣比例,这七个勾画出来的谬误肯定是故意而为,哦?这第八个有点意思。我仔细看看,神父,您如果不急的话可以先坐下来。”

    随后一整天奥古斯丁便在老人的提议下将《黄金矩形》和《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都搬来,最后干脆连藏书室三楼的《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都借出来,这位老者不愧是教廷地老馆长,他的讲解远比迦卡妙要来得深入浅出,老人耐心将他的解释具体到指出几本书籍中某个段落解析,这让奥古斯丁迅速理解了这几本书的大致框架,他虽然没有迦卡妙的魔法天赋,却不妨碍他触类旁通。对于学习,他从来不怯场。最后不仅9个缺点都全部勾勒出来,老馆长还跟他说了不少关于大地脉络假象结点的禁忌知识。

    望着心满意足离开忏悔室的孩子还不算强壮的背影,老馆长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规定时间,六号房间的老魔法看到那张印有罗桐柴尔德徽章的信纸。愣了片刻。似乎紫曜花徽章和上面那个臻于完美地魔法阵都令他感到愕然,他戴上眼镜仔细研究起这个被奥古斯丁写满论证公式和复杂原理的魔法阵。频频点头,对于第八个意料之外的缺陷更是让老人颇为惊艳,这期间他随口询问奥古斯丁一些问题也都能够对答如流。

    老人摘下眼镜微笑道:“孩子,我不管你如何取得今天这个成绩,因为我是个只关心结果的老头子。好吧,神父,我承认你的身份。”

    奥古斯丁微笑道:“我知道您不需要忏悔,所以我想问地是,您还有不曾被魔法工会接纳地魔法阵吗?”

    老人哈哈大笑,抽出一张羊皮纸,道:“好吧,我再给你画一个不需要太多核砝支撑的异端魔法阵,我相信这才是你最需要地东西,魔法公会那一大堆狗屁规则对你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司祭来说都可以丢进臭水沟。”

    奥古斯丁笑着点头,剽窃了一句巫婆无意间说过的话,道:“魔法构建了人类社会进步的庞大阶梯,但僵硬愚昧的各种魔法工会却在这个阶梯上摆满了障碍。”

    老人收敛笑意,放下鹅毛笔,凝视着眼前这位神情自然的年轻神父,道:“神父,我希望您能继承我的异端体系,我不希望这些知识随着我一起葬入黑暗,而且我希望有一天它们能够不被视作异端,您,能答应我吗?”

    奥古斯丁点头,问道:“您相信一个贵族的承诺吗?”

    老人缓缓道:“我相信一个身披司祭教袍的异端的承诺。”

第二十二章 放弃牧首权杖

    “奥古斯丁,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在朱庇特城,最有味道的女人肯定往往不是最漂亮的那个,而是身上衣服最华贵、头衔最让人仰视、最好带点皇室血统的那位,这样的女人在床上才能带给你最大的征服**,你想一想,一个白日接受一大群贵族膜拜的女人晚上在你胯下宛转娇啼,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唉,我这辈子,玩过皮肤身材没得说的雌性精灵族,据说还是个精灵族的长老,玩弄过白蔷薇皇朝等各个王国贩卖过来的美女,也用各种方式亵玩过大大小小的贵妇,但我还有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爱纳斯公主骗上床。”

    侃侃而谈的这个人叫布洛克底,他就是朱庇特城克拉夫家族的老家主,而他嘴中提到的“爱纳斯王后”是朱庇特大帝的妻子,神圣帝国最尊贵的女人。而身处忏悔室的老人此刻面对着的是他的私人神父,奥古斯丁,一个身穿圣洁司祭教袍的教士。

    很难想象,一个对生命和信仰认真到充满重负的老人是如此言谈无忌,到底那一张才是他的真正面具?

    最近这位老人经常拉着奥古斯丁谈心,在这种非忏悔和聆听关系的讨论中他嘴中总能够冒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而这种时候,年轻的神父也从能够说出让老人大觉酣畅的答复,例如此刻年轻司祭便带着像是在讨论深奥教义的一本正经神情,认真道:“男人拥有权势能够强加威严,女人披上权力的华丽面纱,便能增加一种对男人来说类似禁忌的肉欲,在践踏禁忌的过程中,自然**迭起。”

    大口啃着一块稀罕的鹿脯肉,老人点头道:“神父,跟你说话就是痛快。对胃口,除了年轻的时候有几个儿时玩伴让我有这种感觉,就再没有了。”

    说到这里。老人被沧桑刻满沟壑的脸庞上布满自嘲,丢给奥古斯丁一块肉。年轻时候的纯粹友谊哪里经得起政治利益的推敲,到后来那些个死党不少都成了政敌,中年时期克拉夫家族地“吸血鬼伯爵”布洛克底以冷血残暴著称,一个人类被称作吸血鬼,可见手腕令人发指的程度,老人回想一生历程,狠狠撕咬了一口鲜嫩鹿肉,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地牙齿,道:“神父。趁年轻,赶紧多做些亵渎神灵的事情吧,反正你是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不怕没人替你擦屁股,安东尼奥这只连我都敢糊弄的狡猾狐狸不会让你留下任何污点的。”

    “我爷爷在我出生前一年死于一场被外界称作莫名其妙的血亲复仇。”

    安东尼奥是奥古斯丁爷爷的名字,他的死已经是神圣帝国的一个悬案,奥古斯丁轻笑道。“还有,您也别喊我神父,否则我很有让你立即忏悔地冲动,您还是喊我名字吧。”

    克拉夫家族的老家主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点感慨唏嘘,沉默片刻,然后盯着奥古斯丁,眼神玩味笑道:“你这样的贵族才配称贵族,我也不知道现在克拉苏家族有没有漂亮的小辈,你要是没有处女情节。s我倒是可以把家族里的成熟贵妇送给你几个,奥古斯丁,我们男人的第一次就得交给技巧娴熟的女人,怎么样,一次三个够了没?”

    奥古斯丁汗颜道:“我想这件事情等我走出脉代奥拉再说也不迟。”

    老人瞥了眼书桌上一张来自朱庇特城地精致信封,拿起来用它擦了擦沾满油腻的双手,笑道:“奥古斯丁,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我看庞培家族那小子和马可伯特的弟子都挺细皮嫩肉的。”

    奥古斯丁严正声明自己性取向完全正常后离开忏悔地去作坊抄写经书。

    老人左手提着那封信,油腻信封内的信纸并不普通,印刷术这项被帝国高层建筑严格控制的发明诞生后。神圣帝国便会分发给各大家族一些印有帝国徽章的纸张,贵族以此来彰显身份,许多家族甚至迷恋到连写信都要用这类纸的地步,罗桐柴尔德和克拉苏家族也不例外。

    右手火焰线条萦绕指尖,将这封信焚烧殆尽。

    克拉苏家族极少寄信给远在脉代奥拉神学院的老人。这封信的内容够得上帝国机密。克拉苏自然有一条足够安全秘密地渠道将这封信送到老家主手中,虽然最终沾染了一手的油腻。

    望着一地灰烬。此刻老人再不像那个与奥古斯丁谈论女人的色迷迷老头,一脸杀伐气焰,站在窗口望着黝黑的品杜斯山脉,冷笑道:“朱庇特城中的无责之权泛滥如女人下体的液体,只是没有想到也有殃及克拉苏家族的一天,真是一群废物继承人,竟然被一个女人搅乱掀翻了克拉苏家族的马车,帝都最美丽动人的寡妇?我已经送你一个不成气候的孙子,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再送你一枚克拉苏地乌尔翅金山羊徽章?”

    深夜,做完一天中的最后一次祷告,奥古斯丁想起来到脉代奥拉这么长时间还仅仅给罗桐柴尔德寄了一封信,合上那本在两位魔法师讲解后逐渐通俗易通起来的《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蘸了墨水,提起鹅毛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写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从未对他生过气的父母、一丝不苟如古老钟表的老丕平、邋遢胡渣地帝国大骑士古利格利以及据说在奥格斯歌城越来越吃香地塔科,动笔的时候一切华丽辞藻都悄然褪去,轻轻动笔,只有最朴素地叙述,将在脉代奥拉神学院的点滴都诉诸于鹅毛笔端。

    放入精美信封,奥古斯丁没来由想起从来都是一袭黑袍的巫婆。

    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亲手将自己带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浩瀚魔法殿堂,留下三个封印后便消失于奥格斯歌城头,带给奥古斯丁漫天红色闪电交织的最后华丽一幕,她到底是谁?掏出那张充满哥特黑暗风格的扑克牌,这是一张连续六十年不曾出现的“王后”使徒扑克牌吗?她交给他这张扑克牌,又意味着什么?

    奥古斯丁突然有个收集所有一共十九副一千零三十九张使徒扑克牌的想法。

    熟悉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是脉代奥拉神学院的精神领袖,也是西北大教区广阔土壤上所有信徒地“教父”。

    两鬓银丝越来越多的老人手中拿着一叠草稿,轻轻放在桌上。道:“孩子,这是《教诲》地第一部分书稿。看完后你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来找我,这份草稿暂时不要让尼禄和约克看到。”

    奥古斯丁点头道:“好的,教父。”

    老人松了口气,打量着房间布置,似乎想起自己当年求学时候的情景,陷入沉思。

    奥古斯丁没有打扰老人的沉静记忆。

    本该去朱庇特城牧首圣庭参加红衣大主教会议的老人轻轻抚摸着那叠书稿,呢喃道:“孩子,教父脱下那身教袍和魔法师长袍,就只是个平民。你脱去司祭长袍,便是个贵族,也许今天的你不会明白,我们所处的大陆不缺浮华权势名利阴谋诡计互相倾轧,惟独缺少忠诚的信仰、纯洁地梦想、高贵的教养、对他人生命的敬意和对游戏规则的遵守。教父不反对你为了家族和你要守护的人而努力攀爬,但同时也不希望你做个一味标榜利益是唯一目的、内心道德无需尊重只须践踏的贵族,你可以朝站在你对立面地无辜人举起利剑。砍下他们的头颅,但你内心,必须存有一丝愧疚,这样的要求,你做得到吗?”

    奥古斯丁沉声道:“可以。”

    老人那只抚摸书稿的手轻轻摸了摸奥古斯丁的脑袋,留下《教诲》的开头,缓慢起身准备回去继续撰写。

    “教父,您不去参加帝都举行的红衣大主教会议吗?”

    奥古斯丁提出了内心的疑问,其实这一点整座脉代奥拉神学院都满腹疑惑,就连几位长老也琢磨不透这个老人的决定。难道说这位院长已经稳稳将牧首权杖握在手中,还是彻底放弃了梵特兰蒂冈教廷最神圣的宝座?

    本来神色肃穆地老人听到这个问题,浮现一抹沧桑笑容,道:“奥古斯丁,尼禄那孩子眼巴巴等着他的教父坐上牧首的位置,你也想吗?”

    奥古斯丁很老实地点点头。

    老人忍俊不禁道:“那个位置,你和尼禄将来都坐不上,我还不如用它来替你们两个孩子做点什么。”

    奥古斯丁没有完全听懂最后一句话,但起码听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教父已经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牧首权杖。

    老人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解释什么。笑道:“你来脉代奥拉都有大半年时间了,给你几天时间让你去趟塔梅廊城,尼禄和约克陪你,你如果对荷稣复活大教堂的三圣王骨盒感兴趣,也可以再耽误几天时间。教父身为院长。这个权利还是有的。”

    奥古斯丁对盛产美女的塔梅廊城兴趣平平,一听到三圣王骨盒却是兴致勃勃。因为梵特兰蒂冈教廷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谁只要找到这只教廷寻找了数百年都不曾获得的圣物,便能够向牧首提出一个要求。力量源源不断,女人还会少吗?

    克拉苏家族地老家主敢对尊贵美貌的王后怀有亵渎意图,只因为他掌握一枚乌尔翅金山羊家徽罢了。

    “塔梅廊城?据说那里的女人个个是尤物,而且帝国内乱七八糟的骑士都慕名而去使得它成为帝国第三座骑士之城。”

    这是尼禄的第一反应,美女,骑士,这是吟游诗人最钟爱地两大基本素材,所以这位贵族少爷满怀憧憬。

    而约克地第一反应是:“荷稣复活大教堂?!”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信徒。

    院长伊耶塔让三交叉护殿骑士团中地一支精锐骑士队伍护送这三个孩子去塔梅廊城,队伍中夹杂有几位脉代奥拉修士身份的老魔法师,这种高阶骑士配合高阶魔法师的团队对于寻常盗匪来说根本就是噩梦。

    下山后三个少年钻入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那辆马车,堂吉诃德早已经一身滑稽盔甲的骑着那匹矮马守护一旁,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的盔甲保养不错,起码那个被光头强盗头目瞧出一个窟窿的头盔已经补洞,而矮马也逐渐肥膘起来。

    约克起先看了眼马车外那朵醒目的紫曜花,猜出这应该就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徽章,眼神复杂。在史诗大陆上徽章便是一个王朝或者家族荣耀与血统的象征,是被所有贵族和骑士们坚守和捍卫的血脉标签。进入马车后约克也不肯说话,他是第一次坐这种豪华马车,公爵,这个头衔对父母都是农奴的约克来说太过遥远,遥远到连想象都很苍白空洞。坐在角落的约克看着互相打趣的两个同龄人,轻轻叹了口气。

    尼禄看约克板着脸,便笑道:“奥古斯丁,约克的梦想其实是成为一名骑士,我答应他以后会写一本以他为主角的骑士小说。”

    约克狠狠瞪了眼尼禄,似乎不满这位死党的出卖,兴许是尼禄的阳光可亲,加上这位来自帝都的大家族继承人经常会给约克讲些朱庇特城有趣的事情,使得约克对待两位贵族少爷的态度截然不同。奥古斯丁轻笑道:“有些人会因为无法承担成为一名骑士必须付出的高额开销而终生保持着侍从身份,当然,像我和尼禄这样的大贵族子弟一生下来就可以成为骑士,约克,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约克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这个身为贵族还不知道内敛的奥古斯丁“少爷”,眼中充满怒火和羞愤,尼禄很识趣地保持沉默。

    奥古斯丁竟然闭目养神起来,最后吐出一句,“我们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原本是个一出生连姓氏都没有的低贱奴隶。”

第二十三章 堕落的魔法天才

    奴隶,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紫曜花徽章的篆刻者,约克那颗很好使的脑袋也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三者联系在一起,只不过奥古斯丁这个间接的“示好”也仅仅是稍微减轻了魔法天才的憎恶感,贫民和贵族之间巨大鸿沟中孕育出来的罪孽、芥蒂、仇视这颗果实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够吞食消化掉。

    尼禄这个时候也出来圆场,道:“不到两百年的庞培家族,虽然不像罗桐柴尔德那般拥有深厚底蕴,但也出了一位公爵四位侯爵,到了这一代,我已经记不清拥有贵族头衔的先辈,虽然一直刻意淡化家族创建者铁匠的卑微身份,但在朱庇特城上流社会,我们庞培还是难免被一位老贵族嘲讽为打铁匠,约克,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少帝都的贵族少爷见面后都会问我庞培,能帮我家的纯种马打几块马蹄铁吗。其实在我看来,贵族中总会有些个对平民奴隶心怀宽容的异类,贫民中也肯定有刁蛮凶残的不可宽恕者,也许你会说我们贵族总是戴着一张伪善面具在行恶,可穷人没了这张面具,那就是彻彻底底的野蛮人了。”

    约克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坐在车厢角落,眼角时不时瞄马车内的华贵装修,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饥饿穷人突然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晚宴,即使不能饱餐,也要牢牢记住,留个念想。

    奥古斯丁和尼禄相视一笑,并没有揭穿这位伙伴的滑稽举止,奥古斯丁拿出尼禄送给他的那副使徒扑克牌,每当第一副使徒扑克牌出现在史诗大陆上某个角落,总会有各种材质的精美样品从各个制造大师中流传入各个等级的贵族手中。

    奥古斯丁手中这副白水晶扑克牌虽然制作昂贵,却没有丝毫减弱这副被大学者史学家共同命名为“凤凰”扑克牌那种凝滞的殷红刺眼,除了条顿家族的“黑皇帝”撒克逊,白皇帝依旧是从未修改的拜占奥教皇厅首脑,苯青格四世。惹发巨大争议的焦点无疑是卡妙帝国伦道夫女皇,疯子,异端,屠夫,拜占奥教廷和大陆学者以及吟游诗人们一点都不吝啬将这些词语赠送给远在极北之地地年轻皇帝。

    尼禄看到奥古斯丁拿着那张格外鲜艳如血的方块Q,撇了撇嘴道:“所幸我们神圣帝国与卡妙帝国并没有接壤,这可是一个比泰坦帝国还要野蛮粗鲁的种族,起码与泰坦帝国作战,对方还知道将骑士贵族当作获得赎金的途径。但听说这位暴戾铁血的女皇帝不仅收容了撒克逊、增高了北极钟声大教堂的高度,还颠覆了骑士战争的所有规则,真不知道卡妙皇室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继承人。是诅咒吗?”

    奥古斯丁呢喃道:“是祝福吧。没有听清楚奥古斯丁自言自语的尼禄微笑道:“虽然说老牧首落选了这次使徒扑克牌,但教父的老师圣哲罗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如此荣誉奥术师,如今帝都已经开始流行这位伟大奥术师地赞美诗了。”

    奥古斯丁抽出这张黑桃人头牌,不禁想到在脉代奥拉在昏暗灯光下撰写《教诲》的教父。不知道这位老人想到牧首圣庭青烟燃起走出新牧首的时候。是否会有一丝惆怅?本来圣哲罗姆地当选黑桃J,被视作是教父可以脱下红衣大主教袍子的象征,但老人脱下了教袍,却选择了做一个枯槁者,让整个帝国陷入猜测,就连奥格斯歌城的父母都寄信来隐晦询问这件事情,身在局外的奥古斯丁当然给不了罗桐柴尔德一个真相。s

    真相掌握在教父一个人手中,而那只手,却握着一根微不足道地鹅毛笔。撰写一本没有寄托半点野心地作品。

    尼禄靠着刺绣精美的柔软垫子,惬意道:“上一次使徒扑克牌最先出现在白蔷薇皇朝白玉石阶上,这一次是拜占奥教廷教皇厅鸦古迦骑士铠甲中,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出现在我的床头。”

    奥古斯丁皱眉道:“在使徒扑克牌的出现和流传这段时间其中就不会发酵出阴谋?”

    尼禄不以为然道:“不可能,这副扑克牌会最终分别送往玛雅雪山神庙、太阳神祭坛、黄金岛和拜占奥教廷。四方确定后才可以向史诗大陆发布。没有哪位大师的手艺能够蒙骗这四个神圣机构。虽然说开始谁都很好奇使徒扑克牌的制定者,但久而久之。对制牌者的好奇都转移到了发牌后的大陆格局变动。”

    约克显然对这类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这恐怕也是副院长马可伯特最不中意的地方,一个完全沉浸在晦暗深奥魔法世界地魔法师弟子,能带给这位老占星师什么实质性东西呢?六七十年后再送给他一枚黑兰花徽章?

    只是单纯的约克不懂,马可伯特也不方便**裸点破。

    他们这对师徒之间的默契远远比不上奥古斯丁与教父伊耶塔之间的心有灵犀。

    拥有三交叉护殿骑士和老魔法师护送的车队经过几个村庄,终于在黄昏时刻来到塔梅廊城外,约克掀开帘子一角,看到熙攘人流中远处那些投向自己地眼神交织着畏惧、仰视和艳羡,这让他地虚荣心小小膨胀了一回,对身旁那位奥古斯丁少爷的反感也无形中消散一些。

    一个平民出身、幼年便开始专心钻研魔法地少年哪来的那么多心机呢?

    塔梅廊城中的读卡尼神学院是马车的落脚点,读卡尼神学院拥有一座耶里格大教堂和四十多座修道院以及红玛瑙平原上大量的富饶土地,甚至可以如此形容,读卡尼神学院是神圣帝国最富裕的神学院之一,只不过它在如同伟岸哲人的脉代奥拉面前不过是一位服饰华丽的小丑罢了。

    读卡尼的院长是位将近五十岁的胖子格瓦拉大主教,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三位少年,在塔梅廊城极有声誉和威严的大主教拿出了平常几倍的恭敬虔诚态度,脸庞上既没有面对加雅尔郡行省长官地谄媚,也没有晚宴上看到塔梅廊城主的故作姿态,胸口画了圣洁三角形手势。一脸如苦修隐士的恬淡神情,不失和蔼的微笑道:“房间已经准备好,是否需要我带你们先看看耶里格大教堂?”

    奥古斯丁轻声道:“格瓦拉大主教,我想不需要耽误您的清修时间,我们自己在塔梅廊城走走就行了。”

    本来将视线平分向三位少年的胖子大主教立刻集中视线到奥古斯丁一个人身上,笑容更加和祥,道:“司祭大人,如果有需要,您可以随时喊我。”

    望着三个从脉代奥拉走入塔梅廊城的少年背影。读卡尼神学院众多副院长中的其中一位心腹终于可以走上前与大主教并排,轻声道:“院长,虽然不理解您为什么不让我们把他们当作贵族看待。但我还是按照您的指示,替这三个孩子安排了三间普通房间作为副院长,是没有资格与院长抢占外来贵客眼中第一印象地。

    大主教眯起眼睛,使得眼睛彻底深陷于肥胖脸庞。道:“脉代奥拉院长素来反感我们读卡尼神学院的华丽作风。难道你希望这三个孩子回到脉代奥拉后对红衣大主教大人描绘我们这里的房间是如何如何地奢侈?哦,当然,脉代奥拉的孩子们眼中当然觉得我们的贵宾房间有点铺张,虽然事实上那仅仅是塔梅廊城普遍水平,可孩子知道些什么呢。”

    副院长恍然大悟。

    大主教沉声道:“这段时间内,这几位少爷不管提出任何要求,读卡尼都必须办成。奥格斯歌城的少爷似乎没传说中那般平庸,而朱庇特城地庞培少爷也没我们所知地那样跋扈,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伺候一个聪明的贵族总比伺候一百头蠢猪要来得费神吃力。”

    塔梅廊城除了摆设有充满神话色彩的“圣歌拉尔水杯”的耶里格教堂,还有许多引人入胜的景点名胜,像分割城市的亚瑟多瑙河,这条河也是红色玛瑙平原的母亲河,但出名的并不是亚瑟多瑙河本身。而是河上地“夜蔷薇大船”。蔷薇,在史诗大陆第一强国白蔷薇皇朝中是当之无愧的国花。只是到了神圣帝国,便成了妓女的代名词,例如帝国内澳梅科城最负盛名的妓女品种“白蔷薇”,而塔梅廊城的“夜蔷薇”也是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地尤物之一。

    换上一身普通人服饰地尼禄蹑手蹑脚来到奥古斯丁房间,关上门神秘兮兮道:“奥古斯丁,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正在翻阅五十四张使徒扑克牌的奥古斯丁头也不抬道:“是亚瑟多瑙河吧?”

    尼禄找到知己一般一把握住奥古斯丁地手,激动道:“不愧是传闻两岁就夺去澳狄斯亲王女儿的奥古斯丁少爷,在脉代奥拉的这两年多时间可把我憋坏了。”

    奥古斯丁瞥了眼不过十四岁的庞培继承人,道:“你十一岁的时候就糟蹋了帝都的某位名媛?”

    尼禄如女人一般精致的脸庞浮现一抹羞赧,咕哝道:“这有啥稀奇的,在朱庇特城,十一岁还没破处的贵族少爷可是会被嘲笑致死的。我知道几个有皇室血统的家伙在九岁的时候就玩弄过起码两位数的女人,虽然我也很好奇当时他们有没有那个功能,但***里都是这么流传的,你要是个不懂得女人身体构造的处男,哪怕你是位王子,都进不了我们那个小***。”

    奥古斯丁嘲讽道:“尼禄少爷一定在这种***里如鱼得水吧,整天到晚讨论着某位名媛千金的胸部如何丰满醉人,某位伯爵夫人的屁股是怎样的雪嫩肥硕,又或者哪个家族中的小姐到了十岁了应该可以采撷了再大些就没那种纯洁味道了?”

    尼禄也不羞恼,玩味道:“奥古斯丁少爷,您怎么如此熟悉我们***的规则?”

    奥古斯丁耸耸肩,收拾那副扑克牌道:“猜的。”

    尼禄失望道:“你不去?我可是耗费了足足一大杯口水才劝服了约克那头犟牛,这可比我当年背诵《马里兰之歌》来骗取塔伯兰家族女孩的初吻还要费劲。”

    奥古斯丁神情一动,抬头露出个会意笑容,道:“为什么不去?”

    三个少年脱去教袍走出读卡尼神学院,吩咐护殿骑士和神学院人员都不要跟随,只留下一个披上斗篷笼罩于黑袍中的迪米特暗中尾随,一只吸血鬼到了领主级别在暗黑中可以隐藏气息便完全如正常人类,除非是教父伊耶塔这个级别的魔法师才能够起疑

    口袋里装有大把金币的尼禄似乎因为有机会开销而格外兴奋,望着塔梅廊城内的各色女人,像一个渊博学者微笑道:“早期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大教廷都坚定不移地反对非婚性行为和性关系,甚至认为这应该与抢劫、谋杀同罪,是染得最黑的道德罪恶,别说是我们脉代奥拉这样的苦修隐士,每一个信徒必须在宗教节期中禁欲,而各种大小宗教节日加起来有273天!”

    奥古斯丁也知道虽然到如今已经不再如以前苛刻,但一年中仍有134天不被允许发生性行为,哪怕你是国王或者贵族也不能例外,起码教廷规定是如此,遵守与否,就要看信徒的虔诚程度,不过奥古斯丁还真没听说有哪个皇帝国王这样严格遵守教廷的规定。

    做贼一般的约克走在奥古斯丁和尼禄身后,小声嘀咕道:“圣徒阿乐翰说过,独身者在天堂中的地位,远远高于在即使最美满的婚姻中没有婚外**的人,所以梵特兰蒂冈要坚持用童贞的斧头去砍伐婚姻的森林。”

    尼禄邪恶笑道:“约克,拜占奥教廷有我们梵特兰蒂冈没有的唯生殖论、反快乐论和兽性论,你知道遗精也是其中一种性罪恶吗?虽然处罚比较轻,但也得背诵7遍祈祷文和斋戒7天,约克,要是按照这样算,你可就要一年中都吃不上一顿小牛肉晚餐了。”

    面红耳赤的约克掐住尼禄的脖子,似乎想要把这个口无遮拦的贵族少爷嘴巴彻底堵上。

    让约克松口气的是身旁的奥古斯丁少爷并没有流露出半点不屑神情,相反,这个砸过他一拳的贵族继承人很善解人意地说了句在约克耳朵中无疑是天籁的话语:“我也差不多。”

    如释重负的约克并没有看到两位贵族少爷之间嘴角同时勾起一个默契的弧度。

    这位单纯的魔法天才,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被身旁两个贵族死党拉下水,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贵族式污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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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裁判所介绍:
罗桐柴尔德家训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古老家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任家主在去世前都可以说出一条感言留给后辈,现任家主的父亲就在弥留之际说出“我的子孙,骄傲,贪婪,好色,愤怒,贪食,妒嫉,懒惰,这七宗罪,若你犯了其中三四项,那就不要来天国见我,下地狱去吧。如果你全犯了,好吧,我承认你是我的子孙,我在天国庇佑你。”
而主角,就将在这样一个家族中成长。
他将成为这个剑与魔法、圣徒与异教徒、巨龙与兽族的世界中最大的异端,而这个本该被烧死的异端,却执掌异端裁决所。宗教裁判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宗教裁判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宗教裁判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