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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286非卿不娶

    皇宫。养心殿的外殿之中,周伯彥跪在左边,脸色灰败的六王爷带着普世子跪在右边。

    养心殿中灯火通明。内殿之中,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沉着脸坐在御案之后。而地上,散乱地躺着几本奏折。

    无论殿中还是殿外,当值的太监、宫女个个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气氛沉肃而压抑,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八名小宫女手提灯笼在前,八名太监抬着凤撵居中,八名大宫女在后,另有紧跟在凤撵一侧的太监、嬷嬷及一队配刀的禁军侍卫跟随。

    小太监以尖细的嗓子报,“太后娘娘驾到!”

    在众人接太后娘娘的大驾时,坐在内殿中的皇帝垂下眼,不让任何人看到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之情。

    雍荣华贵的太后步下凤撵,冷凝着一张脸迈入养心殿的外殿。

    “母后,救救儿臣。”六王爷冲着太后磕头。

    “皇奶奶,请救救父王。”普世子没了嚣张劲儿,跟着六王爷给太后磕头。

    “臣周伯彥,见过太后娘娘。”周伯彥有御史的官职在身,因而自称臣。

    太后停了一下,不过谁的话也没接,也没说让他们平身,而是冷着脸下令,“都退下。”又对跟随自己的太监宫女说,“你们也一样,全部退下。”而后迈步往内殿走。

    周伯彥第一个起身退到了殿外。六王爷与儿子随后退下。在外殿伺候的养心殿的宫女、太监头垂的低低的自地上爬起来,并依序退出了养心殿。太后的人也撤了出去。这时候,洪总管亲自关上养心殿的门,立在门外守着。

    皇帝没有像往日那样起身迎接太后,而是静静地垂眼坐在御案之后。

    太后娘娘走进内殿之中。发现皇帝不但没有起身迎接,而且只顾低头看奏折,连个眼神都不给,她的眼中滑过一抹异色,微眯了眼看着皇帝。

    这时候,皇帝慢吞吞地起身,立在御案之后,“母后请。”

    瞬时,太后娘娘的心头略过好几种想法。不过,她面上并不显,走至御案左侧摆的贵妃骑上坐了。她低头看地上散落的奏折,“皇帝,你可知哀家因何而来?”

    皇帝落坐,“母后的想法朕永远猜不透,便也不猜了。”这话说的语调平和,却是带了刺。

    太后娘娘的手,在下头攥的死紧。“皇帝,你这是何意?”

    皇帝揉了揉眉心,“朕累了。”

    这话背后的意思太多了,全看听者如何理解。心思简单的人,往简单的方向去理解。心思复杂的人,自然会往复杂了去理解。太后娘娘面现怒色,“你当哀家愿意来你的养心殿?若不是为了老六之事,你请哀家,哀家都不来。”见皇帝不言语,她缓了脸色,“哀家知你疼爱彥儿,但你的疼爱不能太过。太过,不是在疼他,而是在害他。哀家也疼他,可也知道分寸,还要时不时地尽责提醒你不要太过。哀家的这番良苦用心,皇帝你可理解?”

    皇帝心中窝火,但又不能冲着自己的母后发火。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忍的够久了,便冷着脸说道,“母后说的是,母后疼爱晚辈的分寸拿捏的正正好。出了一个专横的六王爷。一个整日与酒为伍,一日有十个时辰都是醉醺醺的十三王爷。这还不算,如今又多了一个不学无术、专干欺男霸女之事的普世子。青天白日里,竟敢拦截女眷的车驾要抢人,还是抢的长公主府上的娇客,谁给他的胆子?”

    太后娘娘一惊,“皇帝,你在指责哀家?”

    “长公主府的车驾都敢拦、敢抢,京中那些姿容不俗的夫人、小姐哪个还敢出府?朝中众臣本就心里憋着一股气,一直以来对普世子的为所敢怒不敢言的。现在好了,他们找到机会了。母后不妨明日与朕上早朝,看看朝臣递上来的折子到底是参谁的。”说话间,皇帝一拍桌上的一摞奏折,“这是散了早朝,御史听闻富贵巷中发生的事情后递上来的折子。只有一本折子是痛斥打世子的小姐的。其它的,全是参六王爷和普世子的。”

    太后娘娘大惊,却也怀疑皇帝话中的真假。她以为,皇帝是不想让她插手此事而在编造借口。

    “此事还没压下,竟敢胆大包天地又捅了个篓子。母后,不知母后可有好法子堵住悠悠众口?损毁御赐之物无罪,母后可敢开这个先例?”

    太后娘娘被问的哑口无言。她本想借着此次机会解决了古青舒,顺便让周伯彥认清现实的。哪曾想,她久居后宫、远离政事的时间长了,竟是忘记了御史死缠烂打的本事与人心所向。哪家年轻貌美的女儿被人调戏了,当爹娘的不会暗恨在心!

    如今因长公主府的介入,那些怀恨在心的人自然要闻风而动。已经撞到枪口上了,她的老六却不自知,竟还砸了皇帝特命人给周伯彥做的府门。御案上现在的奏折是不是参老六父子的她不确定,但她相信,明日早朝时定有参老六父子的折子递上来。为数,一定不少。

    皇帝看都不看太后难看的脸色,问道,“母后可有良策?”

    “母后要你保住老六的性命。”太后娘娘漠然说罢,挺直了脊梁,以雍荣华贵的姿态坐在那里,“哀家回了。皇帝保重龙体,早些安歇。”

    皇帝起身,“恭送母后。”

    太后这才站起来,往外走。

    皇帝跟到外殿,“来人,送太后。”

    门开,伺候太后的宫女、太监入内,扶着太后离去。

    皇帝走入内殿,对上前伺候的小太监说道,“宣六王爷。”

    六王爷领命入内,半个时辰后红着眼眶出来了。他一脸感激之色地看着周伯彥,“舅父先回了。”拿手一指等在一旁的普世子,“这个混帐东西,舅父会好好教导、严加管束,再不让他犯浑了。”

    周伯彥蹙眉回视他,“这话对我说没用,得对皇上说。”

    普世子不解,张嘴要说什么。六王爷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闭嘴。”而后冲着周伯彥继续感激地笑,“这个情,舅父领了。”说罢,他扯了儿子就走。

    这时候,小太监宣周伯彥进去面圣。半个时辰后,周伯彥恭敬地退出了养心殿,而后一脸隐忍模样地冷着脸离宫。

    太后的眼线扯住送周伯彥出来的小太监问怎么回事。小太监先是不肯说,对方先后塞给他三次银子后,他躲躲闪闪地走到了无人之处说了出来。皇上要给彥公子重做府门,先前坏的那个彥公子要一口咬定是自己找人做的。如此一来,六王爷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就没了。

    对方得了这消息,再联系起周伯彥离开时的脸色,急急去传讯。

    太后得信儿,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心想:皇帝先前虽然对她无礼,可到底还是保住了老六的脑袋,到底还是听她话的,这就足够了。既如此,周伯彥包庇古青舒的事,她就不追究了。

    回去的路上,周伯彥一直沉着脸。就连话多的没边儿的顾石头都不敢吱声,只是默默地赶路。

    火把照亮了前路,在哒哒的马蹄声中,他们回到舒苑。

    立在舒苑外边的周管家见到主子平安回来了,回头让家丁大开苑门。

    周伯彥下马,缰绳交给了锦衣护卫,绷着脸往里急走。

    周管家跟在他身侧,“公子,小姐担心您,一直没睡。”

    周伯彥脚下的动作一顿,“少爷们可是安歇了?”

    周管家一脸喜色地回道,“是。两位少爷起先不肯睡,吵着要等您回来。还是小姐有办法,三言两语的就哄的少爷们上床安歇了。”

    长公主府的主子除了常年在外的周伯彥,还有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着家的安荣舟,府里冷冷清清的。如今来了青舒姐弟三人,周管家觉得他们长公主府总算是热闹起来了,于是高兴的不得了。再加上青舒是主子看上的小姐,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周管家便带着人直接称呼青舒为小姐,称呼青阳和青灏为少爷,连姓都不带。

    周伯彥颔首,有心去看青舒,可又担心这么晚过去会有不利于青舒的传言流出。于是他踌躇了一下,吩咐道,“派人往秋院报个平安。”意思是他就不过去了。舒苑中有人安插了眼线,在没有全部揪出来前,他们的言行举止都要处处小心。

    周管家答应一声,又说道,“公子,老奴自作主张地将您的东西搬去了夏院。如今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床铺也已铺好,公子过去便可安歇。”

    周伯彥听了,哼了一声,脚下的步子不停,“知道是自作主张,你还做?”

    周管家搓着手笑。心说:公子,老奴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您!

    舒苑很大,苑门到春、夏、秋、冬四院的路可不短。因这,青舒他们姐弟三人进出时才给备了软轿。周伯彥自己却是不坐软轿的。他步子大不说,走的速度又快,不多时便到了夏院。

    听说青舒还没睡,他特意往秋院和冬院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秋院和冬院的院门紧闭,门上的灯笼亮着,但院中似乎是黑的,没有光亮的样子。他不解地看向周管家。

    周管家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公子,小姐大概是熬不住,已经歇下了。”

    周伯彥没说话,迈入夏院。却听身后的院门一下就被人给关住了。他回头,隔着紧闭的门问话,“管家,你又在玩儿什么花样?”

    门外的周管家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公子,老奴和石头就在外头,您放心。”

    周伯彥觉得莫名其妙,可又突然觉出不对,转过脸往东墙上看。

    墙的这一头儿是夏院,那一头儿是秋院。而隔开两院的一人多高的墙头上,正坐着一个披了黑色披风的女子。女子笑的眉眼弯弯的,长长的头发简单编了个麻花辫子垂在身前,悬空的双脚正悠闲地一晃一晃的。

    周伯彥的眼底略过愕然的神色,接着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他走至墙下,抬头看着胆大妄为的女子,“怎么上去的?”他忆起两年前的夏天,在步大将军府中。他为了躲清净,藏身在花草树木遮掩的墙根下。他听到墙的那边有女子的窃窃私语声。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走开时,她便爬上了墙头。然后,她发现了他。她似乎吓的不轻,于是从墙上掉了下来,正落在了他的怀里。他可以不接住她的,他完全可以躲开。只是,他鬼使神差地并没有躲开,伸手接住了她。

    事后,他被此事困扰了好几天。他想不明白,从不给女子近身机会的自己为何会如此?然后,他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答案。因为掉下来的人是古将军的女儿,所以他必须接住。于是他释然。而释然的结果是,他放松了警惕,不知不觉间便把她放进了心里。当他发现自己的异样时,他苦恼了许久,却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等他想明白时,为时已晚。她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他排斥过这份情愫,恼自己,也恼她。懊恼也罢,生闷气也罢,一切已于事无补。可他死撑着,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直到那日,他无意间听到顾城与宋翰林的对话,他才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做出了选择。

    他进宫,跪在皇上面前说:此生非忠武将军古云虎之女古青舒不娶,望皇上能成全。

    听到他的请求,皇上哈哈大笑着说,“难得你有了娶亲之意,准了。”

    当时顾城也在御书房,只是手中的折子没来得及递出去而已。看到顾城变脸,并把折子藏进袖子里时,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那时的他,其实没有非古青舒不娶的决心。他会这么做,只是不想毁了古青舒的后半辈子而已。事后,再见到青舒时,看到她明媚的眼,看到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他便知道,他心意以决:此生非古青舒不娶。

    想到这些,他的眉眼间全是笑意,嘴里低声念了一句“非卿不娶”,伸了手臂出来,“下来。”

No.287自己讨

    周伯彥伸了双臂出来,要坐在墙头上的青舒下来。

    青舒却把玩着着麻花辫的发稍儿,拉长了音说道,“不要。”

    周伯彥眼中盛满笑意,“快点下来。”

    青舒惬意地晃动着双脚,“不要,你上来。”

    周伯彥不厌其烦地又说一次,“下来。”顿了顿,见青舒仍然没有下来的意思,于是又说道,“我会接住你,像两年前那样,比两年前更稳。”然后坏笑着又加了一句,“我喜欢你掉进我怀里的感觉。”

    他都说的这么白了,青舒自然忆起了当年发生在步大将军府的那件事。只见她脸色红了红,但立马又一脸神气地哼了一声,说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本小姐下去就是了。”说罢,她一点都不害怕地从墙上往下跳。

    伸了手臂等着的周伯彥把人抱了个满怀,并笑的一脸无奈地说道,“没见过比你更淘气的姑娘。”

    享受了一会儿公主抱,青舒心满意足地要求,“放我下来。”

    他却抱上了瘾,根本不撒手,抱着她往屋里走。

    她踢了两个脚,“听见没有,放我下来。”

    “嘘,别忘了管家在外边,石头也在。”

    她这才想起这茬,忙噤声,并感觉脸上烧的厉害。她这绝对是乐晕了头,也不知道外头的人有没有听到他们两个说话。

    他立在屋门前,却空不出手去开门,于是对抱在怀里的青舒小声说,“开门。”

    在院子里说话,的确不方便。她便无异议地伸手推开了门。

    他抱着人迈步进门,却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抱够了没有?”她小声问罢,忍不住往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他一痛,但没有立刻松手,而是上前几步,把她放进了桌前的椅子里。

    四盏油灯摆在屋中的四个地方,照的屋子里的很明亮。他走过去关了门,转过身来却看到青舒正立在屋中靠西边摆下的软榻前,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走过来,挨着她站定,“在看什么?”

    “我屋中怎么没有?我也要一个。”

    他想也不想,满口答应,“好,明早就安排。”

    她似乎很满意,一脸笑意地转过身,坐到了软榻上,感觉了一下,“唔,不错,白日里拿了本书躺在这上头看书,一定很舒服。”

    他挨着她坐了,并抓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还痛吗?”

    “不怎么痛了。对了,你舅舅有没有发脾气?有没有罚你?”

    “没有。别担心了,这事过去了。”

    “过去了?过去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六王爷安生了,后日要请我们过府赴宴。”

    她一呆,“怎么回事?”这事不对啊,“不会是鸿门宴吧?”

    “不是。道歉的话,六王爷身为长辈说不出口,便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宴请我们。”

    她一脸的不信,看着他,“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对了,砸门的事,到底怎么处理的?”

    “困不困?困的话,这就回去歇着,有话我们明日再说。若是不困,这就慢慢讲给你听。”

    “白日睡的多了,一点都不困。你说吧,我听着。”

    他挑眉,“大晚上的,你我孤男寡女地呆在一处,不怕别人说闲话?”

    她往他的胸口上给了一拐子,嘴里咕哝了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然后告诉他,“周管家可是对你忠心的很。他告诉我说,苑舒之中有别人安插的眼线,因而我拜访步府的消息才会透出去,并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他知我担心你的安危,竟在不知不觉间做了手脚,把我院中伺候的小游和小蝶迷昏了。小阳他们院中伺候的,怕也是遭了周管家的暗算,这会儿睡的正香。”人都被迷昏,所谓的眼线自然起不了作用,她和他夜会便没了后顾之忧。

    “你在担心我?”

    她嘴里咕哝,“废话,不担心你,本姑娘会冒着浸猪笼的危险夜里见你?”而且还是主动爬墙见的他。说到爬墙这事,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秋院里靠墙的位置摆了个梯子?没有那现成的梯子,即便小娟说“彥色子好像回来了”,她也不会不管不顾地爬上去墙头坐等他。

    听了这话,他心里美滋滋的,这才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讲给她听。

    原来,周伯彥送青舒回来后就秘密进宫了。他见了皇帝,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说再不能这样纵着普世子了。他谏言,应借此机会好好给六王爷和普世子一个教训,也好让他们父子收敛一些。一来,这么做也算是给京中那些受过他们父子的窝囊气的臣子们一个交待,给京中百姓一个交待,以此挽回皇家声誉。二来,若是惩罚恰当、教育得当,或许还能掰正普世子这棵长歪的树。不指望普世子能成材,只希望普世子别再四处惹事,坏了皇家的名声、丢了皇家的脸面。

    皇上觉得有理,便要他拿出个章程出来。于是他建议,想吓住六王爷不容易,想震住一直袒护六王爷的太后娘娘也不容易。因此,唯有发狠招儿才成。至于这个狠招儿是什么,他只说会见机行事,并让皇帝身边得力的小太监传出话去,他舒苑的大门是皇帝特意给他做的。

    皇帝这边点了头,他又急匆匆地秘密出宫,并躲起来不让六王爷找到。果然,六王爷入了宫却是无功而返,而他躲起来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六王爷,让六王爷在找到他下落的当下便闹上门来。

    他的原计划是,六王爷的人叫门时舒苑不应门。六王爷不耐烦了,肯定会砸门。六王爷一砸门,无论伤没伤到门半分,他都可以站出来告六王爷故意损坏御赐之物。这可是死罪,他们一下就抓住了六王爷的命门,六王爷不想妥协都难。

    接下来,就是进宫请罪的大头戏。皇帝负责把太后娘娘堵回去,并单独宣了六王爷恳谈,要想办法把六王爷从太后的阵营中指拉过来。周伯彥则要配合皇帝演戏,皇帝念及兄弟情谊,要保住六王爷的命,还承诺若是六王爷和普世子能够悔过自新,皇帝便会给他们官职,让他们为皇家出力。对于头草包王爷的六王爷及草包世子的普世子而言,这个提议的诱惑力太大了。

    谁愿意被人说成是草包?谁不想成为被人重视的人?他们父子按皇帝的意思改好了,皇帝就会给他们官职,他们父子表现的好还会更受重视。自小就想得到别人关注与重视,却一直不能如愿的六王爷感动坏了。既感激皇上为救他的命而要周伯彥说谎的行为,又感激周伯彥抓他儿子的行为。皇帝告诉他了,周伯彥会抓走他的儿子,既有做给他人看的意思,又教训一次让他的儿子改好。

    脑袋保住了,改好还能受重视得官职。六王爷喜出望外,所以才会从养心殿出来时对周伯彥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周伯彥离宫时表现出的愤怒,那是装的,是做给他人看的,尤其是太后。

    这么一来,六王爷感激皇帝,感激周伯彥,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会远离太后,亲近皇帝。同时,再不追究宝贝儿子被打一事。

    同样的,经历了六儿子差点被砍头之事的太后娘娘,当得知六儿子没事时,安心之余,自然不再揪着青舒打世子的事情不放。

    此次事件中的关键人物都搞定了,剩下的事情那就好办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解决了。

    青舒听他讲完,不由感慨一句,“你倒是主意多,算计了人还得了个好。”

    周伯彥但笑不语,只是把玩着青舒的手指。

    她捅的篓子他已经圆满解决,她和他都安全了,真好。她安心地笑了,“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累了一天,你早些休息。”

    他恋恋不舍的不愿意放人,“再陪我坐会儿。步大将军府和古大将军府我们暂时不去了,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推迟拜访步、古两府的时间,她倒是没意见。至于再陪他坐会儿的事,好吧,她也没意见。只是,安心了,她的困意就上来了,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留人的他叹了口气,“既是困了,我这就送你回去。不过,送你回去前,你得给我个解乏的谢礼。”

    她不解地看他,“嗯?解乏的谢礼了?”

    “我跑了一天了,很累很乏。你不心疼吗?”

    他是为她的事情跑累的,她是该谢他。她没有多想,随口问道,“你想要什么谢礼?”只是解乏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只是在把玩她的手指,这会儿却是弃了她的手指,大手移开,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样子,似是怕她跑了一样。

    她挑眉看他。

    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抬起来,用食指点了一下脸颊,“我要这个谢礼。”

    她一呆。

    “快点,还完谢礼了就可以回去歇着了。”

    明白过来的她一扭头,偏过脸去不看他,“想的美。”

    “你若是不还,我可要自己讨了。”

    她的脸红红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找打是吧!”然后起身,要把手腕从他手中抽走。

    他却是一拽,她轻呼一声整个人倒进了他怀里。他搂着他,唇压了下来,正印在她的唇上。

    ------题外话------

    停电半天,耽误码字了。

No.288顾烟儿

    夏院。一刻钟后,周伯彥洗漱过了,躺在床上准备入睡。虽然他自行讨到了解乏谢礼,但是腰间的皮肉上却是多了一个青紫的掐痕。不过,一个掐痕换一个解乏礼,他觉得非常划算。想到青舒脸红的似要滴血的娇俏模样,他面带笑容地闭眼,不多时便睡着了。

    秋院。油灯已吹熄,月色透过窗纸在屋中形成朦胧的视觉效果。青舒面朝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眼睛也闭着,似是睡着了。可实际上,她只是在闭眼假寐。周伯彥那笨拙、生硬的吻,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搅得她心绪无法平静。

    她一会儿觉得甜蜜,一会又微恼,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多掐他几下!但一会儿又很矛盾地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掐他的那一下太狠了些。在这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矛盾中,不知道挨到了什么时辰,她终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青舒刚坐到餐桌前,神清气爽的周伯彥便迈进了食厅中来。

    青阳和青灏对他道了早安,三个人一起入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挨着青舒坐了,使得原要坐在青舒左手边的青灏不得不挪到另一张椅子上去。

    青舒低着头,用勺子轻搅碗中的热粥,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阿舒,昨晚睡的可好?”周伯彥满面春风地替青舒夹了一个玲珑小巧的包子,而后问道。

    青舒眼睛不抬,却在桌下狠踩了他一脚。

    周伯彥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挪开了脚,感叹一句,“我昨夜好眠,竟是一觉睡到天亮!”

    桌下,青舒伸脚出去,却是踩了个空。她没事人一样悄悄收回脚,专注而认真地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周伯彥没敢再惹她。

    饭罢,周伯彥说要带他们姐弟三人去街上看热闹。青舒安静地不发表任何意见,青阳和青灏却是高兴地追问要去哪里看热闹。

    半个时辰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京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地段。

    “这边,这边,舒姐姐,我们在这边。”

    刚下了马车的青舒闻声看过去,就见步语嫣站在大街对面的绸缎莊前,冲着她不停挥手。

    周伯彥说道,“过去吧!有我陪着他们进书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是指青阳和青灏。

    青阳觉得哥哥说的有理,于是点了点头,“姐姐,你先去吧!我们买好了宣纸就过去找你们。”

    青舒颔首,由丫鬟、护卫们簇拥着走到了路对面,与叽叽喳喳个没完的步语嫣进了绸缎莊。

    步语嫣亲昵地挽了青舒的胳膊,上下打量青舒片刻,点了点头,“很好,姐姐安然无恙。否则,哼,哼……有普世子好瞧的。”若不是家人拦着,她昨日听信儿后早跑去舒苑看青舒了。早上周伯彥派人传话给她,让她出来陪青舒逛街时,她别提多高兴了。与昨日的情况不同,祖父祖母倒是没再拦着,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出府了。

    青舒浅浅一笑,“不得胡说。那事过去了,不许再提。”这里人多嘴杂的,她是担心步语嫣嘴没把门儿的,说些不该说的话就糟了。

    步语嫣不知道青舒的顾忌,“我怎么胡说了?普世子那人坏着呢!本姑娘早就想会会他了。每次听说他专横地欺负人,本姑娘都会快马加鞭的过去。可遗憾的是,不是消息有误,就是普世子走掉了。”

    “你这丫头,这种横冲直撞的性子该改改了。”青舒一指粉红色的一匹锦缎,“语嫣,看看它,喜不喜欢?”

    步语嫣的注意力这才回到绸缎上。她看了一眼青舒所指的锦缎,立刻喜欢上了它,于是对一旁伺候的小伙计说道,“拿过来,本小姐要好好看看。”

    与此同时,相隔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一个低柔婉转的声音说道,“店家,拿到近前来。”

    青舒和步语嫣听见了,没当回事,等着那匹锦缎拿过来。

    大小两个伙计都去取布匹,却在手碰上同一匹的时候,两个人呆了一下。

    “这,这是……这是这两位小姐先看上的。”小伙计无错地说罢,看向青舒和步语嫣那边。

    “这是顾小姐看上的。”大伙计说罢,并看向柜台后的掌柜。

    掌柜的看过来。做生意的,哪个不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在他看来,看上他铺中的同一匹锦缎的这三位小姐,个个非富即贵,任何一方都惹不起。

    这时候,青舒注意到了不对,问小伙计,“怎么回事?”

    不等小伙计说话,有一个娇俏的十三四岁模样的丫鬟说道,“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除非我家小姐说不要了,否则,谁也别想看。掌柜的,我家小姐等着看呢!还不快把那匹锦缎拿过来?”

    小杏,即步语嫣的贴身丫鬟。她瞪圆了眼睛,“喂,什么叫你家小姐先看上的?明明是我家表小姐先看上了,然后守在锦缎前一直没有离开过的。”她话锋一转,指着小伙计,“你说。表小姐进门就一直立在这匹锦缎跟前的,对不对?”她嘴中称呼的表小姐不是别人,正是指的青舒。

    小伙计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平静的喜怒不形于色的青舒,再瞄一眼旁边的顾小姐主仆三人,惴惴不安地答,“是,是的。”

    小杏抬了抬下巴,“哼,还不快把锦缎拿过来?”

    小伙计踌躇不前。

    娇俏的丫鬟说道,“站住。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眼瞎的敢把我家小姐看上的锦缎拿给别人?”

    掌柜的头大,“请听在下一言,请听在下说。几位小姐的确有眼光。这是本莊昨日才进的新货,是产于楚国的顶级锦缎。几位小姐既然都看上了,那就都看看,都看看。这匹锦缎共进了三匹。昨日货到,提前预定的右相府的七小姐便派人取走了一匹。如今,除了这粉红的,还有一匹糊绿色的。”言外之意是,若是都看上了,两方可以一方买走一匹,不必互相争抢。“二子,快去后头把湖绿色的那匹搬来前头。”

    青舒不动声色地轻扯步语嫣的袖子。气呼呼的步语嫣偏过脸看青舒。青舒低语,“不必跟她一般见识。走吧,我们去别家看看。”

    步语嫣想想也对。虽然对方可恶了一点,明明可以好说好商量的事,竟趾高气扬地瞅不起人。可是,只是一匹锦缎而已,他们步府又不缺,没必要搭理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于是颔首,意思是听青舒的。因此,她叫回与对方的丫鬟对峙的小杏,“臭丫头,多大点事,吵什么吵?走吧,我们去别家看看。”

    青舒冲着步语嫣笑,然后一行人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有人不知道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怎么回事?居然不懂别人的退让。那娇俏的丫鬟喊,“你们站住,不许走。”

    步语嫣眼冒火光地霍地回头,“有完没完,不就是一匹布吗?本小姐不看了,不要了,让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着?”

    娇俏的丫鬟柳眉倒竖,“我家小姐想要的东西,还用你让?”

    顾小姐声音低柔婉转地说道,“住嘴,不得无礼。”任由丫鬟无礼了半天,这会儿才让住嘴。她浅浅一笑,“这位姐姐可是步大将军府的步小姐?”

    步语嫣蹙眉,“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她现在超级不爽,因此语气很差。

    顾小姐脸上的浅笑微不可察地僵了下,但也只是一下,若不仔细注意,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她上前几步,“我是礼部顾大人府上的千金,名烟儿,虚长语嫣妹妹一岁。若不嫌弃,妹妹可叫我一声烟儿姐姐。”

    步语嫣呛她,“本姑娘不缺姐姐,本姑娘嫌弃着呢!”

    顾小姐垂下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刚才是个误会,妹妹生气也是应当的。”她似乎很紧张,手里绞着锦帕,“其实,其实我无意与妹妹抢这匹布。我只是,只是想认识妹妹,这才故意如此的。我不太会交朋友,可我又喜欢妹妹这样的性子,早想与妹妹结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在此偶遇,我不想错过,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妹妹注意到我,这才,这才任丫鬟发挥,引来了妹妹的注意。”

    步语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姑娘,听了顾小姐的此番话,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看向青舒。

    青舒却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自称顾烟儿的小姐,不说话。

    顾小姐继续绞着锦帕,抬头,一脸紧张地盯着步语嫣,“可以请妹妹喝茶,道歉吗?”

    步语嫣觉得应付不了,把问题丢给了青舒,“我在陪姐姐逛街,她想喝茶,我就去。”

    青舒很想对步语嫣翻白眼,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替步语嫣委婉地拒绝了,“抱歉,这才出来逛,什么都没还看到,我没什么心情喝茶。要不,我们一起逛吧?”

    顾小姐脸上的失望之色刚起,便听到后边似邀请的话,立刻喜上眉梢,“好啊!”

    步语嫣歪头看青舒的表情,一脸的不解。据她所知,青舒并不喜欢交朋友。

    她们从绸缎莊出来,正碰上周伯彥带着青阳和青灏过来了。

    不等青舒或步语嫣做介绍,那位顾小姐竟然向周伯彥盈盈一拜,“见过彥公子!”

    青舒眉一挑,没说话。

    周伯彥似乎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蹙眉移步到了青舒身侧,“这位姑娘,在下似乎不认得你。”

No.289巧合或阴谋

    周伯彥这话说的直白,没给顾烟儿留一点的颜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顾烟儿羞的顿时无地自容,掩面离去。若是周伯彥说“姑娘是……”,或者说“姑娘认得我?”之类的话,她还可以接话,并顺理成章地道出自己的身份。

    青阳和青灏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步语嫣则是惊的微张了嘴,而后自言自语式地说道,“她到底是想接近我,还是想接近彥公子?”

    青舒其实也呆了那么一下,不过,她很快猜测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情况。一个大家闺秀,对某位公子有了好感,然后鼓足勇气上前搭讪心仪的这位公子。可是,某位公子很不给面子,没给大家闺秀搭讪的台阶不说,还拿话扇了这个大家闺秀一巴掌。大家闺秀觉得无地自容,于是伤心地哭着跑走了。

    青舒哼了一声,侧过脸上下打量周伯彥几眼。最后,她的视线对上周伯彥看过来的视线,又哼了一声。

    周伯彥不名所以,“怎么了?”

    青舒没好气地来了一句,“好大一朵烂桃花。”然后率先往前走。

    青灏小跑着跟上青舒,虚心求教,“姐姐,什么是烂桃花?是在枝头烂掉的桃花吗?”

    扑哧一声,步语嫣笑场。

    青舒一脸黑线地不知如何作答。

    青阳人小鬼大地清了清嗓子,“不是在枝头烂掉的桃花。”

    青灏转移了目标,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青阳,“那是什么?”

    青阳一时解释不了,支支吾吾的一会儿,突然眼一亮,“烂桃花不是指桃花,是指人。”

    听了这话,青舒微愕。

    不得不说,青灏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指人,指什么人?桃花怎么会是人?”

    青阳看一眼青舒,又看一眼周伯彥,然后扯了灏到旁边,两个人开始咬耳朵。不多时,青灏一脸恍然地看了看周伯彥,不住点头。

    周伯彥觉得,这个气氛很不对劲儿。他向青阳和青灏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等人到了跟前,他勾了勾嘴角,“哥哥告诉你们,什么是烂桃花。”

    青舒停步,霍地回头,“你们磨蹭什么?快点过来。”

    于是,周伯彥版的烂桃花的解释没能讲出来。

    接下来,青舒和步语嫣马力全开,完美地展现了女人逛街的天赋。她们秉承着不放过一家店铺的原则,逢铺便进。她们逛的兴致勃勃,走了一家又一家店铺。她们走的没有任何疲惫之色,兴趣盎然地讨论着看上的东西并疯狂采购着。与此同时,青舒抛开了一切,兴致高昂地与掌柜讨价还价,杀价杀的把步语嫣弄的一愣一愣的。如此走了几家,步语嫣觉得有趣,竟也加入到了杀价的行列,弄得各铺掌柜叫苦不迭。到了后头,她们根本不是为了逛街而逛街,完全变成了为杀价而逛街。

    跟着她们的青阳和青灏,一开始的时候兴致很高。可是,连续逛过十几家店铺后,他们两个终于垮下了小脸。他们俩个觉得,留在铺外等人的彥哥哥太聪明了。于是,他们俩个中途退出,并与周伯彥结伴专门等在外面。

    午时到了,步语嫣坚持要请客,于是把大家带到了一品楼。东家小姐带了客人来,掌柜的亲自接待,并忙前忙后的让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用过午饭,步语嫣居然还想继续逛。青舒立刻喊停,说自己累了,要回去午睡。最后,步语嫣约了明日再一起逛街,这才回步府。

    周伯彥带着青舒他们回舒苑。一直有午睡习惯的青阳和青灏进了冬院,躺下便睡了。

    青舒睡的也快,差不多头沾枕头便睡熟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的正香的时候,总感觉唇瓣上有异样的感觉,还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的感觉。她想躲开,却不能如愿,在睡梦中几番挣扎后,整个人转醒,并悠悠地睁开了眼。

    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她吓的整个人瞬间清醒,并下意识地要尖叫出声。不想,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而手指的主人,此刻却是退开了一些,并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低语,“是我。”

    青舒已经认出人了,她气的一拳挥过去。

    周伯彥大手一张,一下就抓握住了青舒挥拳头过来的右手腕。他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反倒靠近,并在青舒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嘘,弄出动静,会引来你的丫鬟。”

    青舒忙左右四看,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只是,他是怎么进来的?小娟和小鱼去了哪里?

    这时候,周伯彥抓着青舒的右手腕,在床前摆的椅子上坐正,“有件急事要告诉你。”顺便吃她的豆腐。

    青舒瞪了他一眼,赶紧在床上坐起来。还好,她是合衣躺床上睡的,不用担心会有春光外泄这种事发生。

    吱呀一声轻响,外间的门打开,有人进来了。

    周伯彥挑了挑眉,低声问青舒,“要不要我躲起来?”

    青舒咬牙低语,“废话,快走。”

    周伯彥松开青舒的手腕,站了起来。他动作迅速地放下了床幔,并在青舒惊的睁大眼眸的时候,迅速上床,躲在了青舒的里侧。

    青舒吃惊的微张了嘴,却是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小姐,您醒了吗?”已经走至内间门外的小鱼轻声问道。

    青舒揉了一下眉心,忍住打人的冲动,声音不高不低地冲着门外人说道,“醒了。不过,我想多躺一会儿,别来打搅我。”

    “是,小姐。”小鱼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出去时还关好了外间的门。

    这时候,青舒转过脸,怒瞪胆敢躲到她床上来的周伯彥,“下去。”这厮,胆子越来越大了。

    周伯彥却是搂上她的肩头,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圈在自己臂弯里,“乖,别闹。”

    乖个头,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子不成!青舒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走!你想在我这儿赖到什么时候?”

    周伯彥忙正了正色,低声告诉她,“今日故意接近你们的女子,就是绸缎莊遇到的那个女子,她的身份查出来了。”

    她一怔,“你查她做什么?”

    “自然是担心她会伤害你。”

    她哦了一声,没说话。

    “那女子的名字确实如你们所说,叫顾烟儿。她是顾城的侄女,在同辈女子中排行第七。顾家下人私下传言,这位七小姐**不离十会嫁入步府。你猜,顾家中意的女婿是谁?”

    她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是谁?”

    “步五。”

    她沉默片刻,摇头,“我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别忘了,人家看你的眼神可是含羞带怯的。”

    他低头看她的表情,“吃醋了?”

    “哼,谁要吃你的醋?”说罢,她作势要掐他腰上的肉,“我可警告你,你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原谅你。”

    “胡说什么呢?”

    “记住我的话就对了。”她说罢,一下就看到他脚上的鞋,立刻变脸,“啊,快下去,你快下去,都脏了。”

    他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等下让丫鬟换下来,再拿去清洗就是了。”其实他很想说,反正脏都脏了,那我多坐一会儿再走。

    青舒抱怨,“你怎么能偷偷进我房间?若是让人看到了,这该如何解释?”一提这个话题,她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院中可有四个丫鬟。”

    他但笑不语。其实很简单,将小娟等四个丫鬟一一支开就是了,然后他从夏院翻墙进秋院。有些事,做过一次就会上瘾。趁她熟睡时,他可是偷亲了她好几次。

    她作势要掐他腰上的肉,“你说是不说?”

    他赶紧转移话题,“过得几日,宋府便会知道你来了京城。宋府家主宋翰林的一些小心思还没放下,很有可能会借着宋万里的名义请你去作客。”

    “即便宋万里回来了,可我娘已故,我古家与宋家的关系算是彻底断干净了。我不会自找麻烦地与他们往来。”

    “顾城此人,我们得防着些。”他如此说罢,将一件从未告诉过青舒的事情说了出来。

    曾经,顾城与宋翰林联手,差点就毁了青舒的后半生。

    姚老太师有个天生聋哑的孙子,名为姚恩。因是嫡出的孙子,姚老太师倒是十分疼爱他。只是,这姚恩因聋哑之故,自小很自卑,总觉得别人在嘲笑他,因而脾气越来越坏。随着年龄的增长,姚恩的为人变得粗暴异常,曾踢死过一个丫鬟,虐死了一个通房,还打残了一名小厮。

    即便如此,姚老太师还是很看重姚恩,准备为姚恩娶正妻。可姚恩提的条件还不低。非名门小姐不娶,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者不娶,非温柔娴熟者不娶。条件摆在那儿了,六七年了,姚恩娶了三两个妾室,独独娶不到正妻。于是,姚恩的条件降低了一点,可照样没人肯把女儿嫁给他。

    顾城和宋翰林对姚老太师有所求,于是两个人想到了巴结讨好的办法,那就是助姚恩娶妻。而他们的主意,竟是打到了古青舒头上。古青舒虽然带着全府人返乡了,古府虽然很落魄,可她爹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不假。将军的女儿给聋哑的姚恩做正妻,谁能说配不上?较真的话,是姚恩配不上古青舒才对。

    那时候,古云福还在京城。顾城和宋翰林都算计好了。他们随便给古云福一点好处,古云福便会以大伯的身份替青舒允下婚事。到那时,顾城和宋翰林找到姚老太师,把古将军的女儿愿意为姚恩做正妻的事情一说,正为姚恩的婚事愁的姚老太师肯定会同意。

    如此一来,顾城和宋翰林所求之事成了。而姚府派人去古家祖籍把青舒抬过来就成。

No.290爪子拿开

    青舒听罢此事,差点气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宋府曾和吴镇江联手算计她的事,她都没去追究。没想到,这宋府在背后还这样算计过她一次。实在可恶。

    “一年多前。”周伯彥说着,竟以指代梳,为青舒梳理起披散开的头发来。

    青舒心中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动,“你说,我把那个宋翰林拖进无人的巷子里,然后暴打一顿,再往他脸上画上几只乌龟,会怎么样?”

    周伯彥唔了一声。

    她不满,“唔是什么意思?”

    “宋翰林此人在人前自诩为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背地里却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他隔段时间便要乔装打扮去青楼眠花宿柳,天亮前再悄悄回另外置办的宅院,且是由后门悄悄进去。石头摸准了这点,半路上截了他去,痛打一顿丢在巷子里了。之后听说,宋翰林称病,十天没去翰林院当差。”

    逛青楼回来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给打了,自诩为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的宋翰林这顿打怕是白挨了,估计是不会报官。不能报官,不能让人知道,宋翰林只能称病告假,还不能去追查挨打之事。顾石头这事办的漂亮。青舒笑眯了眼,“那你有没有好好打赏顾石头?”

    “这是他份内的事,不需要打赏。”

    她觉得解气,“你没打赏他,那我给他补上。他平日里喜欢什么?”

    “当真要打赏他?”

    “当真。快说说,他喜欢什么样的打赏?”

    “那好,再跟你说一件事。我无意中得知顾城与宋翰林算计你的事后,便先他们一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略过在御书房向皇帝表示非青舒不娶之事,说道,“顾城手里有一个奏折,能给他天大好处的折子。不过,他想得到这个好处,必须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拟一份保举他的折子。他本人没那么大能耐,请不动位高权重者,但姚老太师能。”

    她认真的听着,在此提出疑问,“你是如何打乱他的计划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我阻止的及时。阿舒,你要如何谢我?”

    她没好气地说道,“赏你一拳,要不要?”

    “石头是得了我的命令才教训的宋翰林。这样他都有打赏,劳心劳力的我要点谢礼天经地义。”

    她很想说天经地义个头,可一时不察,竟然被他偷袭成功。她微红着脸,用手捂着嘴,“你,登徒子。”

    偷香成功的他竟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我喜欢这样的谢礼。”

    她出手推他,“色狼,出去,你给我出去。”

    他却顺势倒在床上,坏笑着问道,“阿舒,你这是想非礼我吗?”

    这厮,越来越不正经了。“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她嘴里如此说着,上手掐他的脖子。

    他大笑出声。

    她却是吓了一跳,也不想着掐他脖子了,而是慌张地拿双手去堵他的嘴,“嘘,要死了,干嘛笑那么大声?”

    他不能说话,却是眼中含笑地看着她,手臂搂在她的腰上。她披在后背上的长长的发丝一部分滑到身前,发稍垂到他的脸上,似有若无地让他觉得脸上有些痒。他伸出另一只手,将这一绺儿发丝缠绕到手指上把玩。她顾不得这些,只是专注地倾听外边的动静,就怕丫鬟突然闯进来。

    他发现,她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他有些不满,放开她的一绺发丝,然后拿开捂住自己嘴巴的纤纤素手。见她对此毫无反应,明显还在注意外边的动静。他眉一挑,抓着她手的用力一拽,同时,搂在她腰上的手用力往回带人。

    她只来得及轻呼一声,人已经半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这明明是在吃她的豆腐,嘴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顾烟儿出现在绸缎莊里,是巧合,还是另有阴谋,我们暂时不得而知。这顾烟儿既是顾城的侄女,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不得不防。”

    她被迫趴在他的胸口上,按在他胸口上的双掌勉强支撑出一点缝隙来,使得她能抬头面对他的脸。虽然知道他的话说的有理,可说话就说话,他的举动和登徒子何异!她瞪他,使劲儿瞪他,“防就防,先把你的爪子拿开。”他搂的死紧,她想坐起来,很有难度。

    “我是个人,何来的爪子?”

    这混蛋,她暗骂一句,却是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硬撑着很累人。好吧,索性随了他的意吧!看他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这么一想,她懒得和他对峙了,竟是侧脸枕着他的胸口不动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们能够听到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突然,院中有动静,隐约有说话声。

    她本是半眯着眼的,这下着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快点起来,似乎是小阳过来了。”

    他唔了一声,挪开了手臂,不情愿地放她自由。

    她忙移到床边,掀开床幔鞋穿。一回头,见他竟还四平八稳地躺着不动,急的不行,“周伯彥,听到没有?小阳过来了。”

    “嗯,听到了。躲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出去了,那不是正好撞上了吗?”

    可不是!这会儿也没工夫抱怨了。她赶紧放好床幔,而后顾不得衣裳的褶皱,赶紧走去梳妆台前坐了。她急急找出梳子,开始梳理头发。

    小鱼从外头进来,立在内室门外,“小姐,起身了吗?少爷们过来了。”

    她一脸怨念地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冲着门外人说道,“让少爷们稍等,我正在更衣。”

    小鱼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

    青舒快速梳了一个姑娘家的简单发髻,然后整理身上的衣裳,主要是抚平衣裳上的褶皱。明显的,她对小鱼说谎了。更衣?笑话,周伯彥可在她的屋里,她脑子进水了才会更衣。就算屋里有屏风,她也不干。

    青舒觉得妥当了,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开门出去,并反身关门。

    对此,端了洗脸水等在外间的小鱼并没多想。这多亏了平日里青舒培养的好。若是没有特殊情况,青舒没病没灾的,没有青舒的允许,丫鬟不能随意进青舒的寝居室。再者,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也不是敞开门的季节,随手关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青阳和青灏过来,也没多大的事。他们先去的夏院,想找周伯彥指点功课。可周伯彥不在,顾石头要他们二人等半个时辰再过来。于是,他们俩个就来青舒这边玩儿了。

    姐弟三个正在玩闹的时候,顾石头过来了,说是苑中养了两只猴子,问青阳和青灏要不要去看。青阳和青灏喊着要看,跟着顾石头走了。

    青舒松了口气的同时,找了各种借口把小游和小欢这两个丫鬟支开了。为了不引起小游和小欢的怀疑,她还支使小鱼去厨房拿点心。至于小娟,她让小娟在院门外踢毽子玩儿。说白了,玩儿是幌子,实则上是给青舒把风。

    这边安排好了,青舒推门进了里间。她走到床边撩开床幔,却见周伯彥面朝里侧身躺着,脚上的鞋竟不知去向。她呆了一下,忙看自己的脚下。没有,地上根本没有他的鞋。

    她不名所以,对着他的后背说话,“我把人支开了,你快走。”

    没动静。

    “动作快点,不许你再耍赖。”

    依然没有动静。

    她诧异,侧身坐到床沿上,伸手推他手臂,“听到没有?”

    没反应。

    她觉得奇怪,跪在床上,一手扶着他的手臂探头看。“你……”他的呼吸绵长而轻浅,眼睛自然地闭着,竟是睡着了。这叫什么事?她使劲儿推他,“醒醒,快醒醒,困了回去睡,你不能留在这里。”

    他醒了,半睁了困倦的眼,翻身过来。看了青舒几眼,他唔了一声,轻握住青舒的手,再次闭上了眼睛。

    青舒急,继续推他。

    这次,他眼睛都不睁,“阿舒,别吵。最近太累了,让我睡一会儿。”

    青舒这下推不下去了。她默默地看了他的睡颜片刻,轻巧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而后下床。她放轻脚步来到床尾处,取了薄被给他盖上,而后弄好床幔,退了出去。

    她立在院中片刻,觉得没事可做,有些无聊。把风的小娟正探头往院中看过来。青舒见了,招手让小娟进来,然后主仆二人竟是在当院踢起了毽子。

    小鱼、小游她们三个陆续回来了,青舒玩儿的高兴,拉了她们三个一起踢。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玩儿的都出了汗。

    顾石头带着青阳和青灏回来了。

    青舒她们的游戏散了。青阳和青灏你一言我一语地跟青舒讲看到的猴子。

    顾石头回了一趟夏院,发现公子不在。他疑惑,四处跑去找公子,可哪里都找不到。最后,他又回到了夏院,公子还是没回来。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竟是张大了嘴巴:难道公子还在秋院?他踌躇半天,蹭到了青舒的秋院。他支支吾吾地问有没有见到公子。

    秋院中伺候的四个丫鬟都说没看到,包括小娟。

    青舒一脸平静地也说没看见。

    顾石头抓了抓头,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秋院。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顾石头去而复返,把手里抓着的两个帖子递给了青舒。

    小鱼从一旁接了,交到青舒手里。

    青舒打开上边的帖子看,面色沉了一分,“这是给你家公子的帖子,拿给我做什么?”

    顾石头低头不言语。心说:你把公子藏起来了,公子的帖子自然要拿给你。

No.291芸郡主

    青舒见顾石头不回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她沉吟片刻,示意小鱼把帖子还给顾石头,并对顾石头说道,“拿给你们公子。”

    顾石头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拒绝接帖子。他往后退了退,吞了吞口水,“公子说了,公子不在,舒苑的一切由小姐做主。”说罢,他转身,拔腿就跑。

    这话不仅震呆了青舒,就连坐在一旁小声讨论什么的青阳和青灏都愣住了。随侍在侧的三个丫鬟更是面色各异,唯有小娟淡定非常。问小娟为什么这么淡定,理由很简单。在她看来,她家小姐和彥公子好的蜜里调油,都有点不分彼此的意思了。既是不分彼此,她认为,彥公子让小姐作主舒苑的事,一点都不稀奇。

    青舒想着,等下周伯彥醒了再把帖子交给他。于是,她把帖子顺手放到了桌上。她突然内急,于是去了茅房。回来后正在净手,却发现刚才还在她屋里的青阳和青灏不见了。她倒是没多想,只是随口问递了干布巾过来的小娟,“少爷们回去了?”

    小娟答,“没有。少爷们说要下棋,奴婢说棋在小姐的内室,等小姐回来请示了小姐再进去取。少爷们便说不用,自己进去找了。”

    青舒脑袋一大,手擦到一半便把布巾丢给了小娟,急急往里间去。

    门开了个缝,她心道“要死了”。她推门进去便随手关上门,再用后背顶着门立在那里。她本来存了侥幸心理,青阳和青灏若只是找棋子,不去掀开床幔,肯定不会发现周伯彥。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呆住。她的床幔打开了一半。床上,青阳正坐在一个蓝色身影旁边,青灏则抱着蓝色身影的胳膊坐在床沿上。再有就是,他们二人正小声交头接耳地在说着什么。

    青舒抚额,告诉门外的小娟无事,然后认命地走到了床前。她这才发现,周伯彥是醒着的。被自己的弟弟发现,自己屋中藏了个大男人,尴尬又丢人。她假装镇定地收好床幔,尽量不去看床上的三个人。

    青阳不知她的尴尬,高兴地汇报起来,“姐姐,哥哥说了,晚上带我们去看京城的夜市。”

    青舒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们小声点。”

    也不知道周伯彥是怎么向青阳、青灏解释的。对于他出现在青舒屋中这件事,青阳和青灏问都没问,只是缠着他问夜市里都有什么好玩儿的。

    青舒认命地出去,再次支开了四个丫鬟,然后把周伯彥赶回了夏院。青阳和青灏只想着夜市的事情,跟去了夏院。

    时刻注意秋院动静的顾石头,当看到自家公子大摇大摆地从秋院出来时,他冲着青舒咧嘴笑。

    青舒没好气地来了一句,“笑什么笑?就你牙白?”并把他先前送来的两个帖子甩回去给他,“拿走。”

    晚上的夜市之行青舒本不想去。周伯彥却说已经邀请了古瑞星、步五、步六和步语嫣。若是青舒不去,到时候一行人只有步语嫣一个姑娘,步语嫣肯定会无聊。青舒这才点头。

    京城的夜市就在西市。而夜市也不是天天都有的,逢五、逢十才会有。今日是九月廿日(二十日),正好有夜市。

    天色黑透,周伯彥带着青舒等人到了位于西市的一家武记酒楼。武记酒楼共两层。一层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大厅,二层都是雅间。这个时间,除了达官贵人,一般人不会在酒楼用饭,因此大厅里没什么人。二楼的雅间却是半数客满。这里有文人学子的聚会,也有商人的买卖谈判,亦有官宦子弟在宴客。

    小二在前引路,把周伯彥一行人迎进了一间名为苍松的雅间。因提前打过招呼,小二也不问他们吃什么茶水、用什么点心,而是直接沏好热茶送上来,还有精致的八样点心摆上桌。

    小二下去后,周伯彥把雅间的窗子打开。顿时,夜市的喧嚣声随着吹进来的凉风飘入雅间。他笑着回头,“过来看看,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夜市的情景。这会儿夜市的人刚上来,再过两刻钟左右人就多了。”

    青阳和青灏忙过去,趴在窗子上往下看。路两侧,卖各种各样小东西的摊位一个紧挨着一个,每个摊位的上空都悬挂着一个灯笼。这么一来,红红的灯笼夹道延伸出去老远。逛夜市的人已经上来了,男女老少三三两两地漫步在夜市上。摊位上的小贩正在放声吆喝做起了买卖。

    这是青阳和青灏以前从未见过的。他们伸了手出去,这儿指一下,那儿指一下的,热烈讨论着哪个摊子是卖小吃的,哪个摊子又是卖小玩意儿的。

    这时候,步五他们到了。步五、步六、步七三兄弟的后头跟着他们的侄子步冲和步勇。步语嫣的后背上趴着她的小侄女秋儿。秋儿今年五岁,是步三的女儿,是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儿。此刻,她头上梳着左右两个小辫子,身上穿着红缎子的衣裳,脚上穿着红色的小鞋子,正赖在步语嫣的背上不肯下来,

    见到青舒,步语嫣就开始抱怨,说秋儿是死缠烂打地硬跟来的。

    青舒笑眯了眼,伸手要抱秋儿。

    秋儿看了看青舒,然后非常骄傲地小下巴一抬,哼了一声,紧紧地搂着步语嫣的脖子,就是不下来。

    步语嫣冲着青舒眨了眨眼睛。青舒不名所以,疑惑地看着步语嫣。步语嫣立马垮下脸。不过,步语嫣很快又学着秋儿的样子哼了一声,然后对青舒说道,“舒姐姐,明年有了红果,一定要邀请妹妹去吃红果。妹妹呀,就住在你那里,从夏天吃到深秋,直到红果吃完了才回来。”

    青舒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秋儿立刻把搂在步语嫣脖子上的小手臂挪开了,然后扭着身子,两只小手递向青舒,“姑姑抱。”

    青舒觉得突然。从刚才的不理,直接升级为喊着姑姑让抱,小秋儿这是闹哪样?想是这么想,她笑着伸手把秋儿抱了过来。

    小秋儿搂着青舒的脖子,冲着自己的姑姑步语嫣做了个鬼脸,稚气十足地说道,“好姑姑的红果通通给秋儿吃,才不给坏姑姑吃。”

    步语嫣假装生气,“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坏蛋,看姑姑怎么收拾你。”她说着,伸了手作势要打她。

    秋儿尖叫一声,头埋到青舒的颈项上,“好姑姑救命。”

    青舒莞尔,配合着秋儿躲到旁边,然后指责步语嫣,“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

    小秋儿立刻跟着说了一句,“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

    步语嫣哭笑不得地骂,“小叛徒,你等着,看姑姑以后还会不会疼你?”

    秋儿非常神气地说道,“你都没有红果,才不要你疼。”

    到了这会儿,青舒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搞半天,小秋儿就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小家伙。这个奶,自然是指红果。她看着一脸神气的秋儿,“喜欢吃红果?”

    秋儿点头,“好姑姑还有吗?”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小秋儿吃的下,尽管拿来。”

    噗哧一声,青舒笑。

    步语嫣则拿手指戳她的额头,“小吃货,丢不丢人?”

    秋儿生气地偏过脸嘟嘴,一下就看到了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的冲哥哥、勇哥哥和另两个不认识的小哥哥。于是,她下地,跑去男孩子们中间玩儿了。

    周伯彥、步五他们占据左边说话,青舒和步语嫣则坐到了右边。

    步语嫣无奈地讲,“这丫头,吃过一回红果后就天天喊着还要吃。生的她吃,炒菜、做汤她也吃。在她没吃饱前,谁动桌上红果做的菜,她就跟谁急。祖母哄她,说还有很多,把剩下的红果全部拿来给她看。你猜她怎么着?”

    青舒,“怎么着?”

    步语嫣咬牙,“她就跟个小霸王似的,说全是她的,谁也不能吃。祖母逗她,说馋的厉害,让她分一个。她嘟着嘴不高兴,后来拿起一个就吃,吃掉一大半后,竟把剩下的一小半给了祖母。我说姑姑也嘴馋,她直接给我一个后脑勺。气死我了。”

    青舒听了,忍不住呵呵笑。

    “就说今晚,一听说我要和你逛夜市,她吵着非得跟。三嫂不让跟,她气呼呼地说,‘你们都没有红果,才不和你们玩儿’。她还说,你家有红果,她要当你家的孩子。”说话间,步语嫣让小杏拿来一个小布包。她打开小布包,往青舒面前一推,“诺,她说要把自己的宝贝给你,以后就是你家的孩子了。”

    青舒看着小布包中的金鱼、金花生、动物形状的各种小玉饰以及不知名的一些小石头,乐不可支。

    这时候,古瑞星姗姗来迟,身边竟还带了一个面覆轻纱的女子。步六本想给他一拳头的,但见到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子,立刻住了手。

    古瑞星介绍道,“这是我的倍女沈月华。”然后再把在场的一一介绍给沈月华。

    青舒信守承诺,假装与沈月华是初次见面,随便寒暄了几句,然后拉着沈月华坐下。沈月华很安静,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青舒问她一句,她才答一句。青舒不主动和她说话,她就闭口不言。青舒注意到,她的眼中一片死寂,她不再是在丰县分别前会发自真心地浅笑的沈月华了。青舒心里犯了嘀咕,但面上不显。

    人到齐了,周伯彥便带着大家出了酒楼,逛起了夜市。周伯彥他们将女子与孩子护在中间,身边又有护卫、小厮、丫鬟等跟随,他们这一行人的人数可不少。

    步冲、步勇与青阳、青灏很合的来。他们四个形影不离地四处看,东摸摸、西看看的,见到感兴趣的小吃还会停下来买。尝过了觉得好吃,他们还买了分给周伯彥他们吃。

    步五抱着秋儿。秋儿往哪边指挥,他便一脸无奈地往哪边去。

    青舒和步语嫣则是拉着沈月华四处看。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地慢慢逛着夜市。

    突然,迎面来了护卫、丫鬟婆子等二三十人簇拥的一顶软轿。那些护卫横冲直撞地驱赶夜市里闲逛的人们。人们紧贴着摊子让开宽敞的路来,他们才满意。

    古瑞星是最先发现的。他捅了一下身边的周伯彥。

    周伯彥的注意力本来在青舒身上。古瑞星来了这么一下,他收回视线,“怎么了?”

    古瑞星低语,“前边。”

    步六说道,“我们让开吧!”按理,他们的身份、地位谁也不差。不过,他们在外头并不张扬,因此不会去做和别人抢风头的事情。那么宽的路,软轿很容易通过,毋须如此驱赶他人。他心中对坐在软轿中的人很是不齿。

    周伯彥一打眼,便点头。护卫们迅速护着大家退至左边的摊位前。

    步语嫣看着越来越近的软轿,撇嘴,“好大的排场!”然后转过身,和青舒、沈月华一起看摊子上的小饰品。

    软轿经过他们面前时,突然停了。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挑了轿帘,又有一名丫鬟扶了轿中人下来。

    原来是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子。她头梳时下京城最为流行的少女式的坠云髻;身穿紫色华贵的曳地长裙;绣有百花的束腰衬的她的腰身子不盈一握,纤细的令人疼惜。她有一张脸圆,勾画的柳眉弯如月,眼睛很大,鼻子小巧可爱,嘴巴很大,耳朵是古人常说的有福气的元宝耳。她的五官若是拆开来看,好像很美。可若是组合到一起,也不知道是嘴巴太大的过,还是怎么回事,少了几分美感,看着有些别扭。

    见到该女子的瞬间,步家三兄弟全部背过身去,假装买东西。古瑞星也不例外。

    女子不知被人嫌弃的事实,竟是神情倨傲地扫过在场众人。她的视线在青舒和面覆轻纱的沈月华身上留的时间稍长,而后看向周伯彥,“彥公子好雅兴,竟也逛起了夜市。”

    周伯彥淡漠地接道,“芸郡主好雅兴,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

    芸郡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彥公子带回了一个姑娘。本郡主好奇的紧,那姑娘是彥公子用来亵玩的艳妓,还是抬来作妾的美人?”

No.292傻孩子

    芸郡主这话,任谁都听的出来,她是在侮辱青舒,侮辱周伯彥。

    步语嫣怒极,欲转过身骂人。

    青舒一把抓住步语嫣的手腕,对着步语嫣摇头,不让步语嫣乱来。她会阻止步语嫣,不是说她怕了狗屁的郡主。一来,步语嫣太过冲动,看到这样的人只知动手,却不知道对付敌人有许多种办法。二来,她是跟着周伯彥出来的,周伯彥又是她托付终身的人,她相信周伯彥不会让她失望。三来,经过普世子一事,她深切地了解到,当敌人的身份高过你时,不要直接跟敌人杠上。采取迂回策略,照样能把敌人杀的片甲不留,就像周伯彥对付六王爷那样。

    果然,周伯彥没让青舒失望。只那么一瞬间,他浑身透着冷意,一脸嘲讽地说道,“有些人外表再光鲜,但内里太肮脏,吐出的话自然是不堪入耳又污秽的紧。有些人的内心天生太过阴暗,眼睛看不到五彩鲜亮的世界,有的只是阴暗、肮脏的事物。再美好的事物,到了这种人眼中便成了肮脏的事情。再好的话,经这种人的口吐出,便成了污秽之言。”

    芸郡主当场变了脸色,“大胆。”

    大胆?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也叫大胆?周伯彥嗤笑一声,“贵为郡主,却是连说话、行事要得体这种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你的教习嬷嬷是怎么教的?小小年纪,又是女子,出口便是‘亵玩’等男子都不会轻易出口的字句,你的规矩全学狗肚子里去了?”

    芸郡主脸色铁青,“周伯彥,你侮辱本郡主,该当何罪?”

    周伯彥摇头,“好歹我也是你的大表哥,你竟如此直呼我的名字。六王爷、六王妃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虽贵为郡主,可我也不是白丁,是身负圣上重托的御史。你如此言行无状,为了皇家体面,我自会将今日之事向圣上禀明。”

    芸郡主脸现惧色,“你敢?”她从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周伯彥居然这么能说会道的。

    周伯彥言尽与此,转过身,一改先前冷冰冰的模样,语气温和地说道,“阿舒,我们走吧!”

    青舒用手肘撞了步语嫣一下,警告步语嫣不许笑出声来。然后,她侧过身,对着周伯彥一笑,“好。”

    芸郡主在人前从未这样丢人过。她气的身子发抖,却因周伯彥和青舒之间的短暂对话确定了她的目标。她伸手一指青舒,“你就是打世子哥哥的野蛮女。”“来人,拿下她,为世子哥哥报仇。”

    芸郡主已经下令,她的护卫再忌惮锦衣护卫,却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六王府护卫拥上来要抓人,周伯彥自是不允的,“放肆。”

    锦衣护卫们齐齐亮出了剑,往前一挡,不允许六王府的人通过。

    芸郡主见自己的人不敢动,喝道,“周伯彥,你敢与我六王府为敌?”

    周伯彥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芸郡主,然后取了洪威手中的剑。他右手握剑,走出锦衣护卫们的护卫网,目光冰冷地一步一步走向芸郡主。

    六王府的护卫不由自主的被逼退。

    芸郡主见了此番境况,吓的面色如土,跟着不由自主地退后。她盯着那泛着寒光的剑锋,吓的小腿抖的不行。若不是有丫鬟扶着,或许她已经腿软地坐地上了。当后背撞上软轿的轿僧时,她没了退路,尖声喊,“该死的蠢奴才,还不快保护本郡主!”

    六王府护卫们紧张极了,在离芸郡主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强自镇定地停下,尽护卫之责。

    其中一个三十左右岁的护卫,大概是个小头目。他强自镇定地说道,“请彥公子三思而后行。”他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世子挨了一顿打,最后也是白挨。王爷说了,彥公子以后就是王府的座上宾,哪个敢得罪彥公子,他绝不轻饶。他若是早知道芸郡主出府是专为寻彥公子的晦气,他宁可自残身体也不会走这一趟。

    周伯彥眼中一片冰凉,“本公子不想三思,你待如何?”

    那小头目心中苦笑,大喝一声,“扶郡主上轿,快,动作快点。”

    听得此言,吓的六神无主的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将芸郡主给塞进了软轿中。是的,不是请的,是用塞的,是胡乱把人给塞进了软轿里。芸郡主本人都吓傻了,现在可注意不到这些。

    周伯彥不由多看了这个小头目一眼。

    小头目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郡主已上轿,急急地喊,“走,快走,都愣着干什么?快走。”

    这种时候,轿夫们哪有时间慢慢起轿。他们匆促起轿,也顾不得轿中的郡主是不是坐的稳,不做任何缓冲地迅速掉头,抬着软轿逃之夭夭。跟随的丫鬟、婆子及护卫也跟着跑,原地只留小头目一人。

    周伯彥将手中长剑抛给洪威。

    那小头目深深一揖,“多谢彥公子。今日之事,小的自会原原本本地禀报给王爷。”

    周伯彥再次打量他几眼,“叫什么名字?”

    “小人沈家三。”

    周伯彥背了手立在那里,“回去转告你们王爷,明日的酒宴本公子吃不起,罢了吧!你可以走了。”

    小头目沈家三答是,连退十几步,这才敢转身离去。

    这时候,青阳一手拽着青灏自后头跑来,并一脸崇拜地抬头看着周伯彥,“哥哥好厉害!”

    青灏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周伯彥,眼睛闪闪发亮。

    周伯彥淡淡一笑,左手掌扣到青阳的头上,右手掌扣到青灏的头上,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带你们去看杂耍。”

    如此,他们一行人将芸郡主的扫兴之举抛之脑后,继续游夜市。

    附近那些逃离的摊贩张望许久,见一切都过去了,这才敢回来继续做生意。因为两方人没有打起来,再加上彥公子这边的小少爷们拿了摊子上的东西却留了足够的铜板,他们的摊子没有任何损坏,亦没有任何损失。他们望着彥公子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不敢大声讨论刚刚的事,却是互相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在夜市又呆了半个多时辰。秋儿已在步五怀中睡着了,青阳、青灏开始犯困,就是步冲和步勇也有些困意了。大家这才告辞分开,各自府回。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的辰时初,六王爷来访。六王爷来不为别的,一是带了芸郡主过来给周伯彥道歉的,二是要请周伯彥过去吃酒宴。

    原本,六王府的帖子昨日就送到了。周伯彥也回话说会如期赴宴。不曾想,昨晚在夜市上芸郡主得罪了周伯彥,周伯彥让沈家三传话说不会赴宴。

    六王爷听了,火儿的不行。他连夜训斥了芸郡主,并警告芸郡主再不许惹周伯彥和周伯彥护着的人。他正巴望着得个一官半职的入朝做事,摘掉草包王爷的名号,哪个敢坏他的事,哪个就是他的仇人。

    就是普世子也恼了芸郡主。他虽然对周伯彥和青舒怀恨在心,但想到若是有了官职一定会很威风,所以他决定忍下这口气,一切听他王爷爹的。因此,他跟他王爷爹一样,也在巴望着封官的那一日。可经过好妹妹芸郡主这么一搅和,周伯彥若是翻脸,皇上肯定也翻脸,这官还能封吗?他很生气,觉得妹妹这是不想让他当官。再想到自己去抢人、自己会挨打,全是妹妹煽风点火的过,于是他更加来气。如此,他连夜去了六王爷的寝居室,把当日自己为何去抢人的缘由告诉了六王爷。

    六王爷哪里还睡的着,气都气饱了。他想想就不甘,于是叫来芸郡主问话。他问芸郡主为何要撺掇兄长这么做。他问芸郡主何时与古青舒有了过节?他还问,芸郡主怎么会知道长公主府的马车会在哪个时间点经过哪个地方。

    芸郡主起初倔强地不肯作答,直到六王爷的火爆脾气发作时她才知道害怕,却也支支吾吾地不肯正面回答问题。六王爷气急,准备动粗。

    六王妃见情况不好,揽下了问话的差事,把芸郡主带走。普世子也好,芸郡主也罢,实际上都不是六王妃所生,而是已故的前六王妃的子女。前六王妃在生芸郡主时因难产而死。王府后院不能没有当家主母,一年半后,现在的六王妃被抬入六王府封了王妃。

    在此之前,六王爷和六王妃的关系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就那么相敬如宾地过着。六王爷宠普世子过了头,六王妃起初会从旁相劝。六王爷不但不听,反过来还会指责六王妃不安好心、见不得普世子好过。因这,夫妻二人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从此,六王妃一心一意地只精心照顾自己所生的儿子,再不过问普世子和芸郡主的事情。

    如今六王爷要严加管束儿子,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王妃,也想起了自己王妃的好。如此,他主动与六王妃求和,说了不少好话,这才说动六王妃帮忙管束普世子。

    既是夫妻和好,六王妃心底的真实想法谁也不知道,但表面上是真拿起了管束前王妃一双儿女的事情。六王妃带走了芸郡主,温言软语地一哄,自小缺乏母爱的芸郡主觉得被关心了,便说出了实情。

    原来,芸郡主本人和古青舒根本没有过节,她根本不认得古青舒。她会让世子哥哥去抢人,她会特意过去寻古青舒的晦气,完全是在为好姐妹出头。

    六王妃听罢前因后果,摇头,“你呀你,真是个傻孩子,竟是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你替她强出这个头。不出事,她嘴上定承你的情。若是出事,她定要翻脸,并一口咬定一切都是你的自作主张。”

No.293由你做主

    六王妃的话,让芸郡主很不开心。芸郡主觉得六王妃这是在冤枉她的好姐妹,并说她要去夜市寻周伯彥所护女子的晦气时,她的好姐妹曾百般相劝,不让她去。

    六王妃便问是怎样一种百般相劝。

    芸郡主一时说不到重点上。她旁边的贴身大丫鬟便斗胆插话,并将当时的情况与对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这么一来,后知后觉的芸郡主才感觉到不对劲,脸色微变。

    六王妃再从旁点拨一二,细细地分析给芸郡主听。说对方百般相劝的目的只是要激芸郡主,让芸郡主心甘情愿地给对方当枪使。芸郡主了悟,伤心地直哭到后半夜。

    不得不说,事实上,六王府基本没什么朋友。六王爷本人没什么朋友,普世子没什么朋友,芸郡主也一样。

    因这,当发现多年来对自己百般关怀、嘘寒问暖的唯一的好姐妹虚伪的很,并不是要真心与自己相交,一切只是为了利用时,芸郡主寒了心。借着这一事,她回忆过往的种种,仔细去思考每件事发生的前因后果。这才发现,她替好姐妹做了太多事,而每一件事做下来,她的好姐妹的名声越来越好,而她自己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坏。

    贤良淑德、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宽容大度、美貌与才情兼具……一切美好的词,全落到了她的好姐妹的头上。而她自己呢!贵为郡主,却是被世人私下非议:心狠手辣、小肚鸡肠、嚣张跋扈、无德无才、女红一窍不通、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实属草包的郡主……

    因哭了半宿,芸郡主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即便早起敷过了,如今站在舒苑的正厅之中,她的眼睛依然很红。她低着头,向周伯彥行女子礼,“表妹知错了,恳请大表哥原谅表妹。”

    周伯彥本不想搭理芸郡主的,但想到皇帝舅舅的心愿,还有一旁的六王爷热切而紧张的反应,他决定给芸郡主一次机会,“你何串有?”

    芸郡主一愣,抬头将求救的视线递向六王爷。

    六王爷暗骂女儿没有眼力见儿,忙说道,“问你话呢!傻站着做什么?你都错在哪里了,一一说给你大表哥听。”

    芸郡主想到自己曾经唯一的好姐妹,眼眶一红,忙低头绞着手中的素白色手帕说道,“表妹,表妹不该听信他人挑拨之言,不该鼓动世子哥哥去抢人,不该对大表哥出言不逊,不该侮辱古小姐。”说到此处,她控制不住哽咽出声,“表妹知错了,表妹会改好,请大表哥原谅表妹一回。”

    周伯彥虽已查到了一些事,但并不同情她,问道,“你听信了谁人的挑拨之言?”

    这个问道,令芸郡主捂住嘴。她不想在人前哭出声来,于是极力隐忍着,答道,“昔日姐妹,钟想容。”

    六王爷忙从旁接道,“阿彥,你不知道,钟太师这个老匹夫实在可恶,他的孙女钟想容更是阴险之极。唉!也怪本王,弄得芸儿没个可心的小姐妹。钟太师这个老匹夫就是看出了这点,竟让孙女钟想容故意接近芸儿,对芸儿百般讨好。芸儿也是个笨的,竟上了钟想容的当,将她视为此生唯一的朋友,为了她什么事都敢做。这七八年来,钟想容高明地利用了芸儿,让芸儿的名声越来越坏,反倒捧高了自己。”

    周伯彥假装不知,皱眉问道,“此事怎会牵扯到钟太师府?至于你们说的钟太师的孙女,我与她无怨无仇的,她为何要算计与我?”

    芸郡主突然忿忿,“她算计你,自然是要除去古小姐,扫清一切阻碍,日后好嫁你为妻。”

    周伯彥的脸色一沉,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芸郡主负气地一抹眼泪,忘了刚刚要自己隐忍的决定,一脸怨恨地说道,“我与她交好七年零一个半月,她的心思我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六年前她曾私下告诉过我,皇后娘娘曾向钟太师暗示,太后娘娘做了承诺,将来大表哥的嫡妻之位非她钟想容莫属,长公主府的未来当家主母只能是她钟想容。当时年幼不知事,她要我保密,我便替她保密至今,从未对人提起过。时间久了,我依然记得对她的承诺,可是她似乎是忘记了曾向我透露过此事。”

    此话一出,周伯彥立马变色,而六王爷却是愣住。想来,芸郡主的确从未对人提过,否则六王爷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一眨眼的工夫,周伯彥已经敛了神色。他至此才想通一些事,原来太后曾属意萧家小姐为他正妻之事只是个幌子,怪不得当时他闹了两回,太后便歇了心思。太后真正想让他娶的,原来是后来才提到的钟太师府的孙小姐。想来,这个人选就是京中人所认可的美貌与才情共存的钟想容了。

    这会儿,负气的芸郡主只想着抖搂了钟想容的老底,说话自然是无所顾忌的。“她可恨,为了抬高自己,竟是故意与我交好。我九岁那年,她私下告诉我讨厌大房的大姐钟想伊,并说钟想伊一直在暗地里欺负她。我傻的要为她出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钟想伊推入荷花池中。她见了,当众跳下荷花池救钟想伊。事后,大家暗地里都说我蛇蝎心肠,反倒对她的赞扬声一片。”

    “我心里很不舒服,可她事后悄悄给了我许多小礼物,说是感谢我帮她出了这口恶气。我相信了她,自那时起直到现在,我掏心掏肺地为她出头过太多次,连我自己都数不清多少次了。她的名声越来越好,而我的名声却越来越坏。可她没有与我断交,我便傻傻地继续相信她,继续为她出气。”

    她越说越激动,“母妃昨晚对我说了许多,我却半信半疑地,心里希望是母妃错了。可是,今日早起,我便派了丫鬟过去太师府,转告她我办砸了事情,惹怒了大表哥和父王,父王要重重地罚我。我希望她能过来陪陪我,顺便在父王面前帮我求情。她,她居然连我的丫鬟都没见,只让人转告了一句话:‘郡主这次太过分了,若不真心悔过,本小姐只当不认得郡主。’”

    她负气地将手中的帕子往地上用力一丢,红着眼眶上脚使劲儿踩,“我恨你!我恨你!钟想容,你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疯子,每每大表哥回京,你都派人跟踪大表哥。你暗中收集了大表哥用过的多少东西,你当我不知道吗?你每每利用我,跟着我进宫,无非是要讨好太后娘娘,想着早日嫁给大表哥。”

    “去死,去死。大表哥看不上你,有了喜欢的人,你总在我面前唉声叹气的。大表哥接了漂亮的古小姐进京,我们皇家之人都不知道,你却早早得了信儿。你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还说什么古小姐看着就不像正经人家的小姐。你说古小姐两年前当街对男人动粗,如今又不顾颜面地贴上了大表哥不放,定是个视礼教为无物的放荡不堪的女人。你对着我哭,问我如何才能让大表哥清醒过来,不再被古小姐迷惑。”

    “你这个虚伪的女人,我瞎了眼才叫了你这么久的姐姐。若不是你暗示我,我怎会想到当众毁掉古小姐清白的办法?若不是你暗示我,我怎会傻的去鼓动世子哥哥去做这件事?”她一脚跺空,摔在地上,然后放声大哭。

    芸郡主这人虽然没什么脑子,行事嚣张,性格执拗偏激,但她从不说谎,也不屑于说谎。想来钟想容伤她极深,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的歇斯底里。

    惊愣的六王爷回神,急忙起身。他吆喝候在厅外的丫鬟进来,然后看向周伯彥,等着周伯彥发话。周伯彥还没说原谅的话,而且女儿如今的模样,若不找个地方梳理,怎能出去见人?

    周伯彥收到六王爷小心翼翼的视线,心底不觉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实在狠心,竟是让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与亲孙女戴上了草包之名。他看着下头伤心得大哭的芸郡主,不由心中一动,“来人,备软轿,将郡主送去秋院。”

    芸郡主的名声再坏,也只是个直肠子的姑娘,是个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姑娘。她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的原因,六王爷、六王妃没有尽责管束是其一,有人故意放任她如此是其二,钟想容是其三。他可以不给六王爷面子,可不能不给皇上舅舅面子。在下人准备软轿的工夫,他传唤顾石头入内,并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

    顾石头得令,退下办事。

    很快的,软轿到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芸郡主被丫鬟扶了出去,并坐进软轿之中,被人抬去了青舒的秋院。

    软轿落地,芸郡主被丫鬟扶了下来。一抬头,她看到带着丫鬟立在门口的青舒,尴尬地低了头。

    周伯彥已让顾石头先一步给青舒传了话。青舒不知其中的缘由,但既是周伯彥的意思,其中定有什么道理。因此,她并没有摆脸色,而是浅浅一笑,作了个请的动作,“郡主请。”

    芸郡主讷讷的低声喊了一句古小姐,跟着青舒进了秋院。

    屋中,洗脸水已打好。芸郡主的贴身大丫鬟上前,向小游道了谢,接过了伺候芸郡主梳洗的差事。青舒打量几眼芸郡主的身段,吩咐小娟取来她的三套衣裳,让芸郡主挑喜欢的换上。待一切弄妥当,丫鬟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芸郡主红着眼眶,低头不语。

    青舒命人上了茶水,“郡主请用茶。”

    芸郡主讷讷的言谢。她见青舒一直微笑着,犹豫再三,低声说了一句,“昨晚在夜市,十分抱歉。”

    青舒坦然自若地说道,“我接受了。”然后让丫鬟端来苹果,伸手从盘中取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自顾自地低头削皮。她削的认真,削的一气呵成,削出的苹果皮中间没有断掉,是整个一条。再把果肉摆在盘中切成小块儿,这才放下手中的小刀擦手。

    小鱼拿来竹签,将竹签一个一个扎到切成小块儿的果肉上,这才退开。

    青舒取了一个,递给芸郡主,“尝尝,很甜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上一块儿,可以转换心情。”

    芸郡主盯着青舒递出的果块儿,微怔。

    “吃呀,吃了它心情就好了。”

    芸郡主这才伸手接了,拿到嘴边小口吃苹果。

    青舒笑笑,自己也取了一块儿吃,然后一脸享受地说道,“嗯,真甜。”她把盘子往芸郡主跟前一推,“多吃点,姑娘家多吃苹果,小脸像苹果一样水灵。”

    说实在的,平日里,芸郡主并不喜欢吃苹果。可这会儿,她的情绪大起大落的,而青舒的脸上并没有厌恶她的神情,还一直对她微笑。她感觉自己心里好过了一些,于是依青舒之言伸手过去,连吃了几块儿苹果。

    这时候,小欢入内请了安,对着青舒禀报道,“小姐,公子派人传话了。让小姐准备准备,两刻钟后前往六王府作客。”

    青舒说知道了,然后陪着芸郡主略坐一会儿,接她们的软轿便到了。

    六王府此行,周伯彥只带了青舒去的,青阳和青灏被留在了舒苑之中。进了六王府,周伯彥由六王爷亲自作陪,旁边还有六王爷的儿子普世子等三人。青舒则是被请去了芸郡主居住的兰院。其间,六王妃来了一趟兰院。六王妃抓着青舒的手,对青舒好一通夸,弄得青舒都不好意思了。

    回去的路上,周伯彥与青舒面对面地坐在马车里。

    周伯彥轻声问,“没人给你受气吧?”

    青舒答,“没有。”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郡主并没有传闻中那样跋扈。她似乎很喜欢可爱的小东西。”接着又摇头,“看她昨晚那样,说她不跋扈,谁信?挺矛盾的一个小姑娘。”芸郡主才十四岁,可不是个小姑娘嘛!

    他叹了口气,“她不怎么聪明,被人卖掉了都不知道。”这些年,她傻乎乎地被钟想容耍的团团转,便说明了一切。他又道,“若是她过来找你玩儿,你应是不应?”

    她不解,“嗯?”

    “你别多想。你想应就应,不想应就拒绝,我自有办法回绝那边。”据他猜测,六王爷现在是巴不得天天请他吃酒,自然也会从青舒这边入手,让女儿不时来找青舒。

    她抿了嘴笑,“这事,你替我做主吧!”她对权贵之间的弯弯绕绕可不擅长,周伯彥觉得可以来往的,她便来往。等步语嫣成了亲,她就回乡了,这期间也没有多少日子,权当提前适应他的生活圈子了。将来,他们若真能走到一起,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必须适应这样的应酬。

    他眼中满是笑意,“真的?”

    “嗯。”

    他低低地笑出声,然后凑近了对她低语,“明日我们拜访步府,后日拜访古大将军府。之后,参加十三王府的斗诗会,景阳公主府的全鱼宴。”

    她愕然,十三王府的斗诗会?景阳公主府的全鱼宴?她和周伯彥还没成亲呢,这就往人家十三王府、景阳公主府钻,会不会太那个了?她会去六王府赴宴,是因为六王府请他们是在变相地陪理道歉。

    他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徐副将的夫人明日会递帖子,邀你们姐弟三人过去玩儿。你们商量好日子,记得回帖子。”

    青舒答应一声。他们姐弟三人人未到,但各府的礼已经全部送到了。收到礼物的各府也都发了帖子邀请他们姐弟三人去作客。她打普世子伤了手,洛府、步府、古府不敢明着来,但暗地里给她送了不少名贵的补品。

    徐副将更有意思,特意出城去进山打猎,并猎了不少野味回来。之后,他给周伯彥送来一车的野味。自然,名义上是给周伯彥的,可实际上却是要给她吃野味补身子。那么多的野味,她一个人吃,那得吃到猴年马月去才能吃完!

    依着青舒的意思,让大家分着吃了,或者送到周伯彥的酒楼去。可周管家不同意,说要全部制成腊肉,让青舒他们带回康溪镇去。

    马车不紧不慢地往舒苑走。洪威突然眯了一下眼睛,喊了声石头。和他并排而行的顾石头看过来。洪威便示意顾石头看左边。

    顾石头侧过脸扫视一下,立刻转回脸,咧嘴笑,“你猜是哪边的人?”

    洪威咳嗽一下,“我哪里知道。”

No.294俏佳人

    顾石头戏谑地看着洪威,“你就装吧!”然后扫视周围一圈儿,说道,“右边那个,掩饰工夫做的太差。这里又不是东市或西市,真正的小贩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挑了担子出现在富贵巷里。”突然,他眼一亮,“咦!”

    洪威不解,“怎么,发现什么了?”

    顾石头向左后方努嘴,“洛护卫过去了。”

    洪威忙看过去。的确,洛三过去了,竟是直接将作了伪装的两个男子拦下,并在说着什么。

    顾石头好奇的紧,“这些人在跟踪我们的事,难道他也发现了?”

    洪威收回视线,“大概吧!”

    “呃。”顾石头眼睛都直了。

    洪威专心赶路,倒是没注意顾石头此刻的神情变化。

    突然,顾石头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洛大哥,不必手下留情。”

    洪威这才察觉有异,“出什么事了?”当看到地上蜷缩着一个人,而一旁的洛三正在痛殴另一个人时,他诧异,却又担心出什么意外,忙掉转马头过去查看。

    挥出最后一拳,洛三把打人的左手往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再将对方的领子松开,看着对方倒在地上。

    到达跟前的洪威抽了抽嘴角,“等下京畿巡逻队到了,你还要解释。不想浪费口水解释,那就快走。”

    洛三甩了甩胳膊,看也不看地上躺的两人,边走边说,“忠武将军府的小姐,岂是这等杂碎能出言侮辱的!”

    洪威跟上,“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当街打他们。你可知道他们是哪个府上的?”

    洛三的脸上闪过轻蔑之色,“不就是个太师府吗?有什么了不起!”若是哪天惹毛他家小姐,他与杜仲夏联手出击,一晚上就能让钟太师的脑袋搬家。他们能在多方势力的追杀下逃出生天,并安然回归,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他们自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洪威觉得意外,没想到洛三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动的手。“兄弟,知道你还出手这么重?这不是结仇吗?”

    洛三脚下不停,理了理白衫的袖子,“这个仇早就结下了,那还客气什么?”他可是黑白二卫之一,会的不单单是护卫主子的身手,还有收集情报的能力。来京短短几日,有件事他早打探清楚了。

    为了他家小姐,彥公子曾两次向太后娘娘拒婚。第一次拒婚的对象是萧家小姐。第二次拒婚的对象是钟太师府的小姐。萧家已经倒台,不必提,但钟太师府有些人可不怎么老实。只要小姐在京中走动,钟太师府的人便会暗中跟踪。目的不言而喻,有人不死心,肯定在酝酿对他家小姐不利的事情。

    刚刚探了一下,一交手便知道,钟太师府派出来的人并不怎么高明。若他的猜测无误,这应该不是钟太师府上掌权者所为,应是下头的什么人干的。总之,不管是不是太师府掌权者所为,但钟太师府的敌意表现的很明显了。

    回到舒苑,洛护卫向青舒禀报了自己打人的事实,还有就是彥公子曾两次拒婚的事情。青舒说知道了,并没有训斥洛护卫的自作主张,只是让洛护卫退下。

    另一边,洪威见了周伯彥,禀报说洛护卫动手教训了太师府的跟踪者。他还说对方都是小角色,不像是高明的跟踪者。

    芸郡主说的那么明白了,周伯彥哪会不知道这些小角色是钟想容的手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重的心计,还一天到晚的只想着嫁人之事,哪个正常的大家小姐会如此!简直无耻。

    此时,若是钟想容知道,她在周伯彥眼中只是个无耻的女子,不知道会不会吐血。再说挨了一顿揍的钟太师府的两个家丁。他们不敢在原地停留,勉强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回了太师府。他们是私底下替小姐办事的,现在又挨了一顿打,自然不敢从前头回去,怕引来管家的注意。于是,他们绕道后门处,停在专给下人出入的小角门那里,叫门。

    一名四十左右岁年纪的婆子打开小角门。见到二人脸上有血,婆子顿时吓的退后几步,吸了一口冷气。等弄清了状况,那婆子指挥守门的小厮弄水给他们洗脸,自己回内院,直奔孙小姐钟想容的院落。

    进得院门,隐约有悠扬的琴声自屋中传出。见到婆子,院中做事的丫鬟一一向婆子问安。另有一个瘦高个子的丫鬟自厢房中走出来,“三婆子,小姐正等着呢!快些进来。”

    三婆子答应一声,进了屋去。

    这里是钟想容平日里用来弹琴、做画的小书房。此刻她正坐在帘后弹琴。

    三婆子在距离帘子足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行礼问安,“三婆子见过小姐,小姐万福。”

    琴声停。女子轻如羽毛的声音自帘后传来,“可有什么消息?”

    “回小姐,那位今日随彥公子去了六王府作客。蹊跷的是,六王爷带着郡主亲自接的人。那位在六王府足足呆了一个时辰,这会儿刚回舒苑。”

    帘后寂静无声。屋中伺候的丫鬟与三婆子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个个噤若寒蝉地立在那里。过的片刻,帘后人语调平静地说道,“没什么事,下去领赏吧!”

    三婆子一下跪地上了,“回小姐,还有一事。”

    “说。”

    “派出去的人,被彥公子的人发现了。”

    “什么?”

    三婆子战战兢兢地答,“彥公子的人出手很重,把派出去的两人打伤了,其中一人的鼻梁骨被打断了。”

    帘后,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茶杯啐裂的声音,“废物。”

    三婆子硬着头皮说道,“对方打了人就离开了,什么也没说,连他们是谁、哪个府上的都没问。他们怕有人跟踪,绕了很远的路,确定后头没人才敢回来。”

    帘后人听了,沉默片刻,启唇轻语,“下去吧!你们都下去。”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帘后的粉衣女子取了剪子,再从摆在身旁的椅子上拿了一件宝蓝色的男子衣裳。她将这件男子的衣裳抱在胸前片刻,然后忿忿地像个疯子一样拿剪刀使劲儿剪,嘴里嘀嘀咕咕的“周伯彥,你混蛋,混蛋,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谁也不能,古青舒那个臭婊子更不能。”“恨你,恨你,恨死你了。”“姑母,废物,真是个废物,竟敢出尔反尔……”“安海芸,你这个白痴,草包,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你怎么不去死?”

    在钟想容抓狂发疯的几日里,青舒并不得闲。她应约拜访了步大将军府、古大将军府和徐副将的府邸。青阳和青灏比青舒还忙,除了跟着青舒走访外,他们还要在洛府、步府和舒苑之间往返。他们去洛府,自然是为了跟洛小荣玩儿。他们去步府,自然是要和步冲、步勇一起玩儿。

    洛小荣难得回家一趟,洛郭氏宝贝的不得了,坚决不让儿子出门,离了她眼皮子底下。出于这个原因,洛小荣要青阳他们天天来看他。青阳同意了,偶尔还会带着步冲和步勇到洛府玩儿。

    九月廿四(二十四)这天,正是十三王府举办斗诗会的日子。

    用过早膳不久,周管家往秋院送来两个年轻妇人。一个名叫张六娘,是专为京中贵妇及名门小姐梳妆的。另一个叫名阿长,听说是很有名气的绣娘,不仅刺绣水平一流,另一项特长相当于现代的服装设计师。

    不得不说,张六娘的手艺真的不错。她一手拿梳子勾勾挑挑的,一手不停将一绺一绺的头发挽着髻,再配上特定的小头饰,不多时便给青舒梳了一个稳重又不失俏皮的玫瑰髻。听说,这玫瑰髻是张六娘去年所创,风靡整个京城,到今日还未过时,依然受众多贵妇、少女们的青睐。听说,现在很多手巧的人都会梳。不过,很少有人能梳出张六娘那样的风韵。

    头发梳好了,张六娘又为青舒化妆。好在张六娘的审美观不错,没给青舒上浓妆。这让青舒十分满意。

    张六娘领赏离去,阿长便上阵。

    浅蓝色的曳地衣裳,领口绣着一片一片的尖细的小绿叶,裙裾上点缀有似浮于水面的浅粉色花瓣。配上两个环型汉白玉的玉佩,浅蓝色金边的束腰系上,再穿上绣有金莲的绣花鞋。青舒往那儿一站,正是那婀娜多姿又楚楚动人的俏佳人。

    青舒刚打扮好,芸郡主便到了。芸郡主是得了六王爷的命令,要和青舒一同前去参加十三王府的斗诗会。

    青舒打量芸郡主几眼,突然问道,“你信我吗?”

    芸郡主一愣。

    “若是信我,你便重新梳头。坠云髻不适合你。”她也是刚想明白的,为什么芸郡主的五官分开看个个很漂亮,组合到一起看却很别扭了。其实原因不在五官上,而是在发型上。她每次见到芸郡主,芸郡主都梳的这个发式。若是换一下发式,她觉得芸郡主就是个美人。

No.295果然很斗

    因钟想容之事,芸郡主最近很消沉。再加上身边没有能说上体己话的姐妹,她整日里把自己闷在屋子里,精神萎靡得很。若不是得了六王爷的吩咐,她近来不会迈出府门一步。今日她本不想出席十三王府办的诗会。因为去了,她估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形单影只的,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可六王爷下了令,让她必须出席,还要她陪着青舒。最近的六王爷变了个人似的,对世子、对她,管束的很厉害。世子那边,六王爷已经请来了西席在教授。六王爷誓要将世子头上的草包之名砍掉。她这边,六王妃正在物色教习嬷嬷。只要找到合适的教习嬷嬷,她就得从头开始学习女子礼义。

    这会儿,她坐在青舒的梳妆台前,低着头,任青舒摆弄她的头发。她会答应换发式,不是信得过青舒的手艺,而是不想失去青舒这个可以说的上话的人。目前,她也只能来青舒这边坐坐,而且打心底里,她也是喜欢来的。

    因为青舒不会拿厌恶的眼神看她,当面不会,背后也不会。她遇到过不少那样的人。当面对她百般讨好,背过身去便说她的是非,将她说的非常不堪。当面对她笑脸相迎,她一转过身去,便将讥笑、厌恶的眼神投注在她的身上。

    在青舒这里,即便她不说话,即便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她也不觉得遭心。算上今天这次,她已经来了青舒这边四次。第二次和第三次来的时候,她总能看见青舒姐弟三人相处的其乐融融的场景。他们王府中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看的有些羡慕。

    青舒没注意芸郡主的走神,而是专注地为芸郡主弄着头发。

    青舒把芸郡主的头发上下一分为二,然后把上边的部分让小鱼抓着,下边的部分用发带简单系住。下边的先放一边不管。她从小鱼手中接过上边部分的头发,然后用梳子再左右一分为二。

    她抓着分出来的右边的头发,让小鱼把左边的部分挽出包包头式的蓬松发髻来。因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头发都特别长,而且芸郡主的头发很厚,蓬松的包包头发髻的效果一出来,余下的一扎多长的发稍部分便留了出来,自然垂在芸郡主的脑后。左边的弄好,小鱼再对右边分出来的头发如法炮制。

    青舒看了看先前芸郡主头上戴的首饰,觉得没有适合的。她打开自己的首饰匣子翻看,最后选了一对蝴蝶造型的珠花,为芸郡主别上。她打量一阵,觉得这样太过朴素了些,于是吩咐小娟去取另一个首饰匣子。

    匣子拿来了,放到梳妆台上打开,美丽而精致的两排绢花映入眼帘。红、粉红两色的康乃馨,蓝、紫、深粉三色的紫罗兰,个个像真花一样。

    青舒示意芸郡主挑,“喜欢哪个?”

    芸郡主的眼一亮,却是盯着它们不说话。去年她也买过这样栩栩如生的头花,还高兴地戴到头上给钟想容看。钟想容打量她半天,说不好看,说她不适合戴头花。于是,她失望地将头花束之高阁,再没去动过。可是,哪个小姑娘不爱美,她心底是十分想戴的。

    青舒以为她没看上,将三层匣子的最上面的这一层拿开,露出第二层来。“这些呢!有你喜欢的吗?”

    红、粉两色的月季,蓝、红、粉红及黄色的玫瑰。芸郡主指着月季,“这是什么花?”去年她买的头花里好像没有这个。

    “月季。看来你比较喜欢月季,那好,就它了。”青舒说罢,吩咐小娟,“你去,两样颜色的都要,各拿三朵过来。”

    很快的,小娟捧来了六朵月季的头花。小鱼接过,三两下便为芸郡主簪上头花。左边的发髻一朵红、两朵粉的搭配到一起,簪出簇拥盛开的效果。右边的发髻则是一朵粉、两朵红的搭配。

    青舒左右看了又看,满意地点头,“很漂亮,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打扮。素净又不失俏皮,有青春年少的味道。”

    芸郡主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呆住。她的丫鬟见了主子的此番模样,喜上眉梢地夸主子漂亮,夸古小姐心灵手巧等等。

    青舒笑笑,把先前系的发带解开,然后下边留的这部分头发与上边两个发髻挽剩下的一扎多长的发稍放到一起,梳顺。“小鱼,你觉得怎么样?”

    小鱼柔声答,“奴婢觉得非常漂亮。”

    青舒看了几眼芸郡主的刘海,觉得不需要修剪了,很好看。于是,她问芸郡主,“喜欢吗?若是喜欢,我们这就出发。”

    芸郡主看着镜中人,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再往上,轻碰头花的花瓣,一脸喜色地说道,“喜欢。”

    青舒和芸郡主携伴走出秋院时,正碰上等在夏院前头的周伯彥。

    周伯彥直勾勾地盯着青舒,视周围其他人为无物。

    青舒脸上一烧,把走在身边的芸郡主往前一推,“郡主这样打扮是不是很漂亮?”

    周伯彥看了芸郡主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小阳已经等不及了。”

    果然,当他们从舒苑出来,坐进等在府门外的马车里时,青阳说他们太慢了。

    一行人出发,先是绕到了洛府,把青阳和青灏放下。

    洛小荣正带人在府门口等。见到青阳和青灏,他着急忙慌地向周伯彥见了礼,随后扯了青阳和青灏进府去了。

    洛小荣的大哥洛铭川,长的也是一表人才,且素有才子的美名。因此,他也在受邀之列,今日要携同堂妹洛黛儿前往十三王府。他目送自家最小的弟弟洛小荣跑进府去,便摇头叹息说太猴急了些,而后同周伯彥他们一道出发。

    进了十三王府,男宾和女宾要在不同的地方聚会。周伯彥和洛铭川被请去了男子聚会的场所,而芸郡主、青舒和洛黛儿则被请去了女子聚会的场所。她们三人联袂出现,引来不大不小的骚动。

    洛黛儿本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而且长的又漂亮,认识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引来他人的注目实属正常。

    青舒对京中的大家小姐而言是个生面孔,穿着打扮又是不俗,自然会引来各种猜测。

    芸郡主,她以从未有过的小清新模样现身,震呆了在场的众多佳丽。她不仅形象上来了个改头换面,而且走在她身边的人也变了,不再是钟想容,而是洛黛儿与生面孔的小姐。

    大家习惯了芸郡主万年不变的坠云髻,习惯了芸郡主只和钟想容一起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事情,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芸郡主清新美丽的一面,无法适应没了钟想容在身边的芸郡主。

    不可否认,芸郡主是忐忑的。她自己明白,过去的自己有多骄纵嚣张,过去的自己基本将京中有名的小姐都得罪了个遍。钟想容总对她说,何必管她人的目光,她贵为郡主,有骄纵嚣张的本钱,自该骄纵嚣张地活着。那时的她对钟想容的话深信不疑。可如今,她却骄纵嚣张不起来。因为她已知道钟想容这是在害她,害她一个好朋友都没交到。

    芸郡主低头,咬着唇,宽大的水袖下的手微抖。她往旁边伸过去一些,小心翼翼地去抓青舒的手。

    青舒脸上有怔忡之色一闪而过,在芸郡主的手碰上她手的那一刻,她差点就甩开了。但是,她感觉到了芸郡主的手指在抖,于是想也不想,回握住了芸郡主的手,继续目不斜视地跟着在前引路的丫鬟走。

    芸郡主差点就哭了。理由自然不会是伤心,而是喜悦。她不知道,自己鼓足勇气伸出去的手,若是被拒绝了,该如何收场。她心里明白,洛黛儿会与她同行,完全是看在青舒的面子上。洛黛儿没在背后用厌恶的眼神看她,也是看在青舒的面子上。

    此刻的青舒还不知道,今日她一时心软的举动,竟换来后日芸郡主的舍命相助。

    诺大的花园之中,游廊、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不少。芸郡主、青舒和洛黛儿走过的地方,众家小姐纷纷走避,没有一人上前与她们说话。

    洛黛儿将恼意压在心底,脸上却不显。她心中有怨,不明白青舒为何要带了芸郡主在身边。

    最后,王府丫鬟带路,将她们带进了一处华贵的大厅之中。

    蓉郡主,即十三王爷的嫡长女,今年十六岁。作为主人之一,今日她负责招待参加诗会的各家小姐。此刻她正坐在主位上,与身边的几位小姐说话。

    引领的丫鬟报过青舒三人的身份,退下。

    芸郡主第一个向蓉郡主行礼,“芸儿见过蓉郡主。”

    蓉郡主眼皮不抬,嗯了一声。那样子,看着很敷衍。

    芸郡主的脸上闪过怒色,但按捺住了。换作平常,她自是会发作一番的,可今日她与青舒同行,自然要考虑青舒。于是,她勉强一笑,“这位是圣上追封的忠武侯的长女,古青舒。”

    青舒立刻见礼,“古青舒见过蓉郡主。”

    这次,蓉郡主直接转开了脸,竟与身边的一位小姐攀谈起来。

    芸郡主立刻恼了,“蓉郡主,你什么意思?”

    青舒吓了一跳,忙去扯芸郡主的袖子。

    蓉郡主转过脸,冷冷地盯着芸郡主,“滚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芸郡主气的身子直抖,“你,你竟敢……”若不是青舒拽着她,她早冲上去了。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让她滚出去,这种羞辱,她怎能忍受?

    蓉郡主目光一转,一脸轻蔑地盯着青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方都敢钻?”

    立在蓉郡主身后的一个瓜子脸的丫鬟接到,“见缝就钻,当自己是讨人厌的老鼠不成!”

    芸郡主一指那丫鬟,“贱婢,找死。”

    那丫鬟一脸惶恐之色地跪在了地上。

    蓉郡主呵斥出声,“放肆,芸郡主,这里可不是你的六王府。本郡主的丫鬟,容不得你来定她的生死。”

    有不少小姐看着热闹,在下头窃窃私语起来。

    芸郡主突然收了张牙舞爪的模样,绷着脸,“有什么事,冲着本郡主来,不要牵连无辜。”这笔帐,她可以过后找蓉郡主算,但现在不行。

    青舒心下暗叹:真是个傻孩子,人家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我来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洛黛儿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小女子洛黛儿见过郡主。还望郡主见谅,古姐姐是小女子带来的,一切都是小女子的错,小女子这就带她离开。”然后她后退,侧过脸看着青舒,“古姐姐,我们回吧!妹妹有负彥公子所托,过后妹妹自会向彥公子请罪。”她想过置身事外,但又明白她不能置身事外。古洛两家的关系在那里,她不能得罪郡主,可也不能不表明态度。一句古姐姐,便是一种态度。

    蓉郡主听了,却是脸色一沉。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竟是彥公子带来的女子,蓉郡主竟然给彥公子带来的女子脸色看,这下有好戏看了。这是在场众佳丽的一致心声。

    青舒不是不生气的,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生气。这个劳什子的斗诗会,当她愿意来不成!若不是周伯彥想让她来,求她,她也不会来。可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她生气又能如何?她对洛黛儿说道,“有劳妹妹了。”然后强拽着心有不甘的芸郡主走。她要离开这里,然后找周伯彥算帐。这就是他所谓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这就是他所谓的她只管玩儿的开心就好?

    不得不说,芸郡主的确是个娇蛮的。她人是被青舒拽着走的,但她可没老实地只被拽着走。所经之处的摆设,比如花瓶、比如盆栽,只要她顾得上,见一个打翻一个或踹倒一个。她的这番作派,吓得各家小姐尖叫连连,纷纷躲避。

    蓉郡主铁青了脸,“放肆,还不住手?”

    芸郡主回头,“本郡主今日就放肆了,你待如何?”

    迎面走来一个一身宝蓝色装束的艳丽无双的小姐。这位小姐的身后跟着四名大丫鬟。这位艳丽无双小姐似是不惧这样的芸郡主,竟是一脸谴责之色地迎上来,“郡主,还不住手。这要闹到什么时候?”

    听得这声音,正在发作中的芸郡主整个人僵住。

    青舒不名所以。

    却见绷着脸的洛黛儿缓了脸色,与来人说话,“原来是钟小姐。”

    艳丽无双的钟小姐一颔首,“原来是洛小姐。”而后皱眉看着呆住的芸郡主,“想容一刻不盯着郡主,郡主便一刻不消停。这又是怎么了?谁惹郡主生气了?”那语气,竟像长辈在责备晚辈一样。

    姓钟,名字是想容,很好。青舒笑弯了眉眼,要芸郡主回神,而后问道,“郡主,这位小姐是谁?难道她还能大过郡主,能为郡主做主不成?”

    这问题可是问好了。

    钟想容一脸不解模样地看向青舒,“这位小姐何出此言?若不是你我并不相识,我定会怀疑你要害我。”

    青舒一脸惊讶状在回视她,“你这人说话,真的好有趣。我娘曾告诉我,也只有那心术不正的,才会见个人就怀疑人家要害自己。你是吗?”装无辜,谁不会!

    钟想容眼中闪过恼色,但脸上却在笑,“这位小姐真会开玩笑。”

    青舒笑的比她更友好,“我喜欢开玩笑。”

    这会儿,芸郡主已经武装好自己。只见她哼了一声,下巴一抬,反过来拽着青舒走。“小人而已,何必理她。”

    青舒煞有其事地说好,然后略提了声音说道,“郡主,哪个敢欺负你,你便去向彥公子告状。彥公子很厉害的,定能帮你。”

    “彥公子”三个字从青舒口中吐出,钟想容暗咬牙根。

    芸郡主却是眼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立时拉着青舒停下。她回头,迎上钟想容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大声说道,“钟想容,这么多年,你不时告诫本郡主,不要和谁谁家的小姐走的太近,因为谁谁家的小姐不安好心,骨子里很坏。你还说,谁谁家的小姐给你吃了暗亏,让本郡主替你报仇。”

    钟想容立刻变脸,“郡主,您,您冤枉我!您再生气,也不能说这样的气话。”她心下不安,事情不太对。按理,她冷落了芸郡主这么多天,芸郡主早该贴过去向她求饶了。可芸郡主没有。今日,她已经给了芸郡主台阶,可芸郡主还是没贴过来。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芸郡主嗤笑一声,“还说什么,谁谁家的小姐背地里说本郡主的坏话,要本郡主以后千万不要给好脸色。你利用本郡主得了好名声,却害得本郡主得了骄纵跋扈之名。你多年来一直喜欢彥公子,只要哪家小姐多看彥公子几眼,你便撺掇本郡主去为难哪家小姐。以前本郡主傻,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如今本郡主已醒悟,再不上你的当,再不要被你利用了。”

    钟想容气的恨不能上前甩这草包郡主两巴掌,但她怎会在人前犯这种低级错误。于是,她装柔弱,一脸楚楚可怜地摇头,眼泛水雾,“郡主,想容忍受你的骄纵,一心与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你怎能,怎能如此,如此……”她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

    芸郡主决绝地大声宣布,“自今日起,本郡主与你不再是姐妹,而是死敌。”这还不够,“彥公子只喜欢古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下辈子也不会喜欢,别再……”她一下卡壳儿了。

    芸郡主的大丫鬟忙低声提醒,“妄想。”

    青舒挑眉,原来如此。竟是有人授意的,似乎是提前有所准备。

    被丫鬟提醒,芸郡主一点都不脸红,只是愤怒地说道,“别再妄想本郡主会替你打探彥公子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不行。”

    那大丫鬟又说道,“茶杯。”

    芸郡主继续,“对了,还有茶杯。上个月王大人府上宴客,你悄悄让人把彥公子用过的茶杯藏起来,带走了。那是王大人心爱的茶具之一,王大人一直念念不忘,你快些还回去。”

    就算钟想容再有心计,也绝对绝对没想过,她眼中的草包有一天会与她反目,还会给她致命的一击。脑子里轰的一下,脚下一软,若不是她的丫鬟扶的及时,她便坐地上了。

    主子是有心计的,奴才也不差。只见钟想容的一名贴身丫鬟说道,“郡主,小姐可是一心一意地与郡主交好,郡主怎能这样冤枉小姐?”

    芸郡主的丫鬟冷笑一声,“一心一意地交好?只要有脑子的,仔细想想郡主的坏名声都是怎么来的,便会知道你家小姐是如何一心一意地利用郡主捧高自己的。”

    “放肆,何人在此喧闹?”蓉郡主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走了过来。

    芸郡主可不惧她,“热闹看够了才说放肆,虚伪。”她骄傲的像个孔雀一样,竟是挽了青舒的胳膊,“舒姐姐,我们走,找大表哥去。”虽然心里难受,可她又为自己骄傲。她以为,有些话说不出口。可说出口了,难受之余,又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蓉郡主是如何善后的,钟想容是如何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辩白的,她们并不关心。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十三王府的府门口。

    正在她们要登上各自的马车之时,十三王妃跟前的嬷嬷跑的满头大汗地过来拦人。“哎呦!郡主,小祖宗,您可不能这样回去!王妃遣了奴婢来请郡主。王妃有言,今日哪个让郡主受了气,哪个得给郡主道歉,直到郡主原谅为止。”

    芸郡主可不吃这一套,“不要假惺惺的,你们郡主可威风着呢,竟敢对本郡主说滚出去!本郡主把话放在这里:自今日起,此生此世再不会踏入你们十三王府半步。”然后要人拦着嬷嬷,对自己人下令,“走。”

    那老嬷嬷被人架着,着急却又不能叫人硬拦郡主的驾。等马车走出一段距离了,架住老嬷嬷的六王府的两个家丁这才松开人,并跑去追前边的马车。

    这时候,周伯彥神色木然地自十三王府匆匆走出,后头跟着顾石头等人。

    “彥儿,彥儿,回来……”文弱的十三王爷追的辛苦。

    周伯彥不理,护卫将马牵到,他便翻身上马,去追青舒一行人了。

    紧接着,洛铭川带着小厮离开了十三王府。

    这个斗诗会,果然够斗的。郡主姐妹相斗是个劲爆的话题,芸郡主与钟想容反目是又一个话题,钟想容肖想彥公子、为彥公子偷茶杯更是劲爆得不能再劲爆的话题。

    不过一刻钟左右,因着为京城人新添的三个话题,诗还没斗上,十三王府的斗诗会便散了。

    蓉郡主的闺房之中。十三王妃眉头紧皱,蓉郡主低头坐在床上。

    碰的一声,蓉郡主闺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的十三王爷面色铁青地入内,并大力甩上门。他大步走来,看着蓉郡主没有一丝主动认错的意思,终是忍不住,抬手便甩了蓉郡主一巴掌。

    蓉郡主疼的眼泛水光,捂着半边脸,“父王。”在她的印象里,父王一直是个好脾气的。她的父王很少发脾气,也从不动手打人,尤其是对儿女。她觉得害怕。

    十三王妃抢上前来,挤进父女之间,“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十三王爷踉跄两步,退后,然后扯开嗓子大喊,“疯了吗?都疯了吗?啊?”“竟敢对芸儿说‘滚出去’,你好样的,好样的。”

    十三王妃叹了口气,“蓉儿,你这是为什么?”

    十三王爷一脸颓色地坐进椅子里,“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蠢,愚蠢。今日这个诗会,你们、本王,还有前来的公子、小姐,都是绿叶,都是绿叶,懂吗?”绿叶是陪衬红花的,没了红花的诗会,光留绿叶有什么用。

    ------题外话------

    补偿前头过错的一章,嘿嘿……

No.296另类和好

    十三王爷说什么绿叶红花的,十三王妃不解,“王爷,您在说什么?”

    十三王爷怒视蓉郡主,“你还有脸哭?本王都没哭,你哭什么哭,还不闭嘴!”

    蓉郡主是真的怕了,立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十三王爷坐不住,站起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地在地上乱转,脸上的愁色浓的化不开。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十三王妃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可她还是没想到关键点,“王爷,您何必愁成这样?这么着,王爷亲自走一趟六王府,跟六王爷好好说说,明日再摆上陪不是的宴席,这事便过去了。”

    “你懂个屁。”难得的,从不说脏话的十三王爷竟然也有失控的时候。“六王兄那边倒是好说,难过的是圣上这一关。”

    十三王妃的脸色立刻变了,“圣上,为什么要说圣上这一关难过?”

    蓉郡主也是吓到了,一脸紧张地唤了一声父王。

    “今日的诗会,是阿彥向圣上求来的。阿彥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古小姐。古小姐是谁?是原忠武将军,后又追封为忠武侯的古云虎之女,被你这个没脑子的甩脸子的那位古小姐。”若是可以,十三王爷真想打开长女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被人灌了浆糊?

    啪的一声脆响。蓉郡主栽倒在床上,面色苍白。

    十三王妃抖着打人手,满面寒霜地说道,“孽障,真是个孽障。母妃昨日是如何交待你的?要特别注意阿彥带来的女子,要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你倒好,你好样的!不仅对芸郡主恶言相向,竟还给古小姐甩脸子!说,谁给你的胆子?母妃只当你对芸郡主犯了浑,万没想到,你竟敢,竟敢违逆母妃的话。”

    活了十六年,没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可如今,不仅父王打她,连母妃也打她。蓉郡主不能接受,“只不过是个死了爹,又没靠山的孤女罢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就给她甩脸子了,她能怎么样?她还能大过郡主不成?彥大哥生气归生气,难道还会真怪罪于我?”

    “你就作吧,等着嫁去蛮荒之地吧,父王不管了。”十三王爷一甩袖子,离开了。

    门一关,十三王妃无力地坐到床沿上,默默地落下泪来。

    蓉郡主这下慌了,“母妃,母妃,父王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着嫁去蛮荒之地?

    十三王妃眼中有泪珠滚下,神色却是木然的。她闭眼,“意思是,朝廷正在挑和亲的郡主,要和亲到万里之隔的蛮荒之地的郡主。芸郡主有霸道又不惜犯浑的六王爷这个父王在,不会被选中。佳郡主近来染病,不会被选中。而你,年纪正适合,又没有婚约,又是份量足的郡主。”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和亲。母妃,救蓉儿,救救蓉儿。”蓉郡主大哭起来。

    十三王妃睁眼,眼中透着绝望之色,“晚了。”“你父王探过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似乎也属意你。你父王求太后娘娘,不让你去和亲。太后娘娘什么话都没说。你父王束手无策之时,有人提醒你父王,或许阿彥能说上话。你父王满心欢喜地找上阿彥。阿彥虽没有表态,但有帮忙之意。”

    蓉郡主面色惨白地说不出半句话。自诩聪明的她,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去了,她连草包芸郡主都不如。她得罪了周伯彥,再没人肯帮她说话了。她被选中了,其他郡主就解脱了。好一个姐妹情深,竟是在这里等着她。

    “如今,你觉得阿彥会帮你说话吗?”十三王妃无力地问道。太后娘娘的冷血无情,她在长公主死后就看清了。在太后娘娘眼中,皇家女儿全是棋子,是可以笼络人心的棋子。太后娘娘只会促成此事,万没有劝皇帝取消和亲的可能。而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的大臣,他们十三王府请不动。他们唯一的希望,全在周伯彥身上。周伯彥不是皇子,却在皇帝眼中比皇子们更有份量。现在,他们连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蓉郡主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说离开十三王府的众人。因六王府是离的最近的,追上人的周伯彥第一个送芸郡主回王府。下一个他准备送洛黛儿回府。正好,洛铭川已经赶上来了。他便不必再绕道去洛府。于是,他带着青舒和洛铭川兄妹告别,各自回府。

    青舒一言不发地走入秋院,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娟,通知丁管事,整理行装,准备好车马。”第二句话是,“小鱼,整理东西,快些。”

    小娟和小鱼答应着,各自忙开了。

    小游和小欢面面相觑。然后小欢向小游使了个眼色,悄声退出了秋院。

    小游端了桌上摆的果盘走上前,“小姐,消消气,吃点水果吧!”

    青舒不想对无辜的丫鬟发脾气,便淡声说话,“拿下去吧,没心情吃。”

    小游便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让小鱼整理东西,是要去哪里吗?”

    “嗯,准备搬出去。”

    小游不敢再问,默默地退下。她站在秋院门外焦急地张望,盼着小欢快些请了公子过来。须臾间,公子急步走来的身影落入眼帘。小游顾不得规矩,小跑着迎上去,急急禀报,“公子,小姐很生气,正在整理行装,说要搬出去。”

    周伯彥走的越发急了,“你们做的很好,在外边守着。”他的话音落,人已经甩开了小游,进了秋院。他匆匆忙忙的走进房间,外间无人。他脚下不停,直接走进了内室。

    正在整理衣物的青舒见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周伯彥让小鱼出去,然后自己站在青舒面前,“被人缠住,只耽搁了片刻的工夫,你便闹着要搬出去。”

    青舒甩了手中的衣物,“谁跟你闹了?今日的难堪,是我自找的,谁我让痴心妄想要高攀你呢!我不怨你。从今天起,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周伯彥这下生气了,“阿舒,你跟我生气,跟我发火,是应当的。是我做的不够好,今日让你受了委屈。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唯独不能说这种气话。”

    “你还说,你还说。”先前只是生气,这会儿青舒觉得委屈极了,竟是掉了眼泪,“都是你,都怨你。我都说不去那劳什子的诗会了,你非劝着让我去。还说什么只管玩儿,高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周伯彥这下慌了,过来搂住她,“别哭,别哭。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去诗会。以后再有这种劳什子的诗会,咱们都不去,都不去。”

    “走开,别碰我。”她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推他。

    他只得放手,退开几步,“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别哭,别哭。我错了,全是我的错。”看她哭,他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本是他准备让她高兴的诗会,没想到却成了给她填堵的诗会。

    她踢他一脚,“当然是你的错。”

    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是,是,是,全是我的错。”

    她一抹眼泪,“芸郡主因我而被赶,你准备怎么办?”

    他心想,芸郡主岂是省油的灯!肯定不会让蓉郡主太好过。但这会儿他可不敢对青舒说这话,“放心,放心,我自会帮她出气。”

    她脸色稍缓,也不吧嗒吧嗒掉眼泪了,但也没一下止住,“黛儿妹妹因我被人嫌弃,都没人理她。这会儿她指不定如何伤心呢!你要怎么办?”

    他心下叫苦,这种事他也要负责?“洛小姐的人缘很好,等我把今天的事处理妥当了,她自然还是那个有好人缘的大家小姐。”

    青舒放心了,不抹眼泪了,也不说话。她坐到床沿上,低头继续整理衣物。当拿到衣物中的一样东西时,她心道坏了,着急往衣物下头藏。

    看她继续整理衣裳,他心里咯噔一下,胡乱抢过她手里抓的衣物。他没看自己抢过来的是什么,只觉得触感很滑、很柔软,料子很少。他说道,“就是怕你乱想、乱来,我才没急着去找人算帐,而是随你回来了。不许再提搬出去这种话。”

    她的眼角还很湿,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模样。她眼睛瞪老大,一脸的无措。好吧,确切地说是她觉得很尴尬,“那个……”

    他打断她,“安安生生地在舒苑住着,哪里也不许去。”

    她一脸的不自在,“那个……”

    他再次打断她,“放心,敢让你难堪,我自然会百倍地还回去,你坐等消息就是了。”

    她急了,“还我……”

    “我这就进宫去。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舒苑中。若是在屋子里呆的闷了,便去苑中各处走走。门房我会交待好,今日不见客,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没人敢扰你清静。办完事回来,我自会顺道接小阳和小灏,你不必特意派人去接。”

    她红了脸,等他终于把话说完了,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还我肚兜。”

    他以为听错,整个人一愣。她的肚兜,怎么可能会在他这里?等一下,肚兜?清冷贵公子终于也有清冷不下去的一天,他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出现。

    她一脸忿忿,又心里安慰自己。该觉得不好意思的是他,不应该是她。再者,现代人穿的内衣都是买的,谁能知道缝制者是男是女!大家还不是自自然然地穿在身上了。于是,她以“大无畏精神”,决定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情。

    她忽略自己羞红了脸的事实,自以为很淡定地出手,快且准地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宝贝肚兜,准备毁尸灭迹。咳,确切地说,是想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塞进其他衣物下头。但是,俗语说的好:人要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她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藏其他衣物下头了。可好死不死的,摆在床沿上的衣物,大概是比较向往地面,于是,至少有一半投向了地面的怀抱。更为悲催的是,藏下头那位,竟大咧咧地飘落到了垫底的衣物上头,红的刺目。更更悲催的是,就落在他脚前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她的头顶上飞过一群乌鸦,呱呱呱……

    他低头看着脚下,看着据说在前一刻被他拿在手中的东西,耳根红透。

    天要亡我。这是她此刻的心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某人的迁怒。她再次以闪电般的速度出手,随手一拨拉,又有衣裳飞扑向地。终于,在她眼中红的刺目的那一样东西,被埋在了下头。

    他终于回神,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在尴尬还是其他什么,他试着解释,“那个,我……”

    她瞪眼睛,使劲儿瞪眼睛,努力瞪眼睛。她要以眼神打退这个混蛋。

    大概是她的瞪功杀伤力足够强,他摸摸鼻子,“咳,你慢慢收拾,进宫,我这就进宫。”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没脸见人了,太丢人了,全是那混蛋害的。她无力地倒在床上,装死。

    “阿舒。”他去而复返,立在门口唤她。

    她炸毛了,一下坐起来,随手抓了个东西便丢了过去。

    一只手工缝制的熊布偶落在他的脚前。他忍着笑,弯腰拣起来,见是个小猫大小的布偶,样子憨态可掬,十分可人。他清了清嗓子,“大皇子、二皇子约我明日出城打猎,你想不想去?”

    她说了声不去,气乎乎地转过身又躺下了。他们明明是在吵架的,她明明在对他发飙的,怎么一下就变了味儿!都是那该死的贴身衣物惹的祸。都是他的错。抢什么抢?要疯了。

    “先别急着做决定,问过小阳他们的意见再告诉我。”他想到诗会上的不愉快,追加一句,“打猎的事放心,是我们私下约的。有些人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们二人的头上。”他说罢,一点还布偶的意思都没有,竟是拿走了。

    就这样,吵架模式因着中间出的尴尬小插曲走了调,变了味儿。不过,这也算是吵架结束,另类的和好了。至于过程,打死青舒,青舒也不想再提。实在是太丢人。

    进宫的路上,顾石头及锦衣护卫们频频侧目,不时看一眼主子左手里抓的东西。他们觉得,小姑娘喜欢的布偶之类的东西,实在是与他们清冷的公子格格不入的厉害,怎么看怎么怪异。

    周伯彥并不理会他人的目光,只管赶路。进了宫,他没去御书房,而是去了华贵妃的榕淑宫。华贵妃是大皇子的母妃,位份只在皇后之下,手握后宫的半个管理权。

    如果说,太后娘娘利用钟皇后控制着半个后宫的话,那么,皇上同样借助华贵妃控制着另半个后宫。

    榕淑宫。宫女刚一通传,正在教十一公主抚琴的华贵妃停手,让人宣周伯彥进殿。

    四岁的安海康乐,即十一公主,又叫乐公主。她抬头看着华贵妃,声音娇娇软软地问,“母妃,彥公子是谁?”

    “康乐忘了吗?你淘气地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时候掉了下来,然后是高高大大的彥哥哥接住了你,还捏了你的鼻子,不许你再淘气的。”这事就发生在不久前。当时大皇子与彥公子一同来问安,康乐正在她身边。在宫女、太监给大皇子见礼的工夫,康乐便趁着大家不注意爬上了桌子,差点摔地上。

    乐公主皱了可爱的小鼻子,“彥哥哥坏。”因为捏得她的鼻子痛痛的。

    “谁在说我坏话?是不是康乐?”迈步入内的周伯彥问道。

    乐公主噘嘴,“捏鼻子,痛痛的。”

    周伯彥晃了晃左手里抓的布偶,“康乐不喜欢彥哥哥呢!肯定也不喜欢彥哥哥带来的礼物。”

    乐公主眼睛盯着布偶,却是噘嘴对宫女下令,“给本公主拿来。”

    周伯彥见了,作势要收起来。

    乐公主着急地挪着小步子冲上来,一跳一跳地要拿。

    周伯彥笑笑,也不为难她,把布偶给了她。

    乐公主得了可心的东西,抱的死紧,一蹦一跳地跑进去了。伺候的宫女和嬷嬷立刻跟上。

    雍荣华贵的华贵妃淡然微笑,“哪里来的布偶?瞧着倒是喜人。”

    “阿舒做的。顺手拿了,正好借花献佛。”他倒也不隐瞒。

    华贵妃让他坐,“十三王府不是有诗会吗?”

    他答,“散了。”

    这时,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来了,宣周伯彥过去面圣。周伯彥辞别了华贵妃,跟着小太监往御书房走。经过一处无人的长廊时,小太监低语,“六王爷和十三王爷正在面圣。”最后含糊不清地说了两个字,“吵架”。

No.297早去早回

    第二天,青舒到底留在了舒苑,并没跟着周伯彥去打猎。倒是青阳和青灏跟去了。

    周伯彥担心青舒一个人会无聊,出发前把步语嫣和芸郡主请到了舒苑,让她们陪着青舒。

    青舒觉得周伯彥多虑了。她才不会觉得无聊,因为可做之事很多。比如可以看看书、可以在舒苑中四处走走看景,可以整理采买单。来一趟京城不容易,自然要带了许多小礼物回去的。

    陈知府府上什么也不缺。但京城的东西看着金贵不是,她自然要备一些聊表心意的礼物。还有德县萧知县那边,康溪镇于县辅那边,哪个她都记着,没有落下。

    白庆丰白老爷的府上,石记客栈的东家等有来往的人家她也不想落下,个个都会认真对待。还有他们古府内的人,庄子上、荒地上、铺子里做事的,从管事(掌柜)到下头的人,不管礼物大小,肯定是人人都有礼物的。

    京城有名的胭脂水粉、绸缎布匹及小饰品,青舒决定多买些回去。这些东西是女人的最爱,古今皆是。再说了,哄的各家的女眷高兴了,她们的男人也跟着高兴了,皆大欢喜的事,何乐而不为!

    她今日本打算出门逛街的,等周伯彥走后就去逛。可步语嫣和芸郡主已经被请来了,她自然就歇了逛街的心。

    步语嫣是个坐不住的。十三王府的诗会她没去,一是因为她对吟诗作对的事很不耐烦;二是她就要出嫁了,必须呆在府中待嫁,不能再向以前那样随兴出府。以前,她很看不上芸郡主,但因为基本碰不到一起,倒是没发生过冲突。可经过了昨日之事,她听说昨日芸郡主是护着青舒的,她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觉得芸郡主这人看着有些顺眼了。因此她今日见了芸郡主倒是和颜悦色的很。

    步语嫣是不会女红的,芸郡主的女红似乎也不怎么样。青舒觉得,让不谙女红的这两个陪自己干坐着不太好。于是想了想,她建议道,“要不要一起踢毽子?”

    “好啊!”因待嫁之事,被家人管束的快崩溃的步语嫣欢快地答。“先踢会儿毽子,踢累了玩儿跳绳。”

    青舒无奈地笑,然后问身边的芸郡主,“郡主觉得呢?”

    芸郡主觉得新鲜,“好。”她身边的丫鬟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青舒立刻让丫鬟准备了毽子和绳子,把院门一关,三个人在院中踢起了毽子。

    刚开始的时候,芸郡主踢的很笨拙。不过,她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踢的有模有样的,只是照样踢不过步语嫣和青舒。她急的跺脚,“这次不算,不算,再来,从头再来。”

    她们定的规矩是,每个人可以踢三局,加起来的总和最少的那一个,要学两声猫叫。芸郡主一直是输的那个,已经学三次猫叫了。她觉得很丢人,开始抗议。

    步语嫣笑的欢,“不许耍赖,输了就是输了,受罚,要受罚。”

    芸郡主急红了脸,“是你们耍赖,你们以前玩过,本郡主是第一次踢,这样不公平。”

    她越急,步语嫣越是逗她。“定规矩的时候,郡主可是没反对。既然没反对,那就先学两声猫叫来听听,其他的之后再说。”

    “你,你……”芸郡主一跺脚,别过脸,喵喵两声。然后不理会坏笑的步语嫣,她一脸豁出去的模样,把裙摆提起来,一脸忿忿地往束腰里塞,“本郡主不信,本郡主会赢不了你。步小八,你给本郡主等着。”这声步小八,她是跟青舒学的。

    她的丫鬟忙跑上来,“郡主,郡主,这使不得。”然后着急要把芸郡主的裙摆放下来。

    芸郡主呵斥丫鬟退下,嘴里嘀嘀咕咕的,“早该如此,早该如此,要不然本郡主定不会输的这么惨。”她这是在抱怨自己没早些学青舒步小八那样提起裙摆。

    青舒琢磨,可不能让芸郡主一路输下去,要是气哭了,她可哄不住。于是建议,她们三个每人可以挑一个丫鬟当副手。就是一组两人,两人三局踢的总数是最后的成绩,然后与另外两组人比哪组人踢的毽子数最多。

    步语嫣操着稳赢的心,一指自己的丫鬟小杏,“我选她。”小杏能踢,她知道。

    观战的小杏答应一声,过来站在了步语嫣身后。

    芸郡主看着自己的四个大丫鬟,“你们谁踢毽子最厉害?”

    四个大丫鬟都说没踢过。

    芸郡主气闷地跺脚,“笨,笨,笨。”

    青舒忙一点小娟,“你,你是芸郡主的副手。”然后随手一指芸郡主的四大丫鬟之一,“你,当我的副手。”小娟特能踢毽子,连她都不是小娟的对手。她这是明显要照应芸郡主。实在是,总让一个人输,太没意思了。

    在一群女孩子的大喊小叫声中,这毽子也踢了,跳绳也玩儿了,跳格子和丢口袋的游戏也尝试过了,时间也转到了午时。青舒留她们吃午饭,玩儿的忘乎所以的她们两个欣然接受,嚷嚷着用了午膳再继续。

    芸郡主和步小八迷上了丢口袋的小游戏,一下午都在玩儿它。期间又笑又叫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傍晚十分,左催右催不见待嫁新娘步语嫣回府。步府这边坐不住了,派了步五过来把人接走。少了玩伴,而且这一天玩儿下来实在累人,芸郡主也跟着告辞。周管家不敢怠慢,亲自带上十人卫队送芸郡主回王府。

    那两个精力过盛的终于走了,累的不轻的青舒倒床上不愿意起来。

    小鱼、小娟再加上小游和小欢,一路伺候下来,也是累够呛。小欢去传晚膳了,小游则是去安排主子的沐浴之事了。留下的小鱼、小娟,一个要伺候青舒洗漱,一个在忙杂事。

    “小姐,该洗漱了。”小鱼端来洗脸水说道。

    青舒无力地摆手,“稍等,我在想事情。”她在想,芸郡主走时对她说的那句“小心六公主”是什么意思。见都没见过,她是怎么惹到六公主的?但转念一想,不由苦笑。肯定和周伯彥喜欢她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再坚持几日,参加了廿八的婚宴,她定要第一时间脚底板抹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昨日在诗会上,芸郡主可是让钟想容吃瘪一回。青舒一直想问芸郡主,是谁教她这么做的,也很想说“反击的漂亮”。可想想又觉得不妥,青舒便忍住了。可说实在的,青舒是真想知道指点芸郡主的背后人是谁,十分想。

    天色黑透,青舒坐在油灯下整理采买单。已经置办下的东西,她顺手做上标记。还没置办的东西,她想着一定不能忘记抓紧时间置办。明日或后日她必须亲自上街一趟。有些东西交给丁管事采买没问题,但有些东西肯定不行。像采买胭脂水粉、女子偏爱的首饰、小物件儿之类的东西,丁管事肯定不擅长,必须由她亲自挑选才成。

    这时候,前头来传话。周伯彥带着人回来了,青阳和青灏正往秋院来。

    青舒一喜,放下采买的单子就要出去迎接。

    “小姐,天冷。”小鱼说着,取了披风为青舒披上。

    青舒拢好披风,立在秋院外不过片刻,就见小厮打着灯笼在前引路,青阳和青灏好胳膊好腿儿的回来了。

    青舒伸手摸他们的小脸,有些冰,“冷不冷?”

    他们两个一致摇头,说不冷,然后催青舒赶紧回屋,反过来担心青舒会着凉。晚间的天气不比白日,已经很冻人了。

    青舒笑,吩咐人赶紧打水让他们沐浴,给他们去去身上的寒气。沐浴用的水提前都烧好了,是现成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用过早膳,青舒才知道周伯彥天不亮就出门了。他留了话,说是今日不让青舒姐弟三人出门。

    芸郡主非常积极地又来了,身边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十岁的小萝莉是她的妹妹安海萝,六岁的小男孩儿是她的弟弟安海昌,都是现在的六王妃所生。以前,她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母妃,更不喜欢现在的母妃所生的三兄妹。现在嘛,她见了青舒姐弟之间的相处模式,似有启发,于是今日主动对母妃说要带了弟弟妹妹去舒苑玩儿。

    步语嫣没来。想也知道,她是待嫁的新娘,哪能再随兴玩耍。步家算是开通的,没有过早地禁她的足。换作其他府邸,在婚期定下的那刻便不会再让女儿出门。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才能出门,还得是在家中长辈或兄嫂的陪同下。

    转眼又过了一天。周伯彥没再阻止青舒姐弟三人出门。青舒便收拾停当了,带了青阳和青灏去了一缕香包子铺。

    一缕香包子铺,开业之前青舒说要挂到步语嫣的名下。步语嫣答应了,可最后铺子开起来了,东家的名字不是步语嫣的,而是青舒自己的。步语嫣要步五替青舒请掌柜的。步二哥恰巧听见了,便主动请缨当了这里的掌柜。

    铺子开张之初,成员简单。伤残伙计三名;左腿截肢的调馅儿师傅一名,身边带着年少的儿子;包包子和豆沙包的妇人两名(都是在铺中做事的男人的媳妇)。

    现在,铺子的营生多了,效益不错,需要的人手也多。因此,铺子的规模扩大了,铺中成员倍增。伙计增加了三个。包包子和豆沙包的妇人从两人增加到五人。聘了两个厨子,厨房打杂的五人。还聘了一个专门负责采买的。自然,聘人这方面,步二秉承了可做事的退伍伤残军人优先的原则。

    青舒五天前来过一次,今天过来是第二次。青阳和青灏倒是第一次来。巧的是,步五竟然也在。

    步二哥便请了大家去后院说话。后院有他用来休息的房间。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张床,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具。因为步二哥是坐木轮椅的,为方便他出入,门没有门槛儿。

    当初,对于步二哥屈尊当个小掌柜一事,青舒很不理解。而步语嫣的解释是,她二哥因腿伤闲置在家,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成了废人,很不开心。军营去不得,又不能再舞刀弄枪的,步二哥整个人丢了魂似的。步府老少见不得他如此颓废,想过许多办法,可始终不能让他打起精神来。

    步五想带着步二做买卖。买卖人要四处走,去各处找商机。步五觉得,只要步二跟着他四处走走,转换一下心情,准能恢复过来。可步二哥拒绝了。之后,步五想方设法往他那边塞帐本,不时让人在他耳边大谈商道、商事。最后,步五成功了,步二哥开始看账本,可到头来却是便宜了青舒。步二哥没跟着步五从商,却自愿给青舒当了个小掌柜,把一缕香包子铺经营的有声有色的。他每日里自得其乐地管理铺子、拨拉算盘珠子。

    青舒也不避着步五,笑着对步二哥说道,“妹妹打算在京郊买块儿地,明年专种红果。只是妹妹人不在京城,自是要请人打理红果的买卖。二哥有没有兴趣接手?”

    不等步二表态,步五笑着接过她的话,“妹妹,五哥就在这儿坐着,你怎么不问问五哥是不是感兴趣?”

    青舒笑道,“二哥不接,才能轮到五哥。二哥好着呢,每日竟想着给妹妹挣银子了。哪像五哥,整日就会惦记着从妹妹手里分走银子。”

    步五哭笑不得,“二哥,你看她,牙尖嘴利的。”

    步二哥明显是护着青舒的,“妹妹哪里说错了?你就是一大奸商,见到有利可图的买卖从不放过。”

    步五无奈地笑,“哪有当哥哥的这样说自己弟弟的。我可是要伤心了。”

    青阳一脸搞怪地挤到步五面前,然后又快速走开,说道,“五哥在笑,哪里有半分伤心的样子?”

    青舒听了,笑出了声。

    步五笑骂,“臭小子,在京城这才呆了几天!竟然这么快就学坏了!”

    说说笑笑间,在京郊种红果的事情便谈妥了。步二哥管总账,而栽种红果的一切事宜则由步五找人做。

    步五不愧是生意人,他建议青舒不要一下栽种太多红果。第一年栽种七八十亩地正好。因为向来是物以稀为贵,东西少才值钱,多了就不值钱了。趁着红果还没有普及的几年,他们要多多地赚银子。

    而分成方面也说好了。前期投入由步五出。到了后头,卖得的所有银子扣除步五投入的银子,再四六开。青舒可是要当甩手掌柜的人,根本不操心栽种及销售之事,只出红果种子。因此,青舒提议她占四,步五占六,步二哥的工钱她出。相当于是她给步二哥开双份工钱。一份自然是铺子掌柜的工钱,一份是负责红果之事的工钱。

    还有一份担书。若是生意没成,因天灾**而亏了,亏损的银子双方各出一半。

    事情谈妥了,青舒姐弟三个辞别了步二和步五,离开了包子铺。他们不直接回舒苑,准备逛街采买些东西。

    她们离开铺子没走出几百米远,周伯彥便追来了。

    周伯彥叫停了马车,钻进了青舒姐弟乘坐的马车里。他与青舒低声说话,“你是回舒苑,还是要去哪里?”

    青舒觉得他出现的奇怪。他说今日约了朋友,不到下午不回来。可这会儿上午时间都没过去一半,他却追来了,有问题。“我们要逛街采买东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约了朋友吗?”

    周伯彥点头,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想事情。须臾,他抬头,低声说道,“你慢慢逛,我再留几个人给你。”然后看了眼青阳和青灏,“他们我带走,要去见一个人。”

    青舒觉得有异,“见什么人?”

    周伯彥往上一指,却是不说话。

    青舒整个人一震,无措地抓着他的袖子,却是说不出话。上头是什么?不是车篷,而是天。天代表的是什么?天子。终于,她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天子为何要见青灏?她不敢猜,也猜不出。可是,为什么连青阳也要去?

    周伯彥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别乱想。这是好事,你该高兴。”

    “我……”她想说我不敢高兴,我很害怕。

    青阳和青灏不明所以,盯着怪异的哥哥姐姐。

    周伯彥轻抚她的发丝,“信我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是啊!信他就是了,她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她点头,“早去早回。”

    他很想拥抱她一下,但是她肯定不依。他想想作罢,“小阳、小灏,下来,哥哥带你们去见个人。”

    青舒一手抓住一个弟弟的手,“去吧!听哥哥的话。”

    青阳和青灏答应着,在青舒似喜似悲的视线中坐上了周伯彥准备的马车里。

    ------题外话------

    中午睡过头了,爬起来码字竟然晚了一个小时

No.298我们认识吗

    青阳、青灏被周伯彥接走后,青舒有些魂不守舍地走进了一家胭脂铺。

    胭脂铺这样的地方,因为光顾的都是女客,所以铺中做事的一般都是女子,唯有掌柜的性别不限。不过,女掌柜很少见。一般情况下基本与别的店铺一样都是男掌柜,还有一种情况是东家娘子亲自担任掌柜一职。

    而铺中作事的女子,不称呼为伙计,要称呼为大娘子或小娘子。大娘子,是指成家的妇人,一般年龄在十八到三十之间,再大的东家不会用。小娘子,是指未婚的十二岁以上的小姑娘。有的东家不从外头聘大娘子、小娘子,而是从自己府内选合适的人,再加以训练,这才放到铺子里。

    青舒进了铺子。铺中的一个大娘子热情迎接,并口沫横飞地向青舒推销着铺中的胭脂水粉。大娘子说这个是时下京中最为流行的‘一品红’,又说那个是时下京城小姐最为喜欢的水粉等等,将铺中的货品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青舒有些走神。她眼睛盯着那所谓的‘一品红’,而心思却有些飘远。不知道青阳和青灏会不会害怕?有周伯彥从旁照应,他们俩个应该不会有事吧?皇帝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面对他们俩个的时候,会不苟言笑地威慑他们,还是会和蔼可亲地跟他们说话?帝王呢,和蔼可亲的可能性大概是零,是她想多了。

    招呼青舒的大娘子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长的不出挑,却也不丑,让人看着很顺眼。她注意到自己招呼的小姐正在走神时,眼中闪过不悦之色,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给客人脸色瞧。她们做的就是富贵夫人、大家小姐的生意,挣的就是这些人的银子,哪里真敢当面得罪人!可是,她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口水,站在这里唱独角戏。于是,她故意在青舒面前晃了晃,“小姐,这可是实打实的上等胭脂,就是那相府小姐、尚书府小姐都在用它。”

    青舒还在晃神。

    小娟自左后方轻推青舒的手臂一下,轻唤一声,“小姐。”

    青舒一下回神,正看到大娘子一脸希翼地盯着自己看的模样。她抬手正了正头上的发钗,以掩饰自己走神的尴尬。

    大娘子现在可是急死了。因为她看到,与她不和的菊大娘子已经卖出了一盒五十两银子的胭脂。她们铺中的大娘子,以花冠名。她的对头冠一个菊,她自己则被冠一个兰。

    兰大娘子不想被对手比下去,于是迫切地要把‘一品红’推销给面前的这位小姐。她见客人已回神,竟一脸神秘状地往前凑了凑,低声对青舒说道,“小姐,看到没有,那边的小姐已经买了一盒‘一品红’。铺中原来只剩两盒,如今一盒已出,剩下的唯有它了。”她把面前的一盒胭脂往青舒手边一推,“下批的胭脂得十日后才能到。”

    青舒嗯了一声,没说话。她看到了,是讨人嫌的顾烟儿。这是怎样的一个缘分啊!两次逛街,两次都遇到了这位疑似白莲花的顾烟儿小姐。

    小娟听了不解,插嘴问了一句,“为什么十日后才能到?”

    兰大娘子一脸得意地解释起来,“这‘一品红’可不是满大街卖的胭脂,是我们东家公子的花容斋才能做的出的稀罕东西。我们东家公子的花容斋不做凡品,做的个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不信出去打听打听,这‘一品红’只有我们左记胭脂铺才有货,其他各大胭脂铺想卖都没处进货。”买卖人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可她的得意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很得意。因为,关于花容斋与东家公子的话确实是真的。

    顾烟儿今日的目的就是替府中的嫂嫂买一盒‘一品红’。这会儿她东西买好了,却不想即刻离去。她东看看西瞧瞧,竖起耳朵听着青舒这边的动静。

    听了兰大娘子一通说,小娟不乐意了,“我问你为何十日后才能到,你却扯那么多无关的话。”

    兰大娘子笑的花枝乱颤,“这位姐姐好生性急,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这声姐姐叫的,小娟忍不住一哆嗦。二十几岁的妇人竟敢喊她一个未出嫁的丫鬟姐姐,内心真够强大。

    兰大娘子自作娇羞状地捧了红脸蛋儿(腮红用多了),“我们东家公子英俊潇洒,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她用了千字的篇幅把那东家公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然后才转入正题,“花容斋不做凡品,因而做出的胭脂、水粉很废工时。每一批做出来都是有定量的,而且每个月只做两批。这最后的一盒,是九月下旬的货。卖没了,客人只能等十月的第一批。这十月的第一批,十日后才能到货。”

    小娟悄悄捅了小鱼的手臂一下,“你说,她说的东家公子难道长的比彥公子、古公子还好看?”

    小鱼悄声说不知。

    小娟嘀咕,“听她说,肯定没彥公子好看。”

    青舒假装没听见她们俩个讨论的内容。她问发花痴却不忘做生意的兰大娘子,“怎么卖?”

    兰大娘子不捧红脸蛋儿了,热情地说道,“不贵,就五十两银子。”

    一盒胭脂五十两银子?小鱼和小娟倒吸一口凉气。她们小姐在锦阳城买那上好的胭脂,一盒六两到十两不等,她们都吓够呛。没想到,这京城更黑!

    一旁磨蹭的顾烟儿见了,脸上闪过几分嘲弄之色。

    兰大娘子心里暗翻白眼儿。她觉得,面前的俩丫鬟太土了,跟个乡下丫头似的,没见过一点世面。五十两银子都能吓成这样,至于嘛!在达官贵人遍地的京城,五十两银子能干什么?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把鄙视对方的神情给带出来,可实际上,她嘴角牵出的讥笑没掩饰好,一下给露出来了。

    青舒看着不顺眼,淡然转开视线,“还成吧!有没有更好的东西?拿出来给本小姐过过目。”言外之意是没看上‘一品红’。

    兰大娘子怀疑青舒是专门来砸场子的,不是真正的富贵小姐。可仔细看,又不像。她的眼睛毒着呢,青舒身上的行头没一个次的,衣裳料子是上等的、头上戴的发钗金步摇都是款式新颖的、就是身后跟的丫鬟臂弯上挂的披风都是上品。可是,丫鬟的表现又不像做假,这是怎么回事?她狐疑,却也不敢怠慢,于是脸上推满笑,“小姐看不上‘一品红’没关系,铺子里还有一样东西,是京中尊贵的郡主们喜欢的‘仙子’,二百两一盒。”

    青舒浅浅一笑,“听着不错,取来看看。”

    兰大娘子一怔,但话接的快,“小姐稍等,这就为小姐取来。”她转身,进了后堂。

    这会儿,小娟和小鱼不吸气了,因为被二百两的价格一下给砸蒙了。

    青舒觉得,自己是被人当成冤大头了。她觉得,兰大娘子报价二百两,肯定是记恨她没把铺中推崇的‘一品红’放在眼里,且想在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身上大赚一笔。不过,谁规定看了就要买的。她说过,要过过目,可没说买。二百两天价的胭脂长什么样,她一定要好好看看。

    “妹妹可是要买‘仙子’?”顾烟儿莲步轻移地过来,声音低柔婉转地问道。

    青舒浅浅一笑,“若是属意,自然是要买的。”她以为,顾烟儿不会再上前搭讪了。没想到,人家脸皮不怎么薄,似乎挺厚的。

    顾烟儿见招呼青舒的兰大娘子还没回来,竟十分热络地小声告知青舒,“妹妹可别花那冤枉银子,‘仙子’与‘一品红’是同一个档次的胭脂。”她说罢,退后几步,以邻家妹妹的模样一脸无害地立在那里。

    青舒浅笑,“多谢提醒。”

    这时候,兰大娘子回来了。她手心里托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小姐,这就是‘仙子’,是代表尊贵与美丽的胭脂。”她又一脸神秘状地说道,“不瞒小姐,‘仙子’可与宫中贵人所用的胭脂媲美。它的配制者,是前朝宫廷胭脂师的后人。有独门秘技。”

    顾烟儿自来熟地加了句,“传闻居然是真的!怪不得‘仙子’与‘一品红’如此受欢迎。”

    兰大娘子笑眯了眼,“是真的。”

    青舒不知兰大娘子话中的真假。可出于好奇,她示意兰大娘子打开胭脂盒。

    兰大娘子将胭脂盒放在一方锦帕上,郑重、小心又一脸喜色地打开了精致小巧的盒子。一阵淡雅的花香飘出,沁人心脾。

    青舒的眼一亮。这种淡雅的、似有若无的花香味儿,她似乎在哪里闻过。

    顾烟儿几步上前来,立在青舒的旁边。她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仙子’上,那样子,就像看到了什么心爱之物一样。

    兰大娘子很得意。因为她连菊大娘子的客人都吸引过来了。笑到最后的人,还是她。“这是郡主们的最爱,蓉郡主更是对它情有独钟,非‘仙子’不用。”

    青舒恍然。她想起来了,芸郡主身上有这个味道。至于蓉郡主用没用,她可不清楚。因为她没和蓉郡主近距离接触过。

    不等青舒出声,顾烟儿抢先说话了,“五十两银子,古小姐便买了。”

    嗯?古小姐,是在说她吗?青舒不解。

    顾烟儿似乎想到对方不知道谁是古小姐,特意点了一下,“这位就是古小姐。”

    兰大娘子当时变脸,合上‘仙子’的盖子。她心想: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顾烟儿冲着青舒温柔一笑,再点了点头。之后她转过脸,冲着兰大娘子说道,“古小姐是来京城游玩儿的。今日会光临你们的铺子,是慕名而来,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仙子’。远来是客,又是真心喜爱‘仙子’的,五十两银子卖给她吧!”

    兰大娘子没了奉承之意,冷冷地说道,“古小姐,请去别处看看吧!”说罢,转身,竟是连‘一品红’也收了。这是在逐客。

    立时,身后有女子的窃窃私语声传来,还夹杂着细细的嘲笑声。

    “那可是‘仙子’,每月只卖五盒,二百两银子不二价的。真不像话,竟妄想五十两银子买走,真傻还是假傻?”

    “这女子真好笑。”

    “小声些。什么真傻假傻的,就是来闹事的。也不想想,这样子多丢人!”

    “不见得,没听是外地来的吗?大概是手头拮据,又不知‘仙子’的行情,这才有了妄语。”

    “买不起别买。五十两,真敢开口。顾小姐也是,怎么帮这种人说话?也不怕跟着丢人!”

    “看她穿着不俗,竟是个穷的。那身行头,大概是借来充门面的。”

    各种嘲笑,各种猜测,纷纷扬扬的。有女人的地方,肯定少不了这种事。

    小娟狠瞪顾烟儿,恨不能上去送她一拳。敢让她家小姐被人笑话,找打。

    小鱼抢白起来,“胡说,你们胡说,你们都胡说。”她是那种柔软性子的人,也不会跟人吵架。能说出这么两句,已经不错了。

    制造这出戏的顾烟儿一脸无措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古小姐,要不,别买了。”

    青舒不怒反笑,“来人,将那‘仙子’包上。”的确是她土包子了,居然不知道那‘仙子’是真卖二百两银子的。先前她还怀疑兰大娘子,以为兰大娘子是故意要宰她。

    正在生气的兰大娘子却是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再报价一次,“二百两银子。”

    青舒笑的明媚,“顾小姐何必这么小气!不就二百两银子嘛!何必心疼成这样。是你说的,不管本小姐看上哪个,你都会买来送我的。”她也会栽赃,她也会编瞎话害人。

    兰大娘子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原来是顾小姐要买来送给古小姐的。误会,全是误会,顾小姐真真是个大方的。请到掌柜处交银子,这盒‘仙子’,这就给古小姐包上。”她才不管中间的弯弯绕绕,银子进自己荷包才是正经的。

    “我,我……”顾烟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难道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澄清,说没有这回事吗?肯定不行,只能越描越黑。因为是她先开口替古青舒讲价的,铺子里买东西的小姐至少有三个人听见了的。

    “顾小姐,舍不得银子,以后别说这样的大话。”青舒加了一句。

    刚刚还鄙视青舒的小姐们,鄙视的对象立马变了。对啊,你不想出银子买来送人,就别说那样的话。到头来你不想送,铺中二百两银子的东西你竟给压到五十两上,还栽赃到无辜的这位古小姐身上,又惹怒了铺中的大娘子。这顾小姐的心眼儿太坏了。

    青舒笑眯眯地看着顾烟儿,“顾小姐,大娘子等着呢!快些付银子,我也好拿了‘仙子’走。”

    顾烟儿强装笑脸,“开个玩笑而已,谁也不许生气。”

    青舒笑,“我为何要生气?白得一盒‘仙子’,高兴还来不及,顾小姐开什么样的玩笑我都不生气。”她要定仙子了,银子还得是顾烟儿出。

    顾烟儿也意识到事态对自己不利,于是让丫鬟拿银子。可是,她只有五十两的银票及十几两的散碎银子。她笑的温婉,摘下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交给丫鬟,并对兰娘子说道,“先付五十两银票,押上我的镯子,明晨将剩下的银子送来。”

    掌柜的认得顾烟儿,从旁过来,“可以,可以。”然后收了五十两的银票,将金镯子退回去,“顾小姐不必如此,明日着人将余下的一百五十两送来便是。”

    顾烟儿轻浅一笑,“那就多谢了。”然后对着青舒温温柔柔地一笑,“古小姐,可否赏脸,陪烟儿吃茶?”

    青舒客客气气地答,“顾小姐请吃茶,我自然是要赏脸的。”正好,她有些话要问白莲花。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确定,面前这位是真真正正的白莲花,而不是疑似了。

    想到白得了一盒价值二百两银子的胭脂,青舒心情大好,一指那最后一盒‘一品红’,“这个也要了。”然后吩咐小娟,“付银票。”虽然肉痛五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可是今天这银子花的高兴。

    想到东家过后会赏下的银钱,兰大娘子眉开眼笑的,恭送青舒她们出去。

    到了胭脂铺外,顾烟儿眼含水雾,一副楚楚可怜相地立在青舒面前,“为何要如此害我?”

    青舒一脸惊讶状地打量着顾烟儿,“呀!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噗哧一声,小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青舒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是真不认得这位小姐,虽然这位小姐十分慷慨地送了我一盒胭脂。”

    “你?”顾烟儿词穷。她只能泫然欲泣地看着青舒,眼中满是谴责之意。

    跟着顾烟儿的娇俏丫鬟柳眉倒竖,“古小姐,你好生无礼!在铺中,小姐好心好意帮你说话,你却恩将仇报,硬讹了小姐二百两银子去。”

    青舒一脸无辜地侧过脸看自己的丫鬟,“我有吗?”

No.299指使者

    小鱼细声软语地答,“没有,小姐从不讹人。”

    小娟说的很大声,“谁讹你们银子了?谁讹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娇俏丫鬟恼的厉害,“做了却不敢承认。敢不敢回铺子里去?咱们当面与铺中的客人与大娘子对质。”

    小娟下巴一扬,“有何不敢?走,这就对质去。今日定要让那些没脸的尝尝什么叫自食……”什么果来着。

    青舒抚额,臭丫头,不会成语还要用成语。好吧,自己的丫鬟自己得帮衬,于是刚要提醒,却听一旁的小欢说了自食恶果四个字。

    小娟可不觉得丢人。她对小欢投以感激的一眼,然后说道,“对,自食恶果。不要脸,明明不熟,非得装熟,硬往小姐跟前凑,还想害小姐。你当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的不成?偷鸡不着屎把米的事以后少干。”

    娇俏丫鬟变脸,“你这乡下来的臭丫头,你说谁不要脸呢?”破落户家的小姐、丫鬟竟敢跟她们顾府叫板,简直不知死活。

    小娟一脸坦荡地说道,“自然是说那些不要脸的。”

    “你,找打。”娇俏丫鬟竟向小娟挥手打过去。

    小娟眼一亮,抬了胳膊向对方挥过来的小嫩手用力挡去。

    “啊!”娇俏丫鬟惨叫一声,挥出去的手反弹回去,差点打到一旁的另一个丫鬟头上去。她感觉手腕疼的厉害,一脸防备地盯着小娟,“你,你,你竟敢动手打人?”

    小娟鄙视她,“不要混淆是非,不要睁眼说瞎话。自己不要脸,自己说不过别人便要动手打人,还要诬赖说是别人先动的手。这就是你们顾府的教养?还礼部大人府上的小姐、丫鬟呢!连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丫鬟都不如。”一通抢白后,她偏过脸看青舒,“小姐,奴婢说的对不对?”

    青舒一脸认真地答,“小娟说的是。”说话间,胭脂铺中有两位小姐结伴出来。她见了,立刻冲那两位小姐说道,“两位小姐请留步,有人不认帐,出了铺子便强要我还二百两银子,麻烦两位……”

    顾烟儿撞了青舒一下,硬生生截断青舒的话,“古小姐,这种玩笑开不得。”然后不由分说地挽住青舒的手臂,甜甜一笑,“古小姐,我们这就去吃茶。”

    青舒回她一个友好的笑容,“好啊,去吃茶。”说话间,她把顾烟儿的手硬从自己的手臂上推开。

    实则剑拔弩张,表面上却友好非常的两波人一起走在街上。美其名曰在找茶楼,实际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有找地方收拾对方一顿的心思。

    顾烟儿以东道主自恃,说要请青舒到陈记茶楼吃茶。

    青舒客气地道,无论如何都要多谢顾烟儿慷慨赠送‘仙子’的心意。因此,理当由她请客。她作东,一品楼或如意酒楼顾烟儿可任选其一。既可吃茶,又可享受美食,一举两得。

    顾烟儿推托着,坚持自己要请客。

    青舒杏眸微弯,“一品楼是步府的产业,或许能碰上步五哥也说不定。至于如意酒楼,好像有人说过,似乎是彥公子的产业。不知彥公子今日是否亲自坐镇?”

    顾烟儿的嘴角划过讥讽的弧度,但因面上覆有轻纱,她也不怕被青舒发现。她把如意酒楼是彥公子的产业这句话记进了心里,说道,“说好是本小姐作东,怎能言而无信!这样,既然你喜欢一品楼或如意酒楼,那你从二者之中挑一个,自然还是本小姐作东。”

    青舒随口便道,“那就如意酒楼吧!”

    顾烟儿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青舒暗自思索,看来这顾烟儿很中意周伯彥。觊觎她的男朋友,有点意思。

    顾烟儿以为别人不懂自己的小心思,从善如流状地答,“好,就如意酒楼。”又走了十几步,她率先往左一拐,“古小姐,走这边,如意酒楼在这个方向。”心里却暗道:这辈子你别想再见到彥公子。

    青舒停步,看着通向左方的小巷,眼中有疑惑之色,“这样的小巷子,怎能通往京城数一数二的知名酒楼?”

    顾烟儿不动声色地向身边的丫鬟暗示了什么,而后解释道,“古小姐不是京城人,不知这条巷子是去往如意酒楼的捷径,情有可原。”

    她的丫鬟从旁接到,“以小姐的身份,自是不知这种事情的。是奴婢有次迷了路,无意中发现了这条小巷子,这才知道有这么一条捷径在。”

    青舒一脸恍然,“原来如此。”竟是一点都不怀疑的样子。

    小鱼却扯了青舒的袖子一下,“小姐,不让护卫跟着,真的可以吗?”先前,顾烟儿以自己没带护卫之由,让青舒打发了跟随的护卫。因此,此刻的青舒身边只有小娟、小鱼,还有一个周管家坚持让青舒带上的小欢。顾烟儿这边,带了四个丫鬟,也没有小厮或护卫跟随。

    青舒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京城不比别处,是天子脚下,是天下最为安全的地方。你看,顾小姐出门都不带小厮或护卫。”

    顾烟儿听了,暗道真是个傻子,嘴上却说,“古小姐说对了,天下再没有比京城更为安全的地方了。”

    青舒嘴上说是,心里却暗笑。天下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京城。阴谋诡计、各种争斗、各种龌龊之事、各种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等种种事端,哪里也比不过京城。她怡然自得地走在不知通往何处的巷弄之中,像个不知人间险恶的稚儿一样。

    顾烟儿一边暗暗嘲笑青舒傻,一边又暗自高兴。心说:等下有你好看的,这辈子你别想翻身了,只能卑微地活着。左转右拐的,当第四个转角就在几米远的地方时,她突然哎呦一声,一脸痛苦状地靠在了身边的丫鬟身上。

    青舒疑惑地看过来,“你怎么了?”

    顾烟儿轻锁眉头,由娇俏的丫鬟搀扶着说道,“怕是崴到脚了。古小姐先走,过了前边那拐角便出了巷子,如意酒楼近在眼前。我在此缓一缓,随后就到。”

    青舒一脸关心之色地说道,“一起吧,我等你。”

    “别,不用等。我得确定一下,脚伤的厉不厉害。”顾烟儿拒绝的有些急。

    她的丫鬟插了一句,“依奴婢之见,小姐的脚崴的不轻,不宜乱动。不如这样,古小姐先到如意酒楼,然后烦请酒楼中人帮忙请大夫。大夫到了,烦请古小姐将大夫请至此处,也好为小姐看脚伤。”

    青舒面有担忧之色地盯着顾烟儿,“好,我马上着人请大夫,你们在这里等着别动。”她说罢,带上三个丫鬟匆匆往前走,不过片刻便转过前面的拐角。而出现在她们眼前的,不是巷子口,而是吊儿郎当的五个十**岁模样的男子。这五个男子个个形容猥亵,眼露邪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不仅如此,她们发现,这是死巷,前方没有出路。

    青舒与三个丫鬟均变了颜色。小娟一下护到青舒身后,“小姐,快走。”

    “美人儿,哪里走?来了就陪小爷玩玩儿。大家乐和乐和,岂不更妙。”男子中的一人轻佻地说道。

    其他四人笑。

    青舒她们主仆四人转身便跑。那五个男子嘴里说着污秽之语随后追了过来。

    青舒转过拐角,边跑边喊,“顾小姐,快跑,快跑,这里有坏人。”

    顾烟儿就站在前方,冷冷地盯着逃来的主仆四人,讥讽一笑,“好好伺候着。胭脂拿回来,其他的都是你们的。”‘仙子’,她自己都舍不得买来用,怎会白白便宜了古青舒!再白得一盒‘一品红’,她一点都不亏,相当于她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便得到了一盒‘仙子’。

    她的话落,自她后方的巷子里走出四个家丁模样的男子。

    她笑笑,转身,从恭敬地贴墙而立的四个家丁面前走过,准备原路返回。她的四个丫鬟紧随其后。

    后有五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前有四个堵住唯一出路的家丁。青舒主仆四人是腹背受敌。被人围困在当中,小娟一脸警戒地护在青舒身前,“你们想干什么?”

    小欢立在青舒背后,冷斥追来的五个男子,“滚开。”

    青舒向离去的人喊,“顾烟儿,你如此阴险狠毒地要加害于我。自今日起,你我势不两立。”

    一个家丁说道,“快些抓住她们,别让她们乱说话。”

    其他人称是,准备抓人。

    青舒冷笑一声,“还不现身处理了这些杂碎,难道还要本小姐亲自动手不成?”她又不傻,怎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会任人牵着鼻子走?

    她的话音落,在众人搞不清是虚张声势,还是其他什么的时候,头顶暗影一闪,在青舒主仆四人的前后各出现一名男子。

    大白天里,有两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从天而降。这场面诡异又吓人。不仅是前方的四个家丁,就是后边的那五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都吓了一跳。这些人吓到,嘴里喊着是什么人,却是个个反应不及,接连传来两声男子的惨叫声。

    护在青舒身侧的小鱼吓的直抖。而护在前头的小娟与护在后头的小欢,却是面不改色地盯着黑衣人放倒人的手段。小娟攥紧的拳头放下。小欢探向腰间的手垂下。

    黑衣人出手狠、准,且快。不见血,却是将对方九个男人一一打倒。巷子里哀嚎声一片。

    已经走出段距离的顾烟儿胆战心惊地回头。因她们拐过一个弯,因此看不到后方的情况,并不知道后边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女子求饶喊救命的声音,没有女子受辱的哭喊声,怎么回事?

    娇俏丫鬟却是惊疑不定地扯了顾烟儿就跑,“小姐,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顾烟儿的脸色一白。对啊!情况不对,此地不宜久留。

    裹小脚的大家闺秀,又是从不锻炼的,再快又能跑多快!有丫鬟回头,却见小娟飞奔而来。丫鬟吓的花容失色,“小姐,追来了,快跑。”

    顾烟儿一听,下意识地回头,却是惊的脚下一个踉跄。连累的扯着她跑的丫鬟差点摔倒。

    “一肚子坏水的臭不要脸的,站住,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们。”小娟也不顾天气凉,竟是撸了袖子边追边喊。她三两下追上跑在最后头的一个小丫鬟,自后衣领一抓,使劲儿往后扯开人,把人往墙上一推,然后继续去追。她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顾烟儿了。敢害她家小姐,她定要打的顾烟儿连爹娘都认不出。

    没跑多远,过惯安逸的大家小姐生活的顾烟儿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的厉害,脚下有些挪不动的态势。若不是左右两个丫鬟硬拖着她跑,这点距离她都跑不了。丫鬟急的不行,“小姐,不能停,快呀!”手上拽人的力道加重。

    当一个黑衣蒙面人凭空出现,跳落到她们面前不足十米的地方,并拦住她们的去路时,她们吓的齐声尖叫。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剑泛着寒光,她们尖叫之余乱作一团,互相拉扯着往回跑。

    追上来的小娟迎上,“看姑奶奶的飞脚,尝尝姑奶奶的拳头……”她一边喊,一边冲上来胡乱打一通。

    青舒背着手,带着小鱼与小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她摇头,主仆共五人,却是被小娟一人打的抱头鼠窜,这也太窝囊了吧!只有那娇俏的丫鬟还有点反抗精神,却是被小娟两脚踹到巷子的墙根下了。而顾烟儿小姐,竟是不顾形象地蹲缩在墙根下,只知抱头尖叫,什么也不做。

    青舒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说道,“哎呦喂,这谁啊!”

    顾烟儿不尖叫了,而是抬头,一脸慌乱地说道,“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爹是朝廷命官,是礼部四品大员。”

    青舒冲她摇了摇食指,“你爹是当官的,跟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你呢!胆子不小,敢算计到本小姐头上来,勇气可嘉。敢惹我,是没打听清楚本小姐往日的丰功伟业吧!”

    想到那个当街棒打丁老爷的传闻,顾烟儿一缩脖子,“走开,你走开,我什么也没干。”

    “先是在胭脂铺里故意误导我,后又害我被人嘲笑,之后又骗我至此,想要毁我名节。不对,或许不只毁我名节那么简单。说说吧!你原来是怎么打算的?”

    顾烟儿哭了起来,不停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打算。唔唔……放过我吧,不关我的事。”

    这可有趣了。青舒顺口问,“那关谁的事?”然后手指轻轻一勾,勾走顾烟儿脸上的面纱,随手丢到地上。

    顾烟儿苍白了脸,“不,不,不关谁的事,也不关我的事。”

    青舒眼一眯,不给点颜色看看,就当本姑娘是好糊弄!她一把抓住顾烟儿的发髻,不等顾烟儿反应过来,便把顾烟儿的后脑勺往墙上使劲儿磕。嗵的一声,挺响。

    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顾烟儿有片刻的晕眩,竟是不知发生了何事。晕眩过后,便是剧痛感袭满全身。她一脸惊恐地挥打起来,要把青舒抓在自己发髻上的手打走。

    青舒如她的愿放过了她的发髻,却是抬脚一踹,正踹在她的胸口上,“说,我与你本不相识,又是无怨无仇的,你为何要害我?”

    顾烟儿闷哼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住手,敢对小姐动手,不要命了吗?”那位娇俏的丫鬟嚷嚷。

    “闭嘴,臭丫头。”小娟一记锅贴拍过去,并上手撕扯丫鬟的裙摆。丫鬟反抗,她再打,很快便扯下布条,既堵了丫鬟的嘴,又绑了丫鬟的手。顾府其他丫鬟见了,吓得个个噤声,缩到一起不敢抬头。

    小娟这边处理好了,青舒继续审问顾烟儿,“说,你为何要害我?”她觉得自己本是个文明人,却是生生被这种不长眼的给逼成了野蛮人,讨厌。

    顾烟儿使劲儿摇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个没完。

    青舒弯腰并俯低身体,右手伸进自己的裙摆里。右手拿出来时,手上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用匕首在顾烟儿美丽的脸上比划了几下,“想不想尝尝破相的滋味?”

    “不,不,我说,我说。”顾烟儿目露惊惧之色。

    青舒并不拿开匕首,还将森冷的匕首贴在顾烟儿的脸上,等着她说。

    顾烟儿整个人都在抖,“是,是钟小姐,钟小姐。”

    青舒蹙眉,“嗯?”

    顾烟儿急急说道,“是她,钟小姐,钟想容。我不知她为何要视你为敌,她只是告诉我,若是遇到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你当众难堪。我问过她原因,她不说,还斥责我多嘴。巷子里的人,是她,是她五六天前便准备的,特意为你准备的。”

    “什么?”小娟跳脚。

    顾烟儿又说道,“你别不信,别不信。这些人其实不是我安排的,全是她提前安排的。她说,如果再遇到你,便要想办法引你来此处。她不知你何时出舒苑,便早早准备了巷子里的人。这些人每日从清晨到傍晚,一直在巷子里晃荡,只为等你出现。”

    青舒沉了脸,“你有什么证据?谁能帮你证明人不是你安排的?”

    顾烟儿哭,“唔唔……没人帮我证明。她,她说了,若事情败露,我要一力承担,她自会想办法替我善后。若是,若是我把她供了出来,她能把自己摘干净,我却跑不了。她不承认,谁也奈何不了她。真的,她是这么说的。”

    青舒冷笑,“那你怎么把她供出来了?”

    顾烟儿抖着身体,“我害怕。”匕首还在脸上,她岂能不怕。

    青舒拿开匕首,把玩儿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钟想容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的主子,你凭什么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顾烟儿一闭眼,“因为,因为,我的把柄在她手上。”

    “想让我相信你,那就把那个把柄说出来。”

    “不,不,不能说。”

    “那好,这就让你尝尝毁容的味道,再将你送官。”青舒作势要划花顾烟儿的脸。

    顾烟儿眼泪鼻涕满脸,“不,不,不要,我说,我说。”

    青舒厉喝一句,“说。”

    “我中了钟想容的圈套,摔碎了芸郡主喜欢的一只花瓶。那是半年前的事。当时,芸郡主发了很大的脾气,说要打死摔碎她心爱之物的人。是钟想容,是她故意要我看那花瓶的,又是她故意撞的我,害得我跌倒,这才摔坏了当布景的花瓶。她说,若不想被芸郡主打死,那就得一切听她的。”

    为一只花瓶要打死一个人,还是朝臣之女。青舒对此持怀疑态度。

    “那天在绸缎莊偶遇步小姐,我确实有引起步小姐注意,并趁机讨好接近步小姐之意,也确实不认得你。之后,钟小姐便约我见面,提了一嘴芸郡主的花瓶威胁我,而后说,我若再遇到你,一定要给你当众难堪。再之后,她又派人传话,若是遇到你,便要想办法把你带到这条巷子里。我觉出不对,便派人探了一下,这才知道她在巷子里安排了对付你的人。”她又道,“不能怪我,我若是不听她的,她会把花瓶的事告诉芸郡主,芸郡主一定会打死我。”

    青舒一脸淡漠地转开眼,“小娟,过去后头问问,审问的怎样了?”

    小娟刚要过去,却有一名黑衣人找了过来。那人走近,单膝跪地,“回主子,他们召了。起初一口咬定是顾小姐指使的。属下用了些手段,他们改口说是一个名叫关霸王的指使他们的。至于关霸王背后的人,他们说不清楚。但提到一件事。关霸王有次喝醉酒时说露嘴,他有兄弟在钟太师府当差。”

    青舒颔首,问了一句,“他们在这条巷子里晃荡几天了?”

    “七天。每日辰时初来,申时尽了再离开。”

    这与顾烟儿所说的话部分吻合。她再问,“还有呢?”

    黑衣人迟疑,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回主子,关霸王有交待,丫鬟归他们,而小姐,要被卖去烟花之地。”

    青舒眼中冰寒一片,“外边盯梢的处理一下,这就离开。”

    “外边的,已经处理好了。”

    “走。”青舒决定,回去后要好好安排一下,然后会一会钟想容。她得给钟想容留一个毕生难忘的纪念意义重大的教训。否则,就太不对起钟想容的处心积虑了。

    ------题外话------

    最讨厌停电了。

No.300贴心的小阳小灏

    离开巷子前,青舒让顾烟儿做了一件事。她先是让人从顾烟儿穿在里边的白色襦裙上撕下来一大块儿布条,再用匕首划破顾烟儿的食指。

    青舒按着顾烟儿流血的食指,在白布条上写下:钟想容,你我昔日海誓山盟,即便世所不容也要在一起。现如今,我为你放弃了一切,你却移情别恋。你弃我如草芥,利用我对付彥公子心爱之人,再害我性命。苍天在上,我一日不死,必将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血书写好,因惊吓加上疼痛而几欲昏厥的顾烟儿抖着嘴唇,“你,你……”在她眼里,青舒就是那吃人的魔鬼。

    青舒却道,“正午十分,行经的人最多的时间,将它射到钟太师府的门匾之上。上面的字要好好露出来,要让经过的人看个一清二楚。”她要钟太师府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小欢差点一个站不住,“小姐,小姐,这,这……”

    青舒却道,“这怎么了?有话快说。”

    忠心为主的小欢小心翼翼地提醒,“公子的称谓,那个,公子的称谓在上边。”

    青舒辣气壮地问,“本小姐不是你们公子的心爱之人?”都是他惹的烂桃花,他敢拦着,她一定跟他急。

    “是,是,是。”这个绝对是。小欢连答三声。

    “那就是了。”青舒一挥手,“办的漂亮一点。”

    黑衣蒙面人之一,将地上的血书小心收起。然后招呼了另两人,三个人一起俐落地翻过巷子一人半高的墙,转眼失去了踪影。

    青舒把匕首用顾烟儿身上的衣裳擦干净,收好。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省人事的四个丫鬟及九个男人。唯一清醒的顾烟儿蜷缩在墙根下,头发凌乱,衣裳不整,不明就理的人定要往受凌辱这方面想。

    青舒可不同情她,带上三个丫鬟离开了巷子。在附近左右晃荡的钟想容的探子早被处理了,因此周围也没什么可疑之人。

    马车就停在巷子口。见到青舒安全地出来了,周管家提着的心落了地,请青舒登上马车。换作他人,发生了这种事情,肯定是没了逛街的心情,要回去休息的。青舒正相反,她点名要去珍宝阁。珍宝阁的幕后东家是周伯彥。它不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但这里打造的首饰是京城的时尚风向标。

    青舒在珍宝阁呆了小半个时辰。眼花缭乱中,她为自己买的只有一对小巧别致的耳坠。其他的,全是买来送人的。萧知县的女儿年底出嫁,青舒为她选了价值八百两白银的一套首饰。陈知府有个孙女在年前出嫁,是陈乔江大伯的女儿,青舒为她选了一套价值一千五百两白银的一套首饰。

    这个价,珍宝阁不亏,却也挣不多。这还是青舒坚持自己付银子,才有的价格。按着掌柜的本意,是一个子儿都不收的。周管家亲自为青舒跑前跑后的,掌柜的哪能看不出门道儿来。

    离开珍宝阁,青舒又走了两家铺子,这才回舒苑。她有意找找平常少见的菜籽或农作物种子,可因不知这些东西哪里有卖,便拜托周管家帮忙打听。

    青舒回到秋院洗漱了,今日留在舒苑中的小游便传了午膳过来。她看着对面空着的位置,问小游,“少爷们可回来过?”

    “没有,小姐。”

    青舒颔首,开始默默地用饭。

    不多时,小欢自外头进来。她禀报道,“回小姐,宫里来传话了,圣上赐下午膳,公子与两位少爷在宫中用罢午膳再出宫。”

    青舒一愣,说知道了。皇上赐午膳?什么情况?她草草用罢午饭,坐等进宫的三人回来。午时就快过去了,前头又来传话,公子与两位少爷回府了。青舒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进了舒苑的苑门,青阳和青灏拒绝了软轿,也不等周伯彥,两个人一脸兴奋地往里跑。快到秋院了,他们两个看到青舒立在秋院门前的身影,姐姐、姐姐地喊着跑上前来。

    见他们好好的,青舒笑吟吟地迎接他们。

    等进了秋院,姐弟三人入了座。青阳第一个忍不住发言,“姐姐,皇宫好大好大,比我们康溪镇还大。”

    青灏不甘人后地接道,“一转眼的工夫,我和小阳哥哥迷路了,找不到引路的丫鬟了。”

    青阳忙从旁指正,“错,皇宫里的不叫丫鬟,叫宫女。”

    青灏的眼睛闪闪发亮,“对,宫女,叫宫女。我们迷路了,不敢乱走,遇到了漂亮的小公主。小公主很淘气,又霸道,非要小阳哥哥陪她玩儿,还要小阳哥哥背她。小阳哥哥给小公主糖吃,有个凶巴巴的宫女不懂礼貌,竟然打掉了小阳哥哥手里的糖。”

    青阳听了,说道,“嗯,我很生气。不过,小公主的娘来了,大家喊她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很可亲,说是宫里有规矩,不可以随便拿东西给别人吃。宫女打掉糖没有恶意,反而是在救我性命。”

    青舒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去见圣上嘛,怎么跑后宫里去了?”

    青阳解释,“姐姐,不是后宫,是御花园。我们是在御花园遇到的小公主和贵妃娘娘。”

    青灏想到一事,冲外头喊。“初一,初一,快把那宝贝拿来。”

    “小的这就来。”初一答应着,小跑进来,手里竟然捧着一个白瓷碗,而碗中盛了半碗土,土上座着一指长的一样带细刺的绿色植物。

    青舒一愣,“这是?”

    青灏笑的露出了小虎牙,接过初一手里的白瓷碗,往青舒跟前凑过来,“姐姐,这是我和小阳哥哥在御花园看到的东西。姐姐你看,都入冬了,它还是绿的,还有刺,扎人很痛的。”

    青舒激动,这不是生长在沙漠中的仙人掌吗?现代人养在家里的花盆中,这很常见。可这是在古代,难道仙人掌已成富贵人家的盆景?她还想到一件事情,顿时感觉兜头泼下一盆冷水来,“你们怎敢私自拿御花园中的东西?这可是要杀头的。”

    青灏忙道,“不是,不是,我们看到的好大一棵。我好奇去摸,还被扎了一下。”他把右手的食指伸给青舒,“姐姐看,看不出来扎的地方。可是很痛,还在痛。”

    青舒一脸心疼地摸他的头,“我家小灏真可怜,来,姐姐看看。”

    青灏一脸骄傲地说道,“小灏是男子汉,不怕痛,姐姐不要伤心。就是因为小灏没哭,贵妃娘娘说小灏很厉害,换作小公主早就哭鼻子了。贵妃娘娘说,喜欢就送给我。我说喜欢,我说要拿给姐姐养。”他脸上有疑惑之色,“不知道为什么,贵妃娘娘听了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命人剪下这一点,坐进了这碗里,送给了小灏。还说会与圣上说,让小灏放心拿回来给姐姐养。”

    青舒心下不安,“你们彥哥哥知道吗?”

    青阳忙说道,“知道。碗是彥哥哥让人拿的。彥哥哥还悄悄对我们说,回来就让周管家送花盆过来。我们把它移到花盆里,空出来的碗要收好。说这碗是宝贝,可以给姐姐当嫁妆,要收好。”

    青舒一阵无语,搞半天是周伯彥帮他们从宫里拿的。既是周伯彥知情的,那一定是与皇帝打过招呼了,不会有祸事发生。只是,什么叫可以给她当嫁妆?他怎么乱说话?

    青阳似乎想到了什么,拿下自己的荷包打开口子,然后把里面装的东西全倒桌子上了。他把青舒给的碎银及铜板扒拉到一边去,用食指一点一点往旁边推着什么东西。

    青舒不解,“小阳,你在干嘛?”

    “姐姐,我给你讨了菜籽,是番邦进贡的种子。”青阳一边答,一边归拢着散放进荷包中的菜籽。

    其实,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周伯彥带他们两个进去面圣,正有农官在御书房。农官拿出一样种子在给圣上看。周伯彥见了,得知是一种番邦进贡的菜籽,他便随手从农官那里抓了一把,给了青阳。青阳一时没处装,便直接用荷包接了。笑话,是菜种呢,而且听着像是他们大安没有的菜籽种。他是姐姐贴心的弟弟,自然要拿回来给姐姐。姐姐最宝贝的可不就是各种种籽嘛!

    当时,皇帝见了周伯彥和青阳的行为,问他们在干嘛。周伯彥说,“我家阿舒最喜欢希奇的种子了,拿回去正可以给她试种。”青阳附和,“姐姐最厉害了,一定能种出来。”皇帝无言,似是默许了。而那农官,一脸肉痛地将剩下的一半种子塞进袖子里藏起来,再不敢拿出来。

    一听是菜籽,青舒的眼一亮,“什么?番邦进贡的菜籽,是什么菜籽?”

    青阳立刻懊恼地说道,“糟糕,只顾着高兴,竟忘记问那农官老爷爷了。”

    青灏一点都不恼,“彥哥哥认得农官老爷爷,再去问就是了。”

    青阳立刻又高兴了,“对啊,彥哥哥可以找他问。”

    青舒脸上笑开了花。她养了两个贴心的小弟,真好。进一趟宫,两个人谁也没空手回来,一个竟是给她弄了仙人掌回来,一个竟是弄了番邦进贡的菜籽回来。哎呀呀,他们实在是太贴心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在青舒姐弟高兴之时,正是钟太师暴跳如雷之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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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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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