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权书函瞬间懵了,怎么会!他只是……“栖悦!——”
九炎落向后看去,所见的一幕,让他顷刻间僵直!疯了般松开疾驰而飞的马绳向章栖悦冲去,心跳如雷,浑身冒汗:“栖悦……”
重力后仰,章栖悦瞬间向身后的权书函冲去。
权书函伸手一捞,前进的速度加上重力的惯性,快速抱住撞过来的章栖悦!
两个人瞬间脱离马身,向地上撞去!
权书函紧紧的抱着她,当年那抹从马背上摔下,向他冲来的身影合二为一,心底柔软的角落再次异动,手臂加深了力道,把她护在胸前:“对不起……”
“嗯。”权书函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他紧紧抱着章栖悦两人因为惯性快速向后拖行。
背后,玄天机见状,慌忙勒住马绳,强制性让飞跃向前的马后退,因用力过猛,马蹄高高扬起,悬在滑行停滞的章栖悦面前,马嘶鸣后落下,章栖悦定会被踩在脚下。
章栖悦刚要行动。
权书函先一步动了,忍着背部撕裂的痛楚,快速抱住章栖悦,急速翻身,滚出马蹄的范围,把她压在身下:“嗯……”疼。
“权少爷!”章栖悦刚碰到他,
权书函发出痛苦的声响。
章栖悦吓的不敢再动:“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权书函,权书函你说话!”章栖悦觉得一滴滴的冷汗落在她手臂上,权书函忍的痛苦不已,额角湿透。
九炎落飞扑而来,快速推开压在章栖悦身上的权书函,焦虑的冲到章栖悦面前:“怎么样?疼吗?摔到了哪里!太医!太医!都死了吗!若娘娘有个三长两短,朕灭你们全族!”
章栖悦急忙看向发出闷哼的权书函:“我没事,你快去看看权书函!他受伤了!”
她不过是擦伤点皮,没有任何不适,权书函整个人垫在下面,有没有伤筋动骨?!
章栖悦欲向权书函靠去。
九炎落急忙拉住她,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心里微微恐惧,无论栖悦的安危还是权书函果决的表情,都让九炎落不安,幸好栖悦没事:“你别动,万一受伤了呢,我去看看。”
九炎落刚才的举动让权书函更加痛苦,他脸色苍白,面容狰狞,除了疼什么感觉都没有。
章栖悦怎么可能不动,跟着九炎落向权书函靠近:“你怎么……”样?
章栖悦还没说完,手刚触碰到他卷曲的诡异的手臂,突然被一个冰凉的手掌握住,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有懊恼有恩求,还有错综复杂的隐忍。
九炎落刚升起的关心,因为这一幕,突然想把权书函扔出去葬身大海!即便他救驾有功!就可以如此没有规矩!
九炎落瞬间扯住章栖悦,阴沉着脸就要往自己怀里带。
章栖悦没动,面容严肃:“快宣太医!”然后看向瞪着她的权书函,嘴角苦笑了一下,然后道:“放心,我不会说。”
权书函眼里露出一丝感激和零碎的落寞,松开了她的手,痛苦的缩卷在地上。
九炎落看向她们二人的目光变的阴寒!
章栖悦拉着九炎落闪开,让赶来的太医顺利接手。
玄天机看眼皇上阴沉的脸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权书函刚才在跟章栖悦说什么?虽然不知道章栖悦为何突然落马,但权书函救了贤妃总不假,皇上为何脸色还那样那看!
莫非——
唐炙、轩辕佳弃了马跑了过来:“怎么样?权少爷有没有事?贤妃娘娘如何?”
轩辕上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跟在姐姐身后,看着不远处拉着皇上的贤妃,贤妃目光平静,只是看向地上的权少爷时有丝焦急。
章栖悦不是傻子,刚才落马的一瞬,权书函做了什么她有感觉,权书函是担心她说出口,连累权家吧,如果她说出来,权太后昔日的所为加上他今天的举动,就构成了谋杀!
权书函有那个意思吗?章栖悦不敢肯定,他救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如果是故意的,应该会有犹豫?
章栖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为权妃誊清地方,但凭借他再次救了她,这件事她可以当没发生过,无人会追究权家的责任。
看着几乎昏死过去的权书函,章栖悦想到从前温文尔雅的他,她更相信权书函不是故意的,以权书函的为人他不会这么做,可……听说他很疼权妃不是吗……
章栖悦收回思绪,不再多想,他救她的那一刻没有犹豫,她就相信他。
管梦得也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位大夫,圆润的身形汗如雨下!心惊胆战!怎么就又把权少爷连累了!他这可怎么办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搭把手!如果权少爷有什么一二!你们也不用干了!”
玄天机拦住欲上前的唐炙等人,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来,九炎落心情明显不好,二来大夫们忙着给权书函看伤,没人有时间解答他们的疑问,不如等,至少不会被人惦记上。
玄天机瞄眼皇上无好转的脸色,首次庆幸自己马术不精,没有受到波及,不知权书函有几个胆子竟然去招惹贤妃,还要当着赢徳的面,不是玩命是什么!
权书函觉得浑身上下痛不欲生,动都不能动一下。
太医和七八名大夫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管梦得突然有种天要亡他的冲动,在如此不利的时刻,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不是他的错,马匹没有异常、场地没有异常,可为什么贤妃娘娘就摔下来了!
九炎落见所有大夫都围着权书函,连一直跟着他的宋太医也不例外,顿时怒道:“都聋了吗!贤妃娘娘也受了惊,你们都tm瞎子!”
宋太医一怔,赶紧嘱咐了身旁的大夫两句,快速向皇上爬去,然后毕恭毕敬的跪在章栖悦身边道:“皇上恕罪,娘娘恕罪,下关肯请娘娘伸出手来让下官诊断一二。”
章栖悦没事,现在有事的明显是权书函。
章栖悦看了九炎落一眼,见他面色不善,她没在这件事上跟他多做纠缠,伸出手让太医把脉。
九炎落见她看他,气恼的撤开关心的目光,看向它处:他们刚才在干什么!怎么就摔到了一处!事后还说出那样的话!怎么能不让他乱想!让他想相信章栖悦和权书函没什么都不可能!
宋太医顶着巨大的压力,诊断完后,叩首道:“回皇上,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惊吓!?九炎落觉得好笑,这是没受伤,好不容易编出来的场面话吧!权书函倒是痴情种,护的严实,他是不是要奖励奖励他才算报恩!
宋太医等着皇上展颜,结果反而觉得他话落后,身边的冷压越来越重,让宋太医茫然无措,难道……难道皇上希望娘娘出事?
章栖悦示意宋太医去看权书函,望着众大夫围着的方向,章栖悦看向一旁的九炎落,见他未对权书函表达一毫相知相交的紧张,不禁理解了他刚才执意的一握。
对着九炎落这样的君王,再高贵的身份都派不上用场!章栖悦叹口气,九炎落如此明显的不悦,不就是在等她解释,章栖悦不介意他的无理取闹,若是他不担心就不会有情绪。
相比而已,章栖悦觉得现在没什么不好:“你生气了?因为刚才的话?”
章栖悦的表情很安静,不是讨好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在陈述一个事情。
九炎落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看着章栖悦平静淡漠的样子,不禁觉得是不是他想多了,栖悦和权书函接触的不多,应该不可能……
章栖悦冷静的声音响起,说了部分事实:“刚才我们在谈权妃,你知道的我们在初慧殿时交情不错,他无法从你那里打开突破口,只好求到我这里。
他身为兄长,想为妹妹着想,让我考虑,我说无能为力,离开的时候他因为心急追了上来,身上的衣带不小心勾住了他的马鞍,发生了意外。他不想你知道他因为给权妃求情的事,害我落马,担心你更讨厌权妃,所以让我保密。”
九炎落闻言,心里的不安顿时落地,刚才,刚才他以为她和权书函也……九炎落笑了,他就知道他想多了,欲上前拥住她!
章栖悦错开了一步:“臣妾累了,想先回宫休息,皇上自己把权公子送出去吧,替臣妾谢谢权少爷再次救命之恩。”说完章栖悦唤过不远处的慧令,起身离开。
九炎落突然伸手,拽住她,眼底闪过一丝恐慌,急忙道:“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见他抱着你,我是一时……生气才——”
一时生气就能想那么伤人的可能,刚才九炎落什么眼神,一副她跟权书函有什么的防备样,她在九炎落看来有那么随便!
她没资格理会九炎落对瑞枫叶的介意,因为她确实做过,九炎落反应再过激,她身为他的女人孩子的娘,她认了,大家彼此面上能过就行。
刚才他什么想法?难道她朝秦暮楚到会在与瑞枫叶有婚约的情况下,与权书函有什么!“没事,皇上多想了,本宫很久没出来,猛然运动有些头晕,请容臣妾先告辞。”
九炎落看着她淡漠的脸,见她语气平静,不冷不热,突然道:“朕送你回去。”
“也好。”拒绝有用吗!他到底是九炎落,就算不高兴,她最后一样要妥协,能让他知道她的不悦已经不错了,她还真能把两人的关系闹僵,非要九炎落承认错误?
那样除了让两人脸面都不好看,还能有什么好处:“皇上先去问问权少爷的伤势,权少爷怎么说也救了本宫。”
九炎落立即点头,言听计从的快速向宋太医走去。
宋太医的答案在意料之中,骨骼多处摔伤,恐怕会落下轻微的不便。
章栖悦透过人群向被固定了几层甲板的人看去。
权书函的目光透过人群看过来,但瞬间移开。
章栖悦也快速移开,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最好当做不认识。
看的清楚的玄天机不禁打个冷战,首次觉得该泡在蜜罐里的章栖悦,拥有全世界最贵气宠爱的她,并不如外界传闻中那般肆意,跟着九炎落这样的人,连五大三粗的武将都受不了他,更何况纤弱敏感的章栖悦。
章栖悦没那样自哀自怜,亦不觉得生活多糟,不过是今天出宫了,碰到了些事,平时在宫里,她忙着照顾孩子伺候相公,哪有功夫出这么多妖娆的事,就算以后有什么也是为了争宠,九炎落只会高兴,不会发脾气。
所以章栖悦并不悲观,就凭她和九炎落的关系,有几个女人能真跃到她头上去。
这样想来,她的日子便是惬意的,宫妃的生活中,她算最宽心的,所以不去想会让两人关系火上浇油的事,能安静为什么不安静,何必非纠结一些感觉上的东西,太在乎自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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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炎落为了让章栖悦高兴,嘱咐权书函好好养伤,这些天宋太医就住在权府,因他救驾有功,五十大板的事,免除,待他伤好后再回朝上任。
“谢皇……上恩典。”权书函极力忍着痛苦,心里苦笑不已,想不到他也有今天,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拉了她,幸亏她没事。
章栖悦未做多余的停留,近乎无情的‘带’着皇上离开。
“哼!贤妃了不起吗!恃宠而骄,权大人为了她伤成这样,她拽上皇上就走,没心没肺。”
管梦得听见了,面色平静的走过去,圆润的身体瞬间爆发出蓬勃的力量,一脚把说话的人踢在背后的山岩上,目光阴冷的瞪了血流如注的人几眼,才转身离开。
片刻,权书函在一名太医几名大夫的看护下离开。
唐炙等人紧跟而去,纷纷去了权府看伤。
权老爷子震怒,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章栖悦那瘟神!“你傻子吗!不会躲着她!她就是一个——”‘祸害’两字未出口,权老爷子察觉到儿子的视线,立即收敛了怒气。恢复老学者的形象。
他是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实在是跟章栖悦和皇室挂边就没好事,外甥刚去了,儿子又因为妖妃成这样,再好的修养,他也撑不住。
权书函见父亲不再开口,歉意的看向唐炙、玄天机。
四人见状急忙告辞,他们都不是嚼舌根的人,无需权家担心。
权书函见朋友走后,看向一旁面容憔悴的父亲,权家在他手里成为这样,父亲心里承受的压力比他更大,难免失态他也理解,但:“爹错怪贤妃娘娘了,是孩儿任性,看她赛马赢了孩儿,想起这些天父亲的不悦,起了拉她下马的心。”
权老爷不信,他儿子什么人他不清楚,依然怒目而视:“那她怎么没有摔死,我儿动手还会失手!”
权书函闻言,羞愤不已,怎么没摔死他,亦不必面对那一刻生出的龌蹉心思,他自喻正人君子却对她抱着那样的想法,不过是一个照面,他竟然拽了她的衣襟,实在……有辱斯文!
威严的权老爷怎么想都认为是妖妃的错,定是她不愤,故意拉书函下马。
权书函苦笑,怎么父亲就不懂呢,但又随即释然,别说父亲不相信,就连他都不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我……喜欢她……”不说出来,爹不会相信是他的错。
权老爷儒雅的身形挺直,没听懂儿子在说什么。
权书函见状,忍着心里见不得光的不自在重复一遍:“我……突然想抱她,拉了她的……”
“闭嘴!”权丙淮年迈的思想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严于律己的骄傲,绝对不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更不会对仇人心有——
权丙淮宁愿什么都没听过:“你听着!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最好也忘了你说过什么!”
权书函闻言对父亲一笑,骤然扯痛了伤口,吸了一口气。
权丙淮见状,紧绷的心才落回原位,到底是他儿子,应该不会乱来,贤妃又一直在宫里不会出来,他对书函有信心,书函定不会做出有违伦理的事来:“好好休息!别再没轻没重!”
权老爷子瞪了床上的人一眼,刚想转身,突然又回头警告的看他一眼:“你也不小了,我和你娘觉得范阁老家的小女儿贤良淑德,择日把婚定了吧。”
“爹——”
权老爷子当没听见,气得抚袖而去!
权书函无奈苦涩,范阁老的大女儿嫁的是表哥,他又娶小女儿算什么事,就算父亲随便找个女人让他娶,也不该是范家。
权书函一个人望着单调的床顶,想到她一如往常般宁静的目光,仿佛世间琐事不闹到她面前,她都当不存在的懒散,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见过她后让他成亲,实在是为难,看来找个机会跟娘提一声,先过了这一关吧,至于婚事……
再说吧……
玄天机是想问问权书函发生了什么事,他跟贤妃说了什么,风从上面吹来,他能听到的不多,但见权书函忍的痛苦,他也不是不长眼的人,来日方长,等他好了再问不迟。
……
秋风拂晚,朱瓦成群,巍峨的建筑群伫立在这片大地上根深蒂固。
章栖悦回了宫,换了衣服,抿了口茶,抱过奶娘怀里的小东西,温声软语的哄着:“有没有想母妃,母妃好想你哦,下次母妃也带你去玩,青山绿水,果树飘香,保证皇儿到时候乐不思蜀。”
章栖悦说着,用脑袋蹭蹭小皇儿的鼻子,小家伙立即发出咯咯的声响,挥动着不胖的小手,睁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她。
章栖悦心怜的点点他的小鼻子:“小东西。”
皇儿身体虽谈不上好,但也不会三天两头生病,只是吃的比其他孩子少,长的慢了点,因为体格弱,从未出过门,没人敢试图让皇儿出去接触地气,他所居住的环境四个月来恒温不变,连衣服都没敢变过花样。
小家伙也跌跌撞撞的长大了,隐约有自己的模样,让栖悦看着更是喜欢。
九炎落站在边上,踌躇不前,想上去装作若无其事的逗两下孩子缓和下气氛,又怕惹栖悦不高兴,左右为难的站在那里,苦涩的看着悦儿。
章栖悦见状,心里叹口气,这里是他的寝宫啊,栖悦扬起小皇儿的手冲九炎落的方向打个招呼:“那是你父皇,跟母妃一样深爱着你,呵呵,你父皇是天下之主,非常忙碌,以后长大了不可以缠着父皇知不知道。”
九炎落松了口气,立即上前,道:“等皇儿长大了,就跟在朕身边处理朝政,将来一定是位勤政爱民的好太子。”
章栖悦温柔的低头一笑,正对上儿子咧开嘴吐出的小泡泡,笑容越加温柔,声音柔和如梦:“可不能惯坏了,成了一个小纨绔,是不是啊小纨绔……”
九炎落看着章栖悦眉目弯弯的温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虽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但他不敢多想,今天的事是他不对。
可他不是故意揣测她,只是心里一时气不过才,见权书函那么护着她,想到权书函有段时间跟悦儿亲近,心里不痛快,才口不择言,并没有那个意思。
还好……悦儿原谅了他。
九炎落伸开手臂,把两个他最重要的人揽进怀里,心里顿时踏实,不禁感激悦儿没有趁机跟他闹脾气,如果悦儿不理他,他真不知道怎么做。
他的悦儿果然不一样,最体贴他,以后……他定不这样无理取闹,加倍的对她好:“封后那天的礼服尚衣局已经赶制出来,要不你现在看看?”九炎落看着她怀里的皇儿不敢看她,怕悦儿看出他的不自在。
章栖悦根本没有看他,大的哪里有小的好看,边逗弄着孩子边道:“等明日再说,你看他是不是想摸我,你看,你看他伸手了……”
章栖悦笑了。
九炎落也跟着傻笑,方觉得刚才那场不愉快的出行在两人之间消散,等权书函身体好了,就再没有一点痕迹。
九炎落见栖悦高兴,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朕明日再派几名太医去权府,为答谢他救了你,朕不会吝惜赏赐,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章栖悦拍拍他的手,温和的劝道:“好了,跟个孩子一样,还撒娇,你如果忙就去忙会儿,陪了我一天定耽误了你不少事,如果不忙,就休息会儿,难得有时间放松,别亏了自己。”
九炎落闻言更加抱紧她:“心疼了?”
“是啊,你儿子也心疼了。”
……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而逝,贤妃册封皇后大典,从子时开始忙碌,到了吉时,曾经的贤妃娘娘现在的章皇后已经一身戎装站在晨光中,登上轿撵向皇家宗庙而去。
同样的场景,不一样的境遇,这次的封后大典是曾经深爱的男子为她一手操持的大典,大到每一个过场小到礼服的细节,都由他把关,比她还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章栖悦想,这一生,如果抛却少年那段往事,她的追求无憾了。
跪在巍峨庄严的祖祠内,双手朝上行参拜大礼,望着上方仿佛用生命刻着荣耀的宗族,章栖悦紧绷的心情变的平静。
她不贪心,前生亦无多少憾事,如今还能重来一次,那就让她负了年少的情,安静的走完这一生。
章栖悦再跪,跪这宗眯空荡荡的精神,跪她上一世未入宗祠的遗憾,跪这一世,她尚算无忧的日子。
——起!添香——
章栖悦独自起身,承受着身上凤冠后服的重量,缓缓前进,庄重从容,恭敬的接过秦公公手里的香,亲自没入香火不断的深坛上,快速退后三步。重新跪。
阳光洒下,告祖大典如期开始,在群臣的千岁声中。
章栖悦走向等在高位上一身龙袍的男子,他器宇轩昂、冷峻含笑,伸出略带薄茧的厚实手掌,等待她的交付。
章栖悦背着人群,登上一层层的高台,与他平齐,把手放入那片坚定的温暖中,才露出疲惫的笑。
九炎落立即撑起她全部重量,让她安稳的依赖,趁下人站的远,体贴的安抚道:“累了?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好,等回去了,朕替你沐浴。”
九炎落握住她的手,柔软的触感仿若一团柔棉,九炎落看着她一身凤冠,眉目盛装,头戴九凤,心中升起无限豪情,这才是他要的封后大典,他的悦儿,也只有这身盛服能合齐锋芒,相映成辉。
——跪——浑厚的声音在广袤的场地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九炎落侧头,看着与她同跪圣坛上的女子,心里一直以来的不安才悄然落地,三拜九叩完毕后。
九炎落再次执起她的手,撑起她的重量,眼里、心里都是她的影子,他的悦儿,温柔、善良的悦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柔软的让人心疼,他今后的妻子与他荣辱与共的生命。
章栖悦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温柔的对他一笑,她的相公,历经两世也没躲开的命定之人,是自己命格太轻,还是他命格太重,兜兜转转,还是在他手里,从不曾逃脱。
人事不非,改变的只是彼此的心境,定了落花乱了流水,这大概就是重来的恩赏了……
章栖悦想,冥冥之中的推手还真是无聊呢。就因为如此,便让不幸的人再不幸一次,如果她是她们,恐怕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自己这个恶妇,恨死整个天下。
九炎落欣喜的看着爱妻:“笑什么?是不是觉得高处的风景更美。”
章栖悦皎洁的望着他,明亮的眼睛比人群的炽热更加鼓动人心:“不会啊,不过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更安心而已。”
有什么甜言蜜语比这句更得九炎落的真心,他努力至今能得她一句安心足以。九炎落不禁握紧她的手,声音沙哑激动:“悦儿……”
章栖悦回握住他,她其实早已发现,往年无论她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效果,因为她先人一步的讨好,只要轻轻挑拨,他便听话的像个大狗狗。
所以只要她温柔,只要她别总露出一副杀死谁谁活该的毒妇样,九炎落就会一直一直喜欢她。
礼炮奏响,九九八十一丈仪式,代表最尊贵的正妻地位,即便以后她去了,九炎落再立后也不会超过她。
章栖悦想到此不禁苦笑,难道安稳日子过久了,总想些乱七八糟的现实。
人群之下,跪拜声中,瑞枫叶听着响彻心底的声音,彻底死心,一国之后,皇上的荣宠,未来的太子,幸好她过的不错,只要她不错就该够了,但心里的刺痛为哪般、隐约的不甘心算什么!
难道他还指望皇上休妻?九炎落如此隐忍的爱着她,好不容易拥有怎么会犯不可饶恕的错误,后位之尊,她的未来从来不会有他。
瑞枫叶跪,皇后二字绕在嘴间就是吐不出来,明知周围一定有九炎落的暗哨,可还是无法高呼,努力再三后,瑞枫叶只有苦笑,罢了,大不了九炎落再找些莫须有的理由把他调出燕京。
章栖典跪在人群中,上身挺直,叩首有力,看似稳重的他,其实很想说他妹妹忍的辛苦吗,平时罚跪都百般撒娇的人,今天这样的仪式下来,她必定无聊的想翻白眼。
他的小妹长大了,他也在努力跟上她的脚步,让妻女平安、母亲康泰、妹妹在宫中有个依仗!
可惜他也没有其他亲兄弟,看来只有他多努点力,让思纤多生两三个嫡子,繁盛人口,亲人众多。
……
日落的一刻,封后大殿终于落幕,章栖悦几乎累趴下了,换上朝服的力气都没有。
上午祭祖告天,下午面见贵妇,虽然换下了厚重的朝服,可毕竟是大日子,头上和身上的加起来也有几十斤重,压得章栖悦喘不过气来。
章栖悦刚刚爬在大厅的软榻上装死,揪着婉婷的手抿了一口清水,就不想动了。
一双有力的手抚上她的背,力道适中的替她按压。
章栖悦舒了一口气,舒服,哪都不想动的就这么趴着,过了一会,舒服的哼哼着:“十三……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好手艺……”
婉婷闻言掩嘴一笑:“皇后娘娘,您累糊涂了,小明子可是手艺房最精湛的小公公,秦公公料定娘娘今天累了一天,定浑身酸乏,特意让他过来给娘娘松松筋骨。”
“是吗。”章栖悦口气鄯善,舒服的拍着,不是九炎落,肌肉便无负担地放手,按的力道不够,还能发一顿脾气,难得减压的好办法。
不一会,章栖悦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身上舒服的力道减轻了她一天的疲惫,屋内香暖的气熏的人想睡。
章栖悦昏昏沉沉时,突然背上的力道突然变了频率,瞌睡虫尽数离开,章栖悦无奈的叹口气:“十三,你的手法退步了……”
头顶立即传来同样可惜的无奈声响:“朕也这么觉得,以后劳烦皇后让小的多练练,好不至于被娘子嫌弃……”
“准了……”
婉婷见状含笑的带着明庭退下,房门轻轻的关上,婉婷看向一旁低眉规矩的身影,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种出三色花的太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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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票,晚了,想着也求不到多少了,求五十章吧,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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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婷语气里难得充满了诧异过后的惊讶,那朵花是她发现的,难得皇后娘娘也喜欢。
明庭没料到有人记得,躬着身后退一步道:“姐姐好记性,奴才不敢当。”
“你怎么调去手艺司了,你不是在御花园?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好手艺,但你就种三色花了吗?虽然皇后娘娘不知为什么不喜欢了,但真的很漂亮不是吗?”说完颇替那样美的花可惜。
不过皇后娘娘不喜欢她也没有办法。
明庭有些意外:“娘娘不喜欢了?”他依然垂着头,只是语气有丝不易察觉的起伏。
婉婷点头,其它不会多说:“你呢?你还没说你怎么调去手艺司了。听说那里的人各个身怀绝技,是不是真的?”
明庭神色如旧:“婉姐姐折煞奴才等了,不过是门主子们还算看得起的手艺。”
婉婷见他不像大多数急功近利的人们,语气平静,没有讨好没有谄媚,心里便看重三分:“说说你,别总回答后面的问题。”
明庭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说的,但婉姑娘问他怎么敢特立独行道不答:“奴才本来在浣洗局,大公公见奴才做的还行,便提拔小的学了这门手艺,今日才有幸伺候主子,婉姐姐可还有事,如果没事,奴才要回去复命了。”
婉婷含笑的挥手。
明庭躬身离开。
弄巧端着茶从走廊的另一侧走来,远远看到少言的婉婷跟人聊天,诧异的问:“谁呀?”然后伸着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什么,只能作罢。
“一个熟人。”婉婷不觉得需要多说,皇后娘娘一般不用太监伺候,这次因为封后大殿不一样,秦公公才破了例,以后也不见得见得着,也没在意。
只是觉得他那一句‘做的好便调去了手艺司’说的太轻描淡写,能做到让各司大太监认可,定是下了功夫,又是在浣洗局想出头更是艰难,但他不多说,她也不能多问。
……
兽顶绕香的房间内,纱帐从屋梁悬垂而下,隔绝了软榻上相视的一对夫妇。
九炎落的手沿着栖悦的颈项直到腰部,揉捏了遍,让刚才的人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消失殆尽,面上却不露分毫,他觉得刚进来看到的那一幕,难以启齿,他竟然会与一名太监争风吃醋。
九炎落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没敢把那太监赶出去重打二十大板,一来,前不久他刚惹了她不快,二来,觉得自己该克制自己,相信自己的魅力,不要没事就怀疑人人都能从他手中枪手她。
“舒服吗?”九炎落邀功地看着指腹下的爱妻,心里越想越痛快,可多年夙愿达成,让他通体舒畅,待知道她礼毕后,立即扔下公务过来陪她,共度属于他们彼此相守的第一天。
“恩……”章栖悦眯着眼,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其实与刚才的小太监的比,他手法有差,不过,帝王屈就,自然是十三更胜一筹。
九炎落得到她的认可,俊朗的浓眉舒展:“朕从小练就的手艺能差到哪里去,躺好,朕今天好好服侍夫人。”
章栖悦不动,眉目亦染了一层笑意。
九炎落手法很轻,看着悦儿,有了说话的兴致:“你知道吗?我曾经梦到过咱们大婚,你还是你,不对,不如现在的你温柔……”
“你是说梦中的我不温柔了……”章栖悦声音软绵,带着撒娇的甜腻。
“哪敢。”九炎落手法如初,重点帮她按摩颈部:“梦里我表现不好,一直冷着脸,明明见你累了也站在一边摆谱,没有伸手,我就想,我怎么会做这座梦,但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现在想想来,的确如此。”
九炎落察觉手下的身体有些僵直,担心的俯下头:“怎么,还痛?”
“没……”章栖悦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什么话好,那些事的确发生过,九炎落不是温柔的人,尤其对他厌恶的人不假辞色,偏巧她就是他最厌恶的一个,争风吃醋,排除异己。
一入宫时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抬足了自己的姿态,企图让九炎落追着她,发现事与愿违后,不觉憎恶与他亲近的女人,见了面甩一个巴掌都是轻的,不高兴了让她们跪到第二天,弄个名目去打一顿更如家常便饭。
章栖悦现在想来都为以前的自己汗颜,别说九炎落不喜欢她,不会对她温柔,封后大殿上更是懒得看她一眼,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没什么值得人记住的地方。
九炎落突然低头:“你又走神!”
章栖悦笑了,倍觉珍惜现在的心境:“哪有,再说,本宫现在是皇后了,还不能让本宫走神吗!区区一个侍候人的小太监也敢管本宫想什么!信不信本宫把你拉出去打几十大板!”
九炎落闻言突然把章栖悦翻过来压在身下,眼底闪烁着压抑不住的火焰:“奴才不从,不如小娘子你先从了奴才吧,奴才定让娘娘满意!——”
“唔——”章栖悦还没出声已经被九炎落圈在怀里,密集的吻落下,身上的人隐约有些禁忌的激动。
都说帝王床底间无顾忌,有点荤素不忌,九炎落以前的风评一般,只是很挑……
“你轻点,小心被人发现。”章栖悦能喘息的一瞬,看眼不安全的四周垂了九炎落一下。
九炎落立即贼心高涨,比之刚才更加兴奋:“娘娘放心,仅有奴才一人。”瞬间低下头埋头苦干。
章栖悦闻言忍住苦笑的冲动,这都什么事。
满室春光融化了秋夜的阴凉,明亮的月亮洒在地上,赤白如玉,窗外竹影摇曳,幽静暧昧。
翌日一早,阳光普照。
朝露宫内的床帏打开,皇后的脚刚刚落在玉踏上。千岁声响彻耳畔!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奴婢(才)等恭祝娘娘千岁金安,福寿绵长!”
朝露宫全体太监宫女,跪了一片,屋内是近身伺候的,屋外是二等丫头,院子里跪着杂役,统共百十来号人,且能在娘娘踏地的一刻,喊出统一的口号,可谓是不容易。
章栖悦凝眉一怔,便立即恢复正常,左手抚着鬓角,右手搭在弄巧手臂上起身梳洗,险些忘了宫里还有这样的规矩,这哪是彰显中宫气度,分明是吓人。
受封第一天便想起自己初次面临这样的‘惊喜’时,等了一晚上皇上的她,抬手就甩了弄巧一个巴掌,洗涑时把妆枢洒了一地,新铸的凤钗上也落在地上碎了一尾。
而后便气狠了,把来请安的权如儿羞辱了一遍,才算解了气。
现在想起当时自己没带智商的行为,真为九炎落不值,有这样的皇后,别说住冷宫了,就是赐死也不为过。
“娘娘,笑什么?”弄巧亲自为小姐摆弄着头发,准备为娘娘梳一个吉祥髻讨个好彩头。
“想起些有意思的往事,皇儿呢,如果醒了,就让奶娘抱过来。”
婉婷带着一众洗涑的丫头进来,道:“皇后娘娘要等一会,礼监司的人说一会权妃娘娘和万贵人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储秀宫也要过来汇报储备事宜。”
章栖悦打个哈欠,习惯梳头后净面:“恩。”
万静第一个跑进来,穿了身葱绿色的小袄,下面配着同色的襦裙,整个人看起来像抽条的柳树,孩子其中带着女子的妩媚:“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静抬起头,看眼坐在高位上光彩照人的女子,见她与往日比头上不过多了一支凤钗,依然难掩她绽放的高贵。心里不禁叹口气,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怎么就跟悦姐姐生在了一个年代。
万静站起来,跺跺脚自发坐在一边椅子上,不高兴自己又被比了下去。
“你就这样闹吧,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说吧又看上本宫的什么了,本宫一会让人赏了你。”
万静闻言,眼里闪过难以掩饰的羞涩和更多的不自在:“没有,我是那种人吗,姐姐不准取笑我。”
章栖悦焉有不知的道理,前些日子万夫人进宫与静儿聊了很久,王嬷嬷亦不清楚她们母女说了什么,只是万夫人走后,静儿哭了很久,然后整个人都活跃了很多。
章栖悦在等,等万静什么时候开口要这份恩旨,她希望她走的时候也能是开开心心的,虽然她也可以帮万静得到十三,但万静的性子应付不来其她女人,何必开这个头,就当让她在宫里锻炼心性了,来去一圈也好,省得再嫁了,还像个孩子。
章栖悦宠溺的看着万静。
万静脸颊微红,越发不自在,不禁埋怨母亲乱说,害得她总是乱想!
章栖悦刚想逗她两句,权如儿从外面进来,与以前比,此刻她身形消瘦,形如枯槁,没有生机,眼中无恶亦无喜,仿佛是一架枯骨,撑起了一缕轻纱:“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
章栖悦坐正,不动声色的让她起身:“权妃有心了。”不自称臣妾是在表明一种不争的态度吗:“权妃身体不适,本宫甚是牵挂,今后切忌保重身体好好养病,至于本宫这里,也无什么事,就不用每天来请安了。”
权如儿半蹲谢礼,目光依然死静,现在她连斗她的勇气都没有,冷华宫一年多的日子让她害怕,皇上冷情让她心灰意冷。只怪自己当时被一时的温暖蒙蔽了眼,没看清那人冷如蛇蝎的心。
章栖悦只是命好罢了,有个肯为她费尽心机的男人,且那男人也争气,有今天的地位,若不然她算什么,私相授受?!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从小养成的人,成了如今的九五之尊,她是当朝皇后,曾经险些嫁为人妻的话谁还敢说!
输得尽管不甘心她还是输了,她曾抛弃一切骄傲,一心对他,他却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是她来的太晚,还是他早已关闭了心门,她那样的付出,他都看不见!
对他立的皇后,她心里并无多少折服,不过是一张让人心怜的脸,生生夺取了她所有荣耀……
她觉得,觉得开始皇上是愿意对她虚与委蛇的,只是姑姑的所为压垮了最后一丝希望!惹恼了他最后一点怜悯。
不来请安,便不来请安,从此这宫里就是她一人的天下,没有对手的日子,漫漫长路,寂寞吗!对着一个不爱的男人,日子会很难熬吧。
权如儿望着脚下的地面,光洁如镜般照射着雕栏玉柱的屋顶,与她初来时的静心殿光景多么相似,现在的静心殿却如死水一般,让人心冷。
请安匆匆结束,三个人的后宫略显冷清。
不过再过一个月,这宫里就热闹了,但没人敢用这句话宽慰看似无精打采的皇后娘娘,除非是想给娘娘添堵。
……
轩辕上今年十一岁,过了年就十二了,后院住着位因得罪皇后娘娘被贬到他家的女人,据说是赏给他做妾的。
轩辕上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女人赏给他当妾!听说锦榕从小服侍皇上,与皇上感情很好,皇后娘娘吃醋了便把此人扔出宫,落在了他府上。
轩辕上想不出容颜带笑的皇后娘娘生气时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定是某些人不好,惹了她,她才会出手反击,而且他觉得锦榕品性不好。
竟然私下里让人给他送过东西。
075
私相授受?
若是让老夫人知道……轩辕上望着天,淡青淡青的颜色,非常宁静,她不死也脱层皮!
轩辕上突然想,如果锦榕死在他这里,皇后娘娘会高兴吗?
但轩辕上立即把脑海里的想法剔除,夫人和姐姐对他很好,怎么能做如此忘恩负义的事。
轩辕上收起思绪,背上书匣向朱府走去。
……
朱游儿喜欢一切鲜艳的东西,小姑娘如所有大家嫡女一样,活泼可爱,天真浪漫,若非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小姑娘举手投足间更自信更灿烂。
她是堂堂朱太傅之女,身居高位,学的是四书五经、念的是治国谋略,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小小年纪便名扬燕京,容貌虽不绝艳但也是上乘,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朱游儿洒脱的便是那身气质。
小姑娘也没长歪,朱家严格的教育下,她的未来早已注定,一个享受一生的相公,许多可爱的孩子,几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妹妹,扶持相公成为人中龙凤,将来夫君给她挣一个诰命,儿子给她挣一个诰命足以!
什么!不准想?女孩子该含羞带怯,巧笑嫣然!
朱游儿恐怕会蔑视的一笑,当没看见说话的人走开,这便是她乖巧的人生中最大的叛逆,对未来充满野心。
朱夫人最初听到女儿的想法时,吓了一跳,想她相夫教子四十多年,恪守本分、思想从未敢飞出过内宅,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叛逆’的女儿!吓的她月余不敢看老爷的眼睛。
朱太傅听后哈哈一笑,缕缕雪白的胡须拍拍女儿的肩,夸了声‘有志气’。
好在朱游儿有分寸,不会把自己宏伟的目标长时间挂在嘴上,她懂得在现今世道不需要女状元,所以满腔热情融汇在自己的技艺当中,企图靠征服相公,掌控一府,做暗地里名副其实的当家人!
但,往往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小姑娘般的朱游儿遇到了更弱小的轩辕上。
轩辕上初来她家时像个胆怯的小猴子、病弱的狗狗、笼子里常常被欺负的小兔子,总之但凡朱游儿能想到的可怜动物都与轩辕上对上。
小姑娘瞬间在自家学堂里升起了保护欲,把可怜的小同伴纳入自己羽翼下,什么都不会没关系,她教;被同窗嘲笑了,没事,她帮他报仇,直接拿学问问的那人再不敢开口;写字不好看,不是事,她手把手的教给他。
还是不会,怎么办,她再教一遍,如此可爱、可怜的孩子,应给予更多的帮助才有可能开花。
如今,看着昔日的小同伴渐渐成长到出口成章的大男孩;看着他从背不出太长的诗文,到引经据典随手拈来;看着他由胆小怯弱,到现在侃侃而谈,自信翩翩。
朱游儿与有荣焉。
直到他童试第一,京试第二,已隐隐接替上一个十年的风云公子,成为燕京城新一代的才子俊杰。
她方幡然醒悟——所以在父亲为她与轩辕上定亲后,小姑娘小嘴一嘟,脸颊如霞“娘,坏死了,竟然问人家这么羞人的问题。”
说完转身逃走,在无人处,对墙碾花,脸却比花还红,嘴里叨咕着轩辕上‘去死’的坏话。
现在,朱游儿没事就祈祷那没良心的东西,被皇上赏给他的妾室欺负死才好!
爱情往往比想象中措手不及。
轩辕上刚进学堂,看到朱小姐的随身侍女珠儿在门口等着,轩辕上露出一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给你,小姐想吃的糖人。”这是昨晚离开学堂的时候,珠儿特意嘱咐过的。
小侍女接过来,等着未来姑爷嘱咐些话,或者送给小姐些其他讨喜的东西,小姐现在大了不能随意出府,而小姐最喜欢精致、鲜艳的东西,亦酷爱词赋曲本。
如果未来姑爷给其他的东西,怕小姐不收,买两本词赋,标注着读后心德交给小姐,小姐再写了自己的感悟拿给少爷,共同进步不好吗!
结果!珠儿看着手里光秃秃的糖人,幽怨的目光能瞪出火来!这人眼里到底有没有小姐!小姐不计较他的出身愿意跟他定亲,是他八辈子的福气,怎么就不知道笼络小姐的心!
木头!都快把小姐气死了!非要小姐抑郁生病不可是不是!也不想想还没成亲就有了个小妾,小姐心里怎么委屈,他还——他还——
珠儿盯了糖人半天,目光险些把糖人瞪穿,也再没听到其他的话,只好轻轻俯身:“多谢姑爷。”以一位大家丫头的标准态度,恭敬的离开!
轩辕上见状,松口气,他挑了三个,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能娶到朱师姐是他的福气,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待她。
轩辕上整理下书匣,带着小童离开。
穿过六道门后的闺楼内,朱游儿无声的叹口气,但在见到三个活灵活现,颜色艳丽,分别捏着京剧大师、词赋鼻祖和文坛霸主后,朱游脸颊露出浅浅的笑意:“算他有心。”
笑笑慢慢扩大,朱游儿一扫这几日的落寞,急忙吩咐人把糖人冰起来,免得坏掉。
……
“你说什么?”章栖典从练兵场上下来,避开来来往往的属下,两人走到人少的位置,看向汇报的下属!
身着第二军军服的士兵,恭敬的立着道:“回千统领,属下无一失言,章栖木犯了原则上的错误,已经被第二军剔除,统领怕有不好的影响,让属下来通知千统领!”
是怕他与章栖木有联系,不好交差,但这些担心多余了,他与章栖木不熟悉,可,不代表他不好奇,第二军相对第一军管理松弛不少,在那样的军纪下还能犯原则性错误?“发生了什么事!”
士兵立正站好:“回千统领,章栖木出入烟花之地与烟花女子有染!”
章栖典闻言愣了片刻才回神:“知道了,下去吧,告诉二军统帅,依律办事,惩处恶瘤,谁也不应该姑息,何况章家的事,与赵家无关。”
“是,千统领。”
章栖典见他走后,哭笑不得的摇头,这位玉姑娘好手段,章栖阳断她财路,她便断章栖阳的希望。
章栖阳自从上次被赵夫人拒绝被管家轰出大门后,他似乎看清了现在的形式,把希望寄托在了最容易有空缺的军政上,花大力气送章栖木进了第二军储备军。
章栖典记得以前章栖木便是学武,章栖阳学文,武的花费虽然不少,但毕竟有限,他便想到了自己赚钱供小弟从武,在军功中尽快出人头地。
章栖阳的确有本事,来钱的速度还行,在尝过替人捉刀能得到更封后的报酬后,章栖阳瞬间把生日做烂,四处兜售人家姑娘画舫上答案,每句诗词对出百十句绝妙的下联都不成问题。
于是得罪了玉蝴蝶,玉蝴蝶便向章栖木下手了,她不直接找章栖阳而是瞄中了章栖木。
章栖木今年不小了,风花雪月、才子佳人那一套也略有涉猎,家里已经开始给他定亲,只是见以往识过高门大户的子女,看不上现在的小门小户。
玉蝴蝶琢磨透章栖木后,亲自实施了诱惑。
章栖典听说玉蝴蝶长相毫不风尘,更赞过她的敬业,是风尘场所少见的高手,章栖木遇到她,还不是清纯男遇到妖精女,不玩死也整残,让其茶饭不思、流连花丛还不是轻而易举。
章栖典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章栖阳断玉蝴蝶前程,玉蝴蝶断章栖阳前途。
但两天后,章栖典觉得玉蝴蝶手段才没有那么温和,她是把章栖木往臭里政!从属下闲来无事吹嘘的口中得知。
玉蝴蝶先以良家小姐的形象,与章栖木来了段英雄救美般的相遇,然后上演着娇贵小姐与落魄公子不知情的互骗戏码。
女的说自己出身富贵,家中万贯;男的说自己出身高门大户,家中为官。
其实也没说错,玉蝴蝶有钱;章栖木父亲有官身,但显然几次郎情妾意相处后,章栖木怕玉姑娘看不起他,对自己的身世有微微的夸大嫌疑。
反而成了。
富小姐落花有意,碍于身份,梨花带雨;贵公子流水有情,碍于身份,苦闷自伤。
但玉蝴蝶引导者章栖木,享受着男尊女卑这样自大的戏码,膨胀着章栖木的男子心里,在章栖木心里的善念尚存,屡屡想老实交代自家多么不济,甚至不惜让财大气粗的玉家把他扔了,也不玷污玉姑娘的身份时。
深殷男女之道的玉蝴蝶总能转移开章栖木的良知,引诱着他一步步向前。
往后的日子,让章栖木为博美人一笑,骗取大哥手里的银子全花在给贵小姐买‘零嘴’买‘喜爱的玉器’上。
当章栖阳开始怀疑的时候,章栖木转为了偷,偷他爹的小金库,偷姨娘们私藏的银子,实在不够了不得不去头对他恩重如山的大哥!
玉蝴蝶估算着章栖阳从她这里赚来的银子,一点一点的算计,直到她觉得够了,章栖木也对她死心塌地了,她便趁一次‘本该入庙起伏’的夜晚,在‘侍女’的帮助下偷跑出来。
与章栖木共度了一个缠绵如飞的夜晚,把自己真真实实的交给了章栖木,床中的手段足以让任何男人欲仙欲死!
调教是个过程,不管男女!玉蝴蝶对章栖木**的跳脚非常成功,区区半个月,让就算察觉出不对,一个富贵小姐怎么能天天出来时,他已经沉迷其中懒得问极度享受以外的事。
玉蝴蝶觉得够了时,便让自己带来的两个侍女伺候他,开始说几句,不忍心他在没有她的日子里苦苦挨着,到后来什么都不说了,纯碎的享受!
从两个女人到四五个女人,均以柔情万种的顺从,把章栖木当大爷供着、哄着、玩弄着。
让章栖木深深沉溺于此,再不考虑其它!
当章栖阳发现,带着脸色发黑、被第二军剔除的弟弟找上玉画舫,把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在弟弟面前斯开时,已经于事无补。
一个人学坏了就是学坏了,就算他愿意重生学好,他也已经没有那个力气。
玉蝴蝶不卑不亢,站在画舫外,轻依栏杆,对章栖木勾手。
章栖木见状当场失态,神女凡尘,更具诱惑,而他已经好几天没尝过她鲜嫩的味道。
在玉蝴蝶当众轻接罗衫时,章栖木也跑不及待的要脱,被章栖阳一巴掌甩进水里!如此姿态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与地痞流寇有什么区别!
章栖阳痛不欲生,冲上前欲跟玉蝴蝶拼命:“贱人!不得好死的贱人!你害我弟弟!你敢害他——”
玉蝴蝶急忙轻退一步。
一排家丁快速把玉蝴蝶护在身后,拦住章栖阳不顾一切的猛扑。
玉蝴蝶掩嘴而笑,笑容灿烂明媚,比之燕京名媛还多一份矜持:“章公子,可要三思而后行,玉老爷正在舫内饮酒,若是惊动了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呵呵……小女子也抱不住公子……”
说完翩飞而去,留下一池放肆笑语。
玉蝴蝶做事怎么会没有后招,如偶然她也不会是两江总督宠了这么多年的名妓,所谓玉家不过是她使劲浑身解数求来的恩客,以丫头的身份当了两天差,才在玉家大门内。
为币心,不会玩的太过污了玉家门楣,她一开始便把计划坦然相告,做到万无一失,若是自己有疏漏,玉老爷可要给她垫后,别让她这一颗老鼠屎污染了玉家的汤。
本来玉蝴蝶以为玉老爷不会接受,她已经想好,如果恳求失败,她就换个刚来燕京的暴发户家的女儿在燕京租下一片院子,但对土生土长的章栖木来说,露馅的风险很大。
可玉蝴蝶没料到她一提,玉老爷甩袖而走了一天后,既然答应了,当然少不了对她的折腾,但能得到这样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她的计划只能实施的更顺利更完美。
现在章栖木浑浑噩噩,能赌能嫖的样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玉老爷子见美人归来,伸手把美色揽入肥肥的肚腩上,深处苍老的手捏捏美色嫩滑的脸,满副情场圣人的风流客般道:“小娘子太淘,就不怕惹怒了章大人,章大人来清解罗衣。”
“讨厌。”玉蝴蝶娇媚的挥开恩客的手,身体柔软的期进,靠在恩客设上,吐气如兰:“蝶儿当然拍了。”你都不怕得罪章大人,她怕什么!原章左相那点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根本无意搭理他们,你一个大商贾都肯一个名,就更见章家的不行。
她又怕什么:“贱妾好怕,怕奴婢衣衫不够紧,到时候不能为玉老爷守身如玉。”说着玉手探进老爷衣服里,目光勾人。
玉老爷立即来了性质,嘴里骂着小妖精,身体违背玉言,直接正法!
整件事被玉蝴蝶当成书段零零碎碎、真真假假卖给了茶馆街头说书的老者,因其有一定的特指性,又叫‘兵哥落入红罗帐’。
一时间在地下传的沸沸扬扬,有好事者掐头去尾后当玩笑拿到台面说,以至于最后此事人尽皆知。
章栖典凭借权利把故事还原,得到了最完整的结果,惊愕玉蝴蝶残酷的手段,但又觉得她也没损失什么,她本身就是做那一行。
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收拾一个无什么依仗还处处欠债,无权无势的不得志官吏。
在众人都好奇玉姑娘这段人狐恋时,玉姑娘协同她船舫离开了,早已在故事开讲的时候起锚,如浮萍般,漂向下一个路口。
如果将来有机会她再次入燕京,而这个故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报复,她定重展玉蝴蝶的招牌,再赚一次完美狐狸精拉有为青年下手的噱头。
如果时运不济,她已换了名字,弃了船舫,以另一个名妓的身份,在花丛中翻飞……
宁惹君子,不碰小人,尤其是各行业中颇有智慧、手段了得的小人!
她玉蝴蝶的生意也是区区凡人能挑衅的!
但在她骄傲的心头,也留下了几抹,她穷其一生也追不上的身影,徒留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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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章栖阳发现藏在地窖里的二百两银子成空后,瞬间蹲在地上,仰天长啸,心里好似有一把铁钻,戳着他的心神。
踉跄的从地窖上来,见往日容光焕发、朝气如阳的章栖木胆怯的躲在门扉后,见他上来飞一般的跑了。
章栖阳突然望着入冬的阴空,身体冷飕飕的,这些年他游走在生活的路上,颓废过,努力过,也想不劳而获后,但无一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凄凉成河。
入冬了,辛苦了一年,弟弟变了,最后一点买碳的银子都成了奢望,这个冬天还没有开始,已经冷的什么都不剩了。
章栖阳内心充满了绝望,无权无势、没有人依仗,他们什么都不是,接触的越多,越清楚父亲当时的运气,娶了赵国公的女儿,奋斗在韬光养晦帝王的朝廷里,一路平稳的升到左相。
明明心中阴暗,却还有一个肯为他纳妾养子的夫人。
章栖阳突然笑了,大笑无声!
活该他们被赶出来!他们不被赶出来还有谁能被赶出来!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害一个对他们从不过分的人家,企图霸占人家的家常,享尽不属于他们的富贵!
他说着保护妹妹,却把妹妹从那个唯一温暖的家里拉出来换了五千两银子!他讲究着兄长为大,挑起这个家,却从未给新主母添过一分银两;学的母子大义,可却不赡养母亲,觉得她年迈丢人。
他敢说辛辛苦苦供养弟弟,不是孤注一掷的赌博,他只在怨恨小弟视他的辛苦、尊严与不顾,拿着他抛弃文人傲骨赚来的钱,花天酒地。
他想没想过战场如死地,万一小弟回不来怎么办!
章栖阳笑着,笑自己枉为读书人,笑自己一腔黑水,还想受尽天下富贵!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庶出的逆子!却想着当上嫡子,嘲笑兄长,当上人上人!
他这种人就该这样的下场!人人践踏!再不能翻身!
可……可为什么他这种人渣还有不甘、还有卑微、还有痛苦,呵呵!可笑,曾经的高门学识让他还保留最后一点人性吗!
为什么要有,反而更痛苦,更卑微!让他更能看清自己多么恶心!多么龌龊!对嫡母耍尽手段,还企图教坏嫡妹,他们不是高门大户典型的白眼狼是什么!
纪氏冻得发冷,出门想看看大儿子买回碳火了没有,便见大儿子傻愣愣的站在寒风里,顿时生起一肚子寒气:“你在哪里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买碳!你想冻死你娘!”
说完气恼的向屋里走去,边走边把冻红的手揣袖子里,骂骂咧咧的道:“读书,读书!人都读傻了!有什么用!早知道当初就多生两女儿,一个五千两,也好过只知道败家的崽子!”
章栖阳闻言什么都没说,浑浑噩噩的出了家门,周围人指指点点,他当没看见,时间催化了他弟弟的过往,那个女人的离开,更把那些风流韵事推向了至高点,栖木又不争气,只要手头有钱便忍不住去寻欢作乐。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每次他都说痛改前非,说的真心实意,章栖阳亦能看出,栖木痛哭的那一刻真心实意!
只是过后,栖木便忍不住,不是他不记挂他们,小弟心性本善,只是……只是情非得已更伤人,每次都满怀希望,每次都失望。
栖木离开第二军后靠卖苦力赚钱,辛苦赚来的银子说糟蹋就糟蹋了,他也心碎也心伤!哭着跪在他脚边问,他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是不是再也不可能改了!
章栖阳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前途灰蒙蒙的再也不复小时候的多彩亮丽,那时候即便没有正桌上的一碗饭,小灶台上自己房里他们吃的并不差;那时候虽然低栖典一等,奴才们更敬重无才的栖典,但对他们也不算恶劣。
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是别人的奢华、愚昧让他看到了可趁之机,助长了心中的野心?哈哈!他还真是卑劣!
章栖阳走了很久,从灰色的清晨走到寒风刺骨的中午,晃过一条条让他记忆犹新的街道,有痛苦的、有怀念的、有自嘲的……
当天空降下今冬的一场雪时,章栖阳恍然抬头,发现他走了很久很久,站在了充满他无数梦想的街头,看到了青红的大门,威武严肃。
章栖阳看着门口的两尊石雕,苦涩的脸颊淡淡的笑了,栖典爬上最高点,扬起他惯常高傲的头,笑他们爬不上来。那时候他觉得兄长笑的刺眼。
现在想来,兄长那时候懂什么,不过是小孩子赢了读书一向比不过的弟弟,得意的炫耀自己的存在而已。
是什么蒙蔽了他的眼,让他思想浑浊如墨,渐渐不满现状、无自尊大,落得今日的下场,外面的世界多么艰难,能生在青瓦后的门墙内,哪怕不是嫡出也是庇护之所。
突然不远处的正门一侧开了个小门,一辆低调的深绿色马车载着人疾驰而去。
章栖阳见状首次心神宁静,没有怨恨、没有羡慕、没有不服气,马车四角缀着香囊,又是已婚妇人用的深色,从侧门而出,只跟了两三个仆役,是徐家三姑娘不假。
当年徐小姐怎么会同意嫁给他,庶出之子再优秀也不值得让徐家拿嫡女来赌,事实证明,徐老爷子知道被骗后骂的对,就凭他还想染指他姑娘!
害了她屈居在周家处处不如她的小姐压迫下,她是不是怨恨他!她该怨他!
章栖阳跪下,地上白飒飒如光,小雪簌簌而下,似雨非雨,落下地上立即湿润了青砖,没有任何痕迹。
“夫人,栖阳不孝!”章栖阳迎着寒风跪在街道的的拐角处:“我狼心狗肺,你供我吃穿,我和父亲却想着坑害你的一双儿女,让她们愚昧无知、被人看不起,我还天天给兄长灌输只有拳头硬才能战胜一切的观点,教唆他打架斗殴,欺辱皇子。”
章栖阳望着虚空,看着自己的良心:“活该被您赶出来!”继而自嘲道:“辜负了你没有饿死我们的美意,辜负了你宽容大量让我们活到今天的宽容,夫人……”外面让人好累,如果我们诚心悔过,你是否愿意……愿意再次收留不孝子……
章栖典站在栖阳身后,眼里从震惊狂怒变的平静无波,他站在栖阳身后,这位让他自愧不如的弟弟,想不到是那样的过往……
难怪悦儿总是很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在他被送去舅舅家笑的没心没肺,那时候他觉得悦儿没心没肺,他都要走了还那么高兴,现在看来没心没肺的是他。
他竟然从未发觉父亲和道貌岸然的弟弟,对他们有那么深的谋算!
章栖典想到那种可能,背后一阵冷汗,如果他不去舅舅家,如果一直浑浑噩噩的在章家长大,他依然不懂文墨不适责任,游走在燕京纨绔之列享受父母外家带给他的权利。
其实他有什么权利,先皇时靠母亲,现在靠妹妹,如果不是她们,他算什么!如何保护母亲和妹妹周全!
人傻活该被人钻了空子,好在现在一切如旧,他能左右自己的人生,有柔顺的妻子有天天担心收益的母亲,有身体很弱的外甥,还有一个他想发挥兄长友爱,却总没机会的悦儿。
章栖典与章栖阳一样,同时望着不远处的家,心慢慢的宁静:“起来吧。”
章栖阳顿惊,吓的瞬间回头,看清来人后整个人猛然跌在地上:“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章栖典看向他,破旧的衣衫、凌乱的神智,眼神灰暗无光,哪有一点当初意气风发,章家少爷的样子,看着他瑟缩的畏惧自己。
章栖典顿觉造化弄人,连想揍他一顿的心都淡了,打这样的章栖阳有什么报复感,现在他根本不配脏了他的拳头,沾染了他的气息:“你走吧。”
章栖阳微愕,再看向他时,胆怯的眼神凝聚了微弱的勇气,他不把他提送大牢?在得知那样的事情后,他会放过他?
章栖阳看着章栖典,见他目光像小时候一样澄净,一身锦衣负手而立,站在寒风冰雪中依然刚毅笔直,洋溢着男子的英朗硬气!
章栖阳突然懂了,继而苦笑,若他是章栖典他也没有动手的必要,敌人已经废了,多此一举反而抬举他,这就是大哥要说的话吗!
章栖阳突然拽住章栖典的裤脚,垂着头,用发自尊严深处的卑微开口:“哥……我可以跟着你吗?”
章栖典看着他,继而觉得可笑:“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善良的人吗!没有打死你已经是我仁慈,你还想跟在我身边,呵呵,是你久不在人前忘了人性,还是高看了自己的卑微,觉得我一定要可怜你!”
章栖阳闻言,觉得如果他还是个男人就该转身离开,再也不踏入这里,但他除了是个男人更是走投无路、碰的头破血流的人:“你……是我大哥——”
“你却不配做我兄弟!”章栖典心中如镜!
章栖阳抬头看了昔日跋扈但心地善良的兄长,颓然放手,卑微如泥:“是我异想天开……”
说完,章栖阳艰难的站起来,拖着沾满泥泞雪水的单衣,一步步踩在雪地里离开。
章栖典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才收回目光,刚刚眼里的平静陡然变的慑人:“派人跟着他,如果他有任何对小姐和夫人不利的举动,把人——”
“是!”
章栖典说完,抬步向家走去,现在他也已经变了,他不能冒任何险,认错、下跪可能是他的幡然悔悟真实的情感流露。
但章栖典却不敢赌有一天章栖阳走投无路,是不是会出卖他曾经知道的一切,比如宣扬悦儿曾经与瑞世子的过往,或者为了他将来的儿女,编造赵家更多密文。
此刻,章栖典相信他,却不相信从今往后的他,而他不希望生活发生任何不在意料的意外。
……
“娘娘,外面好大的雪。”婉婷抖抖披风,赶紧把裘衣挂起来,走到火炉前暖着,看向在很远处逗弄殿下走路的皇后娘娘:“刚才出去的时候只是雪沙,现在已经飘成鹅毛大雪了。”
婉婷跺跺脚,往手里哈哈气,然后再放在火上烤:“娘娘,储秀宫中的衣物依照娘娘的吩咐都增添上了。
奴婢跟储物司说,娘娘怜惜各府小姐刚入宫便赶上大雪,在原有衣物被褥的基础上,再赏赐一套,炭火也相应的加,小姐们都感念娘娘大恩呢,在储秀宫嬷嬷的带领下,向朝露宫的方向磕了头,皇后娘娘贤德,如此体恤各府新进宫的小姐。”
说完,见身子暖过来了,才敢向娘娘走去,为娘娘扶着已经学走路的小皇子。
章栖悦笑看着儿子因为换了人,嗯嗯唧唧的小模样,点点他的小鼻子:“没有男子汉气概,她们可都习惯,储嬷嬷有没有说什么?”说着给皇儿擦擦嘴角的口水,目光怜爱、温柔。
婉婷扶着小主子在软榻上登高:“回娘娘,没有,储嬷嬷让皇后娘娘放心,储嬷嬷统管过多次秀女大选,让皇后娘娘放心养身子。”
章栖悦挥下儿子登到榻枕上的小脚,故作生气的看他一眼。
穿着淡黄色小衣衫的小家伙,见状立即咧开最傻笑,兴奋的又踩了两脚,踩完,露出刚长出的三颗牙冲着娘亲留口水。
章栖悦摇头失笑,皇儿已经七个月了,脸颊渐渐脱离了她的样子,向九炎落迈进,小家伙食欲不好,却抽条拔高,便看起来软绵绵的,走路从不用力,却很喜欢别人搀扶着不断磨蹭他的长腿。
九炎皇稍微吃多一点就吐的病症,好了一点,但还是不能多喂,喂多点就会生病,所以他与大哥家的宝贝比,显得消瘦、无力,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储嬷嬷办事本宫放心,让她多费点心,本宫少不得她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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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掏兜!打劫
077
婉婷闻言,让小皇子靠着榻背坐好,恭敬的俯身:“娘娘大恩,储嬷嬷定感激不尽。”
章栖悦让她起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弄巧取了小皇子的玩具过来,听到最后一句,打趣道:“娘娘想多了,她可不辛苦,每去一次储秀宫,都能带回很多好处,可羡慕死奴婢了。”
婉婷闻言娇嗔的拍靠近的弄巧一下:“乱说。”然后看向皇后,澄清道:“奴婢推脱了,可就是推不掉。”
给小玩意的还好说,就怕碰到给好东西和传家宝的,这不摆明了说等人家受了宠还不要还回去,实在让婉婷疲于应付,可不受更不可能,各府小姐直接塞,塞不进她手里,就让下面的人孝敬下来,只求她在皇后面前说一两句好话。
弄巧拿着花鼓,跪在榻前逗被‘抛弃’小殿下,笑着道:“现在觉得烦了,奴婢记得上次选秀时婉婷还什么都不懂,被储秀宫的小姐拽了衣袖塞了东西,都脸红很久,现在吗——”
弄巧故意上下打量着婉婷。
婉婷不依的跺脚:“姐姐就会戏弄人。”
九炎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水汪汪的小眼如受了万般委屈般看着母后。
弄巧、婉婷吓的瞬间退后一步跪在地上:“奴婢该死,皇后娘娘恕罪……”
章栖悦看着委屈到不行的儿子,笑着抱起了他:“没羞,弄巧不理你是不是伤心了?”
栖悦主意到婉婷把他放在榻上的时候他就有哭的架势,栖悦装作跟婉婷聊天没理他,接着弄巧又不知怎么的伤了他脆弱的小心灵,一时受不住男儿泪,便流了下来:“好了,多大的事,拿不起放不下,小心你父皇笑你。”
九炎皇太小,尚且不会委屈的抽噎一下,或者拦着大人的脖子表现自己还没从委屈中恢复过来博取更多的同情。
九炎皇立即挂着眼泪笑了,举着不胖不瘦的五根小手指没节操的全戳嘴里,含羞带怯的看着跪着的弄巧和婉婷。
章栖悦觉得无奈又好笑,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傻呼呼的,望着儿子酷似九炎落的脸。
章栖悦想了女儿,在她的印象里她总是沉默寡言,小时候的样子几乎想不起来,她是不是也曾这样傻乎乎的,在等不到人关注的时候会撇她的小嘴。
章栖悦心里突然软软的,大夫说她再过三个月身体便事宜了?是不是……
……
一层层筛选结束,留下的仅有十五位妙龄女子,各个学有所长,人品上佳。
今天是皇后阅嘱的日子,跪过皇后娘娘后,选定的秀女便要出宫告别父母,一个月后按照封赏的品级入宫。
朝露殿内,依如即便的低调奢华,因为皇后娘娘育有小皇子,大殿内充斥着软绵轻软的温和,让略微紧张的各色佳丽,微微松口气。
章栖悦在主位上,把所有的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对她们或放松或紧张的心情没有兴趣。
只是看着二八年华,甚至更小一些的小姑娘,突然有种自己老了的错觉,明明自己过了年十八,心境上已经看娇嫩的小姑娘有感概了。
章栖悦不禁觉得岁月不饶人,哪里是弹指一瞬,指甲尚未弯曲,已是昨日的梦境,她在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嫁给十三了,如今换了一批,不知她们又是怎样的心境。
“奴婢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十五个小姑娘行参拜大礼,额头点地,扶柳轻盈,声音脆嫩的能掐出水来,穿着多姿多彩的衣衫,目光清纯干净,自有天然的水灵雅致。
“起来吧。”章栖悦没有说客气话,更没提‘以后都是一家人,好好服侍皇上’的场面话。
‘妹妹’这个称呼更不会用,她多以冷漠清淡的形象示人,将来以公正、公平的方式为后,自己行端,才有人敬重:“大家辛苦了,赐座。”
“谢皇后娘娘恩典。”因为朝见,各个留名的修女均穿了盛装,努力扮演者端庄娴熟的形象,又因为宫里有皇子,她们被明令禁止不准熏香。
此儿朝露殿内,美色环绕,清淡雅致,除了赏心悦目的娇美,没有任何杂志。
章栖悦点点头。
三个多月的教导、筛选,留下的自然都是出挑,整个过程由储嬷嬷和秦公公主持,今天她是第一次见她们。
她现在已经记不清这一次选秀是什么时候,都选了什么人:“抬起头来。”章栖悦想找找有没有熟悉的模样。
“是!”众女闻言视线统一落在彼此对面的椅脚上,脸颊尽量抬起,不让皇后审阅不到。姹紫嫣红的罗裙在椅子上铺成一朵朵娇花,乍然看到她们容貌,如蕊绽放,更是雅韵有神。
章栖悦目光扫过,漫不经心,突然在某一个身上一顿,继而笑了,想起这小姑娘脆声声的小嗓子,抱怨食府不讲情理,不点主食不赠甜品的举动。嘴角的笑意微浓,她以前也那样说过。
章栖悦没有表现出多余的亲切,以后的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能不能得皇上喜欢全凭运气了。
“众位姑娘都是钟林神秀之姿,以后切忌荣辱不惊,端庄贤淑,行了,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大家都还要赶路,散了吧!”
“谢皇后娘娘教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秀女低眉退去,储嬷嬷立即在门外接应她们离开,见众位姑娘表情如初,端庄大方,没有一惊一乍的小家子起,不禁松口气,皇后娘娘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一行人除了朝露殿,穿过一道道宫墙、院落,经过了把守森严的静心殿,也路过奢华天下第一的琼玉殿,又绕了大半天的路,才接近储秀宫。
姑娘们才真切的发现她们距离皇上住的地方有多远,如果想偶遇皇上根本不可能,除非是蓄意谋划。
不过好在她们想都不敢想那种事,那人可是当今皇上,屡战屡胜的赢徳大帝,一身杀气应敌、一腔热血治国,拔除朝中蛀虫、建立了现在官员体系、成立多个皇权至上策略的伟帝。
更是把他们的父亲玩的团团转,把天下掌控在手的男人,她们怎么敢在他面前使小手段,除非不要命了。
想到这些姑娘们脸颊微红,虽然她们心里多少钦慕当今圣上,但更多的是敬畏,那样伟岸的男人,她们能服侍的好吗?他会喜欢她们吗?
越接近储秀宫,姑娘们紧绷的心情越放松,脸上更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大胆些的已经和常年来往的闺蜜,分享刚走面见皇后的激动心情:“皇后娘娘真漂亮,声音也好听,你看到没,我们喝茶的杯子是官窑的琉璃彩,触感圆润,杯色浑厚,用来装茶最有韵味。”小姑娘的声音隐隐带着陶醉的崇拜。
梦疏雨惊讶莫名,更小声的道:“云儿,你还敢喝茶,我碰都没敢碰,杯子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当时紧张死我了,只想着不出错,千万不能出错,哪有心情主意别的!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还知道皇后娘娘漂亮。”
小姑娘语气惊讶,神态娇憨,又长的周正,配上年龄的天然优势,说不出的天真烂漫姑娘做派。
她父亲是钦天监的二把手,因为出生时恰逢周国少雨,便取名梦疏雨。
齐云儿偷偷吐吐舌头,小脸微红,衬得神情比疏雨略显活泼:“没有啦,你当我真敢看皇后娘娘,看那个杯子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我知道皇后娘娘真很漂亮,听闻她在闺中时就是第一美女的称号,曾经青山一舞,引得众方才子为她写诗作赋。
那时候娘娘还不是皇后呢,不存在巴结奉承的嫌疑,所以我肯定皇后娘娘是真美。”
“就你话多,小心被嬷嬷听见了,罚你抄书。”
齐云儿立即得意道:“才不会,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敢说,那是因为咱们出宫了,嬷嬷定多能训斥我一两句,在也不能罚我抄书。”
齐云儿说着,颇有扬眉吐气、脱离苦海的得意。
她是刑部侍郎齐大人的小女儿,其父亲与钦天监疏雨的父亲交好,所以两家女儿从小便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是能分享大秘密的闺蜜。
但两个孩子的名字是齐父的硬伤,女儿出生时他仗着好友的身份,把梦大人请去算,结果弄的了个‘云’字为名,非说这样好养活!他堂堂三品大员齐侍郎的女儿,图什么好养活。
最后齐大人发现老梦女儿的名字是雨,便有种被唰了的感觉,‘行云致雨,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着不摆明让他女儿跟着疏雨混日子,哼!
“皇后娘娘好严肃,一定比储嬷嬷还难相处。”说话的是位美人脸的小姑娘,肌肤粉嫩,隐隐有光,像偷偷抱怨父子布置课业太多的孩子,现在才敢评论。
“娘娘是一宫之首,自然严肃端庄。”接话的人口气无波,面容平静,沉稳大气的行为不是做出来的,仿佛骨子里如此一般。
其实这话她不想接,只是两人一个房间住了这么久,对面的苏小美人又是对着她说,她不好不答话,让她再大声重复一遍让自己听见。那才是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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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昨天的欧同学8888的打赏。
六点勿等。
咱们说说那牙,啊啊啊,你们干嘛摸着娃的牙不放,九炎皇你情何以堪!
平均六月长牙,就好比说平均儿童的身高一样,是最不靠的事,它取了平均值,却没发现,也许所有孩子都不会长成那个身高!
078
苏小美人委屈的垂下头,心里充满了不安,她最怕严肃刻板的人,偏偏皇后和皇上都是那样的人,不知道,她以后还笑不笑的出来,真怕从此如最凄惨的传说一样,郁郁寡欢,老死在宫里!
苏小美人想着,做出促死的表情逗永远正儿八经的同舍姐妹。
瑞枫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虽然她很多时候不愿意搭理这个行为古怪,没事便杞人忧天的小姑娘,但每次对上她的脸,看到被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的期待,冷漠如她也会扯动嘴角,让小姑娘开心。
苏青青见她笑了,终于露出无忧无虑的笑脸,还不停的道:“姐姐,其实你笑起来可漂亮了,就像就像……”
小姑娘搜刮着储词库,突然眼前一亮道:“就像有一朵花生糖,被吃到嘴里一样,好幸福好幸福……”苏青青陶醉的美着,仿佛她已经吃下了美梦以求的量,正肆意的享受着。
瑞枫华见状只好远离,她至今弄不懂,苏青青为什么会被留下来,这个明显没长大,见了大人听话的过分,被着大人时就开始调皮的小姑娘,分明还是需要在家里被母亲教育的典型,怎么就被留下了。
莫非是因为太漂亮?
储嬷嬷见姑娘们三五成群的抱成团,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首次没有制止,她们只要懂得在主子听不到的地方,偶然犯傻没什么,但当着主子面犯傻就是大罪!
看在她们今天没给她惹麻烦的份上,储嬷嬷大方的嘱咐了各位千金几句,让她们回家后切不可荒废了所学,待过几日皇上变回分封的旨意到府上,然后接她们入宫,那时候才是考验她们的开始。
储嬷嬷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让她们去拿东西,准备离开。
宫门外,看着一个个被家人节奏的姑娘,储嬷嬷心里也生了几分感触,在轮到她最看重的小姐跟她告辞时。
她首次没忍住,开口道:“记住,以后回宫了,好好侍奉皇后娘娘,少不得小姐的好处。”
吴徽微愣了一下,扬起并不出彩的脸,眼里的诧异一闪而逝:“徽微多谢嬷嬷教导,嬷嬷保重身体。”说完亲自俯了下身,告退。
储嬷嬷看着吴小姐离开后,不禁想打自己嘴,没把门的东西!忘了豁出口出!被这点小场面,和一个会讨人欢心的小丫头就整的看不清东南西北,还敢给人家贵人们指点了!
储嬷嬷想着想着微微的叹口气,罢了罢了,她也没时候什么。何况那吴小姐家在外地,父亲远在燕京城为官,现在寄住在姑姑家,人也会来事,断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吴徽微坐在轿子里思索着储嚒嚒的话,储嬷嬷为人严谨,她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对她另眼相看,当时只是想在宫中过的好受些,想不到竟然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
储嬷嬷的意思是,皇后才是她们所有人不能得罪的人?那么为什么要讨好呢?避开不是就好了吗?
吴徽微不解的想着,非常认真的琢磨储嬷嬷的话,她不认为储嬷嬷会说没用的嘱咐,定是有什么深意她没发现,才无法理解。
吴徽微向来敏感,从小父亲屡屡在外,她跟随母亲住在外面,很多时候要借助在亲戚家,所以比其她孩子敏感,更懂讨人欢心,也更懂事。
这次进宫是她自己要求,父亲疏通的关系,谈不上要一步登天、享尽天下之福,她也不认为凭借自己的姿色和才学能让天下变样的皇上心动,只是想安身立命,过的简单一点。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野心。
原本在初慧殿待过的小姐们,都把目光盯在九炎落身上,曾经见识过他的落魄不得志,便对他少了层敬畏,多了些怜悯、高傲,觉得定能让皇上对她们刮目先看,成为超越皇后娘娘的人上人。
从小与皇上一起长大怎么了,共患难过怎了,章栖悦一张死人脸和她烂漫懒惰的性子是初慧殿供人的,这样的人?皇上会喜欢,皇上国务繁忙,整日操劳,需要的是更活泼、灵动的脸让他解压。
范家、侯府、三部的千金多少有这样的想法,九炎落在他们看来是撞了大运的皇上,是该求着她们的,没见过她们如此贵气身份女子的男人,权家做出那种事例外。
而她们不同,她们什么都没做过,更不是蛇蝎心肠,虽然以前她们不屑与皇上说话,但以后不会了,以后她们定会好好伺候他,让他知道她们的好。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飞,这女人多了也一样。
除了惧怕皇上的、讨好皇上的,还有不喜欢赢徳帝为人的!
从小被父亲忠君爱国、恭顺温良教育长大的宋阁老之女就十分不喜当今圣上的为人,弑父杀兄、急功近利,增加赋税,最让人不耻的是忘恩负义、不尊礼教!
他怎么能做出把权太后打入冷宫的做法,实在是荒谬,皇后也不长脑子,没有及时劝谏,皇上认不清行事,皇后也没有吗!
权太后为皇上登基付出了多少心血,更是不嫌弃皇上的出身,把皇上记在自己名下,给他嫡子的身份,这是大恩。
可是呢!皇上竟然在登基后,把自己的恩人打入冷宫这算什么事!简直是天下学士的耻辱!
宋小姐难以相信她竟然还如带估的货物一般进宫被筛选?!实在让她不耻!
宋小姐正气的想,选上了又如何!别指望她会如普通女子一样,大婚过后,对夫君惟命是从,赢徳帝休想!她不耻他就是不耻她!他别想碰她!她可不想有辱斯文!
……
烛光摇曳的宫殿内,一丈丈丝纱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扫过地面,流苏垂在地上,如少女起舞般,秀着少女的腰肢。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虽然外面已经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但惊蛰已到,又是一年新气象。
十八岁的章栖悦如新年的明月,绽开自己的风华,缺不想的满至欲缺。
九炎落现在只要想到栖悦盈盈而立的身影,便觉得身体燥热,那股冲动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
他知道章栖悦很漂亮,初见她就没有怀疑过,看着笨拙的人们为她争破头,她始终如高山远雪,静静伫立,更添亮洁。
如今她怀揣着女子的温柔,抽高的线条,让他不敢逼视的妙曼身姿而来,腰肢如柳,肌肤赛雪,以往从未发现她能撑起的饱满,如今勾勒出明显起伏的曲线,让九炎落震惊之余险些h失态!
是谁说女人大了男人就没不稀罕了!简直是诛心,他的悦姐姐之会更让他……让他……
章栖悦沐浴出来,亲自用毛巾擦拭着长发,婉婷要接手,被拒绝了。她缓缓向内室走去,中途见九炎落半依在贵妃榻上发呆,不禁用发丝上的水弹了他一下:“干嘛呢!发什么呆。”
然后章栖悦没多想的继续向里走,边走,边如平常般问:“你今天不忙!”
九炎落一跃而起!二话不说,把人扛起向内室而去!
一室春光如水,妖娆相映成辉,嗯嗯呀呀的依唱醉人心神。
一场交战初歇,章栖悦坐起身,推推身边的懒惰的男人:“起来,去洗澡,被褥都被头发淋湿了,你别躺着了,起来!”
真是的!明明是很严谨的人,怎么回来房就跟毛躁的年轻人似的,现在更是让她心惊肉跳,手下结实有力的臂膀如充满能量的源泉,别说把她仍在肩上,就是扔到窗户外面也不逞多让。
章栖悦看见他露在外的胸膛,小麦色的肌肤上是常年习武的肌肉,仿佛每一点存在都能瞬间跃起征战沙场。
“你听见没事,非让我拽你是不是!”章栖悦已经下了床,让候在外面的花嬷嬷为她烘发。
章栖悦坐在梳妆台前,见床帘不动,明亮的烛火照耀进模糊的帘内,依稀能看见他依然躺着的身躯:“十三,十三。”章栖悦见他不应,突然怒道:“你耳朵不好使了是不是!”
九炎落立即翻身而起,快速套衣服,直奔浴房而去!
章栖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人,越来越孩子气,一会不看紧他就想出一些让人苦笑不得的招数。
章栖悦耐心的靠在梳妆台前的软椅上,依着椅臂让发丝自然垂落,慵懒的算着今天是什么日子,然后恍然,今天明天休沐,难怪他懒散的毛病又犯了。
九炎落进了浴房便没了刚才的急速,他觉得悦姐姐越来越不温柔了,好似又回到了初慧殿时对他颐指气使的他。
九炎落喊着笑,把舒缓过的身体融入水里,放松全身每个细胞,水流过他的肌肤,想着栖悦刚才情动婉转的神情,不禁闭上眼,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
突然池里的水微动。
九炎落鼻翼间嗅着熟悉的香气,突然睁开眼,把快攀上他肩头的儿子拎开,严肃的看他一眼。
一旁的奶娘吓的浑身发抖,不是她的错,是娘娘是娘娘……让她把殿下放进来的……“皇……皇上……”您可千万别暴怒的把殿下扔了啊!殿下绝对不是有意冒犯皇上的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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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九炎落冷着脸,从上到下打量眼儿子,冷峻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依然把九炎皇扔回奶娘手中。
奶娘如蒙大赦,急忙抱紧殿下,承受着皇上威严的冷气压,战战兢兢的守在殿下身边。
九炎皇不舒服的扭动着,小屁股撅的高高的小手使劲推搡奶娘,嘴里哇哇的叫着,想要父皇抱抱,再飞一次高。
奶娘忍着心底的恐惧,极力安抚小殿下,急的浑身是汗,想出去又怕娘娘怪罪,可不出去,殿下非要接近皇上。
奶娘心中胆寒,左右不是,她不明白小殿下为什么不怕皇上,据说临近年节时,皇上因为各地报上的粮食储备与户部报上来的不一致,一怒之下,连坐了一百位官员。
官员死相凄惨,过程痛苦,让深受各地官员剥削的农民呕吐不止,因为据说皇上让他们一点点吐尽剥削的民脂民膏,然后跪在寒冬中,活活冻死。
这人哪里是皇上,根本是屠夫!
九炎皇不依不饶的要下水,使劲推搡奶娘,叫声如雷。
九炎落示意奶娘上前。
奶娘不敢有异,哆哆嗦嗦的抱着小皇子上前进几步后,站定!再不敢靠近一步。
九炎落指着儿子的圆乎乎的屁股开始教训:“成何体统!哭什么哭!你是大周太子!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住嘴!”
小家伙听到声音,立即回头,继而破涕而笑,深出短短的爪子让爹爹抱,小手、小脚使劲扑腾着向九炎落扑去!
九炎落顿觉威严遭到挑衅,把儿子拎出奶娘的怀里,放在玉石池边上,喋喋不休的‘教训’!
数落着一堆没营养的话,小家伙自发踢水拍水玩,不一会就小嘴笑开,攀在爹爹身上入了池,在属于自己的小池沿上,趴着玩,至于父皇说了什么,一句听不懂!
九炎落已经‘尽力’了,觉得严厉父亲的形象扮演的不错,也不再抱了儿子,便由着他自己玩。
“夫人呢?”
奶娘眼珠不错的盯着小皇子,直接道:“回皇上,夫人在烘发。”眼睛依然盯着小殿下,稍微有一点下滑的姿态便会立即冲过去扶好。
九炎落点点头,哗的起身,长袍包裹住坚硬的肌肤离开。
奶娘不自觉的松口气,方才敢走近小殿下,声音软软的幼哄他向左走或者向右:“殿下,您是一周一个月的大殿下了,以后不可以粘着皇上,知不知道。”要粘就粘着皇后。
九炎落走出来,长袍曳地,发丝垂在腰间。
章栖悦恍惚觉得‘摇曳生姿’但看到九炎落走近的脸时,旖旎尽散,九炎落整体身形非常好,只是配上他的脸后,便觉得威严过剩,如果衣襟半敞,更会让人举止如狮侧卧,睡不着觉。
九炎落踩着棕毛地毯,半依在章栖悦对面的软榻上,长发垂下。
慧令立即上前为皇上拭发。
九炎落微眯着眼,斜着身子看着对面斜靠在榻上看书的女子,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此刻犹如未出嫁的小姑娘般透着清爽怡人的气息,如碧海之荷,碧日连天,粉霞不落,激荡着九炎落刚刚平息的躁动。
九炎落默默吸口气,运转一团休养生息的功法,压下心里的旖旎,说了半个月一次,便是半个月,等他满十八岁,不受她管制的时候,他有都是方法扬眉吐气。
九炎落眼睛危险的眯起,嘴角的弧度阴邪刚硬,淡淡的雄性掠夺之气瞬间蔓延,囊括了紧隔两个茶几外的皇后娘娘。
章栖悦看他一眼,见他神情严肃,眉宇威严,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她觉得近来九炎落舒缓表情的时候少了,不是他不放松,而是他渐渐习惯了朝堂的氛围,成为了皇帝,而不单是他后宫的男人。
可又比记忆中冷漠的让人生惧的表情的不同,仿佛九炎落本该如此,庄重、严厉、果决,而不是蹭在她身上喊悦姐姐。
九炎落拿起身边的毛巾,扔到另一边专心看书的娘子身上,见引起她的注意后道:“那些人明天入宫?”
“怎么?等不及了?她们对你可没有限制,想什么时候传召就什么时候传召!”章栖悦把毛巾拿开,又低下头看书,神情自然手法流畅,可见某人经常这样打招呼。
九炎落神情放松,左手放在脑后看着她轻垂而下的乌丝,觉得如床帏流泻而下的紫砂一般垂感十足:“等他们进了宫,如果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打入冷宫,实在讨厌的交给慧令,看的不错的,一年后升一级。”
章栖悦闻言,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对面对他自己的头发皱眉的少年,好似不满意的要把他自己头发碎尸万段一样,实在称不上和蔼可亲。
章栖悦瞪了他一眼,觉的他无论严肃还是犯傻时,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章栖悦想到要进来的人,不禁叹口气,怒道:“你以后注意点,别让本宫知道你流恋谁,否则不等你护着我就扔外面的湖里淹死,你心里只能想着我,想着孩子,敢对别的女人有想法以及多余的废话,把你舌头拔了!行了,行了!滚回你的朝夕宫睡去,今天不想看到你!”
九炎落当没听见,拨开自己碍眼的头发,享受着空气中淡淡的暖意,外面寒风凛冽,房间里果味飘香,熏的人昏昏欲睡,舒服异常:“九炎皇要管管了,这么大了还不会看人脸色!”
章栖悦口气不善的开口:“那不是跟你一样吗!怎么管!”
“是吗!朕怎么觉得像你?不会看人脸色,还犯傻!”
“九炎落!”
“娘子唤为夫何事?”九炎落眨巴下眼,再眨巴下,觉得实在做不出十三四岁时讨人喜欢的天真无邪后,自己徒然放弃,只能用真心的眼睛看着爱着的娘子。
……
春回大地,一束阳光。
小草堪堪拱出地表,宫里也迎来了新的景致,美人似露,透着新鲜的泥土气息,快速充斥宫廷,为古井无波,沉默凄凉的后宫迅速增添春意,笑声、暖意传遍往日清宁的角落,只需三五日的时间,后宫闲置的院落,入住三分之一。
琼玉殿内,万静站在灌木旁,从梅花墙上,看着每队经过她殿门外的队伍如莺歌唱林般透着少女特有的清新朝气,如她新入宫时一样,对什么都惊讶,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天真到让万静叹气。
“贵人,您不是要去看小皇子,时候不早了。”王嬷嬷想快点把万静打发走,最好她今天就跟皇后娘娘说出她的目的,然后走人,她关门。
万静收起眼里的落寞,又看了远远离开的人们一眼,跟着王嬷嬷从另一道门离开。
王嬷嬷向来沉静,一路跟在万静身后,如非必要从不多话,就算必要也是四大丫头上前,她当空气。
万静今天心情不好,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让四大丫头退后两步示意王嬷嬷上前。
王嬷嬷没说什么,跟在了贵人身边,已经猜到贵人想问什么,只是非常不屑显示自己的聪明,毕竟万静实在没有什么让她巴结到展现自己能力的兴致。
万静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当王嬷嬷天生严肃,甚至问过身边的依痕,先帝的贵妃娘娘怎么受得了她的性格,
依痕当时幡然醒悟,就这智商,别说没机会争宠,就是争宠也是死在最前面的一个。
万静惆怅的看向让她安心的王嬷嬷,虽然讨厌她,但关键时刻王嬷嬷给她一种如母在身边的安全感:“你说……新进来的这些人,会比我们好吗?”
王嬷嬷叹口气,会有此问,代表心有不舍:“贵人洪福齐天,是运道最好的一个。”三十年内都不会有人超越。
万静苦涩的一笑:“是吗……”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权妃什么下场,而你什么状况。
两相对比,贵人就是天,权妃就是地。虽说对一个人好就要顺着她,但也要看什么事,皇后娘娘派她制约贵人,已经是发现皇上不喜欢贵人后,最能让贵人安全的方式!
万静目光落寞的问:“她们会得宠吗?”
不死就烧高香了,还得宠,皇后娘娘正值妙龄,拿捏起皇上来手段老辣成熟,嗔、娇、醋、怒说来就来,哪次不是骚到痒处又不让男人觉得女子不胸怀。
所以王嬷嬷断定,三十年内无人能望其项背!至于三十年后,皇上又不是好色之徒,对那种事还有没有兴趣都两说,就算有,皇后娘娘会让年纪轻的宠妃生下孩子吗?当皇上与皇后几十年的感情是什么!
所以跟着皇后的旗帜走,大局便胜了一半,另一半便是看当事人自己识不识时务:“贵人说,何为得宠?”王嬷嬷说完,看向贵人的目光温柔慈爱。
万静顿时有种受到鼓励的错觉,道:“自然是如皇后娘娘一般。”
王嬷嬷相容更甚:“贵人以为呢?”
“当然不可能,悦姐姐是独一无二的!你不知道当初悦姐姐在初慧殿多么特殊,她是……”万静恍然大悟,继而笑容古怪,时而怪自己自不量力,时而笑自己当时痴傻,她怎么就没看懂,没看到她的高傲和皇上眼里的追随。
万静伤怀又感激的看向王嬷嬷,首次对她消了心里的偏见,微微俯身行礼:“嬷嬷大恩,静儿无以为报,静儿近一年来让嬷嬷费心了。”
王嬷嬷不敢托大,后退一步回礼:“贵人折煞老奴,皇后娘娘派老奴伺候谁,老奴便伺候谁,万贵人能平安,是皇后娘娘有心,老奴不敢居功。”
万静闻言苦涩的一笑,眼中含着说不清浓露,从小到大悦姐姐对她如明灯亮塔,何曾为她规划错过。
她早已没福分自我抗争,是她不死心,至今还不想离开,一直没与悦姐姐说母亲说……的话,今天她要告诉悦姐姐,她要出宫,谢谢悦姐姐一直容忍她的任性、孩子气。
王嬷嬷见状,悄悄松口气,但想的十分恶劣,熬不住了吧!看到新人更加不安,想跑也在情喇中。
……
章栖悦听着花嬷嬷汇报各种的入住情况,偶然提出一两句疑问,便不再多问:“秦公公派人去说了吗?”
花嬷嬷道:“回皇后娘娘,去了,但派去的人回话说,皇上交代,后宫之事但凭娘娘做主。”
章栖悦颔首。
婉婷来报:“娘娘,万贵人来了。”
章栖悦闻言脸上带了笑意,让花嬷嬷带着琐事退下,便见一张脱离了少女的憨傻可爱的脸,变得更漂亮动人的容颜进来,撅着小嘴,进来便数落新近的人太吵,烦死了。
章栖悦含笑的命人勘察上点心:“要是觉得烦,让她们住你远点。”
“这倒不用,反正我也不住了。”万静说着小脸微红,羞涩的垂下头。
章栖悦立即嗅到了味道,打趣的问她怎么了。
几次三番下来,章栖悦屏退了殿内的人,问她可有什么人选,如果没有,她可替她父母做主了。
万静才垂着头含含糊糊的道:“我……我娘的意思……是权少爷尚未娶亲。”
章栖悦饮茶的动作微停,惊吓的看向万静,直觉想问‘你确定?’但又觉得不妥,急忙收住。
但章栖悦本舒展的眉心,立即多了几层皱纹,权书函啊?不是她看不得万静母亲野心,不能一口应下,只是权书函此人……“本宫问问……”
万静闻言亦惊讶的抬头,真!真的?
“只是先问问。”她怕答应的太圆满最后不成了,万静的母亲抱怨。
万静顿觉自己失态,羞涩的告辞,快速转身跑开。
留下章栖悦徒然无力,苦笑不已,万家真敢开口呀,但既然是他们亏欠了万家,就会尽力达到万夫人的所求,再说,权书函人品不错,如果答应娶静儿,便不会让她吃亏。
回头让皇上问问权书函。
……
苏青青闲不住,入宫第一天便去找提前她一日进宫的瑞姐姐玩。
此刻坐在瑞姐姐房间的椅子上,晃悠着翠绿的衣裙,睁着圆鼓鼓的眼睛观赏姐姐房里雅致的摆设:“瑞姐姐,好无聊啊,比在储秀宫时还无聊。”
瑞枫华则在想最先一批进宫的姐妹中,竟然无一人被传召侍寝,今天是第三天,最后一批次秀女也入宫了,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开始传人伺候,又以什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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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晚上,九炎落酒足饭饱后,章栖悦以闲话家常的方式把万家的要求和九炎落说了。
章栖悦拆着头上的发簪,淡淡的道:“万夫人只有静儿这么一个女儿,希望女儿嫁得好在情喇中,权翰林是忠义之士,如果答应了也能一心对静儿好,我觉得还是很值得一问。”
九炎落穿着里衣靠在内室的榻上,本闲散的表情瞬间消失,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万家倒是好手段,还想给二婚的女儿,找个人人争抢不到的,她怎么不干脆让她女儿以死明志,那样得到的更多!”
“九炎落!”
九炎落目光依旧嘲讽,眼里闪耀着鄙视、残忍的眸光:“这件事你别管,万静朕保证给你嫁出去,不过是一群贪婪之辈也值得你费心。”
万家好谋算,以为跟权家挂钩,他就不会动根深蒂固的世族关系!就不会在这次动荡中波及!做梦!
章栖悦从铜镜中看着榻上自信孤傲的身影,瞪了他一眼,收起来娇嗔的目光:“你在做什么!
很麻烦吗!不过一场婚事又不是以万家的名义。”
“很严重,你别管!”九炎落在国事上不容人质疑,决定的事一定要做!‘打击世族袭位’是他巩固政权的最后一道关卡,万家必在其中。
万家攀谁也一样,既然都一样,还有什么必要指婚。谁知道权书函会不会犯傻,以为栖悦把万静当妹妹,就对万家百般维护!
章栖悦从九炎落坚定的目光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九炎落此人听不进意见,尤其被他认为女人不会懂的范畴,更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定。
“皇上决定让静儿嫁给谁。”章栖悦语气淡淡的,对他的态度不生气,什么时候她说什么九炎落都依着,她才要恐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自己的不足自己知道。
九炎落大方的建议:“乡野村夫、地方土绅、最不济还有寒门学子,她又不是善男信女、聪明智慧之人,有这么三个选择不错了!”
章栖悦闻言,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凤钗,静静的道:“干脆把她赐死好了,省的侮辱了你。”
九炎落刚想说‘一劳永逸’,猛然发现妻子态度不对,急忙坐起来,扔了书,舔着脸过去为娘子揉肩:“悦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万静成过一次婚是事实,再说嫁给权书函就真好?
你都为她努力到现在了,为什么不给她找一个家有薄田的男子安稳度日。你要知道咱们掩饰的再好,万静成了权夫人后,早晚要出现在人前,到时候难免会令人生疑,何必呢,娘子说呢……”
九炎落嘿嘿笑着,有力的手指在章栖悦圆润的肩头轻轻按压,指腹有意无意的划过纤细嫩白的锁骨,心猿意马。
章栖悦静静深思,转而抓住他伸进去乱动的手,从铜镜里模糊的对着他:“有话你不能好好说,从哪里学来的轻蔑词句,她另嫁是因为谁,她愿意落得这样的下场?”
九炎落手指欲向下,觉得手腕上的力道更重后,比九炎皇扑不进母亲怀里还委屈,很理所当然的回话:“当然是因为她,她自己品性不正,入宫前暗恋男子,还不顾一切的嫁,自然就是她活该!”
章栖悦闻言,瞬间惊讶的看向九炎落,心里苦涩难耐:“你竟然这样想她!?”
九炎落坦然的回视,他想的有错吗?再难听的词他也能想一遍,他的娘子要不要听?
章栖悦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一副‘我已经很保留的’样子,让章栖悦觉得遍体生寒:“你是帝王,她是三勋之女,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爱慕有何不可?何况,她正途选秀……依律进宫……”
九炎落听着却依然磊落的看着她,眼里清晰的表达着,‘那又如何,她若无心便不会留下,既然留下便要承受他不待见的下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章栖悦彻底无言,他不会因为女子的爱慕而妥协,更不会因为美色看不清东西,如果他哪天宠幸了后宫的女子,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漂亮,更不是那个女人有心计,而是他愿意,他高兴!
章栖悦被他眼里无垢无波的冷静,弄得什么心情也没了,赶紧打发他让他走:“都什么时辰了,去批折子。”
九炎落纹丝不动,脚下生根般,收回手,双手抱胸看向章栖悦:“不去,我发现,现在我很不高兴。”
章栖悦直觉开口:“你有什么不高兴了,刚威严的拒绝了你娘子,你不觉得自己高大的看不到下巴了!”
九炎落闻言眉毛一挑,狭长冷峻的眼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生气了?”
章栖悦简答把头发束起来:“不敢。”
“朕问你,刚才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吃醋了吗?”
章栖悦看他一眼,黑色暗龙金花常服,长发一丝不苟的束着,腰间系着镶金腰带,头上带着玉冠,如一只骄傲的花孔雀,绽开他光彩夺目的尾巴,浑身散发着‘骚包’的霸气。
章栖悦就是这种感觉,尤其这两天更胜,他身上几乎带着明目张胆的自大,明显在说,‘朕给你机会了讨好我吧’,‘快来感激涕零’。
“吃醋了怎么样,你能泡醋坛子里,让本宫消火!”章栖悦眉目上挑,隐隐带着三分不悦。
九炎落立即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他喜欢栖悦精神硕硕的样子,三分生气七分艳丽,粉面含桃,看到他热血沸腾,就算不做什么,也觉得通体舒畅!
章栖悦见他想开口,急忙打断:“千万别泡进去,泡进去太便宜你,赶紧去忙,要让我们母子喝西北风吗?我去看看皇儿!”
九炎落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起身,抖落身上没有的灰尘,婀娜的背影无需刻意展现玲珑身姿,已摇曳生姿,对万静她不在意吗!不管!反正她别想将心比心,让他容忍瑞枫叶!否则就让他死在战场上!
九炎落傲慢的转身,走向带回的奏章,皇上的权利是他获得一切的基石但不是他的全部,忽略了栖悦,让这些东西驾驭在她们之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九炎落冷静的站在桌案前,手掌扣在一叠奏章上,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意,某些不识好歹的人,如果还想出什么猥琐的心……
九炎落嘴角的笑一点点扩大,就别怪他便宜了宫里的侍卫!
翌日。
章栖悦屏退了所有人,跟万静谈了很久。
万静怔怔的看着悦姐姐,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我知道……我不配,本来也没指望成功。”
“跟那个没有关系!”章栖悦看着她,眼里带着不认同:“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悟出这一点有没有的,不是权书函拒绝你,是皇上!
他说不行,定有他的道理,朝廷在动什么本宫不懂你也不懂,总之以前行,现在不行!不是我说你,你都多大了,就没自己的思考能力,远离朝堂、勋贵的圈子,天高任鸟飞,不好吗!春天看花、秋天赏月能折你的福吗!”
万静被凶的一哆嗦,再不敢抱怨:“我……我……但凭皇上、皇后做主。”最后一句细如蚊蝇,说的很小声。
一个月后,从年后便一直有病的万贵人没熬过春初的寒潮,去了。
时至同日,赢徳帝第一次选秀的秀女全部落马,说全部未免夸张,不过一个足不出户形同虚设;一个去了。
唯独当初小良媛稳中有升,以,位极高危。
众中叹息的同时,惋惜里面的门道,贵如权家都宰了,皇后这个位置,章家坐定了,章栖典外戚的身份无人能及!
后宫之中因为突然空出来的琼玉宫,让人心思浮动。
偏殿怎么了,据说美不胜收,四季如春,越其他宫殿数倍!
小姑娘们心思单纯,真真让人想见见,集世界之最的藏娇之宫,是不是如传闻中一样,萦绕着帝王的荣宠、一个最强男人对深爱的女子隐忍的爱意!
……
万静的婚礼,章栖悦没能参加,九炎落派了人堵在门口不让出去,因为他这天有帮老油条要收拾腾不出时间陪着,便绝对不许她私自出门,用他的解释便是:
万一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你无心他有意怎么办!万一,遇到了不讲理的人把你掳走又要怎么办!
章栖悦二话没说,甩袖而回,气的胸口起伏,踢翻了拦路的椅子!
“娘娘息怒!”朝露殿内跪满了求情的人,各个低眉顺目、大气不喘。
王嬷嬷自从万贵人去后调了过来,顿觉职务轻松,美梦连连,便起身投桃报李道:“娘娘,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太医说小皇子身体恢复的不错,可以适当的出去见见太阳,不如娘娘带皇子出去散散心。”
花嬷嬷闻言,瞬间瞪向王嬷嬷,但触及到王嬷嬷衣摆上一圈暗红的品级圈时,又惊的收回目光。
王嬷嬷当没看见,尽管花嬷嬷升任一等,但,跟她一般见识,掉价!小皇子早半个月前就被告知可以适当出去,是她们不愿背负风寒后的效果,不代表皇后娘娘没那份心。
娘娘现在明显心情不佳,除了小皇子谁能安抚她的脾气,无知。
……
明庭一身暗蓝色镶云广袖太监服,快速穿梭于御花园的各个角落,吩咐身后的小太监:“不可大意,每个角落都要走到,蛇鼠虫蚁都可能会惊扰了娘娘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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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恢复双更
081冷华宫(一)
081
“是,明公公。”
……
章栖悦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想想以前她想要这样的在意还没有,必然是他不希望她有事,她焉有不领情的道理。
尤记得爱他时不也是一样想把他圈在身边,如果那时候他如此对自己,心情便不是现在的境遇。
王嬷嬷见皇后娘娘转眼间便巧笑嫣然的带着太子,悠然的在葳蕤如生的花草间散步,低声软语间诉说着花草的种类、颜色,如轻吟浅唱,动人心弦。
王嬷嬷不禁多看了皇后娘娘年少的背影两眼,纵然她阅尽千帆,也不得不佩服皇后娘娘看事情的态度。
一般帝后不合,就算皇后迫于贤良妥协,也多生怨恨,可章皇后不会,她好似从不郁结于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如此开阔的心境对上在后宫非常小心眼的皇上,不可不说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如果章皇后一昧强调她的价值,皇上虽说会妥协,但日子就没这样的舒心,可……王嬷嬷疑惑,皇后娘娘真的不生气吗!是太不在意?还是爱的登峰造极?
九炎皇小朋友呆傻了,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小胳膊紧紧的圈着母后,不松手。
章栖悦慢慢的安抚,耐心的引导他认识寝宫以外的地方,这是他健康成长付出的代价,相比皇儿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这点小小的遗憾不算什么。
不一会,小孩子天生的冒险精神激活,敢在母后的怂恿下,抚摸盛开的花朵,小嘴咧的如橘子瓣一样开心。
章栖悦被九炎落气出的火气,早已烟消云散,尽管当年九炎落把她的心放地上踩,她现在也没兴致把他先爱一步的心放脚下蹂躏,因为知道会疼。
“嗷!呵呵!——”清脆的童音在茂盛的草木中唱响。
章栖悦失笑不语,示意婉婷照顾他玩着,自己站起身捏捏酸痛的胳膊,目光惯性的扫视一圈,手上的动作立即一顿,不远处的宫门外,通向内园的甬道处,站岗的人让她身体紧绷。
他穿着藏蓝色的高位锦袍,腰间束着大太监彩绸,长发挽起,说不出的沉稳安定。
章栖悦瞬间愕然,继而惊异,本平静的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王嬷嬷诧异的顺着皇后娘娘的目光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啊?不过是两个太监在守门,周围无任何异样?
章栖悦让自己努力镇定,快速看向王嬷嬷:“穿大太监服饰的人,你认识吗?”
王嬷嬷垂首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认识,秦公公新提拔的御花园总管。”
章栖悦闻言充满了惊讶:“他——?!”
王嬷嬷颔首:“回娘娘,奴婢亦跟明公公打过交到,是个可以提拔的后生,别说秦公公喜欢,如果是位宫女,奴婢也看重。”
章栖悦闻言有些恍惚,此刻一身做工考究的大太监怎么也无法与心中老实憨厚的人影重叠,她也知道他做事很努力,又肯吃苦,对人没有戒心,有很多手艺,甚至还识字,虽然认识的不多,但贵在他有上进心。
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他年少一直不得志,去过很多能有好机缘的地方都没有做出成绩,最后年纪大了,被排挤到冷华宫当一个永远不会被人记得的大太监。
印象中他永远笑若明月,对着她更有很大的耐性,嘴一咧开,仿佛冷华宫的天都暖和了。
章栖悦望着不远处暗蓝色的身影,深埋的记忆终于破土而出……
……
冷华宫。
……
她不喜欢这里,很冷,到处乱爬的老鼠、跳蚤,有门窗与没有门窗没有两样。
章栖悦第一被关进来,一身被扒了后袍的中衣,保养得宜的容颜,高高在上的嘴脸,不服输的瞪着向她爬来的疯子们!
“本宫是当朝皇后!谁敢放肆!本宫诛你们九族!”年近三五依然光彩照人的容颜,孤傲的站在紧闭的冷华门内,傲慢的发皇后脾气!“本宫的女婿是当朝刑部尚书!再前进一步,全部处死!”
‘大胆!’‘放肆!’的字眼,给她无限安全感。
明庭一身洗的发白的大太监服,面无表情的引导闯出门企图疯跑的主子们回房。
奇迹般的,刚刚还如饿狼扑羊一般的疯子们奇妙的安静下来,带着阴森森的笑,慢慢远离。
那是明庭第一次见到废后,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没有任何起伏,来这里的女人进来之初都是如此,高傲、认为只是一时的失意;
时间久了就会渐渐的开始安静,不言不语;最终神经失常。
抓跳蚤、捉虫子都是精神好的,自虐、翻墙、跳河,也比比皆是。
上吊的没有,因为没有那么长的绳索和被褥供这些曾经风光一时的主子们奢侈到上吊。
明庭游走在冷宫与各宫之间,尽量与他们交涉更多的资源,虽然艰难,但这么多年他一直做着。不会想着一人吃饱,不管她们死活。
看似是很有良心的一个人。
可,若说他对冷华殿住着的人多热情?也不会。他只是在忙碌他的事,无论有没有前途,他习惯性尽责。
章栖悦的到来让冷华宫依照惯例热闹起来。
谁没有几个仇人。如今落难了,仇人不来讥讽两句才稀罕。
废后,对那些被她折褥过的人来说,就像终于被摘下树的唯一果实,被人疯狂的啃咬,抽取她营养丰富的果肉,践踏她的精神,最后连果核都不放过,也要碾碎了风干才甘心!
明庭只是感觉废后的仇人比其她人多,被虐的很惨,其她与别人没什么不同。
他不会插手,每次贵人来了,他开门就已经尽了本分,至于落在他手里的银子、目光,让他给废后穿小鞋的暗示,他应的痛快,做不做要看他有没有时间。
基本他都很忙,没有时间。
一个月的报复期后,以致中年的明庭松口气,放出了憋闷已久的老朋友出来晒太阳。
关着她们,是他唯一多余的关照,怕她们的疯言疯语冲撞了那些贵人,如果被打了,请不起大夫,必死无疑。
虽然有时候明庭认为或许死对她们来说是种解脱,但既然清醒的时间没有死成,应该是有所留恋。
所以力所能及的时候,他也护着她们。
明庭依照规矩来给废后添加用度,便见到一个穿着打扮正常的女子冲过来,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大叫。
“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出现在本宫的寝宫!”
跟在他身后的明白色身影快速从他身后冲出来,瞬间挠向废后。
废后顿时惊慌的捂住脸。
明庭惊讶的看清她十指圆润、保养如初,指甲盖散发着粉色的色泽,他从来没见过来此满一个月的人还能有如此好看的一双手。
手的主人怒目而视,眼里迸射着狠毒的目光,顿时冲过去要报复回来!
三夫人岂是吃素的,她居住冷宫十年,体力已经练出来了,瞬间把废后扑倒,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明庭指挥属下放下分配的棉被,转身离开,
三夫人立即不再恋战,踹了新人一脚,跟在明庭背后,明亮的眼睛柔情似水的蹦蹦跳跳。
三夫人今年四十多岁,比废后年长,她入宫、得宠、被废像个传奇,是冷宫年龄最长的前辈。
章栖悦捂着流血的脸,愤怒的大骂:“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本宫的脸也是你们能随便动的!啊!王嬷嬷!王嬷嬷!你个刁奴!又滚哪里偷懒了!本宫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明庭临出院子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回头,便看到一张怒火勃发的脸庞,在这单调冷清的院子里,她像唯一盛开的异色,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暗淡,即便发怒,也美不胜收。
明庭收回目光,微不可查的叹口气,如此姿色也不能让大周最尊贵的皇上动心。实在可惜。
时间荏苒。
废后快速消瘦,但脾气依然很大,砸着这里人舍不得砸碎的桌椅,摔着别人珍若生命的食物!
明庭提醒过她,这样的好日子没有多久了,让她学会珍惜,最好趁是秋天把能风干的风干,留着冬天吃。
废后打量眼明庭身后,确定没有女疯子后,大骂:“滚!狗都不吃的东西!你敢让本宫吃!”孤傲的脸一如来时一样,浅浅的粉色痕迹从眼睛到下颚,留在她粉嫩光洁的脸颊上说不出的刺眼。
“让你滚听到没有!”
明庭看着她不识好歹的脸,突然觉得,皇上把她扔进来纯属她自己活该!这种蛇蝎心肠、分不清好坏的人,不来这里才是天理难容、皇上眼瞎!
明庭转身而去,吩咐了身边的得力太监运送东西,便很少出现在这里。
冷华宫是座大殿,常年荒废、草木丛生,但却是朝露宫的三倍,有六座主院,无数分阁,甚至内含七座小花园,如果不论花草的名贵程度,这里也是人间仙境!只是蛇鼠虫蚁太多。
半年,是供应司的最后试探,当明悟废后无法翻身后,仅有的供应如其她废贵人一般,渐渐没有了,需要明庭一催再催,就算如此,半年也不见得发一次。
明庭照常忙碌,很少去内院看她们,废后的余波已经平息,宫里对她的传说、记恨已经抹平,现在当权的是锦贵人,锦贵人忙着跟同时晋升且娘家势力雄厚的章妃娘娘作对,早已把落败的对手扔在脑后。
明庭也记不清了,开春后的第三个月,明庭依律巡视。
刚进内院,就发现一位单薄的身影,压在二夫人身上拳打脚踢,两人旁边是一块干饼。
周围围满了看戏的女人,叫好、起哄,喊声放肆。
“咳咳——”
不知谁喊了一声,“明庭来了”。
众女子立即安静,瞬间分列而立,笑容明媚、小鸟依人,毫无刚才的放肆、张扬。
连被压在身下的二夫人也不再挣扎,被身上的章栖悦连打了很多下,抢下了那张饼,瞬间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咽的干呕不止也不放弃的用力往嘴里塞。
这样的情景不稀奇,只是美人做起来更加惹人侧目。
跟在明庭身后的大年、二年两位公公瞬间看直了眼,目光带着隐隐的侵略从角落里光彩夺目的身影上略过。
冷华宫供给不足,谁都知道。
但冷华宫能自给自足,需要居住在这里人自己开垦土地,自己浇灌、自己收获。种子是明庭提供的,可能帮的也就是这么多。
可惜,这里的人从小娇生惯养,没一个懂农务,什么都不会,但饥饿让她们快速成长,如今居住了五年以上的老人都能种出少量的粮食,供自己果腹。
奇迹的是居住在这里五十年以上的人如老农妇无异,农活熟练,女红一等一,甚至还略有余粮。
虽然她们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一身病痛,但无人会抢她们的食物,因为相比食物,活的正常的人们更需要她们手里的技术。
二夫人所在的院落是为数不多的正常女人们居住的大院,与章栖悦居住的以三夫人为首的院落是天壤之别的存在。
明庭皱眉,废后是怎么跑到二院来的,她被关照进了三院,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自调动她。
二夫人见自己输了,也不生气,站起身,故作风情的走上前,却没敢靠近明庭,靠在了大年公公的身上,目光却痴痴的望着明庭,闪耀着迷恋的讨好:“明庭,这人是从小院的狗洞里钻过来的,姐妹们看她长的漂亮陪她玩玩,明庭可千万别生气。”
章栖悦吃完饼,战战兢兢的看眼这里粗壮的女人,脸上青紫的痕迹还没有消散,趁没人主意,靠着墙角,撒腿跑了。
二夫人忍不住发笑:“看吧,她又自己回去了!”
明庭冷着脸道:“下次主意!”
……
章栖悦钻过几次狗洞后发现,三院是吃人的地方,空荡荡的院子什么都没有,偶然遇到一个却像鬼一样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要把她掐死!
狗洞被堵上了,她重新胆战心惊的缩在角落里,面对空无一人的大院落,精神高度紧张。
明庭掌管冷华宫六大院落,院与院落间不交流。
其中三院是最‘养’人的地方,偌大的地方,草长莺飞,只居住了六七位疯子,每个都有暴力自杀倾向,把一个新人仍在这里是有人关照过的,谁也不会再费事给里面正常的人重新分院子。
夜以继日的生存折磨。
章栖悦非常痛苦,她想睡觉,想吃饼,想喝水,这里有一口井,却在唯一看似正常的三夫人院子里,中间要走很长一段路,随便哪个草丛里跳出一个人,都能溺死她。
在她多次被人疯疯癫癫的攻击后,再也不敢出门。
可也不敢睡觉,她怕睡着了,那些人会从窗户外跳进来,拖着她步入地狱。
一年之后,精神高度紧张的章栖悦变的恍惚,整个人神神叨叨,总觉得有人会从四面八方冲进来害死她,说的有模有样,活灵活现。
她快速凋零,容颜不在,但在一帮姿色本不如她的人中,依然上乘。
今天是章栖悦不得不出门采水的日子,她快要饿死了,再不喝水吃东西,她就会成为干尸。
今天路上出奇的安静,章栖悦没碰到任何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对手,她觉得今天运气好透了!
她兴奋的拿着葫芦向三夫人的院子奔去,越近越兴奋,她现在已经练出来,她不是怕她们,只是打输了受伤后可能会死,因为被她打输的死了好多个,如今这里更加凄凉。
章栖悦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身上的衣服比地上的土还更像土。
章栖悦闪躲着向井口靠近,小心翼翼的灌满葫芦里的水。在她正打算离开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恩呀声。
大家都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章栖悦愣了一下,缓缓向窗户靠近。
房间里,三夫人躺在床上,大年公公正在她身上做着什么,每当三夫人发出一阵叫上,大年公公就喂她吃一次东西。
三夫人便越叫越响亮,任大年浑浊的眼睛和手在她身上动作,三夫人的眼里只有大年手里的食物,其它什么都没有!
章栖悦默默的缩回头,原路返回。
回来后坐在破旧的床上,满脑子都是大年公公手里的食物,和三夫人轻易得到食物的方法,难怪三夫人胖胖的从来没有瘦过,难怪三夫人从来不许她们跟她抢。
章栖悦不自觉的摸摸自己消瘦泛老的脸,她明明比三夫人年轻,怎么能比三夫人还老!她也要吃饭吃肉!
想到这里章栖悦眼里露出一丝诡异的光芒,与住在这里疯狂的人们无异。
章栖悦找上明庭是意外,她是奔着大年去的,但偏偏新月例行检查的是明庭。
章栖悦脑子比别人清醒,她觉得自己比三夫人甚至还清醒,她还知道把衣服洗了穿在身上,然后梳了头,摘了院子里的小花点缀在头上。
虽然不如以前高贵美艳,但一收拾,她依然漂亮如熟透的果实,已是摘下的好时节。
明庭刚推开废后的院落,只见一女子弱不禁风的向他倒来。
明庭轻轻一闪。
章栖悦摔在地上。
明庭身后的小太监们一阵奸笑,调笑声四起:“老女人,明哥你就别想了,外面贵人身边的一等丫头想来这招,都被我们明哥拒绝了,更何况你这老掉牙的烂女人——哥们想玩你还不是随……随便——”
说话的末等太监在看清她仰起头,清洗过的一张脸时,顿时舌头打卷说不出话来,眼里爆发出急切的光芒,喉咙里咽下浓重的口水,好漂亮!
明庭看清她的样子后,皱眉!他太了解他们,各种龌龊他也清楚,废后这张脸示人,绝对被这些人吃的渣都不剩。
果然,二年急切越过所有人扶起废后,趁此空挡,手已经迫不及待的伸进她宽大的袖子里急色的摸索,真滑,新鲜的就是不一样,无论是脸蛋还是肌肤都让人人惊艳!
二年脸上脸上透出陶醉的表情。
章栖悦没动,静静的等他摸完了,然后睁着明亮兴奋的眼睛看着他。
二年被她看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让她摆出各种姿势,折磨个痛快,尤其是她看似不染纤尘的漂亮眼睛,不知染上欲念会是多么美的醉人。
想归想,二年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失态,见眼前的小美人眼睛亮晶晶的露出渴望,二年立即身经百战的掏出袖子里给二夫人藏着的糖递给她:“你吃。”
章栖悦看见吃的立即笑了,眉目灿烂,笑若精魂,干净无垢笑容震慑人心。
二年顿时傻住,几乎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他是明大哥属下,是冷华宫三把手,经手过的贵女不计其数,自称美人、被外人供奉着的美女也试过不少,但从未有一个让他如此失态。
什么叫美人,这才是真正的美人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乡养出的肌肤如玉,对了?这里住的宠妃是哪个来着?!
二年想了想发现已经不记得了,几次换宫,谁记得那么多,不管了!美人有心他怎么能辜负,幸亏大年没在,这小美人是他的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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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加百,二更喽
082冷华宫(完)
章栖悦恢复的很快,消逝的光彩一点点的显现,脸颊渐渐丰润的她越加光彩照人。
好事者见她寂寞,甚至送来了一条价值不菲的小狗。
纯白色的小狗十分可人,长长的白色毛发让它如一个胖胖的圆球滚来滚去。
无论放在谁眼里都让人爱怜到心间上的小动物,在冷宫恰恰相反。
在这里但凡可爱些的东西都造人记恨,尤其一双明亮照人的狗眼尤其令章栖悦厌恶,仿佛在嘲笑她蠢笨、肮脏一样!
所以章栖悦闲暇时增加了个绝顶爱好,就是打小白狗,犹如她以前教训那些不长眼的宫女、皇妃,拿着拆下来的床帏竹条抽那不长眼的狗东西!看它还敢不敢冲着她叫唤。
如果小白狗偷吃了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食物,那不得了,章栖悦一定把它打的老天爷也不认识。
小白狗快速消瘦下来,与章栖悦越来越光彩的脸颊比,小白狗变的战战兢兢、胆小异常,轻易不敢出现在章栖悦面前。
可章栖悦一会看不见它,就着急满院子里找唯一的玩伴,找到了,气的就打。
今日如往常一般,章栖悦把小白打的钻入草丛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章栖悦也不是吃素的:“不出来是不是!”章栖悦的眼睛立即迸射出恶毒的光芒,拿着新得来的火折子,狰狞着长了皱纹的眼角,对着新秋开始枯败的野草狂笑:“死东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再不出来,本宫烧死你!烧死你全家!”
章栖悦面目狰狞,口吻强硬没人相信她不敢,四周被点过无数次的草丛是最好的证明。
“出来!你出来!”章栖悦表情陡然一变,前一刻狰狞瞬间变的凄凉,目光祈求的望着杂草丛生的后院,呼唤她唯一的玩伴:“小东西,本宫再也不打你了,你出来好不好,我给你吃肉,你知道的我有藏起来的肉,快点出来,我以后都会对你好的!”
三息悄然而过,秋风扫过的草丛没有一点动静。
章栖悦陡然暴怒,面目狰狞:“这是你自找的!死了别怪我心狠!”章栖悦拔出火焰,刚要扔出去。一双厚实带茧的手熄灭了火折子上的火星,面色如常的让她进屋。
章栖悦不依不饶,就要弄死敢违逆她的狗东西!她是它的主人,它竟然敢不听她的话,简直——简直天理难容!“放开我!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这些天是谁养了它!是谁让它住!到头来它竟然躲着我!它敢躲着我!看本宫不弄死它。”
明庭叹口气,看着狰狞狂妄的样子,实在倒胃口,心智不坚不可怕,是非不分,心里扭曲便是自作孽。
废后明显就是这种人。
自从那件事后他从来没有来过,别人眼里的认知与他有什么关系,只是从下人们讨好的嘴里零星着能听到她的消息,应该是过的不错,有吃有狗陪,还有每月一件的粗布衣服穿。
现在看来……明庭讽刺的上下扫视她一眼,她是长的不错,只是那双眼里的气息,看了令人厌恶。
突然,寂静的草丛里钻出一只瘦小如鼠的小东西,快速从两人眼前闪过。
章栖悦眼睛一亮,沉寂的眼里闪过夺目爱恋的光彩,可手里的凶器瞬间丢向逃跑的小白,完全是要砸死它的驾驶:“终于知道出来了!小白!给我站住!你再——”
明庭见状,瞬间扯住她欲跑的手腕,目光严肃的盯着她融合着喜悦和暴怒的脸:“够了!对一只唯一陪着你的畜生,非要死了你才知道伤心!”
章栖悦闻言不解的看向明庭,潜意识里她知道此人不能得罪:“我……”
明庭见她瞬间胆怯下去的神情,骤然觉得头疼,无知、不认错的眼睛让他仿佛看到了白痴。
明庭看她害怕,压下心底的火气,但不代表他就愿意帮这些以草菅人命为乐的人,她们被送进这里,有哪个是真干净的!谁又值得同情!
明庭也不知为什么,对着她胆怯到让人生厌的目光道:“你希望小白陪你玩?”
章栖悦警惕的看向明庭,眼里陡然爆发出护犊子的坚强:“你想干什么!它是我的!我的!”
明庭讽刺的一笑,看着眼前的女人就像看一个白痴:“既然知道是你的,你还把它虐待成那个样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死了,它就再不能在这个院子里陪着你!”
章栖悦怒目而视,警惕异常:“跟你有什么关系!”
明庭闻言,突然垂下头苦笑,他今天怎么了,竟然跟她们这种人讲道理,但话还是说了:“是没什么关系,但我至少知道不能予取予求,你想它陪你、粘着你,就要对它让值得而不是把它打到屈服。”
“哼!本宫把它打怕了,看它还敢不敢跑!”
“只有死物才跑不动!你希望它死还是让它陪着你!它是个畜生,畜生不懂你身份高贵、不能得罪,只能攻心,你懂吗?”
不懂:“天下万物都能用‘打’屈服,我爹说的!谁不听话就打谁,打到她们再也不敢放肆为止!到时候她们就能为我所用!供我驱使!”
明庭看着她骄傲到傲慢的脸,忍不住想甩上去,让她清醒清醒,她这个样子,清醒的时候更像个疯子!如果她一只是这样行事的,她现在才被送来冷华宫已经是苍天不长眼!
章栖悦见这里最大的明庭不说话,被她镇住了,立即露出骄傲的微笑,脑袋高高的扬起,神情傲慢无理。
明庭哭笑不得,看着她,忍不住就想问:“这么多年,你驱使了谁。”废后身上没有进来的人适应这里生活后,都有的算计、野心,不像是布局冷静,暗中操控所有人生死的最强者。
反而像个白痴,把爪子漏在外面,挠人时趾高气扬,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
章栖悦开始想,仰着头,思索的样子依然如少女般清晰美艳:“很多,嘿嘿,我把栖影、韩妃、锦荣都是打怕了,不服从我的全死了,服从我的人才能或者,哈哈!哈哈!死了……死了……”
章栖悦的目光有丝茫然,介于清醒不清醒之间。
大年、二年来报,这里检查完毕,没收了二十一号私藏的所有火种:“明哥,该去一号院了。”
明庭看眼废后自我得意的样子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待会。”
大年、二年脸上立即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不自觉的看向一旁傻得冒气的二十一,猛然间身体一震,漂亮!更漂亮了,难怪清心寡欲多年的明哥也把持不住了!
两人露出一个会心又欣慰的微笑,绝顶以后多拿些好东西给二十一,让她更漂亮更招明哥喜欢,明哥这人什么都好,对他们哥两更情同兄弟,好不容易大哥找了对食,他们当然要尽心伺候。
两人露出一抹会心的笑,直说让大哥多留会,他们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便互相推搡着,快速离开。
出了门,大年立即拦住二年的肩,笑道:“明哥眼睛真挑,这货色不错,诶?她以前什么身份?皇上的哪个宠妃?”
二年闻言,小心的看眼周围,在大年耳边小声道:“废后。”
大年猛然打个激灵:“竟然是……”难怪,如此姿容,可废后啊?明哥吃下会不会出……
二年拍拍大哥的肩:“怕什么,都三年了,她有翻身的可能吗!再说,我打听了一下,她除了那张脸能看,其它的……”
二年嫌弃不已:“总之她绝对无法翻身,现在她娘在观里,她亲哥抑郁不得志,谁会给这样一个女魔头翻案,别想了,别想了。”
另一边,明庭看着废后,语带讽刺:“可被你打怕的如今都呼风唤雨,做居高位,你却被留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
“你说什么!”章栖悦顿时狂怒,仿佛被人揭开了最见不得人的伤疤,疼的她冲上去要撕了敢违逆她的人。
明庭轻易避开,制住胡乱挥舞拳头的废后,把她按住:“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怎么!被说中痛处了!谁也比你过的好!不想承认自己做人失败!
我告诉你,你现在什么也不是!没有半年前的误会,你现在早被啃的渣也不剩,死于非命!你这种人竟然还活着,简直天理难容,小白怎么得罪你了,你把它折磨成那样!不想要它是不是!觉得它碍眼是不是!好!我这就把它带走,保证你看都看不到!”
明庭说着陡然放手。
挣扎中的废后瞬间掉在地上,啃的满脸是草,她没在乎她的脸,瞬间冲上去跟明庭拼命:“它是我的!它是我的!你不能把它带走!你不能——”
“按住她——”
两个壮士的小太监走出来,用力把挣扎的人按住!见她不听话的拼命反抗,厚实的大掌拍在她脑袋上,打的她眼冒金星。
废后依然不死心,不顾一切的要向颤颤巍巍靠近明庭的小白冲去:“你不能跟他走!你是我的!我的!”废后见小白乖巧的舔了一下明庭的手,继而被明庭抱紧怀里。
废后眼里顿时爆发出吞没一切的火焰,浑身发抖:“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去死!去死!死也要死在我手里!”废后拼命向明庭手里的小东西爬去,疯狂的想弄死它!
两个壮士的小太监用脚踩着废后的背,另一个拽她的脚,不让她靠近明总管。
明庭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抚摸着如老鼠般的小白,让它舒服的靠在臂膀里,转身带它离开。
两个小太监,随后放开挣扎到无力的二十一号,一人踹了她一脚,警告她再敢违逆明总管让她跟隔壁的疯子住在一起后,愤怒的离开。
……
寂寞空寂的院子没有一点声息,阴森森的风从四面八方刮来,连一声秋虫的叫声都没有,更何况奢侈的狗叫。
寂寞如一把无形的刀,撕割着躲在角落里时而狂笑时而哭泣的身影。
章喜悦思念活物,想的几乎要发疯,那条背弃她的狗,勾起了她心底被人厌恶被人扔了的恐怖回忆,皇上厌弃的面前,锦荣夸张的嘲笑、栖影的漠视,让她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如果……如果……小白肯回来陪她,肯跟她在这里作伴,她……可以不打它……真的不打!真的!
小白回来,阔别两个月,稀疏的毛发重新油光锃亮,汪汪的声音充满活力,绕着明庭的脚,欢快的打着圈圈,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章喜悦披散着枯草般的头发,头上胡乱插着稻草一般的东西,衣服脏污不堪,空洞的像个垃圾,在看到小白的一刻,章喜悦如同被时光定住后瞬间解锁。
顷刻间向小白扑去。
小白的脑海里似乎还残留着疯女人虐待它的的记忆,长大了一圈的它,依然吓的围着明庭逃窜。
章喜悦奇迹般的没有强硬的追,开心的掏出怀里的素包和珍藏了很久的馒头,往小白眼前推,目光闪亮温柔:“吃!吃——”
小白见敌人停住了脚步,自己也停了下来,不知是熟悉的脸作祟还是它真的饿了。
小白过了一会,竟然试探性的向头发乱蓬蓬的女人靠近,然后越走越近,红彤彤的小鼻子嗅了嗅干煸的包子和馒头,嫌弃的撇开头,没有吃。
章喜悦笑了,小白像第一次见她时一样,距离她如此近,汪汪的叫唤着,充满了活了,就像她再也不会看到的小外甥。
明庭见废后呆愣的坐在地上,眼中平静,神色安详,便示意身边的下去,合衣陪着她坐在深秋凋零的枯草上,身边围着跑圈圈的小白狗。
明庭看着她,道:“明白了吗?想要什么东西以前,要先付出。
你就算把它打死,它死了也达不到你想要的目的,那你又何必让自己动怒,现在不是很好,你只需给它一点你吃剩下的东西,抽个逗弄它的时间对它好,它自然就会围着你,按你心里所想的一样,照顾你。”
明庭说着,觉得肩膀一沉,酸涩的味道直冲鼻息,是在称不上好闻,但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却如秋雨润物,沁凉入心:“谢谢你……”声音停了很久后又再次响起:“把它送回来。”
明庭闻言,嘴角下意识的温柔:“要好好待它,我相信你。”
“恩!”
……
“明庭!好看吗?”
废后穿着冬季新发的棉衣,厚重的陈棉塞在粗布灰色衣料里,宽大的衣身对不精通女红,没有按自己身形改装过的她,是在称不上好看,但好在废后天生丽质,四十岁了依然肤若凝脂。便衬的仿若仙子,更惹人喜欢。
背后跟来发煤炭的下人,露出揶揄的微笑:“明哥,美不美啊?”
“就是啊!明哥,嫂子美不美!”
明庭无奈的含笑的点头:“好看。”
周围的人轰然而笑,急忙把最好的炭、最大的量抬入二十一号住的院落。
废后腼腆的垂下头脸颊微红,试探性的走过去挽住明庭的胳膊,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胸前:“小白最近可听话了,我没有再欺负它。”
明庭伸出手,不自觉的揉揉她洗过的头发,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上个月还如枯草的发丝,如今光滑如绸,让明庭几近差异,唯恐自己粗糙的手掌毁了她一头青丝。
明庭在物资送到后,带着人离开。
他与废后的关系,比其她冷华宫的女人亲近,但也不过分,明庭把废后当妹妹一样宠爱,教给她与人相处,教给她学者种地,每天让人送两次饭,生病了回找门路给她抓药。
现在的废后,只要是不发病,乖巧的像个邻家少女,单纯的目光,岁月眷顾的脸,在冷华宫内独树一帜,如果不是前期受刺激太深,烙下了阴影让她容易情绪不稳定,她将是活的最单纯诡异的一个。
但现在能见了邻居,打声招呼,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偶然明庭也会领着她去二号院走走,接触接触正常的人。
三号院面积很大,明庭清理了她周围隐患的危险,现在她住在那里反而最安全。
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时,明庭也不得不承认,他偏心了,可看到她被训后,立即会改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想多宠她一些,教给她更多。
明庭看看外面的天色,深冬的晚上浓黑一片。
但已经醒了,短时间内也睡不着,明庭披上大太监规格的披风起身,预想翻看下今冬还需堂的东西,烛灯刚刚亮起,突然外面响起剧烈的拍打声。
“明哥!不好了!不好了!三号院有人跳湖了!下面的人来报说可能是二十一号!”
明庭闻言立即冲了出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迅速向三号院跑去。
明庭冲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废后抱着小白瑟缩在寒风中的人潮里,嘴角噙着掩饰不住的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被抬走的女人深深吸引了她,让她也想做来尝尝,是不是与想象中一样好吃。
明庭处理完这件事,紧紧二年送来的棉披风,无奈的向废后走去,温柔的拦着她的肩向她着急的院子而去:“悦儿,那是很痛苦的事,你不能尝试,记住了吗?”
废后的身体一僵,看向朦胧的月色下模糊不清的人,声音飘渺惊恐:“悦儿……”
“对,你的名字。”明庭爱怜的揉揉她的头发:“你叫悦儿……悦儿……开心的意思。”
废后没说应也没说不应,脑海里闪过刚才白的渗人的女子,心里宁静无波。
明庭今晚留了下来,单薄的背子加了一层,屋里的炭火烧个更旺。
废后缩倦在明庭怀里睡的很香。柔软的发丝铺在明庭的胳膊上,比最上等的衣料还要光滑。
入手的柔软是明庭无法描述的感觉,让他坚定的心,心猿意马,仿若她这么多年的苦都不存在一样,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当朝太后,肤如凝脂、冰清玉洁,让清醒的明庭惭愧自卑。
明庭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今晚发生的事,让他想确定悦儿在身边罢了,天不亮,明庭离开了,处理昨晚事的后续工作,上报上去,让该知道的人知道。
这次也如以前千百次一样,没有引起任何波纹,人被抬走,安葬,再无世俗关系。
明庭待在三院的时间渐渐变长,初春的时候几乎是做什么,都把废后带在身边,教她常识、给她讲解冷华宫的布局,无形中增加她的筹码。
让她在自己能驾驭的范围内,尽量过的自由开心。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不知因为什么她与二院的人玩的好好的突然就吵了起来,然后不依不饶的开始用头撞墙。
最后趁看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冲出了包围,跳进春寒料峭的河里,旁边还有女人热烈的拍巴掌,好似看到了多有趣的事。
明庭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七天七夜,醒来的废后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快速挠向身边的人,眼睛仿佛能吃人一样。提手就打。
明庭的脸上被挠出深深的血痕,疲惫的笑挂在嘴角:“乖,一会再发脾气,先吃药。”
明庭冒着大不违,为落水后的废后请了医士,医师摇摇头:“病人虽然精神本就不正常,但应该有潜意识,这里的生活对她的潜意识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刺激,病情只会越来越重,老明,别想了,后宫这种事,咱见的多了,你也尽力了,别让自己太累。”
医士走了。
明庭看着床上闭着眼躺在床上的纤细身影,柔软的长发,白净的肌肤,眼角除了浅浅的褶皱没有一点看出年纪的痕迹,怎么病情就会越来越重。
明明是跟她讲道理,耐心教她,她能变好的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偏偏要把她送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明庭试着恭敬她,尽量不让她接触对她造成刺激的人事,除了必要不与她碰触。
但却让她更加恍惚,仿佛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着他委屈的落泪,明庭不忍心,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怀里的人破涕为笑,仿佛吃到糖的孩子,骄傲的看着他,仿佛在说:看吧。你还是屈服我了。
让明庭哭笑不得。
第一次吻她,是她主动的,那天她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后来他才知道是她女儿去了,他替她去上了一炷香。
悦儿轻解罗衫时很美,不用做什么就如一副冰山雪女图,让人沉醉,更何况她动情时乖顺柔然的样子。让人疼到心坎了。
明庭越来越不懂,外面关于她的说法是真的吗,那些事真的是她做的?看看现在的她多么安静,说话轻声细语,能明辨是非,会因为他生病了着急,会对别人说话时用恭敬的话语。
看似那么正常,怎么就越来越瘦,惨白的那么快。
废后死的那一年,也很平静,赢得四十年,她虚弱的躺在他怀里,再没有睁开眼,但手紧紧的抓着他,青筋骨材的小手,在他眼里,依然是她被抓破脸时,盛怒的容颜下,饱满圆润的粉嫩手指……
十年后。
明庭依照律法告老,带走了悦儿最喜欢的一缕衣衫,埋在青山白云之间,完成她最后的遗愿,同月,明庭去逝,埋骨在她的身边。
……
死并不可怕,当心有牵挂时,犹如解脱。
如果能在死后看看她过的好不好,简直就是恩德。
明庭走在飘忽的冥界,看着周围嘶鸣的人群时,心没来由的松口气,甚至有些欣慰,她呢?
长长的队伍向前,或惨叫、或兴奋。
轮到他时候,负责查阅他的小家伙突然惊愕的睁大眼睛,见鬼一般的看着他,爆发出让众鬼胆颤的喊声:“你是太监!”你他娘的他妈的怎么能是太监!
——啊!——他的喊声瞬间让距离他最近的百鬼烟消云散!明庭依然站立,疑惑的看着这位该把他送上马车的小孩。
小孩仿佛受了很大的惊讶,与身边的另一个少年说了什么,少年也露出惊恐的表情。
然后两人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把他拉去一个密室,殷勤的给他倒水添茶,问他过的好不好。
从他们隐约透出的话语,他猜到他好像不该是太监,他有十世富贵,不是王也该是杰,却成了太监,让这些人很惶恐,好像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怕被人发现。
当这些人想跟他和谈时,他很淡定,竟然不觉的自己该低人一等。
他的要求很简单,让悦儿重活一次,过的开心,弥补她心中念叨的母兄,和让她再不恋世的赏儿,但前提是不能让她嫁给不想嫁的人。
两小家伙痛快的答应了,这太简单了,只要这下来的祖宗别告上去,这点事不是事!
……
轮回启动。
……
小男孩松口气,突然问:“那恶女原来的相公是谁。”休了她明智了,不知道善人是不是疯了,用他全部的福禄,甚至子孙百代换这个恶女重生,还不确定他们之间有没有一世情愿:“哈哈,真笨!”
另一个少年,无所谓的翻看着档案:“给你找找。”然后翻到那一页时,脸色灰白,噗咚蹲在地上……“不急,不急……那人高傲,怎么会再看上她……”
------题外话------
抱歉晚了,求票。(没修错字)
今天二更晚,因为我们小区又停电了,我现在在我姐家,⊙﹏⊙b汗!半个城都停了,这次不用说我们小区古老了,哈哈!
083
章栖悦看着他,心里的情绪难以平复。目光越过他守着的门,看向没有焦点的边际,那里有段让她无法想象的过往,那段过往尽管朦胧,也清晰的让她想忘也忘不掉。
遥看这一世安宁,前生那么多深入骨髓的记忆渐渐被她忘记,却无法把那段平和的过往淡忘。
按说,记忆太平静,应该最不值得记起。为什么她却清晰的随时都能看见。
那永远守在她身边的身影,让她今生面对再炽热的爱,也做不到痴心交付,那段记忆,对她来说,是从女子到女人的醒悟,是她能面对众多优秀男子至今坦然,依然拥有自我的保证。
肮脏吗?
肮脏!
因为她最后只想守在他身边,让他带着那样不堪的她离开。忘却渐渐苏醒的仇恨,忘却父亲的引诱,忘记一切恨,消失在这个世上。
而再次睁开眼,她竟然活了!实在是讽刺!她这种人,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值得活一次的人竟然活了,让努力生存的人们怎么办!
“娘娘?”
章栖悦回神,安抚的对众人一笑,笑容依旧平和慈爱,不适合挂在年少轻狂拥有世间高位的女子身上。
按说她的笑该是骄傲的,少年皇后,太子生母,深爱她的男人,无人能超越的地位,一切的存在,哪样不值得她肆意开怀,享尽天下之福。
章栖悦沉静了好一会问身边的王嬷嬷:“他升上来多久了?”章栖悦的语气很平静,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才能平静过分浓烈的心跳。
王嬷嬷文闻言,顺着皇后娘娘的目光望过去,虽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有此一问,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回娘娘,正式上任御花园总管才半个月。”
婉婷闻言,微笑的看向皇后娘娘,屈身补充道:“回娘娘明公公就是奴婢上次在御花园碰到的种出三色牡丹的小公公。
封后大典时,娘娘身体不适,秦公公还派了明公公为娘娘疏松筋骨,手艺在公公们当众头一分呢,那时候明公公就已经是二等公公了,不过……”
婉婷看眼不远处明庭穿的藏蓝色锦袍,与有荣焉的笑道:“现在看来又升了一级,想不到升的这么快,都没听他说呢……”
后几句婉婷说的很小声,像在自言自语,但立即察觉道自己失态,不好意思的缩缩脑袋,正色道:“回娘娘,但以明公公的能力,这样的能力,升迁上来也不过分。”婉婷的眼里闪着动人的光彩,娇羞明媚的样子与以往的沉静天壤之别,仿佛度了一层金,神采奕奕。
弄巧见状,靠近主子掩嘴偷笑:“娘娘您瞧,有人现在就开始过春天了呢。”
婉婷乍然羞愤,娇嗔的跺跺脚:“弄巧姐,你乱说什么!”
“哎呦,我说什么了,还是我哪句话说错了。”谁偷偷绣了一方汗巾派人捎出了后宫,据说送给了机要处一个新太监,不是明公公又是谁。
只是弄巧没说,这话如果说了,便是私相授受。
婉婷从弄巧挤弄的眼里,看出隐藏的意思,却无奈的苦涩一笑。
她的事瞒不过弄巧姐,东西她确实松了,不过又被送了回来,拒绝的很干脆,如果被人知道,会给皇后娘娘和她带来无法挽回的麻烦。让婉婷羞愧不已,至今都没脸再见他。
王嬷嬷惊讶的看着两个调笑的一等丫头,瞬间又看向一旁的花嬷嬷,就见花嬷嬷正在一旁瞪着自己喷火。
王嬷嬷顿时崩溃,很想问问,老花!你这是大嬷嬷该做的事吗?这两个小丫头要翻天了,你没看见!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宫女不怎么了?明目张胆的与人有私情,就该没人管!你老花是摆设吗!
章栖悦笑不出来。
他从来都很优秀,喜欢他的人也有很多,她,曾经也是其中一个,婉婷很有眼光,相比上辈子跟了李陌的悲惨下场,这辈子她眼光依旧不错。
“娘娘,您怎么了?”王嬷嬷敏感的察觉出娘娘状况不对。
章栖悦挥挥手,声音有气无力:“本宫累了,带太子回宫。”说完快速转身,
婉婷距离皇后娘娘最近,率先伸出手臂。
章栖悦却下意识的越过她,伸向弄巧,然后倨傲的挺直背脊,向朝露宫而去。
他说:实在讨厌他下手可以重一点,但不能打脸,让别人看见了,会在他不知道的给她穿小鞋。
他说:命运从不在我们手上,但我们可以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算不济也不能失了自我。
她那时候竟然不知道什么是自我!只是觉得他很烦,很烦!却不能不听,不听就没有饭吃,本来她很讨厌他,一个低贱的太监,处处给她讲大道理,她为什么要听!
但看不见了就很茫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在他一次次的把她捞上来,一次次的照顾她,无论她下手多重,他都守在一旁时,他那张被岁月侵蚀的沧桑的脸,甚至连赢徳一个衣角也比不上的存在,竟成了她唯一的期待。
章栖悦走的很慢,步履却很坚定,一步一个脚印,从不迟疑。
明庭松口气,示意紧张了整个下午的兄弟也放松放松。
胡公公跑来,恭敬的冲着如今宫中最耀眼的明公公低头哈腰,当初他们托皇后娘娘的福,都可以升官,他却托关系占了先机,他怕明庭报复。
明庭拍拍兄弟的肩,仿佛下面人打的小报告不存在:“走,让你见识见识兄弟的手艺,看看进步没有。”
胡公公苦笑,但心里因为他的亲近无形的松口气,又莫名感动,立即激动的道:“谁敢说明公公没有进步!明公公现在都研究六色富贵了!”哪像他,一个三色牡丹还无法开出大朵的花瓣。
……
朝露宫内,谁都能感觉出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游完园后,反而心情更糟,就是嘛!谁在听到墙外有新贵人笑闹时还能高兴的起来!
王嬷嬷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下闯祸了吧!看皇上来了怎么收拾她!
王嬷嬷浑然不觉周围投射来的目光,只是不自觉的看向婉婷像看一个白痴。
把婉婷看的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王嬷嬷总是盯着她?
王嬷嬷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把没认识到错误的婉婷叫了出来,转到角落里开始教训:“你是不是觉得主子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皇上宠着娘娘,也就是宠着你了。
要不然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小小年纪便敢心生情愫,你是不是进宫时没学过规矩,还是认为娘娘过的太安稳,很想给娘娘找点事做!”
婉婷瞬间懵了,回神后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我……我没有……我……”
“还有,你刚才什么眼神,认为我叫你出来是想通过你向娘娘求情!?她们看不懂,是她们身为低等丫头,智商不够,你也不够用?”
婉婷的眼泪瞬间掉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不等她委屈够,继续攻击:“受不了了!受不了你别做,做了为什么怕人说!老奴来皇后娘娘身边的资历尚浅不假,但奴婢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有管教你们的义务!
你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侍女跟皇上身边的公公不清不楚,你想干什么!”
弄巧冲完茶,左右等不到婉婷,见皇后娘娘还在生闷气,便把茶交给身边的小宫女,起身去找她。
出了门,饶了几条走廊,便看到一身严厉的王嬷嬷凶神恶煞的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婉婷发脾气。
弄巧心里除暴安良的火气顿时升起,王嬷嬷什么意思!想用好说话的婉婷立威吗!门都没有!
弄巧冲过去,瞬间把婉婷挡在身后:“你想干什么!今天的事明明是你不对!你休想把责任推在被人身上,等皇上来了,我们会据实以高,看你怎么下台!”
王嬷嬷继而平静的看向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宠的弄巧,目光犀利:“好!一句不漏,把弄巧姑娘当众说婉婷姑娘的话也重复一遍,问问皇上堂堂一等宫女,当着众人,说出那样有暗示性的话来是不是得体!
还是姑娘觉得宫中女子生活寂寞,应该鼓励她们都去寻个太监当对食!”
“你!——”
“老奴说错了吗!两位姑娘今天在御花园的表现不是这样的意思?恕老奴浅薄,真没听出有其他意思,那些话听到其她侍女耳朵里又有什么警醒意义!
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位姑娘让下面的小姐妹们学你们什么!是学小小年纪忍不住寂寞?还是学春心萌动,不顾身份的暗送秋波!”
王嬷嬷说着坦然的看向两人,犹如千百次训人一样,没有因对方身份怯场。
弄巧被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瞪着一脸正气的王嬷嬷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上来!
王嬷嬷见她们认错态度上课,没有死搅蛮缠,认可的点点头:“回去后好好想想,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你们是奴才就是奴才,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失了皇家掩面,如果认为这里还是你们小姐的后院,劳烦两位去向娘娘求个恩典,早些去伺候赵夫人为妙。”
王嬷嬷说完,向两人颔首后,悄然离开!
弄巧、婉婷脸色难看的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位……
日暮西山。
九炎落合上最新的捷报,一身黑袍金龙常服衬得他沉稳修长,他突然问身旁的慧令:“皇后娘娘心情好些了吗?”
------题外话------
求票,求票。
看到大家要求我去评论区的召唤了,明天早上给大家回复。
呵呵,亲,不是章栖悦潜意识里要嫁给十三,您没注意那两小鬼最后的对话吗!他们也没想到章栖悦的前世相公是九炎落。
有位亲说的对,明庭牺牲了半天,却没发现成全了九炎落,人家明庭算白牺牲了,现在一点好处没捞着,该急死的是那两又搞了乌龙的小鬼。
084
慧令闻言立即机灵的领会了皇上的意思,但心虚的道:“回皇上,娘娘不大高兴,花嬷嬷派人来报说,娘娘今天下午都没有对人笑。”
九炎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磨磨蹭蹭的不太敢回去了,怕回去后栖悦给他颜色看,他确实有私心,不想栖悦去参加万静的婚礼才故意不让她出去,所以更加心虚。
九炎落慢慢的磨蹭着,手里看了一遍的折子又拿出来重新翻阅。
周围伺候的人静悄悄的等着。
贴身的太监都知道皇上怕皇后娘娘,在皇后娘娘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没人敢劝皇上回去。
剩下的人身份不够,平时尚且不敢与皇上说话,更何况,皇上看似忙碌的时候。
上书房安静的沉寂,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月色上了明空,九炎落把看了七八遍的奏章合起来,无奈的叹口气,身边没一个敢提醒他回后宫的人,实在让人气闷!
“摆驾——”
……
章栖悦还没有休息,本来睡下来,想到中午见到的身影,睡不着,便起床为九炎皇绣只老虎。
九炎落磨磨唧唧的回到后宫,推开门便看见章栖悦穿着水绿色的单衣,坐在灯下,伏案而绣,长发垂落,背影安闲美好。
九炎落郁结的心,不禁咯噔一下,刚刚在上书房的那点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有些幼稚可笑。
九炎落走上前,从背后抱住章栖悦,脸埋在她柔软的颈项间蹭了蹭,似解释般的道:“今天有点忙。”
章栖悦拍拍他的手臂,仿若上午的事没有发生过:“用过膳了吗?想吃什么让王嬷嬷去给你做。”
九炎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撒娇的软腻:“不想吃,抱抱你……对不起……”
“没事,我知道你怕我出去有危险。好了,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别抱着了,去隔壁看看皇儿,如果不饿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九炎落没有动,反而双臂收拢,抱的更紧:“想你了,待会再去。”
章栖悦宠溺的没说什么,安静的任他抱着,两人在月色透过的窗影内,摇曳着自己的思绪。
今晚是王嬷嬷值夜,她端茶回来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一闪而逝的茫然,皇后娘娘整个儿下午都心情不好,就这样原谅皇上了?也太快了!就算娘娘脾气好,识大体,也不是这么个识大体的方式。
最不济皇后娘娘也该……也该……
王嬷嬷也说不上该怎么样,反正不该是这样!但帝后关系融洽,她也不会盼着他们不好,轻巧的把茶放下,王嬷嬷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尽管皇后没有生气,九炎落也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但还知道自己的行为欠妥,这两天在努力讨好夫人。
九炎落一连几天,赏了不少好东西给章栖悦,还承诺带她出去玩一次,但被章栖悦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章栖悦拒绝的方式很平和,绝对不会让对方觉得是在生闷气,因为她根本没有生气,只是这些天不太想动。
九炎落不疑有它,建议她没事出去走走,跟后宫里的人转转,有人陪着就不会胡思乱想。
章栖悦笑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胡思乱想了。不会是你看中了谁?给本宫下套吧!”章栖悦说着目光凌厉的看向九炎十三,仿佛要看出个花来。
九炎落哈哈一笑,心情无限畅快,摸摸章栖悦的头发,心思能飘起来:“想什么呢?为夫最爱的是夫人,醋桶。”
章栖悦甜甜的一笑,笑容多了份九炎落看得见的骄傲、明媚。
所以,平静下来的章栖悦觉的,生活就这样下去,不该节外生枝,那些凌驾于灵魂之上的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即便遇见,也不是谁都有勇气打破那份沉寂,
或许有一天九炎落会宠幸了某个女人,那又怎么样!能否认她现在的安宁吗!
既然不能,她又何必多虑,母亲安康,兄长意气风发,她如果再去刻意打探某些人的存在,就是给别人添乱!与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往小了说,她没感情犯贱到,拥有了生活便去追求**,谁都有谁的责任。
章栖悦这样想,就会这样做,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御花园的相遇重新遗忘,逗弄着乖巧的儿子,诊断出有孕一个半月,朝露宫上下喜气洋洋,她都觉得福寿太多,承受不住,更何况其他。
可往往事情偏偏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
章栖悦再次被太医诊出有孕,照顾太子上便不是那么方便,所以勤奋的九炎落,经过层层删选,为了不累到夫人,为九炎皇寻了个贴身大太监,各方面都很突出的——明庭。
人长的并不女气!也没有翘兰花指的坏习惯,行事稳重,为人憨厚,虽然看似傻里傻气的,但大事上绝不含糊,秦公公力保,九炎落看中,最后明庭脱颖而出,成为皇太子身边的第一位贴身大太监。
当明庭被送到章栖悦面前时。
章栖悦与明庭一样垂着头,盯着手里的果汁乳杯很久没有说话,很久后吐出一口气:“以后辛苦明公公了。”
明庭立即屈膝:“承蒙皇后娘娘不弃,明庭定竭尽所能。”出去后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刚才给人的感觉很怪异,几次他都以为皇后娘娘不会同意,但想不到竟然答应了。
章栖悦心情不好,她有什么值得跪的!
“娘娘是不是又恶心了,这是御膳房新送来的杨梅,奴婢刚才偷尝了一颗,可甜了。”弄巧调皮的对娘娘微笑。
章栖悦被她鬼灵精怪的模样逗乐,捏了一口放在嘴里,疲惫的闭目养神。
天天看到一个奇怪的人,绝对是考验人心的一件事。
明庭待人很有耐性,对九炎皇更是如此,九炎皇一周四个月,虚岁两岁,正是粘人好动的时候。
只要九炎皇醒着,他必须守在母亲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使劲折腾,不折磨的身边的人鸡飞狗跳不罢休。
章栖悦坐在书案前看书,一抬头,便能看到明庭注视着太子,鼓励他爬上爬下,不斥责他危险也不提醒他太高,他甚至很少说话,只是跟在太子身后,在太子需要他时,伸出援手。
有时候,章栖悦能敏感的察觉到明庭谨慎的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应该是怕她责怪他的待孩子方式,在小心试探。
章栖悦不说话,也不会表示不满,明庭为人如此,对女子恭敬却做不到谄媚,这大概就是他空有一身本事,最后落到冷华宫当总管的原因。
太子身边一等大太监的服侍是暗红色滚边锦袍,绣着错综复杂的富贵图样,腰间束着一掌宽的宝蓝腰带,两侧墨黑色丝绦垂下,衬得他身形更加高大厚实。
“明庭你是哪里人?”
明庭愣了一下,但立即回神,虽然惊讶主子连名带姓一起叫,可并未失态,立即后退两步,把太子囊括在他视线之内,躬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是承乡人。”
章栖悦垂下头,继续看书,他说过承乡很穷,他从小被父亲卖进宫,对家人的印象很模糊,很多事,还是当年的老太监告诉他的:“承乡啊?书上没有写呢。”
明庭闻言,稍微放松:“回娘娘,承乡太小,书上没有记载。”
“这样啊。”章栖悦垂着头继续翻看,似乎对承乡在不在上面不感兴趣。
明庭悄然舒口气,目光回到太子身上,见他咧嘴冲自己笑,也急忙露出一个笑脸,见他突然松了椅子,颤颤巍巍的要向自己迈步,瞬间冲上去,在他摔倒的前一秒抱住他,两人一起傻笑。
婉婷与弄巧交接,进来伺候,推开门刚好看到这一幕,她目光快速从明庭身上略过,咬咬下唇,带着一缕清风从他身边经过。
章栖悦翻着书,骤然道:“今天用的香料很好闻。”清新自然,既有淡淡的香气又不浓烈,是朝露宫平时用的香料减淡了一些后的清雅气味,太医说对她有安神的作用,所以现在在用。
能从细微处,也要给在乎的人留下一点不一样,婉婷是上心了吧。
婉婷立即红了脸,羞羞答答的不知怎么作答:“奴婢,奴婢……”
章栖悦突然没了看书的心情,放下金线连接的书本,揉揉额头,舒缓轻微的不适。
婉婷见状,担心看了皇后娘娘一眼,突然想到什么,立即看向不远处的明公公:“明公公,你来,皇后娘娘不舒服,你给娘娘揉揉,奴婢照顾小皇子。”
明庭的手法甩九炎落十条街。
章栖悦感受着明庭的力道,想起九炎落每次为她疏松筋骨后,都要自夸很久他技术了得,想到他自傲的语气,栖悦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明明退步了却不承认。
九炎皇不高兴自己的人被抢走,围在母亲的软榻下,扶着边缘打转,一会抬头控诉,一会又控诉,小脸仰的高高的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明庭逗弄着他,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婉婷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章栖悦闭目养神,偶然伸出手逗弄下儿子,待他看过来时立即又把眼闭上,然后小家伙便茫然的看着母亲的方向,奇怪的啊了数声后,又迈着小短腿绕着软榻愉快的打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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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3,满百二更!今天不满就不给大家更了,理解一下,宝宝清晨发烧了。以前不满基本都更的,所以不能凶。
085
明庭含笑的看着太子,偶然与皇后说几句小皇子最近的变化,语气中颇为骄傲。
章栖悦听着,总不做声,更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明庭并没有逾越,只是她心里有鬼,难免任性。
……
明庭待人忠厚,会的手艺很多,傻笑的时候也不扭捏,被宫女逗的狠了就垂着头生闷气,更是让些身份高的大宫女对他频频下手。
他知道自己的劣势后,很少再出朝露宫,没事就陪着太子,有事了就吩咐身边的人去前殿办事。
在朝露宫待的久了,他也察觉出说一不二的皇上,非常宠爱皇后娘娘,很多时候他抱着皇子过去时,都是皇上在求着娘娘别发脾气,待他到了,皇上又立即收势,威严的接受太子跪拜。
明庭起初很惊讶,渐渐的就习惯了,皇上在前殿是有点霸道,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章栖悦非常不习惯,九炎落在明庭在时,往她身边凑,让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做出说梦话的事,把他一条命赔进去。
好在,明庭在的时候九炎皇都在,九炎落断不会当着儿子为所欲为,每次都把谱摆的高高的,唯恐他儿子不知道他多么高大。
烛火通明,章栖悦的视线从他们三人身上离开,无论看了多少次,她也很不习惯他们三人在一起的组合,一个恭敬的刺眼,一个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最无心的是那个小东西,笑的让她见了也想莞尔。
章栖悦趁九炎落‘纠察’九炎皇‘功课’坐在两人对面,喝着温热的白水问:“听说,轩辕尚书想让轩辕上进翰林院?”
明庭闻言,立即抱了小皇子,恭敬的离开。
章栖悦把玩着手里的杯盖,没有做声。
九炎落送走儿子,向章栖悦走去,安抚的拍拍她竖起的小爪子,含笑的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悠闲的端着杯茶喝了一口:“怎么了?轩辕佳跟你说了?”
“说了。”章栖悦放下水杯,直接表明观点:“我觉得不合适,轩辕上学问是不错,轩辕尚书为他神童的名号也出力不少,轩辕上更是师承朱太傅,按说他十三岁进翰林也不是没迹可查,但,本宫认为不妥!”
章栖悦说完看向九炎落,神情认真,不容辩驳。
九炎落闻言不自觉的看她一眼,眉毛一挑,有几分诧异。
章栖悦回视,目光坚定!她倒要看看,如果这一世轩辕上没有上一世的权势高位,朱游儿和他还能不能缱婘情深,他那天人之姿的儿子还养不养的出高人一等的气势!
九炎落见章栖悦坚持,不自觉的放下茶杯,走过去,要与她挤在一张椅子上。
章栖悦嫌地方小,不让他坐。
九炎落就坐,三下五除二凭武力镇住夫人,美美的把夫人抱在腿上,圈在怀里,自己霸占了整个椅子:“为什么不同意?你跟轩辕佳不是好朋友?!”
本来他是有意用这个位置,讨好章栖悦的朋友,算为上次没让她参加万静的婚礼道歉。何况轩辕上入翰林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可,不过是一句人情的事。
章栖悦在十三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坐好,语气强硬:“那是两回事,轩辕佳是我的好友,又不是轩辕佳要入住翰林,我干嘛要支持,再说了你以后关照轩辕佳的子嗣,她在轩辕家的地位便高人一等,你关照轩辕上算怎么回事!不过一个外室之子!真把自己当嫡子了!”
九炎落闻言看了章栖悦好一会,见她目光坦诚,毫不为自己说出的话有任何强撑的意思。
九炎落的目光不禁有几分探求,以前他觉得章栖悦挺喜欢轩辕上的,平时有轩辕上在的时候也表现的很和蔼,以前更是对轩辕上伸出过援手,丝毫看不出,她竟然是这样看轩辕上的!
章栖悦看着九炎落,神情坦然,没有收回刚才的话的意思,最后一句话更是她故意说的,就是提醒九炎落别忘了拒绝轩辕家的时候加上这一句!
九炎落不会因这点小事违逆章栖悦,何况很少对朝中局势提看法的章栖悦发言了,他不会不接受,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轩辕上有什么地方不招章栖悦喜欢。
莫非……九炎落脑子猛然一亮!因为锦榕!她现在还在生锦榕的气!不让锦榕有机会翻身!
九炎落想到这种可能,忍不住畅快一笑,把玩着娘子冰凉的长发,心神开阔:“你呀!好,朕依你!”什么时候的事了还记得,不过是说了一句他们不一样,瞧这醋桶惦记的,都跨年了。
章栖悦纳闷的看他一眼,推推他隐隐颤动的胸膛,瞪他一眼:“你笑什么!哎呀,膈到我了,松开,不要用力……啊!九炎落!……你要死了……”
“哈哈!胆子太小,不过是转了一圈就吓成这样,要常练习。”
“唔唔……”色狼!
……
‘不过是一个外室之子!’皇上一句话,驳回了轩辕尚书的提议,这句话同时在燕京贵圈,引起不小的动荡。
众人再看向轩辕上的目光变的高深莫测,有怜悯有可惜也有不过如此的幸灾乐祸!
年迈的轩辕伍马从皇宫出来,险些昏死过去,手脚惊诧的抖个不停,竟然是这句话,是这句话!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儿子啊!
轩辕上本跃跃欲试的神情也暗淡下去,皇上一句话等于定了他的终身。
轩辕老夫人心情十分复杂,失礼的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哭了一场,虽然也觉得可惜,但到底不是亲生子,遗憾也是有限的。
轩辕佳拖着刚刚诊出的身孕,回来看小弟,目光坚定,语气郑重,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和所有哭泣的姨娘姐妹们,拍拍小弟的肩膀,认真的道:“怕什么!不过是皇恩走不通罢了!我们还有科举一图,再不济我们还能考个举人回来是不是!”
轩辕上瞬间看向嫡姐。
轩辕佳鼓励的冲他点头:“别灰心,我们本来是外室之子,皇上也没有说错什么!是外室之子怎么了,皇上还是……总之,天无绝人之路,除非咱们能力不济!上儿!告诉姐!谁是才子!”
轩辕上立即立正站好:“我!”中气十足!
轩辕佳笑了,鼓励的拍上兄弟的肩膀:“好样的!不愧是我轩辕家的孩子!”
周围哭泣的女人,看着这对姐弟耍宝,忍不住破涕为笑:“你们这对闹人精,哪有上赶着揭自己伤疤的。”
二姨娘擦擦眼角的泪,眼里换上温和如风的笑意,看向轩辕佳的目光充满宠爱。
轩辕尚书看着嫡女毫不灰心的样子,可惜的叹口气,如此气魄,如果是儿子就好了。
轩辕夫人与有荣焉的看向女儿,她的佳儿坎坎坷坷终于也要做母亲了,现在都会反过来安抚她们了,果然是长大了。
晚上下了衙,唐炙过来接妻子回家,跟缓过气来的岳父在书房谈了一个时辰后带着妻子离开。
轩辕佳上了马车,确定赶车的是相公的心腹再无别人后,怒火腾腾往上冒:“你说皇上是不是嘴欠!他不答应就不答应!犯得着那么恶心我们家!外室之子怎么了!瞒着他们谁了!
既然记在了嫡母之下自然就是我亲弟弟,你看他说出的那话!小家子气!”
轩辕佳气的揪着衣角,恨不得把皇上当手里的衣服撕了。
唐炙能说什么,妻子刚刚怀了身孕,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让她尽情骂一次上位者好似也不是大事:“他偏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明显是不属意轩辕上,其他的都是借口。”
轩辕佳闻言更来气:“我当然知道那是借口!既然是借口不会找个其他的戳,偏偏戳上儿的痛脚,让上儿以后怎么在众人间立足!”
唐炙闻言赶紧点头,皇上愚昧!皇上蠢笨!得罪了他的小祖宗!“不生气,不生气,回头进宫向皇后娘娘告状,非把这口恶气出了!”
轩辕佳坚定的点头:“让他等着!”
唐炙立即汗颜,心想你还真要做啊!果然,圣人诚不欺我,女子刁蛮也!
“你那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
唐炙立即缩头装死:“夫人圣明。”
……
朝露宫内,九炎落洗涑完了便躺在床上缠章栖悦:“你到是说说,轩辕上怎么得罪你了。”
章栖悦赶紧护着肚子躲开他挠痒痒的手,脸颊如霜,眉目潋滟:“你干什么,睡觉都不老实,别闹啊……”
“说吧,说吧。”九炎落不依不饶,只要是栖悦的事,芝麻绿豆的细节他都想知道!
“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章栖悦躲的他远远的,避到大床里面。
九炎落舔着脸追上去:“当然!”然后霸道的把人揽进怀里,让栖悦的额头贴着他的胸膛:“说吗!”说出来让他高兴一个!想听!非常想!
章栖悦翻个白眼,故意打个哈欠:“困了,晚安。”
“栖悦,悦儿……悦姐姐……”
章栖悦闭着眼,不惯着他!只是闭上眼后,她也会忍不住想,当初他在想什么,舍得牺牲裳儿成全锦榕的女儿,或许……他根本就懒得管发生了什么吧!
086
对当初的九炎落来说,他眼里能容得下几人,是他的孩子与不是他的孩子有什么区别,锦榕如果不是提前抓了一份恩情,她最后的下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现在抓住这份筹码的是她,她为什么不整治轩辕上,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没有父母的默认纵容,他们敢行天下大不敬?!
既然默认了儿子享受位极人臣的富贵,就该承受现在的后果!如果命运是少数人说了算,她现在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一个!
九炎落磨蹭了半天见问不出来,只好揽着香软的娇妻,无奈的闭上眼,培养睡意。
……
有人睡的着就有人睡不着,此时后宫的女子们除了皇后娘娘有谁睡的安稳。
进宫两月有余,众女安分守己,心情忐忑,尽管有些对皇上的敬畏和怕见到上位者的小心翼翼,那也是心中有旖旎的不是吗?
现在算怎么回事,见都见不着,让她们怎么熟悉皇上的爱好,跟皇上培养感情。
吴徽微坐在烛光下,拢着未干的秀发,手臂粗的烛火照亮了梳妆台附近的位置,锦缎铺面,妆台精致,小小在状枢上镶嵌着符合她品级的碎东珠,虽然不华美但也精巧。
胭脂水粉一应俱全,梳妆台上还放着一碗未饮尽的枣花粥,碗身雪白,边沿上一圈青花素描栩栩如生,比之女子的玉手也细润三分。
吴徽微不自觉的叹口气,手里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拢着长发,皇后娘娘好手段,她们自从进宫后,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每月都有太医亲自问诊,宫人亦不逢高踩低,伺候的尽心尽力。
就连她这习惯了北方气候不够细腻的肤色,这两个月来,也养的细嫩光滑,饱满的指甲盖在烛光下,粉嫩的甚至能映出光来,这样的好生教养,没有人能欣赏,谁心里甘愿呢!
吴徽微嘴角讽刺的扬起又垂下,与她何干呢?就算有人不甘心也是皇后娘娘该操心的问题,她只是觉得,皇后娘娘竟然会认为,这样的娇养会让她们安心守在后宫,实在可笑。
虽然不侍寝不能与皇后娘娘请安,更不会碰到只进出朝露宫的皇上;平日皇上出入的地方,提前一刻钟清场,更不会给人可趁之机;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皇后娘娘能保证所有人都在她控制之内,让她们永远见不到皇上吗?这些用度固然好,皇后断不会给她们机会闹到皇上那里,但世事无常,皇后娘娘此举恐怕甚不明智。
殊不知堵不如疏,皇后娘娘再这样堵着她们见皇上的心,恐怕会适得其反。
吴徽微不认为皇后娘娘做的万无一失,如果是她,她会让这些人们出现在皇上面前,还要经常出现,让皇上看透了、看多了,玩腻了自然就不稀罕了,这样欲语还休,就算不美的女子,在皇上眼里恐怕也成美人了。
但,这些天的宫中生活,吴徽微也真正见识了皇后娘娘有多得宠,难怪储嬷嬷临走时让她服侍好皇后娘娘,娘娘在宫中的地位根本无法憾动。
罢了。
吴徽微放下玉梳,长长的绸缎长发流泻而下,少女娇小的脸庞在烛光下蒙上一层层浅浅的暖意,容貌虽然称不上美艳动人,但也清新婉约。
以皇后娘娘的手段,以后还是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在她的管制下,走一步看一步罢。
只是不知,第一个打破不侍寝诅咒的人是谁,希望皇后娘娘知道后,别失态,她可是想找一个冷静、高贵、不会折损的依靠巴结。
……
轩辕佳天一亮,便在宫外递交了求见皇后娘娘的书信。
章栖悦刚刚起床,身体还有些疲惫,任宫人在她身上忙碌着,她则接过弄巧手里的蜜水,抿了一口:“等在宫外了?”
“回娘娘,是的。”
章栖悦叹口气,拿起方巾擦擦唇角:“把她带进来好生招待,一个时辰后觐见。”章栖悦秀气的打个哈欠,白净的手指没有任何装饰,碍事的护甲一个没戴,清丽的像个未出阁的孩子。
花嬷嬷警惕的看眼不远处的王嬷嬷一眼,急忙拿起玉台上的梳子,等在净面的皇后娘娘身后,随时准备霸占梳头的好事。
章栖悦想着轩辕佳的事,嘴角无奈的一笑,她啊,还是那么急性子!有了身孕还跑这么快,唐炙可是要愁死了!
一个时辰后,章栖悦梳洗结束,穿了身橘粉色宽袖曳地长裙,长裙上绣满了精致复杂的花纹,花纹铺散在地上,如落花仙子般娇嫩、柔和,不见平日的端庄大气。
轩辕佳入内,见到高位上的皇后娘娘,立即放松下来,小嘴撅得高高的,脚踩着地,冲过去揽住悦姐姐的胳膊开始抱怨:“娘娘,您都不知道皇上说了什么话!呜呜……还让不让我小弟活了……”轩辕佳立即掏出手帕,抹泪。
章栖悦立即笑了:“好了,好了,装的也不嫌累,熏了多少姜汁,本宫在这里都闻到了。”
轩辕佳见计划落败,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笑了,立即起身,下榻,恭敬的请安:“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章栖悦忍不住发笑:“起来吧,本宫可受不起你这一拜,万一跪出个好歹,赖本宫身上,本宫拿什么陪给你家唐大将军。”
轩辕佳也觉得虚礼无趣,起身入座,继续告状:“娘娘,皇上那样说上儿,以后让上儿怎么过!臣妇气不过,来找皇上评理。”
章栖悦看了她一眼,接过弄巧手上的白水道:“有什么不好吗!本宫可听说上儿的生母还健在,上儿爬的太高,对你和你母亲有什么好处,你疼他不假,他也敬重你们,但把这份敬重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好吗?
就算轩辕上对你母亲心有感恩,但是他未来的夫人呢?你可别忘了他未来的夫人是谁!”
章栖悦说着抿口水:“朱小姐出身名门,本宫虽然不敢轻易质疑朱小姐的人品,但朱小姐爹的身份与令堂不相上下吧,如果轩辕上再身居高位,又有一位出身良好的夫人,加上轩辕老爷子的偏心,佳儿认为,你母亲有几成胜算!”
章栖悦说完,温和的对轩辕佳笑着。
轩辕佳表情微变,瞬间明白了皇后娘娘话中的意思,后宅阴私谁也不敢说,能完全掌控动向:“可……他毕竟是我弟,我还是希望他……”
“本宫知道,但你急什么,轩辕上有没有能力、是不是嫡子,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等他以后成了家,确定了你母亲在后宅的地位,你再来为他求这份恩赏。
对你来说,不是比莫名其妙来本宫这里跑一圈,还无人知道,无弟妹感恩来的有意义!你说是不是。”章栖悦笑的别有深意的看着轩辕佳。
轩辕佳也不是傻子,皇后说的话对她有莫大的好处,她是嫁出去的女儿,现在虽说也经常回去,但是到底不一样,跟家里唯一的继承人还隔了一层。
如果她以后想次次回家都住的舒心,被家人尊敬,这无疑是她确立地位的最好办法,也能解母亲之忧,更能让没有生育子嗣的母亲稳掌内宅大权。
如果单为了自己,那份虚荣不要也罢,轩辕上是个好弟弟,她当然愿意为他付出,可……这对母亲来说是更保险的机会,容不得她不动心。
章栖悦耐心等着,轩辕佳不是无知妇孺,她爱憎分明更会审时度势,她平时不表现出来,不见得她不懂。
过了好一会,轩辕佳毅然起身,恭敬的向皇后娘娘行礼:“多谢娘娘提点,佳儿记下了。”
章栖悦淡淡的一笑。
轩辕佳再不提小弟的事。
两人聊了聊最近的身体状况,交流了吃食心得,轩辕佳方意犹未尽的起身离开。
……
雕工精美的窗扇开了一半,窗内一张红木方桌上,一个身影正在对着窗户捣药。
暗红色的锦袍平整的穿在身上,两侧的黑色丝绸垂在腰间,随着主人的动作,不时摇摆,流动若风。
四扇屏风隔开的里间内,床上的小主子已经睡了,一位嬷嬷模样的宫人正在给小主子打扇。
明庭在窗前捻磨消食的山楂干,等殿下醒了,用来给殿下冲糖水喝。
房间里静悄悄的,风从窗外吹来,撵粉的声响闻所未闻。
突然,门轻轻的打开,一位身穿灰绿色太监服的小家伙警惕的看眼周围,灵动的大眼睛谨慎的左瞄右看,悄悄地溜了进来。
小家伙长的异常白嫩,眼睛不大,但十分有神,认真看人的时候透着丝丝寒光,身上穿着灰绿色的低等太监服,却没有普通小太监低眉顺目的恭敬,桀骜不驯的小脸,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般,带着三分不耐烦,六分焦虑。
小家伙说话十分不客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小耐心不足,还是吃了呛药:“喂!我昨天问你的话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快点告诉小爷!”
小家伙自发坐在明庭对面的椅子上,拿起一旁晒干的山楂片咬了一口,咯蹦咯蹦的响个不停。
明庭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碾粉的掌磨上:“少吃点,吃多了牙酸。”从他出现的第一天起,他已经查过了。
此人叫小芽,入宫一年,半个月前因为乱说话,被大太监扔进慎刑司,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撑了下来,还活着出来了。
“喂!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有什么愿望!说给小爷听听。”呀的!对这副尊荣称爷不算占他便宜!不可以记过!
明庭笑容舒缓的看他一眼,目光平和包容:“你这语气,以后怎么伺候人,回去后又少不得被大爷爷教训。”
“你管我会不会被人训!”小芽才不管那么多,这具身体早死了,他不过是借来用用:“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愿望。”
他快急死了,不过是一个翻书的功夫,那个恶毒的女人怎么就嫁给九炎落了!还是九炎落用手段抢来的,他怎么对得起人家抛弃的富贵荣华、为了弥补他的小错误,可以满足他一个小小的要求。
如果他连这么便宜的认错小事都做不好,以后有什么脸面升值,可是九炎落的姻缘他想拆也拆不开,只能找明庭重新下手!
小芽立即换上一张谄媚的脸:“明哥哥,你行行好,说说您有什么高贵的愿望好不好,比如说,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妩媚动人的娇羞佳人,天上至尊的权利!就是——就是不当太监也行啊!明大哥你行行好,说一个吧。”你不能在太监路上,走到死啊!
明庭看着小家伙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现在又满脸愁容的样子,笑着抓了一把山楂片给他:“好了,别调皮了,赶紧回去,被大爷爷逮到又得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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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芽不用过多关注,他的存在是有限定性的!他只要做到他该做的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