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东子
“你这么说，我也无法反驳你。既然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那就互不干涉吧。”霍子秋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对了，我近期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出去旅游。”
他不再理高欢的反应，推开门径直坐电梯直奔三十层，不意外地见到王东磊在电梯口等着他。
“怎么样？”王东磊问得简单，但其中的含义却不简单。
霍子秋看到他脸上明明白白挂着“担心”两个字，摇了摇头，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大事儿，放心，你不会失业的。”
虽然霍子秋这么说，但是王东磊的心可是一点都没有放下来。别看霍子秋平时看起来很平和，但其实犟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刚才霍子秋绝对又和董事长掐起来了。
关于霍子秋和高欢是旧识这件事，霍子秋从来没有告诉过王东磊，但是也没有刻意瞒过他。这么几年下来，王东磊还是知道几分的。
但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王东磊的担心反而更多了。他是在高欢接手风云之前就已经是公司的老人了，这么些年来冷眼看着，风云越做越大，高欢的野心也越来越大。而现在霍子秋又是风云最能赚钱的艺人之一，高欢当然想要最大限度地压榨他，为风云带来更多的利益。
而王东磊最担心的就是霍子秋会和高欢提从前。
高欢如今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像霍子秋这样不服管束的艺人已经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如果再在他面前提从前，他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会不痛快。
王东磊看了眼已经走到前面去的霍子秋，扶了扶镜框，很是忧伤地叹了口气。这些弯弯绕霍子秋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却选择了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做。
风云的三十层是会议专用楼层，共有大大小小风格不同的会议室共十间。霍子秋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安宁。她和郑唯坐在最小的那间会议室里，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不知道郑唯说了什么，她正满脸喜色地连连点头。
事实上，安宁不仅脸上带着喜色，她简直是从心里乐得要开出花来。
郑唯是出了名的穷导演，前一世邀约安宁的时候，开出来的报酬也只有六十万。而这一次，安宁考虑到自己不过是个刚毕业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对于报酬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能拿到十万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谁知道刚才郑唯递来的合约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报酬是“拾伍万元整”，足足比自己的期望值高了五万。
要是换成前世，安宁对报酬的多少根本不是很在意，毕竟在娱乐圈打拼了这么多年，她多多少少还有些家底。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多出来的五万足以让她欣喜若狂了。
霍子秋在门外看了看，并没有走进去。王东磊在他身后，也看到了安宁脸上的喜色，笑着说：“郑导特意去了解过，小姑娘家里条件不好，好像很需要用钱，所以把原来的薪酬往上提了提。”
“是吗？”
“说实在话，这部电影可是你接过的薪酬最低的了，简直是友情客串的价格。”
霍子秋转身：“合同你看过没问题就行了，过两天拿过来给我签。”他最后望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安宁，她正专心致志地低头看手上的合同，眼角眉梢神采飞扬，那些欢喜之意好像变成了闪烁的光芒，围绕在她的身边。
安宁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手上的合同，然后落笔签名，一份留给自己，一份递给了郑唯。
“咱们这戏定在十月十号正式开机，这期间的两个月你就在家把剧本吃透，好好准备准备。”郑唯看着对安宁感慨说：“虽然真正看你的戏只有那么两小段，但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灵气的演员。”
他目视着远方，好像有点怀念的样子：“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好好干，别辜负了这份天赋。”
——
走出风云大楼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天幕的一角，将沉不沉。今年的夏天一反往常，没有几天超高温的天气，现在不过才八月，就已经露出几分秋天的样子来。
安宁在徐徐吹来的晚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后的背包，心里除了高兴，除了夙愿得偿的满足，还有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突然想起刚刚入行的时候，每天拍完戏就和朵娅躲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前的主演们演戏。
那时候也是夏天，片场的蚊子又大又毒，稍微蹲一会身上就被叮出了大包。朵娅拉着她要走，她却动也不动，痴迷地看着那些主演。
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安宁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那个位置，总有一天，自己也会走过去。
而现在，她真的走到了。
“孟安宁，孟安宁。”王东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一回头就见到王东磊疾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王先生？”
“叫我东子吧，”王东磊笑眯眯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安宁。
安宁双手接过，“东……东子？”
这真是个好接地气的名字。
安宁把手上的名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希望能找到王东磊的英文名。毕竟用英文名来称呼对方，会让两人之间的对话听起来不那么……城乡结合部。
然而，这张名片设计的真的是出乎安宁意料之外的简洁。白色云纹硬卡纸，上面除了王东磊的名字、风云公司的名字、一串手机号码，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了。
安宁不死心，干脆直接问：“王先生有没有英文名？”
就连自己的经纪人周芸，虽然可能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但也有个英文名叫qamar呢。王东磊是霍子秋的经纪人，还有个响当当的外号“金手指”。而且带着金边眼镜一副高等知识分子的样子，总不会连个英文名都没有吧。
第三十二章 邀约
“英文名？我没有英文名。”王东磊解释道：“目前子秋在国外的活动不多，而且我们都会请翻译。”
“这……”王东磊的表情让安宁觉得自己刚才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然而，她并不关心霍子秋国外活动多不多，会不会请翻译啊。英文名难道不是在这个圈子里装逼的居家必备良品吗？
“那……东子哥，你喊我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绕弯子了，孟小姐，你有没有意向和风云签约？”
王东磊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一时间让安宁愣住了：“和风云签约？”
“是啊，你现在没有经纪公司，又是初出茅庐，一个人在娱乐圈闯荡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安宁回头看去，风云影视的大楼在晚霞中静静地矗立着。
——
“那你答应了吗？”
回到家不久，安宁打电话把今天签约的事情告诉了陈程程，她果然立刻就惊问了起来。
“我说要回来考虑考虑。”
电话那头的陈程程急道：“哎呀，还考虑什么啊？风云是目前国内实力最雄厚的娱乐公司了，王东磊又是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在霍子秋之前就打造出了好几个红透半边天的明星。今天他要找你签约，那是你走了狗屎运了，你还犹豫什么啊？”
是啊，犹豫什么？
换成当年刚出道的时候，安宁一定不会犹豫，会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就像当年周芸递来橄榄枝的时候那样，不假思索地接受。
可是安宁毕竟也在圈里摸爬滚打了十一年了。前世在映辉蹉跎，就像粉丝们说的那样，被公司当成了捧人的工具，最后还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现在想想，真是得不偿失。
值得庆幸的是，孟安宁还是自由之身，没有卖身给任何公司或者经纪人。现在又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始，安宁日后的选择并不少。
风云固然是大公司，王东磊也是金牌经纪人。
但是自己真的有这么重的分量，能让公司全力来打造自己吗？更何况霍子秋目前是风云很看重的艺人，王东磊作为他的经纪人，一定很难分出精力来打理别人。
“既然你有主意，那我也不多说了。”陈程程语气无奈，但也没有再劝安宁，而是岔开话题说起了其他话：“我明天要去《完美情人》片场串个戏，你要来看看吗？”
“《完美情人》？！”
“是啊，我一个朋友在《完美情人》剧组做场记，说是有个特约演员临时来不了了，问我能不能去帮着串个戏。戏份不多，一天就能拍完。你也来看看呗，我带你认识认识我这朋友。”
《完美情人》！安宁还沉浸在这四个字对自己的打击之中，隐隐约约间脑子里又浮现出了爆炸的那一瞬间冲天的火光和隐约的人影……
“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来不来？”
安宁抚着心口坐下来，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冷汗。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爆炸的场面，竟让她的心脏开始抽痛。
听到陈程程的问话，她稳了稳气息答道：“当然去了，还没见过你在现场演戏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起早点，我去你家楼下等你，咱们一起走。”
放下电话，安宁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深吸了几口气。
她竟然忘了，孟安宁是有心疾的。
孟安平从厨房端出两盘菜，看见安宁瘫在椅子上，紧张地问：“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发病了？”
安宁坐起身子来：“没事儿，估计是今天挤地铁挤得太久，现在有点气闷头晕而已。”她看了看桌上两盘菜，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红烧冬瓜，不满地撇了撇嘴：“咱们就不能吃点有荤的菜吗？天天吃素，都快变和尚了。”
孟安平又露出了“女人真善变”的表情：“不是你原来说的，咱们要多吃素，对身体好，还减肥。现在怎么又变了？”
安宁心里默念：那是孟安宁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可是出了名的无肉不欢。
可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只好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又把自己今天成功签约的事情告诉了孟小弟：“按照合同，过几天我就能拿到一半的首款了。你呀，就乖乖地给我去学钢琴知道吗？”
孟安平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安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剩下的一半钱要到杀青才能拿到，还有的熬呢。如果前生自己的存款能转移到孟安宁的账户上来该多好。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自从上次在罗灵山殡仪馆和周芸碰了一面之后，她算是彻底熄了把“借尸还魂”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心思。
更何况，她那些存款应该已经全部作为遗产转移给她父亲了吧。
想到这，安宁不由地苦笑了一声。
“对了，我明天要和程程姐姐一起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上才回来。”
孟安平闷闷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在家好好写作业的。”
安宁看他神情怏怏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问：“今天怎么~不~开~心~”
“没什么，你快吃吧，吃完了我来洗碗。”孟安平又猛地扒了几口饭。
他不说安宁也猜得出来，这孩子无非又是觉得自己是累赘，要让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姐姐每天东奔西跑地养家，还要供他去上那么贵的钢琴课。
这孟家的姐弟两性格还真是像，都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讲出来的类型。好在孟安宁还有个记日记的习惯，不然以她的性格，真的可能会被憋死。
不过说到孟安宁的病，她的日记里写的是“冠状动脉狭窄”，说穿了就是冠心病前期。据日记描述，孟安宁常常会感到心悸。
可是，奇怪的是，自从安宁重生之后，心悸这种情况居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唯有今天回忆爆炸情形的时候，心脏抽痛过一段时间。
安宁摸了摸胸口，刚才那阵抽痛已经消失，现在那颗心脏又十分规律平和地跳动着了。
第三十三章 完美情人
《完美情人》是一部极其纯粹和地道的青春言情偶像剧，男主女主是现在受到青少年们追捧的高颜值偶像，都是小清新文艺范。
其实前世安宁是不愿意接这部电视剧的，要知道在这种偶像剧里演个恶毒女二号，专职拆散男主女主，这是非常给自己招黑的一件事。
尤其是现在的少男少女战斗力实在太旺盛，为了自己的爱豆可以赴汤蹈火。说不定就会在网上发起一个叫#安宁滚出娱乐圈#的话题，想想就害怕。
可是周芸对她说，她最近的片约实在是太少，《喜庆》还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上映，如果不接点戏保持一下曝光率，她的身价可能会再往下跌。
没办法，安宁这才选择了接下《完美情人》。这部戏对演技没什么要求，有的时候安宁和男主女主对戏，导演还会特意要她收着点演，别压了主演的戏。
而现在，这部戏被映辉转手给了乔梓潼。
第二天，陈程程一早就在楼下等着安宁了，两人在小区门口的早点摊子解决了早饭，打车直奔片场。
“我和你说，投资这片子的投资人也是倒霉。先是女二号无缘无故被炸死了，然后又空降了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过来顶替安宁。”陈程程上了车就开始吐槽：“安宁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名字和你一样，演技很好又低调到死的女演员，前段时间因为片场意外去世了。”
陈程程叹了口气：“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被陈程程评价为“好人”的安宁感到有点哭笑不得：“你今天要拍的戏是哪一段啊？”
“这个《完美情人》是个口水剧你知道的吧，讲的是一个平凡的女孩通过乐观啊，自信啊，善良啊，打动了公司的少主，然后展开了一段旷世绝恋。这个男主角呢，是现在的人气花美男王可凡，女主角呢，是宅男女神苏娜。”
陈程程像背书一样拉长了语调说：“我昨天晚上大概翻了翻剧本，发现安宁那个角色真不错。公司少主的未婚妻，专业搅局二十年，各种拆散男主女主。要是安宁真演完了该多好，虐死这对玛丽苏。”
“说重点。”
“我这说的都是重点啊，”陈程程反驳道，又说：“我今天去串的是个小角色，一个商场的奢侈品导购。拍摄地点就在宏光广场。”
安宁想了片刻，很快就想起了陈程程说的角色。这确实是炮灰式的小角色，全剧出场只有两次，可是台词却不少，而且和男主女主女二都有对手戏，一般的群众演员确实驾驭不了。
“怎么会找到你来串戏？这种小角色找特约演员就好了啊。”安宁不解。
陈程程叹口气道：“别提了，我也不想去的，是我那朋友千求万求的，说是实在找不到人了。你不知道，新来顶替安宁的那个乔梓潼有多作，自诩是演技派，不仅看不上王可凡和苏娜，对和她对手的演员都挑三拣四的，已经气走好几个特约演员了。”
安宁和陈程程出门得早，下车的时候也才七点钟，宏光广场还没有开门。陈程程带着安宁走到侧面的小门，那里已经有个人在那等着了，看见陈程程，挥了挥手。
陈程程给安宁介绍：“安宁，这就拉我过来的朋友，是我拍第一部戏的时候认识的，他叫邓荣彬，我们都叫他小凳子。”
“小凳子？”面前这个男生看起来十分年轻，一张娃娃脸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带着极为友善的笑容，确实和“小凳子”这个亲切的外号搭得上边。
“你就是安宁吧，昨天程程和我说了，今天要带她最好的朋友过来。”小凳子笑容更深：“本来找演员的事也不归我管，但是副导演偏偏说我认识的人多，把这个棘手的活扔给我了，还好程程答应来帮个忙。”
宏光的营业时间从十点开始，现在整栋楼都是空荡荡的。因为拍的是奢侈品店里的场景，所以只有一楼的一排店铺开了门，剧组安排了一些群众演员充当顾客。
邓荣彬带着两人穿过宏光一楼大厅，到了转角的地方，那里堆着拍戏的道具，旁边就是群演和小配角们化妆的地方，现在只有个女孩坐在那里玩手机。
安宁没见过这个女孩，她原来都是在主演专属的化妆室里化妆的。
小凳子招呼那女孩：“苗苗，我朋友来了，你给她化个妆吧。我去副导演那边说一声。”
被称为苗苗的女孩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嘴里却嘟囔着：“化那么早干什么，人家耍大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到时候妆花了还要重新补。”
陈程程问：“谁耍大牌啊？王可凡？还是苏娜？”
苗苗摇了摇头，撇着嘴说：“都不是，是那个新来的乔梓潼，才进组几天啊，搞得好像自己是天皇巨星一样，天天都迟到。”
“她算什么大牌？”陈程程惊讶得合不拢嘴：“一部叫得上名字的代表作都没有，还大牌？”
苗苗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化妆工具铺开了，指指面前的凳子让陈程程坐下来，还顺手也给安宁拿了个凳子。一边开始给陈程程打底，一边说：“谁说不是呢？之前安宁在的时候，从来不拿架子，到得比谁都准时。人家不管是颜值还是演技都甩这个乔梓潼十万八千里，可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大牌。”
安宁在一边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重生后几次和周芸乔梓潼的碰面，她已经察觉到这两人从前在自己面前都是在装腔作势。但却没想到乔梓潼扔了面具居然是这样的性格。
记得原来，应该说在安宁的面前，乔梓潼可是比谁都虚心，总是隔三差五就过来和自己请教提高演技的方法。
安宁想了想问道：“乔梓潼又不是带资进组的，怎么敢这么猖狂？”
“这谁知道呢？不过我看导演对她也挺纵容的，王可凡和苏娜还没她嚣张呢。”
第三十四章 重温
陈程程演的只是个小角色，妆容很简单，苗苗的手也快，没过多久就画好了。安宁帮着给她换上了导购的制服，再踩上高跟鞋。陈程程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问安宁：“怎么样，我这妆不错吧。”
安宁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何止是不错，你现在这服装这表情，活脱脱就一个抱惯大腿捧高踩低的小售货员。”
今天拍的第一场戏就是陈程程饰演的导购员对着乔梓潼阿谀奉承的戏，戏很简单，安宁觉得乔梓潼可能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能过。
时间到了八点，剧组人员已经全部准备好，群众演员也到了位。而乔梓潼，果然就像苗苗说的那样，根本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安宁站在圈外，看见副导演正在和导演交头接耳，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然后副导演拿起手机站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安宁猜这个电话一定是打给周芸的。
她的思绪飘散开来……周芸对手下的艺人要求向来比较严格，从来不许她们拍戏的时候迟到。多亏了周芸时时刻刻的提醒，安宁前世才留下了敬业的标签。而乔梓潼，虽然通告不多，但也不敢随便违背周芸的话，有时候碰到时间很早的通告，也要乖乖滴早起出门。
怎么这才多久，周芸就没办法管束乔梓潼了吗？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背后。陈程程把她的肩膀猛地一拍，吓了安宁一个哆嗦。
“发什么呆啊，来陪我对对台词。”陈程程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拍摄场地里面拉。
安宁看了看四周，刚才还聚在一起的剧组工作人员已经散开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怎么回事？不拍了？”
陈程程无奈道：“怎么拍啊，主演没来呢？刚才副导给乔梓潼经纪人打了电话，说是堵在路上了，至少还要半小时才能到。这真是骗鬼呢，乔梓潼就住在转弯的酒店，半个小时走都能走过来了。”
拍摄的地方是个名牌包店，现在已经打开了店里所有的灯，走进来只觉得富丽堂皇。
陈程程把安宁拉到店中间的沙发上，把自己的剧本递给她：“你看着剧本帮我对下台词，顺便咱们再练练走位，争取待会我就一次过了。”
其实这是安宁前世接的戏，所有的台词她都没忘，根本不需要再看剧本。可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还是翻到这场戏的部分，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那就从我进店开始吧。”安宁放下剧本，站起来走到店门外面。
“你怎么不拿剧本啊？”陈程程追出来把剧本塞到她手上，安宁也没推辞。
——
“导演，这个乔梓潼到底什么来头？”另一边，副导演忍不住抱怨：“她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这都气走好几个特约演员了，人家说宁肯不要钱也不在这儿受这闲气。今天要不是小凳子找了个朋友来顶，这戏还不知道拍不拍的下去呢。”
导演的脸色也不好，但是并没有回答副导演的问题，只是看了看已经布置好的拍摄现场。
现在，这家包店的门口，站了一个女人。
安宁把剧本卷成筒状，拿在手里，轻轻地在另个手心里敲着。她抬头看了看店铺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才抬腿往店里走去。
这个女二号，出身富贵，大家闺秀，是男主家里给他订下的未婚妻。虽然面前是个被大众追捧的奢侈品店，但对于这样的白富美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她不过是因为约了男主在商场里见面，等得有点无聊了，这才决定进来逛逛。
陈程程演的导购员见到安宁走进来，急忙几步走上来迎接。
这个商场是男主家的产业，而钻研八卦的导购员是知道女二身份的，所以态度当然格外殷勤。
导购员微微勾着背说：“殷小姐，最近店里刚到了几款新包，很衬您的肤色，要不要我拿给您试试？”
但是，殷小姐仅仅是“嗯”了一下，目光还是左扫右扫的，显然兴趣不大。
安宁的表情波澜不惊，神色也很寡淡，一副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这正是剧中女二的人设：极为自负和清高，不屑于和比自己层次低的人交流。
陈程程在心里惊讶，安宁只是看了几眼剧本，就已经把女二号的性格特征摸得这么清楚了？
两个人一路缓缓走到了沙发旁边，走位始终是安宁在前，陈程程落后半步，微微勾着身子。到了沙发旁边，安宁轻轻地坐了下来，把手里的剧本往旁边一扔，抬头说：“那几款新来的包，都拿来我看看吧。”
从坐下到扔剧本，再到抬头说话，这几个动作安宁做得信手拈来，看似随意，却藏着优雅和矜持，那是良好的家教和深厚的家世造就出来的，属于殷小姐的动作。
陈程程看得愣了，她不由地在脑子里想，如果是自己来做这几个动作，能不能这么优雅自然？她很快有了答案，不能，她做不到。可是安宁怎么能做得到呢？她只是刚刚才看到剧本而已。难道是临场发挥？可是安宁从来不是个会临场发挥的人啊。
“怎么了？”
见她站在那神游天外，安宁也不演了，伸手到陈程程面前晃了晃：“演着演着你怎么就呆住了？”
陈程程缓过神来，一下子做到沙发上，搂住安宁在她肩膀上蹭头：“天啦，我发现你真是个天才。原来我还劝你改行，真是罪过啊罪过，早知道你克服了怯场之后有这么好的天赋，我还出什么道啊，就专心来给你做经纪人了。”
安宁把她从自己肩膀上掰起来：“可千万别，少了你这个好苗子，那对影视圈可是一大损失。”
她说的是实话，原来没看过陈程程演戏，只以为她是靠着一股闯劲开山劈路接了几部戏。今天和她一对戏才发现她很会处理小细节，从站姿到步伐到讲话的语气，虽然只是个没有名字的小角色，但陈程程很用心地处理了每个细节，看得出来是在家揣摩过的。
虽然表演上还有些刻意，但在安宁见过的年轻演员里，陈程程确实算得上是个好苗子了。
第三十五章 针对
陈程程用胳膊捣了捣安宁，小声说：“行了，咱们也别在这互吹互捧了。我瞧见导演已经在瞪我们了，赶紧撤吧。”
“现在撤？你的台词只对了一半。”
“没事儿，剩下那几句我都记住了，只要和我对戏的不是猪队友，应该问题不大。”
乔梓潼到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整个摄制组为了她耽误了整整一个小时。她带着大黑超不缓不慢地踱步进了宏光。
周芸本来是跟在她后面的，一见到剧组的人都聚在一块，立刻就疾步走过来，径直走到导演身边解释：“真的不好意思，堵车堵得太厉害了。”
导演虽然十分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抬眼看了眼乔梓潼：“妆化好了吗？时间不早了，马上开始。”
“这……”周芸有点为难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乔梓潼摘下黑超，脸上只化了淡妆，薄薄的粉盖不住她眼下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见她姿态悠闲，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陈程程不禁咂咂嘴表达了自己的敬佩之情：“敢这么不把导演放在眼里，我赌一包辣条，绝对是有靠山的。”
这点不用她说，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周芸从后面推了推乔梓潼，示意她和导演道个歉。
乔梓潼不情不愿地往导演这边走了几步，正要开口，眼光一扫却扫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安宁。
“你怎么在这里？”乔梓潼被包在黑眼圈中的两只眼睛放出灼灼的目光，紧紧定在安宁身上。
安宁微笑道：“乔小姐你好，又见面了，我今天是陪着朋友来演戏的。”
乔梓潼不理她，转身质问导演：“导演，怎么剧组这么没有规矩？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要是影响到我的发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
“把她赶出去。”乔梓潼双手环胸，昂着下巴说。
原先安宁在世的时候，周芸对两个人的定位十分明确。安宁的戏路比较宽，而且因为她年纪大，长得又属于性感挂的，走的多是妩媚御姐风格。而乔梓潼长得娇憨可爱，周芸有意把她往萌妹子方向打造。
安宁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乔梓潼的内心住着个标准的恶毒女配。
“乔小姐，与其担心会被什么阿猫阿狗干扰自己的发挥，我觉得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黑眼圈吧。这么大的黑眼圈，也不知道能不能拿粉盖住。”安宁没等导演开口，抢先说道。
导演的脸沉得和锅底一样，小凳子见了赶紧把苗苗招呼过来：“快去帮她补个妆。”
周芸也是一肚子气，其实她刚刚是真没说谎，乔梓潼迟到确实是因为在路上堵了车。
原本剧组给她安排的酒店就在离宏光不远的地方，步行二十分钟就到。
可是昨晚那个人不知道怎么突然空降到了这里，一个电话就把乔梓潼叫过去陪他，一直到早上七点钟，周芸才打通乔梓潼的电话，急急忙忙地打了个车过去接她。
路上堵车的时候，周芸教训乔梓潼：“你把我原来说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是吧，我说了多少次，出戏的时候千万不能迟到。”
可是乔梓潼满不在乎：“今时不同往日了嘛。我可不像原来那样，是个没有靠山的小角色。现在啊，导演见了我还得低头哈腰呢。”
周芸只能在心里暗骂：“蠢货，真以为自己是贵妃娘娘呢。”
但是在剧组面前，周芸却不能表现出什么不快来。她不像乔梓潼那样看不清形势，更深知在娱乐圈里混，比演技更重要的就是有个好人缘。
这时候见乔梓潼还在那里怒视着安宁，完全没有要借坡下驴的意思，赶紧拽着她往苗苗面前走，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我们自己的化妆师这两天刚好生病，出门又急，所以没来及上妆。”
乔梓潼把她的手使劲甩开，最后回头瞪了安宁一眼，才踩着高跟鞋跟着苗苗走了。
陈程程悄悄问安宁：“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看你的眼神就像是分分钟准备手撕鬼子一样。”
“你说谁是鬼子呢？”安宁白了她一眼：“我和她总共也才见过一次，还不就是为了郑唯电影的事儿，她大概觉得自己的角色被我抢了，不甘心吧。”
“就为了这点小事啊？”陈程程说：“技不如人而已，有什么不甘心的？又不是真有什么真才实学，被带资进组的人挤下来了，那不甘心还说得过去。”
其实连乔梓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地讨厌这个孟安宁。
想让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消失，这种感觉在孟安宁病歪歪地打开休息室的门和自己握手开始就产生了。
后来知道这个抢了自己角色的女人居然名字也叫安宁，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死了一个安宁，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安宁！
乔梓潼坐在化妆镜前，苗苗正努力地往她的黑眼圈上扑粉：“乔小姐，你闭一下眼睛好吗？眼睛睁这么大我没法下手。”
她慢慢合上了眼，从前的景象好像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五年前，乔梓潼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被周芸看上签了下来。
周芸安排她和映辉娱乐签了十年的合约，也就是说，从二十岁到三十岁，这人生最美好的十年，她都卖给了映辉娱乐。
签约的第二天，周芸就开着车把她带到了影视城。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一部古装剧，那场戏拍的是一群秀女进宫的场景。
周芸指着那长长的一串队伍对她说：“你瞧着，里面演技最好的，就是你的同门。”
乔梓潼那时候还想，不过是一场低头走路的戏，哪能看出来演技的高低？
可是等到真正开拍的时候，她一眼就在队伍里看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光明正大地抬起了头，左顾右盼，脸上都是好奇的神色。
而另外一个，由头至尾都没有抬头，但乔梓潼却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她的步伐比起其他人来更加端庄，也更加小心翼翼，双手始终规矩地交叠在腹部。只不过偶尔地，她会小幅度地转一下头，然后很快就回正，就像一只想要窥探外面世界却又不敢踏出第一步的兔子。
第三十六章 交锋
这场戏拍完之后，乔梓潼才知道，那个抬起头来东张西望的是剧中的女主。而那个始终低头，却让人无法忽略的秀女，是剧中的女二号，也就是周芸手上的另一个艺人，安宁。
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认识到什么叫做“演技”，而安宁那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而已……
“乔小姐，好了。”苗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乔梓潼张开眼睛。
镜子里的脸娇憨可爱，只不过为了掩盖黑眼圈，粉涂得太厚，看起来有点僵硬。
安宁已经死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属于她乔梓潼的。
时间到了九点半，宏光广场里面渐渐有店员进来准备上班了，不少人都驻足在剧组的周围观看，一脸的兴奋之意。
副导演凑到导演身边说：“王可凡和苏娜已经到了。”
宏光广场这个场景男主女主女二都要出现，本来剧组安排的是八点到九点拍摄乔梓潼的戏份，九点到十一点拍王可凡和苏娜的戏份。
可是因为乔梓潼的迟到，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还没有开拍。
“安排他们稍微等等。”导演没好气地说，他也是一肚子的火，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去，副导演一听这口气，马上点头哈腰地走了。
王可凡和苏娜都是今年才崭露头角的新星，长相都偏韩式，一个被封为“王子”，一个被封为“宅男女神”。虽然年纪都只在二十岁左右，但在网上的人气却高得惊人。尤其是有大把十五岁左右的青少年粉丝，战斗力也格外得惊人。
好在他们是初出茅庐，虽然平时也会流露出得意的神色，但总的来说还懂得尊敬前辈，服从导演的安排。
——
乔梓潼扮演的“殷小姐”站在店门前，仰头看了看门上的名字，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殷小姐，最近店里刚到了几款新包，很衬您的肤色，要不要我拿给您试试？”
“殷小姐”几步走到沙发边，往下一坐，翘起二郎腿，斜看了正殷勤献媚的导购员一眼：“都拿来我看看吧。”
乔梓潼把架子端了起来，斜睨的眼神也很凌厉。但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有底气的大家闺秀。反而像是暴发户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一样。
副导演站在导演身后摇了摇头，这感觉完全不对，可是见导演完全没有打断重拍的意思，也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陈程程扮演的导购员很快就拿来了两个包，“殷小姐”背在身上试了试，立刻就兴致缺缺地放了下来。
“不好看，没有其他的了吗？”
导购员笑着说：“本来还有款限量版，本店就那么一个，可是也已经在殷小姐手里了啊。”
“在我手里？”
“是啊，上周的时候秦先生来买的，说是要送给女朋友的。”
这里是本剧的一个转折点，女二号“殷小姐”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夫在和女主角玩暧昧。
虽然导购员的一句话露出了破绽，但“殷小姐”是个涵养很好，又极爱面子的人，所以并没有立刻发问，反而是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淡淡地敷衍了一句，然后就急急地离开了这家店。
乔梓潼很卖力地想要演出这种微妙的感情变化，可是太用力的结果是适得其反。
从安宁站得角度看过去，乔梓潼一脸的狰狞，好像是一个要去抓奸的妻子。
可是即使是这样，导演也没有喊“cut”。
摄像机一直追随着乔梓潼，直到她走出店铺。
“导演，刚才这场戏就过了？咱们的女二号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小姐，这演的也太过了吧。”副导不解地蹲在导演身边看着监视器上的回播。
“你以为再拍一遍她能改？”导演含着讥讽说：“剧组每耽误一分钟，那花的可都是钱啊。再说，这样也挺好的，之前安宁演技太好，我还怕她压着主角的戏。现在，呵呵，看起来这剧上星之后，王可凡和苏娜又要多不少粉丝了。”
副导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这番对话乔梓潼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她还在为了自己的“一条过”而沾沾自喜。路过安宁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停下来问：“听说你已经签了《喜庆》这部戏了？”
“恩，是的。”
乔梓潼好像很惋惜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像你这种新人，花半年的时间去山区拍一部电影，还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上映。说不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是幼稚，安宁在心里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真诚的微笑：“能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无比珍惜，还要多谢乔小姐那天试镜的时候让着我这个新人。郑导是个很好的导演，我相信他拍的电影也是很精彩的。更何况，还有霍影帝在呢，我就是偷师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乔梓潼看着对面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乍一看让人觉得真诚又可亲。
就是这个表情，这是安宁的标志性微笑。
乔梓潼被这微笑晃得脑子一抽，拔高了声音叫道：“你少得意，你还真以为自己攀上霍子秋就是攀上了大树啊？别忘了他可是在节目上表白过了，人家心里住着一个女神呢，你算是什么？！”
她这句话叫得尖利，不但剧组的人都望了过来，连已经准备开工营业的店员们都挤到了附近看好戏。
安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刺激了她，此时一看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还有不少人都举起了手机，心里一急，只好也提高了声音说：“乔小姐，您别生气。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看您的演技好，想过来请教一下。霍老师也是我很尊敬的前辈，我只是希望有机会也能得到他的指导，您不愿意给我引见也就算了，别生气。”
她这么一说，围观群众立刻脑补出了吵架的缘由。无非就是小粉丝太崇拜霍子秋，请求女星引见，反而惹同样喜欢霍子秋的女星不快了。
第三十七章 王可凡
“你……”
见乔梓潼一时气结，安宁赶紧又接着说：“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打扰您了。”一边说一边转身小跑开了，途中还冲着陈程程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先出去。
她全程都微微低着头，生怕给人拍到了照片。要知道，她刚刚签了郑唯的电影，现在要是被爆到网上去，那可算是违约的事情。
安宁一直走到宏光广场的小侧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时间已经是十点了，宏光广场大门已经打开，陆陆续续有顾客开始走了进来。
安宁想了想，还是决定闪到旁边的楼梯间里去玩玩手机，消磨消磨时间。为了更安全点，她还特意往上爬了几层。
“找我来到底什么事？”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在上方响起来。
安宁赶紧收了腿，悄悄地又往下退了一层。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完美情人》的男主角王可凡。
现在的孩子啊，做明星做得太不小心了，不管是谈情说爱还是谈判密会，保姆车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真以为随随便便找个楼梯间就安全了？
安宁又想到上次在殡仪馆偷听到周芸打电话的场景。怎么她重生之后遇到的事情都像是电视剧的情节一样。
“着什么急啊，要不要来一根？”
这是个有点沙哑的女声，安宁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苏娜。虽然苏娜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精致，但却是一把公鸭嗓，这直接导致了苏娜在公共场合都不怎么愿意开口讲话，成功地塑造了自己乖乖女的形象。
但安宁进组没多久之后就发现苏娜其实就是个问题少女，没进圈子之前抽烟喝酒打架无一不会，只不过踏进娱乐圈之后成功地把从前的黑历史都洗掉了。
而王可凡比起苏娜来说，保密工作做得更好，就连安宁也看不出来他的来历。
“要抽你自己抽，没事儿别耽误我时间。”王可凡的声音明显开始不耐烦了。
苏娜笑道：“你这可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啊。不过算了，谁叫我喜欢你呢。”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你说的那个陈雷，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他不是我们公司常用的爆破师，是临时从别的剧组借调过来的。”
陈雷？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是《完美情人》剧组的工作人员。
王可凡问：“你知道陈雷现在在哪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陈雷当然早就跑了。谁知道他现在在哪？”苏娜说：“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处理的，现在大家居然还都和和气气的，映辉也没要求多少赔偿。”
“你说陈雷是临时借调过来的，是从哪个剧组借调过来的？”
苏娜没答，反而问：“你这么关心那个陈雷，不会是想给安宁报仇吧。难道你喜欢安宁那个老女人？”
“你不说算了。”
“等等，等等，你别急着走啊，”苏娜急匆匆地说：“我告诉你就是了，听说是从《烽火岁月》里调来的。可是你别做什么傻事啊，陈雷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安宁自己倒霉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
王可凡戴上帽子，架上墨镜，把自己的衣服领子竖起来挡着脸匆匆从安全门离开了。他乘货梯直达地下二层，剧组给他配的保姆车就停在那里。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停在角落里的纯黑色保姆车，他熟练地拉开车门跳了进去。
“表哥，这回为了你，我可是牺牲大了，还要出卖色相去应付苏娜那个花痴。”王可凡一把摘掉帽子和墨镜，瘫在真皮座椅中，冲着自己左手边的人抱怨。
王可凡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眼睛也极是有神，只不过因为年轻，总显得有点乳臭未干。加上为了拍《完美情人》，他把头发染成了全白，还画了眼线，看起来美倒是蛮美，就是有点娘气。
而他的表哥，仔细一看和王可凡长得有点像，但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头发三七分开，却不显得老派。一件淡蓝色的棉麻上衣，却衬得他眉目舒朗，气质清华。
霍子秋听了王可凡的话，笑道：“这就委屈你了？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对着美女花言巧语吗？苏娜可是现在最红的‘宅男女神’，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最亲爱的表哥，你对我的误解真的有点深。我那不是花言巧语，我是很认真地再和她们探讨人生哲理。再说，苏娜不能分在美女这一栏，她的属性是花痴。”
“问的怎么样了？”
“苏娜说陈雷是从《烽火岁月》剧组临时借调过来的，不是她们星娱的人。”
“不是星娱的人？”霍子秋眉头皱了起来，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王可凡点头：“是啊，苏娜是星娱最近热捧的对象，我让她不经意地提起陈雷打听一下，她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霍子秋慢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次麻烦你了。”
“你还和我客气什么，”王可凡凑近了问：“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安宁的死因？难道你和她……”
霍子秋拉开车门，慢条斯理地下了车，回身朝王可凡勾了勾手指，等他凑过来才小声说：“你这么八卦，还喜欢画眼线，将来一定找不到女朋友。”
王可凡被这跳跃的话题砸懵了，眨巴眨巴眼睛等到霍子秋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说得好像自己有女朋友一样。”
——
由于乔梓潼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王可凡和苏娜又频频ng，陈程程拍完她所有的戏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完美情人》这部剧的三个主演她见了个全，王可凡和苏娜确实年轻貌美，定位也妥妥的是偶像派，虽然没有什么演技，但至少态度还比较端正。
至于乔梓潼，她就只能呵呵了。
像乔梓潼性格这么作的人，也不知道还能横多久。
陈程程换了衣服卸了妆，和小凳子打了个招呼，就掏出手机来给安宁打电话。
“你在哪呢？”
“楼梯间。”
第三十八章 疑心生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王可凡临走时候留下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安宁的脑子里，久久不灭。
虽然当时听到的只是一句近乎叹息的轻语，但对于安宁来说，却像是一声轰然的撞钟声，撞得她头晕目眩。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自己的死亡不是意外。
可是，谁会想要让自己死呢？
安宁想不出头绪来，她自认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绝不轻易和别人起冲突，在圈里的口碑是出了名的好。虽然说不上知交满天下，但面子上过得去的朋友却有很多。
要真说起有什么仇人，好像也只有朵娅和隋西西了。可是隋西西不可能为了几年前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下此毒手啊。
至于朵娅……那就更不可能了。
“你怎么躲在这，还怪难找的。”陈程程隔着几节楼梯喊她。
“哦，我是怕那个乔梓潼再找茬，就想躲远点。”安宁心不在焉地说。
“咱们走吧，我的戏拍完了。”陈程程招呼她下去，“乔梓潼早就走了，我看她的经纪人也被气得不轻的样子，大概也觉得她是个事儿精。”
她拉着安宁走到电梯口：“来来来，我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
安宁任她拉着，神情有点呆呆的，心里还是在想着王可凡的话，直到被陈程程拉到一家蜀中火锅店里才回过神来。
“怎么又是火锅？”安宁问。
陈程程道：“火锅吃起来比较爽啊，你不是也很喜欢吃的吗？”
她说的当然是原来的孟安宁了。
安宁没有办法，只好坐了下来。空气里飘着浓浓的香辣味，在刺激食欲的同时，也把安宁从漫无边际的神游中拉了回来。
陈程程大手一挥，在菜单上刷刷刷勾了十来个烫菜，也不问安宁的意见就交给了服务员，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每次让你点菜你都说随便，那咱们就还是老样子，鸳鸯锅，你清汤我麻辣，搭配的天衣无缝。”
安宁不由又在心里想，看起来孟安宁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就像她自己一样，和别人一起吃饭从来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吃什么都无所谓。
等菜的时间，陈程程迫不及待地点评起了《完美情人》的三个主演，安宁撑着下巴并不是很在意。
“我听说安宁原来在的时候，拍戏基本都是一条过，有的时候还会压着男主女主的戏呢。”陈程程感慨道：“真可惜，这辈子都没机会和她对戏咯。”
安宁问：“我今天都没听人提到安宁，她和剧组的关系不好吗？”
“哪有，我问了小凳子，他说安宁演技好又没脾气，和剧组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不过啊，自从乔梓潼来顶替安宁，她就见不得人在她面前提安宁。”陈程程说：“亏我还以为她和安宁真是好朋友呢，原来人在的时候，她装的和贴心小妹妹一样。现在马上就露出真面目了吧。”
“乔梓潼的话这么管用？她不让人提大家就不提了？”安宁追问。
陈程程摇摇头：“那倒不至于，你知道的，乔梓潼这么作，剧组里面讨厌她的人可多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服务员就推着一车子的烫菜过来了。陈程程忙着把菜端上桌，就停了下来不说话。
安宁帮着她把菜倒进锅里，“那可真是奇怪，安宁才走了没多久，居然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没听到一个人提到和她有关的事。”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嘛，娱乐圈还不就是人一走茶就凉，更何况安宁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我听说映辉本来也不是很重视她。”陈程程不以为意：“不过，我今天不小心和小凳子提起安宁的时候，他的表情确实有点奇怪，好像是根本不想提这件事儿。想想也难怪，谁愿意自己跟的剧组里出这档子事呢，肯定有点避讳的嘛。”
安宁的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东想西。
王可凡的话像是细针在皮球上戳了个针眼，安宁一直被锁着的猜疑一点点地渗了出来。而这些怀疑一旦出现，就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在她的脑子里迅速生根发芽了。
“回神了，”陈程程伸手到安宁面前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问你话都听不见。”
安宁如梦初醒：“哦，你问什么了？”
“我说，《喜庆》什么时候开机，你什么时候进组？”陈程程重复了一遍，故意说得很慢。
“还早着呢，定的是十月十号开机。我应该是一开机就进组。”
“那还有一个多月，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小凳子帮你找几个小角色串串，就当积累经验了。”
“不了，我想在家好好钻研一下剧本，《喜庆》是我的第一部戏，我要准备得充分一点。”安宁冲陈程程笑道：“郑导说会先给我一半的报酬，杀青后再给另一半，所以安平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那好吧，我这个月底又要去海南拍戏了，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啊。”
“你才回来多久啊，又接戏了？”
陈程程叹口气：“我的经纪人说了，趁着年轻要多多接戏，现在不能以质取胜，必须以量取胜，好歹也在观众面前混个眼熟。”
“那你自己要小心点。”
“放心吧，我都拍过三部戏了，虽然一部还没播，但比起你来我可就是老江湖了。”陈程程又想起了什么，喜滋滋地说：“等我回来你的戏估计也开拍了，到时候我去探你班，顺便问霍子秋要个签名。”
“《喜庆》有不少部分要在山区拍，非常欢迎你到时候来山区慰问我。”
——
安宁虽然对自己的死因起了疑心，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曾经得罪过谁。
她又想到，既然王可凡这么问，那他肯定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如果有机会去找王可凡问问，多少都能知道点什么。
可是安宁还没找到这个机会，郑唯一个电话就让她忙了起来，并且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分身。
第三十九章 又见白珺
“安宁，我有一个老朋友这两天回国了，我和她提了提《喜庆》这部戏，她很感兴趣。你这一个多月就去她那上上课。”电话里的郑唯笑呵呵地告诉安宁：“还有，片中扮演小馨的演员我也选好了，还是你的熟人呢。你们一起上课，顺便培养培养默契。”
郑唯这么贴心，安宁也只好千恩万谢地答应了。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郑唯口里的这个“熟人”居然是白珺。
所以当她站在舞蹈室里，看着面前这个个子高挑、满脸惊喜的姑娘时，心里不禁想到：上次和白珺分手时自己好像说过什么话来着？
“你上次说等咱们有缘再见的时候再交朋友，我还想着你是不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呢。”白珺笑得很真诚：“原来你早就想到咱们会再见的。”
“额，你就是演小馨的演员？”
白珺点点头：“是啊，本来我在《锁宫》剧组演个为了保护女主挂掉的小丫头，只有三场戏而已。最后一场戏演完的时候，郑导找到我问我想不想来试一试他的新电影，这种好事，我当然就答应了。”
《喜庆》里除了女主喜庆、男主良哥，还刻画了不少的群像。小馨就是这些群像里最生动的一个角色，她和喜庆的出生几乎是截然相反的。
普通工薪家庭出生的独女，正规大学的大学生，本来拥有前途一片光明的人生。她就像任何一个同龄的年轻女孩一样，天真热情，渴望着成功，渴望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也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小馨的渴望更加强烈一点。正是这种渴望，终于引领着她一步步地走上了歧途。没有人知道小馨的真名是什么，她好像刻意地掩盖了自己的真名，生怕别人认出来。
这个角色的戏份不算多，但却闪烁着一种悲凉的色彩，这种悲凉又和喜庆的悲剧不尽相同。白珺的形象，确实是比较符合小馨大学生的身份。
安宁伸出自己的右手：“正式介绍一下吧，我是饰演《喜庆》的安宁，是你剧中最好的朋友。”
白珺立刻伸出手来握住：“我听郑导说了，他说你很有灵气和天分，让我和你好好学学。”
她的话听起来倒是很真诚，可是安宁却不敢相信，毕竟有个乔梓潼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呢。想当年安宁第一次见乔梓潼的时候，她也是恭恭敬敬地说了不少恭维话，结果呢，其实人家内心早就恨死自己了。
“那是郑导太夸张了，我就是比你早毕业一年，多跑了几次龙套、多了点经验而已。”
白珺脸上露出了“我知道你是在谦虚，但是我并不想戳穿你”的表情，反而问起安宁关于上课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今天给我们上课的是谁？郑导神神秘秘的，只说了个时间地点，其他的什么都没讲。”
安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既然让我们来上课，应该是个前辈吧。”
白珺嘟囔道：“不知道怎么会让我们来舞蹈系的教室等……”
两人正在猜测的时候，舞蹈室的门被打开了，几个妆容精致、穿着舞蹈服的女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安宁粗粗一扫，就在其中发现了王柳柳和张珊珊。
这真是缘分，那天一起面试《锁宫》的四人组居然在这里又碰面了。
“白珺？”王柳柳惊讶地喊了声：“你怎么在这里？”然后又看到了安宁，更加惊讶：“你怎么也在？”
她这么一叫，其他几个女生都安静了下来，往安宁和白珺的方向看了过来，脸上表情各异，有好奇的，也有不屑的。
白珺看到王柳柳和张珊珊，脸色也一下子就黑了，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装成在看窗外风景的样子。
这一来一回，三人的神色变换，安宁装作看不懂的样子，自顾自背靠着墙望着天花板发呆。明明是四个认识的人，此时此刻却都闭上嘴没人开口，舞蹈室里安静异常。
只不过这种安静的氛围没能持续多久，那几个女生渐渐开始按捺不住，小声地聊了起来。
“她就是白珺啊？”
“听说姗姗的角色就是被她抢了……”
“是不是传说中的潜规则啊，表演系真是乱啊。”
“长得还蛮漂亮的，居然是这种人。”
“她不是表演系的吗？来我们系的舞蹈室干什么……”
“……”
这些对话声虽然不大，但还是悉悉索索地传进耳朵里，安宁侧头看了看白珺，她果然已经转身开始怒视着那几个女生，脸色黑得和锅底一样。
“行了，你们别说了，没有这样的事。”张珊珊有点不安地开口制止，又看了看白珺，欲言又止。
大概是这种白莲花的表情刺激了白珺，她冷笑一声道：“你装什么好人？上次试镜回来你就到处跟别人说我抢了你的角色，搞得大家都觉得我有后台。今天咱们正好说道说道，到底是不是我抢了你的角色。”
张珊珊还没回答，王柳柳就急着开口：“你那不是抢是什么？你摸着良心说，那天表演的最好的是你吗？凭什么导演不选最好的，一下子就选了你啊，你说自己没后台，鬼信啊！”
“不选我，难道选你吗？”白珺气得发笑：“就你那浮夸的演技还想往演艺圈发展？我忠告你一句，既然是舞蹈系的，就乖乖地把你的民族舞跳好，别每天蹦跶来蹦跶去的。”
她又看了眼张珊珊，继续讽刺道：“还有你，别每天炒作自己是什么系花校花的，演艺圈又不缺美女，要是长得好看点就能当主角，那干脆以后拍电视直接在镜头面前放几个景德镇的花瓶好了。”
这句话说完，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白珺和王柳柳针锋相对，张珊珊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时有种错乱的感觉。
没想到扮演“软弱母亲”的白珺吵起架来，气势毫不输给王柳柳，而“泼辣大姐”张珊珊居然表现得像个圣母一样。
——
昨天有事儿没来得及更，今天补上。
第四十章 实力
“在吵什么呢？”
白珺和王柳柳争执间，舞蹈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人长了张方正的国字脸，一脸的不苟言笑，正是舞蹈系的系主任袁长平。
袁长平一进来，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女生立刻闭了嘴，王柳柳恶狠狠地瞪了白珺一眼，却也没再开口。张珊珊还是那一副欲言又止的小媳妇样子。
“今天舞蹈室不开放，你们不知道吗？”袁长平语调平平地问。
王柳柳说：“袁老师，几个学妹说是有几个舞蹈动作练得不熟，想让我和珊珊指导一下。我们想着舞蹈室没人，所以就……”
“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们好像在讨论什么角色的事情？”跟着袁长平一起走进来的女人开口问。
这女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脸盘小巧精致，眉眼长得很是温顺。虽然看起来就像是邻家的阿姨一样和和气气，但就是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事实上，安宁从她一进门，注意力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想感叹“万万没想到”了——万万没想到郑唯所谓的“老朋友”竟然是唐荷。
唐荷这个名字，现在的大多数人都没听过。她出生书香世家，祖父是个很有名的外交家，父母也是著名的学者。唐荷十八岁之前都是被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直到她大学加入了话剧社之后，对表演的热情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
为了能演戏，唐荷和家里闹翻，她一气之下，改名换姓，独自闯进了电影界。
算起来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唐荷在演艺圈里只是像昙花一现一样演了两部电影，这两部电影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在国内市场上映，但是却在海外市场受到赞誉。
拍完这两部电影，唐荷就迅速地在演艺圈里销声匿迹了。
安宁之所以知道唐荷这个人，是因为前世曾经反复研究过这两部电影中的《黑白》。安宁当时也才入行没多久，因为演技力压同辈的演员，她就不免有点得意，觉得自己属于“天才”之流了。
直到无意间看到了《黑白》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描述的是战乱时期的一段爱恨情仇。女主是个爱国女学生，男主却是个在皇军面前伏低做小的汉奸。他们在乱世相遇，从此后拉拉扯扯，个人的爱恨和国仇家恨混杂在一起，无奈又凄凉。
唐荷在这部戏之中的表演举重若轻，浑然天成。安宁简直无法相信她那时才只有二十岁。
可以说，是唐荷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安宁彻底抛开了对自己“天赋”的执着，从此以后开始不断钻研演技。
现在，唐荷轻轻一问，王柳柳和张珊珊却不敢答。
白珺气愤道：“是有些人试镜没选上，就在背后胡编乱造，无中生有地中伤别人。”
“我说的本来就没错，那天试镜谁表现得最好大家心知肚明，结果最后却选了白珺，不是有内幕是有什么？”
唐荷笑道：“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的表现最好了？”
白珺冷笑了一声：“当然不是，就她那半吊子的水平。”她说着把安宁往前一拉：“表现最好的人就在这站着呢，要问也是人家来问，你们不知道瞎操什么心。”
“你……就是安宁？”唐荷把安宁打量了一番，和气地问她。
“是。”
“听郑导说，你是他新戏的女主角？”
王柳柳和张珊珊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都不大好。原来以为是白珺捡了个大便宜，安宁心里肯定也不痛快，谁知道人家是被挑去当女主角了。
安宁从容答道：“是，今天也是郑导让我和白珺过来听您指导的。”
“你今年才二十三岁，要挑郑导这部戏的大梁，恐怕不容易啊。”
“演戏这件事，本来就与年龄无关，只与实力有关。”
唐荷与袁长平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说的也对，这样吧，既然你和白珺在戏里也有对手戏，那就现场表演一段，用实力来堵一堵别人的嘴，怎么样？”
“好，我没问题。”白珺立刻高声叫起来。她自从拿到剧本之后，已经把小馨的几场戏反复看了好多遍，台词记得牢牢的。
安宁也点了点头：“好。”
唐荷从背包里抽出剧本，翻了翻道：“就演一段生死离别的戏吧。”
那就是小馨临死的那段戏了。
——
几张凳子并排拼在一起，权当是小馨躺着的病床。
白珺躺在上面，安宁跪在一旁握着她的手。
“怎么办，我觉得有点紧张。”
安宁捏了捏她的手：“别怕，上次试镜你不是就表现得很好吗？”
“那时候台词少啊，而且，没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白珺努了努嘴，安宁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王柳柳和张珊珊并排坐在一起，眼神并不是很友善。
快速眨了眨眼睛，安宁伸出一只手来把白珺额上的碎发轻轻拂开：“那有什么好怕的。放心吧，小馨，你不是还有我吗？”
随着安宁的动作做完，白珺的心居然奇异地安定了下来。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那个无依无靠的小馨，唯一能够依赖的，却是比自己更加命苦的喜庆。
“可以开始了吗？”唐荷问。
安宁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
——
小馨和喜庆，这两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却在一家叫做“虫二”的会所里面认识了。
所谓虫二，风月无边也。
喜庆此时已经跟着良哥学会了吸毒，也已经抛弃了那些对美好生活的幻想。她活得无比实际，毕竟没什么比养活自己更重要。
甚至，渐渐地，她居然能够在这风月场里如鱼得水地混下去了。
而这里的其他姐妹，大多也过着和喜庆一样的日子。白天形容枯槁，迷醉在毒品的快感里；晚上浓妆艳抹去上工。
直到有一天晚上，喜庆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带着浓妆匆匆地赶到了小诊所，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小馨。
第四十一章 死别
“小馨，小馨。”
深夜的诊所静悄悄的，小小的一间病房里只亮着一盏灯。灯下白色的狭窄病床上，小馨面色惨白地躺着。
“喜庆……”小馨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但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勾勾嘴角都那么困难。
白珺刻意地把眼睛微微合上来表现小馨的虚弱。
而此时的喜庆，心里交织着震惊、不解、悲伤的情绪。她已经足足四个多月没有见到过小馨了，没想到今天再见就是生离死别。
白珺透过自己微张的眼睛去看安宁，她的双眉紧紧皱着，目光里都是焦急和惊慌，嘴唇微微发抖，却还想笑出来安抚安抚自己。
虽然此处的喜庆没有台词，但安宁脸上的微表情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医生说要让家人来，我就把你的电话给他们了，你别怪我……”小馨吃力地开口，说完这句话不得不停下来喘气。
“我怎么会怪你，你的家人……不就是我吗？”喜庆握着小馨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她心里其实已经知道小馨的情况撑不了多久了，但感情上却还是不愿意相信。
“喜庆，我有孩子了，是个男孩……”小馨休息了片刻，又开口对喜庆说。这一次，她的声音虽然还是微弱，但里头却藏着说不尽的欢喜。
“那个男人呢？！”看到好友心满意足的样子，喜庆却是又气又急又恨。
小馨不答话，只是在枕上微微摇了摇头。
“你……”喜庆想要骂小馨几句，想骂她执迷不悟，想骂她自讨苦吃，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咽下去了。
她自己又好的到哪去？还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至少小馨还有拼尽全力一搏的勇气，喜庆自己却已经放弃了挣扎，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剧本在这里并没有给喜庆安排什么特别的动作，但是安宁低下了头，握着白珺的手靠在了自己的脸旁边，她低声啜泣了一声，又把头微微扭到一边。
这几个动作的幅度不大，但是组合到一起，却把喜庆复杂而悲伤的情绪表现了出来。
唐荷站在侧面，静静地看着安宁和白珺表演。看到这里，她轻轻点了点头。
“有件事，想求求你……”小馨的目光有点涣散，她并不看向喜庆，而是仰头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你说。”
“我的孩子，你帮我照顾……”小馨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
从刚开始见到喜庆到说出自己的请求，小馨一点点虚弱下去，这是一段需要很强层次感的表演，而以白珺现在的水平还不能够很好地驾驭。而“小馨”的表演如果没有感染力，观众就很容易出戏。
作为观众的那几个女生，包括王柳柳和张珊珊在内，开始窃窃私语。白珺心里一紧，本来已经快要合上的双眼下意识地就要睁开。
她这时候如果睁开了双眼，那“小馨”垂死的形象也就崩塌了。安宁见状，双手一松，原本被她握着的白珺的手臂自然垂落，砸在了木椅上。
这一砸，就像是个提醒一样，让白珺按捺住了自己要睁眼的冲动。
“孩子……”看到小馨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喜庆有点茫然，她无意识地喃喃道。在她的生活中，“孩子”两字是不应该出现的，那像天使一样的纯洁生命，怎么能坠落到自己所在的泥潭里来？
安宁直直地盯着白珺，好像是很专注，但是从唐荷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目光是没有焦距的。嘴巴微微张着，嘴唇却在发抖，一副茫然却又害怕的样子。
“对，孩子，我的孩子，”小馨回光返照一般地提高了声音，“你照顾他好不好？就当做是你自己的孩子……”
小馨用力去够喜庆的手，想要抓住她的手恳求。
但最终，这两只手还是没能碰到一起，小馨用尽了生命最后一点能量还是没能完成这个动作。
白珺微微张着的眼睛终于可以合上了，她全身放松地躺在木椅拼成的“床”上，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的戏份至此就全部结束，剩下的，就交给安宁来解决了。
“小馨？小馨……”
这个私人小诊所设备简陋，喜庆只看到小馨缓缓合上了眼睛，就像是疲劳到了极致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她轻轻推了推小馨，动作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床上合眼沉睡的好友，但是更怕的却是，再也吵不醒她。
再推了三下还不见小馨睁眼之后，喜庆终于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安宁的手还僵在半空中，那是最后一次去推“小馨”之后还没来得及放下。
她本来还带着茫然的表情缓慢却清晰地变化了起来，那表情似哭似笑，非哭非笑，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五官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摆放才合适一样。
唐荷此时终于满意地笑了。
手里的剧本正翻到这场“死别”的戏份，小馨的死给女主喜庆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也是喜庆人生又一次改变的开始。
在这场戏的结尾，应该有一个特写镜头来表现喜庆的心理崩溃，但同时，还要表现出她的恍然大悟。
剧本里只是粗略地写了句“喜庆趴在小馨的尸体边无声地哭泣”，但在唐荷看来，这样单薄的一句话，完全无法表现出女主的纠结和新生。
她很好奇，安宁会怎么演呢？
安宁的戏还没有演完，她的双手缓缓地放了下来，握住了小馨垂在床边正慢慢变凉的手。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无比悲伤，双唇抖得厉害，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忽然，安宁猛地转过头去，就如同一个在睡梦之中被惊醒的人一样。她的目光望着身后，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在场的观众虽然不明所以，但都随着安宁的动作，也往她看的方向看去。
“小馨……”安宁最后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小馨”，慢慢把头埋到了自己的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了起来。
唐荷看了看剧本，“病房外隐隐约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和喜庆的哭声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第四十二章 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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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荷原来不叫唐荷，她的原名叫袁培敏。
袁家是书香世家，世代都是读书人，骨子里有一种老式的淸贵之意。家族推崇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尤其看不上的，就是演艺圈的人。
可是唐荷偏偏就爱上了演戏，她从小表现得都和乖乖女一样，很让父母省心。谁都没想到，这样的乖乖女犯起倔来却谁也拦不住。
父母一气之下放下了话，“要去演戏？可以，就只当袁家从此没有这个女儿。”
这本来是为了让唐荷死心而说的气话，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改名换姓，凭着一腔孤勇闯劲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而后来，拍了两部电影，她就远走海外，一去三十年，再没有回来过。
这次回国，一是为了家事，二来也是想会会自己的老朋友。
她在国内的老朋友不多，郑唯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认识的时候，郑唯才十几岁，在片场打杂跑腿，有时候还兼着跑跑龙套。可是只要一有空闲，他就凑到导演旁边去看戏，渐渐地也就和唐荷熟了起来。
这次回来，郑唯告诉她正在筹备新片《喜庆》，还提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演戏的好苗子，言语之间还带着几分自豪和得意：“说起天赋来，就算比你当年也差不了多少。”
他这么一说，唐荷倒是有点好奇了，所以才有了郑唯安排安宁来上课的事情。
而临时的一场试戏，不仅让王柳柳等人闭了嘴，也让唐荷在心里对安宁点了头。
“离《喜庆》开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郑导的意思是让我给你们讲讲戏，上上课，”等王柳柳和张珊珊等人离开，唐荷对安宁和白珺说：“我已经离开演艺界将近三十年了，要说表演，现在我已经是半个门外汉了，怎么能指导你们？”
她又笑道：“不过艺术总是来源于生活的，演技得提高也离不开生活阅历。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你们讲讲自己这么多年来在生活里学到的东西。”
安宁前生就不是科班出身，从来没受过什么系统的培训。自己磨练演技的方法，不过就是靠着超人的天分和不断揣摩前辈的表演。
而唐荷就如同她半个启蒙老师一样，就算只是和她聊聊天，安宁也是求之不得的，又怎么可能会嫌弃？
白珺虽然不认识唐荷，但她是第一次演戏，导演安排她来上课，她当然不敢不上。
于是这为期一个月的特别的课程就这么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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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看这两个孩子？”安宁和白珺走后，袁长平问唐荷道。
唐荷笑了笑：“也不全是，主要是想来看看你，刚好郑唯说，那就顺道也见见他新戏的演员。”
“这个叫安宁的孩子不错，有点天分，对剧本有自己的理解，又能准确地把自己的理解表达出来。”袁长平道：“刚才那段戏，就是有几年经验的老演员，也不一定演得比她好。”
唐荷好像是很感慨一样：“是有点天分，但演戏这种东西，光有天分也是不行的。”
袁长平关了舞蹈室的门，与唐荷两人沿着学校里的小路慢慢地走着，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快走出学校的时候，袁长平问：“这次回来，也不准备去看看堂叔堂婶吗，他们很想你。”
“他们……身体还好吗？”唐荷犹豫了一会才问。
“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精神不是很好，尤其是堂婶，最近几年看起来衰老了很多。
唐荷低声说：“别和他们说我回来了。”
袁长平听她这么说，也只能叹了口气。
他的父亲与唐荷的父亲是堂兄弟，算起来，唐荷还要叫他一声堂哥。
当年抗战的时候袁长平的祖父流落他乡，所以两家也是后来才恢复了来往。
因为是亲戚，袁长平对唐荷的事情了解的比较清楚。
唐荷改名换姓，几十年没有回去看过父母，其中的原因远非是不让她演戏这么简单。
其实在唐荷还叫袁培敏的时候，她爱上了话剧社的一个男生。那时候她才刚刚走进大学校园，戏剧和这个男生为她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这件事当然瞒不过袁父袁母，他们认为这个只会在戏剧社瞎捣鼓的穷小子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然后就是老套的棒打鸳鸯的剧情。
只不过在棒打鸳鸯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而这个男生因此永远地失去了双腿。为了这件事，唐荷才真正与父母反目，改名换姓，立志要做一个演员，要一辈子照料这个男生。
于是十**岁的女大学生选择了辍学，推着轮椅上的男友，远离了家门……
袁长平和袁培敏的关系原来只是一般，但是他曾经在唐荷刚刚离家的时候接济过她，这才慢慢亲近起来。
后来过了几年，唐荷退出了演艺圈，远走海外。她不再表演，重新捡起了自己的专业——经济学，后来慢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袁长平陪着唐荷走到了校门口，唐荷转头去看刻在门前巨大的石头上的校训，幽幽地说：“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一门心思地要踏进演艺圈，也不是图什么名什么利，只不过是享受那种表演的状态而已。因为演戏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所以想一直把这件事做下去。”
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不过后来发现，不需要多久，就会把这个初衷忘得一干二净了。”
汉都电影学院的校门大开着，青春靓丽的学生们有说有笑，进进出出。
唐荷看着这些学生，好像是想起了自己的当年，一时间竟然有点茫然，转头对袁长平说：“现在的学生，还是因为喜欢才来学戏吗？就算是，他们能做到不忘初衷吗？”
第四十三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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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这边的课程定下来后没几天，郑唯就把头款打给了她。
一拿到钱，她立刻就给孟安平的老师打电话，谈妥了去少年宫学钢琴的事情，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看过了那几本日记，知道了孟安宁的遗愿后，安宁就把好好照料孟安平当成了一件大事，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加上孟安平确实懂事惹人疼，一段时间下来，安宁倒渐渐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弟弟。
她把这件事告诉孟安平之后，立刻就看到孟小弟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姐，你是说，我这周就能去上课了？”
“是呀，”安宁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学，别辜负了你的梦想。”
孟安平用力地点点头：“恩，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很努力的。”
安宁豪迈地挥了挥手：“等过段时间，我的电影拍完了，拿到了全部片酬，就给你买架钢琴回来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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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选用新人来出演电影，至少要留出小半年的时间来对新人进行培训、熟悉剧本。
当然，那些粗制滥造的快餐电影除外。
虽然安宁在前生已经早早看完了剧本，也对喜庆的角色进行了揣摩。但以重生后的孟安宁的身份接触到剧本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开机时间就在一个半月之后。
这本来是件很冒险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郑唯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妥。他甚至觉得，就算是第二天就开机，安宁也能演好喜庆。
这奇怪的想法从何而来，就连郑唯自己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选一个毫无背景经验的新人来担当主演，并且准备时间不足两个月。这件事郑唯没在意，安宁没在意，霍子秋也没在意。
但是圈内的其他人却上了心。
一时间，对安宁的好奇和猜测开始多了起来。
就连《完美情人》的片场，也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
“听说郑导这次的新片与之前的风格都不一样，没准儿能爆冷门呢。”
“算了吧，他原来的戏，哪有一部有好评价了？我看这次也是扑街的节奏。”
“你还别不信，我听说啊，当时试镜的时候，乔梓潼也去了。你说，以她的性格，要是这片子没看头，她会去试镜？”说话的人摇了摇头：“不过她最后没选上，你懂得啦，演技比较着急嘛。”
“这么说这个新人把乔梓潼给ko了？真是大快人心，冲着这个我也要支持她……”
乔梓潼刚到化妆室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人在讨论这件事。她听得怒火中烧，立刻就想推门进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人。
周芸使劲拉住了她，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你想进去破口大骂？我看你是真蠢，你现在进去吵，那不就是免费帮别人做宣传？”
乔梓潼脸色难看：“难道就让我听着人家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原来有个安宁压在我头上还不够，现在又来个安宁，真是阴魂不散！”
“你要是争点气，收收你那破脾气，没事儿多琢磨琢磨演技，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乔梓潼咬咬牙，恨恨地道：“如果不是霍子秋帮着她说话，那女主角是谁还不一定呢。不过她也别得意的太早，等着看吧，我要让郑唯这片子拍出来也上不了映。”
周芸劝她：“孟安宁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根本不是你要上心的对象。”
她看了看周围，见没人过来，才压低了声音说：“目前国内的电视剧小花们此起彼伏，你既算不上最美的也算不上最嫩的，演技也不高明，性格也不好，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本在这些小花里杀出一条血路？”
周芸的话说的很直接，乔梓潼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又黑了三分：“凭什么？就凭我背后有靠山，手上有资源。在这个圈子，什么演技性格美貌，都是虚的，有资源才是王道。”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我知道，你一直就不看好我，但是咱们走着瞧，我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乔梓潼说完，也不卸妆了，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恰好遇到了刚拍完戏的苏娜和王可凡。
“呦，乔姐，谁又惹你生气了？脸色这么差？”苏娜面带笑容地开口。她的脸因为动过刀子，显得格外精致，如果再挂上笑容，活脱脱就是个真人版芭比娃娃。
可这笑容落在乔梓潼眼里，就好像是也在嘲笑她一样。
“别笑了，小心下巴掉下来。”乔梓潼嘲讽地说。
一直冷着脸的王可凡克制不住地笑了一声，苏娜的笑容挂不住了：“乔姐脾气这么大干什么，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要是乔姐的演技和脾气成正比，那剧组不知道能节省多少成本呢。”
她顿了顿又说：“想当初，安宁姐在的时候，咱们的拍摄可要顺利得多。”
“可是她已经死了！”乔梓潼连连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已经极不耐烦。这时候不自禁地就双目圆睁，异常激动地低吼：“你要是觉得她好，那就下去找她吧。”
说完拔腿就走。
苏娜被她突然的发飙惊呆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的娘啊，她怎么了？突然被踩到尾巴啦？”
一旁的王可凡却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的样子。
“真是个疯子，”苏娜又抱怨了一句，招呼他：“走吧。”
王可凡拿了手机，往外走去，随意地对苏娜摇了摇手：“我有点事，你先去卸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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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秋接到王可凡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大堡礁的海边吹风。
“表哥，我觉得有个人很可疑。”
“谁？”
“乔梓潼。”
乔梓潼？霍子秋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见过这么号人物。
“她是映辉的人？”
“何止啊，她和安宁签的都是一个经纪人。原来安宁在的时候，她算得上是安宁的闺蜜了。可是每次别人提起安宁，她的反应都很奇怪。”
第四十四章 求助
大堡礁的海很蓝，海风吹得游人熏熏然的。
霍子秋随意、又有点茫然地，沿着海岸慢慢走着。
这里认识他的人不多，他就算是目光呆滞、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下去也没有问题。
他这次旅游没有告知任何圈里的朋友，送他上机的只有王东磊。
登机的时候，王东磊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次休假，你就好好放松放松，把那些事情都想清楚了。逝者已矣，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啊。”
逝者已矣？是啊，逝者是应该得到安息才对。
可是安宁死得不明不白的，灵魂又怎么可能安息？
“子秋，”迎面走来一对男女，看见了霍子秋，早早地把手扬起来喊他。
这对男女的相貌出色。男的身材高大、带着威武之气，面容方正英伟，穿着白色条纹的t恤和宽松的沙滩裤。女的纤细娇小，一张巴掌脸上画着精致却不张扬的妆，挽着身边的男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霍子秋收回心神，看见对面的人，也挥了挥手：“表哥，嫂子。”
——
三人汇合之后，步行到了住的酒店。
刚刚坐下来，王爵就沉着脸对霍子秋说：“你小子，都两年多没联系过我了吧。是不是拿了影帝，翅膀硬了，就打算彻底和我们断绝联系了？”
霍子秋笑道：“哪的话，这不是联系你了吗？再说，就算我不联系你，凡小子还不是把我的动态都告诉你了。”
王爵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国内的当红小鲜肉王可凡的亲哥哥，也是霍子秋的表哥。
他比王可凡要大十五岁，比霍子秋也大五岁。
这对兄弟的性格南辕北辙，王可凡是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混小子。但是王爵却生来一副古板的脾气，尤其是十多岁的时候就被王家老爷子送到了军队里去历练，回来后脾气就更加严肃死板。
别说是王可凡害怕这个哥哥，就连霍子秋，也不敢在王爵面前太放肆。
现在看到王爵脸上仍然带着不满的表情，霍子秋只好打着哈哈想岔开话题：“你们来了多久了？有没有带着嫂子去看看心形岛？”
“心形岛？”王爵方正的脸上两道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地名十分的疑惑。
一直坐在旁边不开口的肖青笑了出来：“你呀，也别急着岔开话题，阿爵也是担心你，所以随口问问。”又柔声对王爵说：“你那么凶干嘛，之前一直在家念叨着子秋子秋的，现在见了面，又一副阎王脸，小心以后他真的和不和我们联系了。”
肖青是王爵的妻子，比王爵足足小了十岁。霍子秋原来还嘲笑过王爵“老牛吃嫩草”。
可是谁都没想到，“一物降一物”，肖青虽然年龄差了王爵一截，但是王爵偏偏特别听她的话。
就像现在，王爵被肖青一劝，脸色都好了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个两个都抢着往娱乐圈钻，那难道是什么好混的地方？也不想想当初姑姑是怎么死的。”
霍子秋不说话。
肖青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别搞的那么**。我觉得子秋和可凡都过得不错啊。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挺好的。”
王爵叹了口气，表情就像是养了个败家子的可怜老爸。
“你说吧，两年不联系我们，现在突然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儿？”
霍子秋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有事儿找你？就不能单纯地是想你了？”
“你，想我？”王爵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露出了“难以置信”脸，“我知道，因为姑姑的事情，你和我爸、爷爷都不亲近。所以一直以来，也是我主动联系你，你从来不会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
王家从老爷子开始，三代以来，都在商界打滚。而霍子秋的母亲，是王家最小的女儿。
很多年前，这个被家里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娇娇女偷偷地参加了选美比赛。然后靠着父母赐予的好相貌，成功地走进了娱乐圈。
这个故事听起来和唐荷有点像，不过两人最大的不同是，唐荷确实热爱演戏并且有着惊人的天赋。而霍子秋的母亲，只是个毫无演技的花瓶。
长得太美，大脑空空，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样的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彻底地迷失在明星光环和虚伪的浪漫里。
被包/养、被抛弃、未婚生子、被父母扫地出门……
霍子秋走到酒柜旁边给自己倒了杯酒，背对着王爵，淡声说：“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真的没有责怪外公和舅舅的意思。再说，母亲当初，确实也是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
肖青轻轻说道：“子秋，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明明对姑姑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怎么后来还时选择了进这个圈子？”
“是啊，我妈死的时候，我是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离这个圈子远远的。”霍子秋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过，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么做，是因噎废食。”
肖青和王爵对视了一眼：“这个人，难道就是你‘心之所向’的那个人？”
霍子秋笑起来：“怎么，你们也知道了？”
“你以为我们生活在大山里，都不上网吗？那么多头条、热门话题，不知道才怪。”王爵说：“我一直以为这种文艺范是可凡这样的小毛孩子才玩的，没想到你都三十了，还来这套。什么‘心之所向’，矫情！”
被王爵吐槽，霍子秋也不在意：“人生难得几次矫情。”
肖青笑着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让我们霍大影帝都追不到？”
“不是追不到，是我根本还没开始行动。”霍子秋脸上的笑意渐收：“她死了。”
王爵和肖青因为这句话呆住，霍子秋却继续道：“说实话，这次联系你们，确实是有事情要求你们帮忙。”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连天碧海，眼睛像被淬炼过一样黑得发亮：“我想查查她的死因。”
第四十五章 往事
“安宁？”王爵想了想，“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也从来没提过。”
“是，我从来没提过，这个名字，只在我的心上。”
“她是怎么死的？”
“表面上看，是片场意外事故。”
“实际上，难道不是吗？”
这场意外到底是不是别有内情？霍子秋现在也无法肯定。
他最开始产生疑心，是因为安宁死后，映辉方面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虽然说趋利避害，最大可能地将本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是人之常情。
可是，关于安宁的死亡，映辉方面没有给出任何的书面文件和官方解释。
这是件极不合理的事情。
可是安宁的名气不大，粉丝也少，即使有些粉丝闹腾着要交代，也不过两三天就被映辉给压了下来。而安宁的经纪人周芸、父亲安大道，居然都对此事不置一词。
圈里人即使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也不会为了个和自己不熟的人而多想多问。
后来有一次，霍子秋悄悄去《完美情人》的片场见王可凡，听见两个工作人员在讨论安宁死的那场爆炸戏。
“听说这场戏原本是打算后期用特效制作的，后来投资方说特效太假，临时给改的。”
“那安宁也真是倒霉。”
“可不是，你说这么个刷脸的偶像剧，有什么理由嫌弃女二号死得太假啊。”
“唉，安宁死了，接替她的人可捡了个便宜。出了这件事儿，这场爆炸戏已经给删了。”
……
霍子秋转身对王爵说：“《完美情人》的投资方是山西的一家公司，我已经查过了。那边说根本就没有要求加这场爆炸戏。”
肖青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么说，这其中一定有哪一环是出了错了？”
霍子秋点点头：“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其中的水却不浅。我是圈内人，要想不动声色地继续查这件事，实在是很困难。所以才想让表哥帮我查查。”
王爵没思考多久就答应了：“这件事，你就别查了，交给我吧。不过，”王爵若有所思地看着霍子秋：“你和这个安宁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霍子秋笑了笑，这笑容像是一盏和煦温暖的灯，照的他原本苍白憔悴的面容上也显出了勃勃的生机。这一刻的霍子秋，一下子褪去了出道以来的忧郁形象，反而像是一个沉浸在爱河之中的温润少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霍子秋缓缓道：“是我十八岁那年回国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霍子秋母亲，王家曾经的掌上明珠。因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终于一步一步走向了毁灭。
临终之前，她牵着霍子秋的手，跪在王家的门口忏悔，哀求王家老爷子收留自己的孩子。
就这样，霍子秋的童年和青年都是在王家度过的。
王爵的父亲和爷爷对霍子秋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怀着对自己女儿和小妹的愧疚之情；另一方面，又恨他的存在是王家的一个污点。
而霍子秋自己，也因为从小经历的事情，性格沉默寡言，不爱和别人交流，总喜欢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闷闷地看书。
所以，对于王家的每一个人，霍子秋都并不亲近。
十七岁的时候，霍子秋因为优异的表现得到去国外深造的机会。也就是在大学里，他才认识了包括高欢在内的一帮朋友。
“十八岁？”王爵摸着下巴想了想：“是那一年啊。”
肖青好奇地问：“那一年？难道子秋十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王爵答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从小聪明，十七岁就被知名学府录取了。自从去了国外之后，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既不往家里打电话，放假也不回来，也从来不问家里要生活费。”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可是十八岁那年夏天，他突然就出现在家门口。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好像是丐帮弟子一样。”
“丐帮弟子？他？”肖青表情古怪地看了霍子秋一眼。
她和霍子秋认识的这几年，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也知道霍子秋是出了名的洁癖患者，对自己的衣服尤其讲究。
肖青实在是难以想象霍子秋穿着又破又脏的乞丐装是什么样子。
王爵笑着摇了摇头：“当时不管我们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他和爷爷、我爸关在书房里长谈了一次，出来之后就宣布他要休学，要进演艺圈。”
“休学？”肖青挑了挑秀眉，惊讶道。
“是啊，你也知道，我们家三代经商。爷爷非常重视对我们小辈的教育，就怕别人把王家当成暴发户。”王爵道：“霍子秋是我们家最聪明的孩子，也是最有前途的那个。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我爸和我爷爷的。”
“其实也没说什么，”霍子秋道：“只是把我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外公和舅舅，他们很快就理解了。”
“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王爵可就理解不了了。王家老爷子从来就不是个宽和的长辈，性格甚至有点固执和别扭，要是能“很快就理解”霍子秋的想法，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肖青急着问：“这么说，你是十八岁的时候遇见的安宁？”
“恩，十八岁。”
霍子秋不知道其他人的十八岁是怎么过的，但他的十八岁，充满了迷茫和畏惧。
虽然他成绩优异，表现出色，深受导师的器重，但是他对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其实一点想法都没有。
因为母亲的关系，他对于演艺圈有着天生的抵触情绪。可是进入大学以后，认识了高欢等人，机缘巧合之下进了电影社团。
霍子秋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不能抗拒表演的吸引力。
就是在这样的情绪中，他一个人悄悄地回到了国内。
他没有回王家，而是辗转到了影视基地，混在了一堆群众演员里面。
也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安宁，这个对他一生产生了重要影响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