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瞒之不过
林纨绔灰溜溜的走后,蔡琰庄舍的偏院。
此刻的陆仁正在很小心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柯亭笛。作为一个会玩乐器的人,陆仁和许多人一样,对手中的乐器也是有着一份爱护之心的,更何况他明显的能感觉到手中的这支竹笛的不凡之处。略一抬眼见蔡福正在向自己走过来,陆仁一时间都有点舍不得把这支竹笛交还给蔡福。
当然这个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看看蔡福已来到了自己的跟前,陆仁很恭敬的将柯亭笛双手捧还给蔡福。蔡福接过竹笛,上上下下的看了陆仁好一阵,轻叹了一声之后微笑道:“蒋小哥你有失厚道啊!昨日你还骗老夫说你不会吹奏竹笛,可刚才……”
陆仁既然决定帮帮蔡琰,自然是早就作好了些准备,当下就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苦笑的样子道:“难言之隐,不便明言,就请福伯不要再问了。”
陆仁的这句话虽然是托词,但又是实话,因此蔡福还真在陆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状。呵呵的笑了笑,蔡福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小姐想见见你。”
陆仁当然知道这一回他是躲不过去了,除非他在吹完那几曲之后就玩失踪,但很明显那是不太现实的事。现在身上还有伤,又没有座骑和干粮盘缠,他玩失踪的话又能跑到哪里去?在现实面前还是把头低下来的好,不然就是在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而既然如此,与其在蔡琰的面前躲躲闪闪,不如干脆坦然的去面对,再说陆仁现在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歪招。
没有说什么废话,陆仁跟着蔡福来到了庄舍的后舍。一眼望去,这里光书架就有十几二十个之多,再毛毛的诂算一下,收藏的竹简少说也得在千卷以上。而这样的一个环境,自然而然的会营造出一个幽静凝重的氛围,甚至还会透出几分庄重与神秘。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相信只要不是那种彻头彻围都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混蛋,都会变得认真起来。至少至少,陆仁就不是那种会在图书馆里大声喧哗的家伙。
绕过书架来到室中央,陆仁只一抬眼就愣在了当场,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素着女子正坐在室中央的书案那里等着自己。当然不用介绍陆仁也知道这个素着女子是蔡琰,可是令陆仁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蔡琰会像见林纨绔那样躲在屏风后面,却没想到蔡琰会这样面对面的和他见面。
突然一下意外的见到了本尊,陆仁自然会下意识的去扫晾这位名传千古的一代才女。而这一细看之下,陆仁整个人就为之一震。
老实说,如果只以相貌而论,蔡琰固然是美女,但却绝没有陆仁之前想像得那么夸张。蔡琰的样貌,既没有雪莉那么虚幻、梦幻乃至妖孽,也没有貂婵那么惊心动魄、令人一见难忘。确切的说,蔡琰的相貌只是比糜贞那个级数的要稍胜上一筹而已。但蔡琰真正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与韵味,一但被吸引到,就很难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打个这样的比方吧,如果以糜贞为标准,并且把糜贞比作可乐的话,那雪莉就是那种会让人神智不清的麻醉药,貂婵则是色香味绝佳的红葡萄酒,而蔡琰就是醇厚无比的酒中极品。
只是蔡琰给人的感觉又太冷了,冷到与寒冰无异。再加上气质中自然而然所流露/出来的那份清冷孤傲,与之相处就感觉不是和人坐到了一起,而是和一樽女神冰雕共处一处。
带着这样的惊愕,陆仁坐到了蔡琰的对面。也许是从来就没有和这样的女神冰雕共处过,一时之间陆仁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连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以至于之前想好的歪招,都感觉在蔡琰的面前用不出来。
蔡琰也打晾了陆仁一番,但只是那种很平常的认知,完完全全的就是古井不波。相比之下,糜贞在初识陆仁的时候,都还对陆仁那平常的样貌有几分失望。看看陆仁坐下之后有些不知所措,蔡琰很平淡的将一杯清茶递给陆仁,语气也是清冷而平淡:“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啊……不、不敢当。”此刻的陆仁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蔡琰了,只能接过茶就喝,借此来掩饰一下自身的窘态。
蔡琰道:“听福伯说,足下姓蒋名游?”
陆仁点头。不管怎么样,现在的陆仁还是不敢把“陆仁”这个名号报出来,犹其是在蔡琰的面前。
蔡琰又看了看陆仁,忽然淡淡的一笑:“蒋游只是你的托名吧?就是不知道‘陆仁’这个名字又是不是你的托名?”
“纳尼——!!”陆仁大惊之下习惯性的暴出了这么句鸟语,人也险些向后仰倒,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蔡琰会直接报出自己的姓名。
见了陆仁的反应,蔡琰又是淡淡的一笑:“果然是你。”
陆仁反应过来,哑然道:“你刚才只是在试探?可、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
蔡琰道:“你也是深谙音律之人,又怎会不知音律如人?人有其形,乐有其风,而你适才所吹奏的数曲虽然各不相同,但曲风却是如出一辙。琰虽愚钝,但这些却还是听得出来的。”
“……”陆仁良久无语,心说我这回真的是在鲁班门前耍大斧了。蔡琰所说的“乐有其风”指的是音乐主体上的风格,而《仙剑》系列的音乐一直都有着其一贯的风格,碰上蔡琰这种音乐大家会听不出来才怪了。
只是现在的事后诸葛亮也没了用处,陆仁只能叹了口气,苦笑道:“本来还打算被人问起这些曲乐的时候,就说‘陆仁’曾经在濮阳住过一段时间,我就顺便学了去。现在看来,这些全都是在白费心机了。只是我没想到我在徐州做的那点事,这么快就会传到陈留这里来。”
蔡琰举杯浅酌了一口,目光也跟着锁定了陆仁:“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陆仁’又是不是你的真名?”
陆仁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再用‘蒋游’这个托名也没什么意义。”
蔡琰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怀念之意:“如此说来,你真的是吴之四姓中的陆氏族人?”
陆仁干笑:“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反正从我记事时起,我就一直在流浪了。”
蔡琰道:“我与你也算得上是小半个同乡吧……我与父亲在吴地居住了十几年,吴地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家乡。而我与父亲当年虽然是为了避祸于吴地,但在吴地的那十几年却是父亲一生中最安宁的十几年。如今我虽然返乡居于陈留,但能见到吴地旧人,总会有几分亲近之意。”
陆仁隐约的听出蔡琰好像没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想了想之后就试探道:“蔡小姐你不怪罪我假借令尊名号?”
蔡琰很平静的望了陆仁一眼:“当然怪罪。我最初听到你的事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家父的身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一个小杂役,而且流传出来的曲乐我根本就从未曾听过。本有心赶去徐州与你理论,但适逢曹公以仇伐徐,不便前往。此时我静下心来仔细一想,感觉你仅以杂役之名流传曲乐,并未有损家父声名,而且你所流传的那些曲乐确实都有过人之处,真论起来以家父之名流传于世,反到是家父沾上了几分光。”
停下来环视了一圈诸多的书架,蔡琰接着道:“其实真论起来,家父所知的曲乐虽广,但也多为收录之乐,自谱之曲甚少。如果你的曲乐是挂在家父所收录的曲乐名下,到也并不违家父行事之风。不过最主要的,是你似乎并不想以此来欺世盗名,而仅仅是想将这些佳作流传于世,如此就算是家父在世也绝不会怪罪于你,反而会对你甚是欣赏。既如此,我怪罪你又有何意义?”
陆仁这回终于是在暗中松了口气。他再笨也听得出,蔡琰已经表明对这件事是持一种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当然陆仁也别打着蔡邕的旗号去做坏事。仅仅是玩音乐的话,蔡琰是懒得去过问的。
想明白这些,陆仁便向蔡琰致礼:“多谢蔡小姐。”
蔡琰收回了目光,轻合上双眼把杯中清茶一饮而尽之后才清冷的道:“你谢得太早了。”
陆仁心中一颤,心说你想怎么样?
蔡琰将茶杯缓缓放下,清冷的脸上带出了几许的戏谑之意:“你不是自称曾是家父身边的小杂役吗?既然如此就在庄中干几天的活吧,也算是我帮你正一正名。此外你所传出的曲谱必须留下,作为家父所收录之曲乐。若是哪天再有如林杰一般的人来烦我,我也可以从容应对。”
“……”
陆仁只能在心中暗骂自己这是活该。不过再怎么说,蔡琰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的,而且蔡琰不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又何尝不是少了一桩挂在心头的心事?没话说,点头答应下来吧。
看看差不多了,陆仁就想退出去,毕竟和蔡琰这种冰雕一般的美女呆在一起可真不是件好受的事,可蔡琰却没打算放过陆仁:“等一等,那天你垂钓时所吹奏的曲乐是何名目?”
“《白河寒秋》。”
蔡琰默念了一遍,点点头道:“白河指的是长江吧?看来你确是吴人无疑。那天你并没有吹奏完,现在我就罚你在此完完整整的吹奏一遍。”
“……”
(超讨厌雷震雨!雷震雨一来,电脑都不敢开,不过今年的鄱阳湖不怕没水了……)
第六十一回 曲终人散
一转眼就是十几天后。
临河之畔,也就是陆仁那天垂钓弄笛的地方,陆仁正在临河而立,吹奏着那曲《白河寒秋》。而在庄舍之中,蔡琰的琴声亦在与陆仁合奏。没过多久一曲奏终,陆仁往蔡琰那边望去,阁楼的窗口那里却没有人影。见是这般情形,陆仁忍不住叹了口气,暗暗自嘲道:“路人一号啊路人一号,你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呢?自己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混下去,还想打别人蔡mm的主意?名子都叫‘路人’了,还以为自己有主角光环,推倒美女是随随便便的事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陆仁也知道想把蔡琰推倒是不太现实的事……当然陆仁真要是精虫上脑,启动体能强化剂之后去当一回采花贼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陆仁还没那么下作。
事实上陆仁自从那天见过蔡琰之后,乱七八糟的歪心思是冒出来不少,但陆仁却很清楚那些破想法只能yy一下而已。
不过陆仁终归也不是什么好鸟。对蔡mm推固然是不能去推,却也想有事没事的能和蔡mm见见面、聊聊天,让自己的眼睛和心情享受一下……这也应该算是吊丝的标准心态之一吧?明知道女神推不倒,但也总想和女神多亲近一下。
可惜的是自从那天与蔡琰见过一面之后,蔡琰基本上就没再和陆仁面对面的相见过。蔡琰要收录陆仁的曲乐时,二人中间也是隔着屏风的。对此陆仁深感无奈,却也知道蔡琰这种名门之后、大家闺秀毕竟不会像糜贞那么洒脱,故此也没啥话可说。
但唯一的例外,就是陆仁跑去老地方钓鱼,并且在钓鱼的时候玩玩音乐时,蔡琰的合奏的琴声会适时的传出来,这也就成了陆仁与蔡琰唯一有所交集的地方。用陆仁自己的话说,这或许应该算得上是与蔡mm有所神交吧。
老实说,这种日子其实挺恬静自在的。蔡琰虽说让陆仁干几天的活算是“正名”,但也只是要陆仁做个样子而已,并不是真的要陆仁来庄舍里当长工,陆仁也就是去蔡琰那里拿着扫把扫扫院墙外的落叶就行了。
至于吃穿用度,蔡琰不会怠慢陆仁。可别真以为蔡邕流亡过就是穷苦人家,那只是东汉末年清浊两派争权斗争的结果而已。而蔡氏家族在汉末时期也是世家大族,属于有钱人一类,蔡琰隐居的这个地方,蔡氏名下的周边田产可不在少数,蔡家的人也不敢真的不把蔡琰当回事。
不过现在的小日子过得虽然自在,陆仁却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一转眼在蔡琰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月,身上的伤也差不多都好全了。考虑再三之后,陆仁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毕竟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战场,相比之下还是躲回鄄城那里去当个平安小吏比较好。
转过天来,陆仁借着蔡琰收录曲乐的机会,冲着屏风后面正在记录曲谱的蔡琰很认真的道:“蔡小姐,在下……要离开此地了。”
屏风后的蔡琰“咦”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向陆仁问道:“你本是流浪四方的无根漂萍,现在就在这里定居不好吗?还是说我有何刻薄慢待于你之处?”
“不不不。”陆仁连忙摇头:“蔡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又不曾责罚我的冒名之罪,陆仁又哪里会有所怨言?只是、只是……”有点不太好把自己在曹操那里有个职位的事说出口,其他的借口又感觉不太合适,一时之间陆仁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蔡琰这里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道:“罢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既以心生去意,我也不便强留于你。只希望你日后若有机会,再来陈留这里将你的曲乐交于我收录。”
陆仁“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下来,再稍一犹豫之后,陆仁终于厚起脸皮开了口:“蔡小姐,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蔡琰道:“说吧,能帮你的我会帮你。”
陆仁道:“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向蔡小姐借匹快马,再借些干粮盘缠。”
蔡琰道:“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吧,明日日中来我庄上。”
陆仁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三称谢之后离开了蔡琰的庄舍。而屏风后的蔡琰神色平静的在竹简上写完最后几个字,看起来对陆仁要走的事毫不在意。
次日中午陆仁再来时,老管家蔡福已经牵着匹马在门前等着他。见陆仁过来,蔡福就把缰绳交给陆仁,略有些惋惜之意的道:“陆家小子,你到底还是要走了。你走之后,可就没人烹煮那么美味的鱼汤给老夫喝了。”
陆仁笑笑:“那鱼汤又不难做,关键只不过是火候而已。说穿了不过就是多煮点时间,把鱼肉和调料都煮化到汤里就行了。”
“说得容易。罢了。”蔡福指了指马和马背上的包袱:“小姐说了,这马和盘缠就赠于你了。还有就是小姐让老夫带句话给你,要你以后好自为之,万万不可有损我家老爷的名望。”
陆仁心说我没那个胆子。再看看马匹和满满当当的包袱,陆仁却又回想起了蔡琰那张清冷而孤傲的脸。其实再清冷孤傲又能怎么样?说到底仍不过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而已。现在这个苦命的女人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的命,这段时间里对自己也挺不错,临走还送马送钱送干粮,陆仁就算是再没心没肺,也不想看到这个苦命的女人到后面还会走上原有进程中更加苦难的路。
低下头仔细的想了想,陆仁便对蔡福道:“福伯,临走之前,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交待给你,有机会你要去劝劝蔡小姐。”
“说吧。”
陆仁道:“福伯你记着,眼下张邈、吕布、曹操这些人虽然都顾着面子,仗都不意思打到陈留这里来,但面子这玩意儿终究是靠不住的。而且陈留一带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为战火所祸乱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真到那个时候没人会顾着已经故去的蔡中郎的面子的。战乱之中钱财什么的我就不说了,蔡小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而这样的美女会惹来多少人的垂涎、惹来什么样的祸端,我都不敢去想。”
“这个……”蔡福犹豫了起来,毕竟他可不是郭嘉、曹操那样的人物,甚至远远的都比不上糜竺这样的二、三流人物,此刻只是觉得陆仁说得有点道理而已。
陆仁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接着往下说:“福件你有机会就劝一劝蔡小姐,请蔡小姐尽快迁居到别处去。比如往南搬去许县就不错,或者干脆就迁居到荆州去……没记错的话,之前福伯你就曾和我说过荆州的蔡氏与蔡小姐是同宗一脉。只不过这些话我这个外人实在是不好向蔡小姐说出口,只有福伯你去劝蔡小姐才合适。”
蔡福又犹豫了一阵,这才向陆仁点了点头。接下来陆仁也就没啥可说的了,至于蔡琰会不会听他的,那可真叫天晓得,只有寄希望于蔡琰能听得进去了。如果蔡琰能听进去并且搬去了许县,也就是后来的许都、许昌,那陆仁说不定还有机会再和蔡琰见一见面,甚至在临穿越回去之前还有机会对蔡琰禽兽一回。反正都快“消失”了,当一回采花贼也没什么顾忌的说。
翻身上马向蔡福拱手一礼,陆仁就策马来到了院墙外,想看看在临走前能不能再见上蔡琰一面,不过阁楼的墙口那里依旧是空空如也。本有心取笛吹奏一曲试着把蔡琰引出来,但转念一想却还是作了罢。远远的向着窗口深施一礼之后,陆仁辨明方向举鞭纵马,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蔡福的视线当中。
蔡福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之后就回到了院中忙自己的事去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可以说都已经结束,可就在午后时分,蔡琰坐到了琴台前,双目轻合间双手十指都轻按到了琴弦上,但却迟迟的都没有拔动琴弦。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蔡琰忽然睁开了双眼,眉宇间既有几分愠意,又有几分奇怪:“今天又没有下雨,他怎么没有去垂钓弄笛?”
侍立在蔡琰身侧的侍女很是惊呀的道:“小姐,那陆义浩已经走了啊!马还是小姐你赠于他的,怎么小姐你这就忘了?”
“啊……”蔡琰这才回过神来,一向清冷的面容在这一瞬也变得有些古怪。片刻之后恢复正常,蔡琰十指轻动开始抚琴,但却总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么,心头竟涌上了几许的失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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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鄄城。
时已初冬,荀彧这里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忙碌,记挂着的就只有濮阳那边的战事。随手摊开一卷竹简,上面是一堆将要送去曹操那里的钱粮帐目,荀彧就随手取过了案侧的算盘开始检算。不多时算完再把竹简发付下去,荀彧正打算把算盘放回原处,却又没来由的想起了这算盘的“发明者”陆仁,不由得轻声长叹道:“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一个难得的好帮手,却那样陷落于濮阳城中,至今生死未知、下落不明。现在已过去将近一月,只怕他已死在了濮阳城中吧。一个不会武艺的人陷于那样的乱战之局,难有命在啊!”
又叹了口气,荀彧便转过身去检看挂在身后墙上的地图,思索着曹操下一步的战略。看了有一阵,门人忽然来报:“启禀司马,衙门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司马帐下书佐陆仁。”
荀彧忽的一下就转回了身来,惊愕之情溢于言表:“什么?他还活着!?”
(终于他妹的把蔡琰这一小段写完了。写这几天的时候,瓶子都不知道是在写什么了。还好现在又转了回来。)
第六十二回 义浩归还
濮阳城东,曹军大营。
吕布一直在濮阳城中坚守不出,曹操打了几次没占着便宜,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双方就形成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谁都想动一动,但偏偏谁都不敢乱动。
此刻郭嘉正躺在营帐里发着呆,手里却在把玩着陆仁原先的那支竹笛。很多事往往就是这么微妙,如果按原有的进程,曹吕濮阳之战本来是没郭嘉什么事的,但由于陆仁的介入,濮阳之战就有郭嘉的事了。而郭嘉与陆仁之间的关系,也因为濮阳夜战的缘故,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么说吧,在濮阳夜战之前,郭嘉与陆仁只能算是臭味相投的好朋友。可是在产生了变化之后的濮阳夜战之后,郭嘉却对陆仁有了一份愧疚之意。因为那天郭嘉扭伤了脚,情急之下是逼着陆仁代自己去告知曹操,结果闹出个陆仁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郭嘉有就了一种陆仁是代自己而死,或者说是因自己而死的想法。
郭嘉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会有那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因此在得知陆仁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陆仁这个难得的臭味相投的朋友。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之下,郭嘉已经不是再把陆仁视作朋友,而是把陆仁当成了兄弟来看待。现在兄弟因自己而死,郭嘉的心情很不好受。
帐帘起处,曹操步入了郭嘉的帐中,郭嘉见了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到了一边,刚想起身向曹操行礼,曹操却向郭嘉摆了摆手,然后就大大咧咧的往郭嘉旁边的地上一坐:“奉孝,孤与吕布相恃已逾一月,至今无有尺寸之功,所以想来问计于你。”
郭嘉收敛了心神:“主公只怕是心急了吧?”
曹操道:“基本被夺,如今只剩下三县之地,孤又岂能不急?”
郭嘉微笑道:“越是如此,主公就越是不可心急。如今之局就好像一只乌龟遇上了狮虎猛兽,把头缩进了壳里,狮虎猛兽奈何乌龟不得。若是狮虎猛兽于饥饿之下张嘴就咬,结果只能是被坚硬的乌龟壳嘣掉了自己的牙。想要对付这只乌龟,狮虎要先耐住性子,等到这只乌龟把头伸出来的时候,一口就咬断乌龟的脖子。”
曹操沉吟着点了点头。其实以曹操的聪明才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很多时候人都是需要有其他的人来帮着坚定一下自己的想法的。想了想,曹操又道:“有人劝孤暂且退兵,奉孝你又如何看待?”
郭嘉道:“万万不可!乌龟缩在壳里,又何尝不想一有机会就伸出头来一口咬住狮虎的尾巴?而狮虎的尾巴一但被乌龟咬住,想甩可就甩之不掉了。以现如今的局势而论,主公仅剩三县,兵还衮州之后与吕布对恃于此,一时之间是奈何吕布不得,但反过来也是制约住了吕布,使吕布不敢有其他的动作。若是主公此时退兵,使吕布缓过来了这口气,然后分兵攻打三县,不与主公正面交锋,三县之地恐怕就保不住了。若是这三县再有差错,主公又拿什么来供养手中的军队?真到那时,主公可就是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了。”
曹操再次点头。如果陆仁在场并听了这些话,会在心中暗暗的叹息说这就是“势”,不会因为自己带来的一点点的小变动就产生什么变化。在原有的进程中,曹操和吕布一直在濮阳僵持不下,而现在虽然由于陆仁的出现使得在细节上有一些变动,但主体走势却还是一样的,曹操和吕布各自僵持以求寻找战机的事并没有改变。
又谈论了几句军情要事,曹操的目光停留在了郭嘉手中的竹笛上。略一沉吟,曹操便问道:“陆义浩还没有消息吗?”
“……”郭嘉看看手中的竹笛,缓缓摇头道:“以他的脾性,若是逃出了濮阳城,早就该赶回营中来了。现在过去这多时日,仍不见他回来,看来是死在濮阳城中无疑了。”
曹操也叹了口气:“当夜事发之时,陆义浩就在孤的身侧,也正是重围之中。想孤自幼习武且多经征战,当夜都险些丧命于城中,这陆义浩既不会武,骑术又不精,想冲围而出的确是无比艰难。只是奉孝,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如此嗟叹。”
郭嘉苦笑:“嘉自幼便轻狂不羁,少有知交之友。难得能碰上这么一个与嘉臭味相投的陆义浩,深感可惜啊。”
曹操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慰了郭嘉几句就回去了。郭嘉在帐中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把竹笛置于案头,摆了几样吃食在笛前,最后倒了碗酒放好再长叹了口气。
这时帐帘又被挑起,来人正想出声去唤郭嘉,但却一眼就看到了案头上的东西,脸皮顿时就抽搐了起来,骂道:“我又没死,老郭你这是什么意思?咒我早点死是不是?”
郭嘉猛然转身,一见来人就愣住了:“你、你……”
来人当然是陆仁,气呼呼的上前一把抓起竹笛,再顺手把吃食抓起来往嘴里塞:“我什么我?我没死你很失望是不是?正好这些东西你是拿来供奉我的,我就不客气了。”
“混帐义浩!你既逃出城去,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
一番扯淡之后,陆仁光着膀子在帐里摆起了筋肉男的pose,为的却是把身上的那些伤疤向郭嘉展示一下……其实是个男人多半都有这种毛病,因为对绝大多数的男人来说,伤疤可是值得向旁人炫耀的勋章。而此时的陆仁当然有向郭嘉添油加醋的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猛吹了一番,不过该隐瞒的地方还是要隐瞒的,比如体能强化剂就不能说出来,因此相关的情节就变成了陆仁如何以智取胜……说是坑人也可以。
郭嘉是聪明人,又哪里会不知道陆仁很多地方是在吹牛?不过再怎么说,陆仁曾经置身险境的事作不了假,身上的这些伤疤更是作不了假。而最重要的,是人回来了就好。
“你怎么逃到鄄城去了?”郭嘉问。
陆仁道:“唉,别提了。出城的时候被吕布的斥候追,稀哩糊涂的搞错了方向,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都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逃到了延津一带再掉到了河里,然后就漂到了陈留那边,就躲在陈留那里养伤。回来的时候觉得过河不方便,而且容易碰上吕布的兵马,就绕了个大圈子跑回了鄄城。”
郭嘉点头:“陈留?那里到是个安全的地方,张邈、吕布之流是不敢对陈留有何不当之举的,就算想有点什么劫掠之举,陈宫也一定会死死的拦住。”
陆仁又把自己遇上华佗的事说了一下,不过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却没有把自己碰上蔡琰的事说出来,最后也只说自己是偷了匹马。而在回到鄄城见到荀彧时,正好荀彧要把后继的粮草送到曹操这里来,陆仁就随队过来了,也算是向郭嘉报个平安。
这些对郭嘉来说已经是微枝末叶,不会放在心上。这会儿郭嘉上上下下的看了陆仁一阵,忽地轻叹道:“这次使你置身险境,还险些把命都丢在了濮阳城中,是我的过错,算是我欠你的。”
陆仁这家伙虽然有点不是个东西,但别人对自己不错的事却不会不放在心上。眼见着郭嘉满怀愧意,陆仁也不想这么僵着,就向郭嘉打趣道:“你欠我的?好啊!那你回头弄十个八个的美女给我享用,如何?”
“……”郭嘉脸皮直抽,不过这一刻心情也好了许多。又看了陆仁几眼,郭嘉平时嘻闹的德性也冒了出来:“十个八个?你当美女是那么好找的?再说就你这身子骨……哼哼,十个八个的下来亏死你!”
“切!”陆仁向郭嘉一竖中指:“舍不得就舍不得,别他妹的说这种话!小爷我年青力壮、‘精’力旺盛,十个八个的美女还会摆不平?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身体那么差啊?”
郭嘉哑然失笑,正想数落陆仁几句,曹操却一挑帐帘进来,向着二人笑道:“义浩就别难为奉孝了,奉孝又岂会在家中蓄养歌伎?义浩你想要美女,孤代奉孝给你便是。不过十个八个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以你书吏的俸禄只怕有点养不起吧?”
陆仁和郭嘉赶紧向曹操行礼,曹操摆了摆手之后向陆仁道:“义浩是有功之人,孤不能亏待了你。正好文若有书来,说你有神算之能,荐你为比曹掾史,孤这便正式任合你为比曹掾史一职,助文若督办钱粮。至于美女嘛,等孤攻下濮阳,自会挑选几个给你。”
陆仁心说哎呀,一不小心就升职加薪了,赶紧向曹操拜谢。此外对于美女的事,陆仁本来只是和郭嘉开玩笑而已,并没有当直。但曹操既然发了这样的话,那么以曹操的办事风格,就肯定会弄俩给陆仁享用。而陆仁自穿越之后就一直没拱过白菜,有些憋得慌。现在被曹操这么一说,心里也难免的会生出几分期待之意。
三个人瞎扯了几句,曹操忽然向陆仁道:“义浩,随孤去营中巡视,孤正好想向你问一问鄄城那边的事。”
都是聪明人,知道曹操这是有私话要和陆仁说,郭嘉也就没跟着,陆仁则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曹操的身后。走出一段路之后,曹操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就在陆仁的身边绕起了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打晾起了陆仁。
陆仁不知道曹操这是要干嘛,又生怕曹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吕布抓住之后就变成了吕布的细作。要知道陆仁之前可是有过这种杯具经历的,对这种事有那么点的后遗症。而且以曹操一向多疑的毛病,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不是不可能的事,当下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只是站在那里让曹操看,尽管都已经被曹操看得心里直发毛……
(今天有事外出,双休的周末嘛,大家都懂的。回来后勉强保证了这两更。见谅!)
第六十三回 有问有答
却说曹操也不知围着陆仁转了多少个圈后,陆仁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硬起了头皮向曹操问道:“曹、曹公为何这般看我?”
曹操停住了脚步,微皱起双眉道:“像,太像了!”
陆仁格外的莫名其妙:“像?在下像什么啊?”
曹操退后了几步,又仔细的看了陆仁数眼,盯着陆仁的双眼沉声道:“义浩,那夜孤匹马逃至北门时曾被吕布追上,急中生智之下向身后胡乱一指,吕布却也信了。但事有凑巧,孤那一指刚好指到了一人,而孤临出城门时回望了一眼,竟然见到那人一剑击飞了吕布手中的长戟……义浩,那人是不是你?”
“哎——!?”陆仁这会儿本就是心里直发毛,突然之间又被曹操这么一说,顿时就打了个激灵,心说曹操当时不是只顾着逃命的吗?怎么还有时间回头看看?而且居然还看得那么正好,把自己嗑飞吕布画戟的事给看见了。
曹操见了陆仁的反应,愕然惊道:“真的是你?”
陆仁再笨也看得出来曹操的惊呀之意,心中立刻就暗叫道:“不对!那天吕布和我直接交过手都不敢确定当时就是我,曹操离了老远,又只是匆匆忙忙的瞥了一眼,根本就不太可能看清楚是我。应该和吕布一样,只是从体形上觉得很像而已,要不然曹操刚才也不会那样看了我老半天了。他妹的,这个事可千万不能承认,体能强化剂这玩意儿是我保命的东西,你老曹见我嗑飞了吕布的画戟,可别拿我当武将用了。”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陆仁立马就在曹操的面前装起了傻。还好,自己惊愕的表情是可以作多种解释的:“曹公这是在说什么啊?难道曹公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可以和吕布过招?”
曹操迟疑道:“那你为何……”
陆仁赶紧打断了曹操的话:“曹公,在下是被曹公的话给吓到了。别说是区区在下,刚才曹公所说的话,去营中随便找个人出来一问,恐怕都会被吓到。吕布的武勇天下知名,而能用长剑就把他的画戟击飞的人,那得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我到是想有那种本事,可是真要我和吕布对上,我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正如陆仁所猜想的那样,曹操当时是在逃命,对身后只是匆匆一瞥而已,只是觉得身形很像是陆仁,但却不能肯定。毕竟曹操到现在为止,和陆仁接触得并不多,因此不是很熟释。再者陆仁是很普通的中等身材,和吕布交手的时候身上太过显眼的文士长衫也早就扔了,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特征。
现在陆仁用比较合理的借口一辩解,曹操也觉得陆仁是不太可能有那个本事,多半当时是碰上了什么形体相似的人。想想有这样的误认之举其实也挺尴尬的,曹操就找别的话题来带过去:“孤与奉孝都以为你已死于濮阳城中,却想不到你竟然能逃出城来。义浩你不会武艺,骑术又不精,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濮阳城的?”
陆仁故作尴尬的道:“说出来曹公要笑了……我先是躲到了死人堆里装死,然后趁人不备之时就东躲西藏,最后还装成了樵夫才混出城去的。”
曹操乐了:“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孤当年从洛阳城出逃的时候还乔装过客商。罢了罢了,义浩你脱逃不易,孤就不再多问于你了。”
陆仁暗中松了口气,但可能是出于得了便宜要卖乖的念头,陆仁带着几分忐忑的向曹操问道:“曹公就不怀疑在下是为吕布所获之后,再行派到曹公军中来的细作?”
曹操大笑道:“你若真是细作,回到鄄城时首先就过不了文若那一关。不过你又为何会有此一问?”
陆仁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皮:“我怕曹公多疑,然后把我给杀了。”
曹操笑着伸出手去拍了拍陆仁的肩头:“义浩你的确是个有些贪生怕死的人,但越是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就往往越是会识时务。再者以你的聪明与见识,又哪里会不明白孤与吕布之间,谁才是更值得追随的明主?”
陆仁心说也是哦!要在曹操和吕布之间选一个老板的话,当然是选曹操更好,这在后世可是公认的。而想到这些时,陆仁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是紧绷着的了。
这头曹操远眺向了濮阳城,若有所思的道:“就是不知那夜击飞吕布画戟的人到底是谁……孤若是能得此人为将,又何惧吕布之勇?”
陆仁心说我就在你身边来着,但要我去和吕布过招,还是可免则免吧。和吕布那样的高手过招可不是光有力气就行的,就好像是打游戏,攻击力够高的话清清小兵当然是没问题,可是和关底的boss干,你至少也得考虑一下命中率的问题。万一出个miss,**oss反手一记大招你就得跪了。
再看曹操望了濮阳城一阵,忽然又转身向陆仁问道:“义浩,你也是个颇有几分见识的人,那你且说说看,孤这样与吕布在濮阳城僵持不下,当如何是好?”
“……”陆仁无语良久之后才向曹操干笑道:“曹公你可难为在下了,这行军打仗的事,在下可是半点都不懂啊。”
曹操摆摆手:“无妨,孤就是想听听诸将与各谋士的看法。”
“这个嘛……”
陆仁心说装二百五也不能装得太彻底,而且老曹刚给自己升职加薪还答应送小秘,那好歹自己也得在老曹这个大老板的面前适当的表现一下。这事要是换到现代社会,小职员们想在大老板的面前表现表现都很难有这样的机会是不是?
于是乎,陆仁装作抓痒的样子,悄悄的激活了芯片开始查阅相关的资料,嘴上则对曹操道:“曹公问得太突然,在下半点的准备都没有,且容在下思索一下。”
曹操点点头,陆仁就在那里来回的踱起了圈。良久过去之后,陆仁总算是整理出了一番说辞,这才向曹操道:“若是在下说得不好,还请曹公莫要怪罪。”
曹操道:“但说无妨。”
陆仁道:“在下觉得曹公应该退兵,或者是分出一军乃至数军,尽快的设法去收集粮草。”
曹操“嗯”了一声,显得有些不置可否,但仍示意陆仁继续说下去。其实向曹操建议退兵的又不止陆仁一个,而一个懂得如何去征求意见的人,是能够让对方把话说完的人。
陆仁见状心也放宽了些,就指着天空向曹操道:“现在天已入冬,那曹公觉得今年入冬后的天候如何?”
曹操又“嗯”了一声,但目光可就望向了陆仁。因为别人将领谋士在给曹操提建议的时候都是说些军事方面的话,唯独只有陆仁现在说的是天候,曹操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陆仁接着道:“在下流浪多年,多多少少的会看一点天候。躲在陈留那里养伤的这一个月里,在下就觉得今年秋冬交替之时天候异常的干燥,几乎就没有下过雨。再到现在这个入冬之时,就觉得今年青衮地区的冬季会少有雨雪。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到明年的春夏之季,就很有可能会衍生出大旱。再如若是久旱无雨,只怕就会闹出蝗灾了。”
曹操好奇的向陆仁开了口:“义浩你懂天相之术?可就算是懂天相之术,却与孤现在退不退兵又有何关系?”
陆仁道:“行军打仗、临阵决机的事在下不懂,但也知道军无粮草,仗就打不下去。现在看这入冬的天候,到明年春夏之季如果真的闹了大旱,衮州各地的庄稼就会欠收,要是再因为久旱生蝗之故闹了蝗灾,地里恐怕就是颗粒无收了,介时曹公也好,张邈、吕布也罢,又到哪里去收获军粮以资战用?但反过来一想,如果现在曹公事先就多屯积下一些粮草,哪怕只比濮阳城中的吕布多一个月的吃用……一群吃了一个月饱饭的人,还会打不过一群饿了一个月肚子的人?”
曹操呵呵一笑:“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你刚从鄄城过来,一路上也累了吧?先去休息,等粮草计点交接事毕,你随队回鄄城去辅佐文若,勿使孤这里粮草有缺。至于你任比曹掾史的印绶,文若见信之后自会交付于你。”
“……诺!”
陆仁知道曹操多半是没把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听进去,不过自己想想,却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事是太玄乎了一点。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社会,提前预诂几个月之后的天气都不是很准确,当然几天之内的天气还是可以的。自己要不是有现成的资料,那把听这些话的人换成自己都不太会相信。
至于苦劝曹操之类的事,陆仁很明智的没有去做,而且以陆仁这个家伙的性格也不会去做那种事。反正现在主要就是应付一下曹操的问询,信与不信那是曹操自己的事,自己尽了责也就行了。要是见大老板问自己事就拼命的表现,没完没了的去说这个说那个,那只能是在讨人嫌,搞得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陆仁又不是笨蛋,才不会去做这种蠢事,毕竟自己还得在曹操这里混几年的安稳饭吃,可不想把曹操对自己的映像搞得很糟糕。
第六十四回 难为不见
曹操最终没有采纳陆仁的建议。但这并不意外,陆仁自己都觉得提出那种建议的思想来源在当时看来太过玄乎,曹操这些古人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严格的来说,陆仁的建议是没有考虑过当时的战局的,曹操当然会直接就pass掉。
就这样,时间在双方的对恃中一天天的过去,时间就来到了兴平元年(ad194)。在入夏之后,史书中所记载的蝗灾如期而至。眼看着今秋没粮进帐,曹操与吕布都没了再和对方僵持下去的底气,于是各自罢兵,寻求各自的养军生路。(注1)
而在鄄城的荀彧这里,自然是一片焦头烂额之态,荀彧更是整天都紧皱着双眉,目光就是死死的锁定了墙上的地图,思索着曹操这里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双方的时局如此,但对陆仁来说却和他的关系不大。而且真要说起来,陆仁自濮阳战线归来再到蝗灾暴发的这半年多时间,应该算得上是陆仁自穿越后过得很悠闲、很自在的半年。因为自从他从濮阳战线归来并被曹操正式任命为比曹掾史,可以说一切都走到了他当初所预定的轨道上,因此就再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担忧的事。
由书佐吏升职为比曹掾,职升了薪涨了,但干的活却还是一样的,那些写写算算的事对陆仁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可言,所以这半年中陆仁每天就是按时去荀彧那里上班,有什么工作要做就忙活一下,没事就呆坐在那里激活芯片打游戏,然后到点吃饭、天黑睡觉……这样的小日子能不悠哉悠哉?
也别说陆仁的这种态度有点没心没肺,至少对于一个现代社会里的吊丝宅男来说,有一份安定的工作,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就已经足够了。当然如果能有个女神推一推就更好一些,不过现在的陆仁可没敢想这个,更不敢问曹操去要。
不过陆仁会这样过他的小日子还是有所倚仗的。曹操是把陆仁的建议pass掉了,但陆仁自己却不会pass。那次陆仁从濮阳归来之后,就把手头上所有的钱都换成了粮食,甚至还厚着脸皮向郭嘉“借”了不少钱来买粮食,而郭嘉又哪里会和陆仁计较钱的事?
此外那个时候陆仁想收集粮食还不难,因为曹操是在徐州当了一回蝗虫回来的,手下的将士们除了必须上缴的份额之外,其余的就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战利品,自然也就少不了会有一些变卖掉战利品然后去吃喝嫖赌的事。
总之,陆仁的钱可能是不算多,但陆仁硬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升任比曹掾之后搬迁到的新家的粮仓给装得满满的。两个能装三吨左右粮食的地瓮被塞满,就是六吨多些的粮食。有这六吨多的粮食存着,陆仁还真是应了那句“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小日子又岂能过得不悠哉悠哉?
闲话少说,只说到了入秋时节,曹操这里可怜的粮食收入令曹操与荀彧都头痛不已。荀彧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就派陆仁代自己去三县之地巡视一下。用荀彧的话说,就是在这种大灾的情况之下,各地的钱粮帐目很容易出问题,而算这些帐在当时没人算得过陆仁,所以让陆仁去三县巡视并且计点帐目是最合适的。
小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的陆仁就算是再不愿意,却也只能应上一声“诺”,然后带着荀彧借调给他的一些随从上了路。而真当陆仁走到城外,看到那些荒凉的田间景色时,陆仁之前的那些悠哉悠哉的心情立时就跌落到了谷底。
都说“眼不见为静”,陆仁之前会有那种悠哉的心态固然是有点没心没肺,但也与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见到过那种荒凉悲惨的场面有关。一个一直生活在安定富足的社会环境里的家伙,又哪里见到过那种惨状?即便陆仁是在穿越之后,最初呆的地方也是相对当时的时局来说比较安定富庶的徐州,最多也只是见到穷苦,离悲惨还差了老远。现在真的见到,对陆仁心中的触动是非常大的。
这天陆仁正带着随从走在去东阿县的路上。陆仁的心情不好,一直都低着头没说话,心中却在暗骂着自己:“你这个家伙……现在看起来,你这个家伙到是像极了电影电视里的那些地主老财,自己躲在家里关起大门吃饱喝足,就没想过门外的人都已经饥苦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还真是典型的为富不仁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真没想到这句诗居然有映证到我身上的这么一天。”
正这么走着,陆仁旁边的侍从忽然拉住了马再拦住陆仁,随即指着某个方向道:“陆比曹,那边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
陆仁顺指望去,隐约的看见有大概十几个乡民正围成一团,再看那飘起的烟尘,应该是正在烤煮着什么。当中有人看到了陆仁的这一队人马,畏畏缩缩之下,目光中满是惊恐之意。而此时微风一送间,陆仁居然闻到了隐隐的肉香。
看到这些陆仁就摇了摇头道:“可能是这些乡民猎到了什么野物,正在烧煮充饥吧?看他们那惊恐的样子,可能是担心我们会去抢他们的食物。没什么奇怪的,也别吓着他们,走吧。”
众侍从见陆仁发了话就没再说什么,跟着陆仁继续前行,也没有人再去多看那些乡民一眼。而陆仁在策马走出几步之后,下意识的回头又往乡民那里望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使陆仁当场呆住,继而双手狠揉了一下自己的双眼,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但很遗憾的是陆仁没有看错,陆仁的惊愕也只是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震怒,忽的一下翻身下马再抽出佩剑,向那些乡民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见陆仁如此,有几个侍从自然是跟着翻身下马取出兵器护在的陆仁的左右,而这会儿他们也终于明白陆仁为什么会突然变化,因为那十几个乡民所围绕的圈中满是血迹,血迹的中央则是两具也不知被割去了多少肉块的……人的尸体。
“我x——!!”
陆仁又是一声暴喝,直接启动了体能强化剂向那些个乡民冲了过去。如果是以前的陆仁,看到这样的一幕多半会恶心反胃再呕吐不止,然后在心生惧意之下落荒而逃;但今时今日的陆仁已是曾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看到这样的一幕不会那么的没用。
看到陆仁这么一冲,那些个乡民有人是慌慌张张的拿起了身边的农具想抵挡陆仁,但也有人是一转身撒腿就跑。而当陆仁就快冲到近前,手里的剑也都举了起来准备要砍的时候,陆仁却又停了下来,望向乡民的目光既有愤怒,却又带着几分悲悯。
一张张面黄饥瘦的脸,一双双握着农具却又在不住的颤抖着的双手。而他们回望向陆仁的目光完全没有凶狠与残忍,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甚至还有人的目光早已没有了光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到是流露出了期盼得到解脱之意。
陆仁手中的剑缓缓的垂下,亦抬手止住了赶过来的侍从。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些乡民,再看了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身,陆仁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解下了缠在腰带的干粮袋,缓缓的放到了身前的地上。
跟上来的几个侍从见陆仁如此,犹豫了一下之后也学着陆仁的样子把各自腰间的干粮袋放到了地上。陆仁再次的环视那些乡民,摇头叹道:“拿着这些干粮往东去徐州,在那里你们能有口饭吃的。别再……”
最后的几个字陆仁实在是说不出口,只是猛一顿足就转身而去。翻身上马之后,陆仁手中的马鞭狠狠挥下,座骑吃痛之下纵蹄狂奔,只在片刻之间就远离了这个地方,这个陆仁不想再看到的地方。
不知多久过后,陆仁停下了马,然后就停着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出神。不多时侍从们追上来,有人向陆仁问道:“陆比曹,刚才您怎么……”
陆仁道:“杀了他们吗?可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百姓们饿得狠了,没生路了,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今天我是能杀几个,可明天呢?后天呢?难道把这些为求生存而不得不作出这般行径的百姓们都杀光?真论起来他们又有什么罪?难道他们又真的只是为了吃人而吃人!?”
众皆无语。
陆仁又低头望向了自己的双手,呐呐自语道:“现在回想起来,我之前真的是太没心没肺了点,总觉得只要自己过得安逸就可以什么都不要管了,真他吗的不是个东西……”
有人劝慰道:“陆比曹言重了。这天旱蝗灾乃是天公之威,又岂是陆比曹之罪?”
陆仁抬头望天:“你们不明白,老天爷的事的确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明明可以做点什么的却没心没肺的没有去做,就是我的错了。”
此言一出,众侍从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陆仁这是想干什么。
再看陆仁又呆望着天空思索了好一阵,忽然拔转过了马头响众侍从吩咐道:“走,回鄄城!”
(注1:再次提醒一下,瓶子曾在第八回注明过曹操打陶谦按正史的记载其实是打了两次。第一次是于193年入秋举兵,打到194年的春季收兵。休养了几个月后,即于194年夏又再次举兵,然后就引发了刘备救援徐州,陈宫帮吕布偷曹操老窝的事。在演义中则是把两次并作了一次来写。瓶子这里考虑到后续情节发展对时间上的需要,是把两次并作一次来写,同时把刘备救援与吕布偷袭的事提前了一年。但蝗灾仍然是安排在了194年。)
第六十五回 取资东行
鄄城府衙。
“义浩回来了?三县情况如何?”
面对荀彧的问话,一身尘土的陆仁只是摇了摇头:“都很惨,不过我没到东阿。荀公,徐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荀彧叹了口气:“没到东阿就没到吧,反正都知道好不了。至于徐州那边,不久前陶谦病死,临死之前把徐州交托给了刘备,让刘备不费什么力气就白捡了个徐州,还真是便宜了此人。哦对了,奉孝先从主公军中回来了,刚才正好去了茅厕,一会儿就回来。”
陆仁眉头一扬:“老郭回来了?那正好。”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郭嘉回来,一看见陆仁就笑道:“义浩贤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只可惜现在天旱禁酒,不然真想和你好好的喝上几杯。”
陆仁撇撇嘴,这会儿的他可笑不出来:“老郭你回来的正好。你那里有没有钱帛之物?”
郭嘉微微一怔:“你没钱了吗?我到是听文若说,现在鄄城的诸多幕僚之中,可能就属你那里的存粮最多,我都还打算家中粮尽之后就去你那里就食的。哦对,还我钱来!”说着就向陆仁大手一伸。
陆仁就算是这会儿再没有心思说笑,也忍不住照着郭嘉伸过来的手的手心狠狠的来了一下,笑骂道:“你老郭还会饿着不成?家里真要是没粮了,就让你的人去我那里搬一瓮走,不过之前我向你借的钱可就算是我还给你了啊!”
荀彧有些无可奈何的以手捂额:“你们这俩人……不过奉孝,真论起来你可是连本带利全都收回来了,须知自蝗虫起后,衮州各地的粮价……不说也罢。”
郭嘉呵呵直笑:“如此说来义浩到是帮我赚了一笔?那我到要多谢义浩了。哎?你刚才说是要钱,你又想干嘛?想要多少?”
陆仁之前在路上就已经想好,现在直接就开口道:“这回不是几百几千钱的事,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而且越多越好。”
郭嘉和荀彧明显的感觉到陆仁现在绝不是在开玩笑,郭嘉便问道:“看来你想要的钱帛不是个小数目,只是你要这么多的钱帛干什么?”
陆仁一字一顿的道:“很简单,我要带着这些钱去徐州购粮。”
“什么——!?”
郭嘉与荀彧同时一惊,郭嘉直接就吼了起来:“你疯了?主公去年才从徐州撤军回来,与徐州正是敌对之态,你这个时候跑去徐州购粮不是送死吗?就算是徐州中人碍着面子不好杀你,你又哪里能从徐州那里购回粮草?”
陆仁道:“我是以自己个人的身份去,并不是以曹公帐下幕僚的身份。”
郭嘉再吼:“有什么区别吗?”
陆仁道:“当然有。我与糜竺有旧,相信糜竺会卖我这个面子。而且我购置回来的粮食只是用来赈济百姓,并非充作曹公军粮,糜竺应该会卖给我的。实在不行我就说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的捞上一笔,有什么骂名我背着就是了。”
郭嘉“嘶”了一声,上上下下的细看了陆仁一番之后语重心长的道:“义浩贤弟,你不要这里面的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好不好?”
陆仁淡然一笑:“我既然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就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老郭你放心的把钱帛借给我就是了。”
郭嘉对陆仁的不听教诲很是生气,气呼呼的道:“没钱!都被我喝酒喝光了。”
“……老郭!”
郭嘉哼了一声,叹道:“你就算能买回来又能怎样?一万斛还是两万斛?这么点的粮食够干什么?还不够三县之人几天吃的!”
陆仁道:“能救到多少是多少。而且这些粮食只不过是用来争取一点时间用,我相信荀公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荀彧也是被气乐了:“我现在哪里有何应对之策?到是义浩你心中有何良策就快快教我!”
陆仁心说你荀彧这个时候还没想到“东略陈地”的策略?难道是思路在什么地方卡住了才会一下子没想起来?当下也懒得多说,走到荀彧身后的地图那里,伸指在衮州东部的陈地周边那里画了个圈,然后重重的点了几下,最后补了四个字:“黄巾余党。”(注1)
和聪明人说话是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的,荀彧这会儿也许真的是像陆仁所想的那样在思路上卡住了,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个环节。但是现在被陆仁这么一提醒,荀彧被卡住了的思路马上就被打通,眼光也跟着一亮,随即就向陆仁微笑着点了点头。
郭嘉也是聪明人,而且远比陆仁这个只知道抄书的家伙要更加“专业”得多,因此很快就心有所悟。但如此一来,郭嘉却又更加的恼火,指着陆仁道:“既然已经有了这般良策,你又何必执意的要去徐州购粮?你嫌命长是不是?”
陆仁道:“两手准备而已。而且我去购粮只是为了赈济百姓,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曹公掠陈却是意在供给军食,意义上不一样。”
郭嘉又想说话,荀彧却拦住了郭嘉,再向陆仁问道:“我看义浩你此行已然意决,只是你真的又有把握从徐州购来粮草赈济百姓?”
陆仁微微一笑,不过这回的微笑中带出了几分阴险:“如果陶谦没死,我还真不敢去。但是现在陶谦已死,又把徐州让给了刘备,我对此行就很有几分把握了。”
荀彧熟视陆仁良久,最后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就去一趟徐州吧。只是府库钱帛不可轻调,我只能是将我荀氏宗族中的钱帛资助一些于你,可能不会很多……奉孝,你就不资助一些给义浩?”
郭嘉哑然:“文若!”
荀彧笑着向郭嘉摆了摆手,复又向陆仁道:“既是钱粮商运,不可无人护送。我再调五百我族中子弟与一并所需的车马于你。还望你能早去早回。”
陆仁向荀彧一拱手:“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荀公将钱帛车马备好之后派人去叫我一声便可。”
荀彧点点头,示意陆仁先回去休息。不过在陆仁走到门口的时候,荀彧忽然唤住陆仁:“刘备若知主公军中无粮,又会不会联合吕布共攻主公?”
陆仁回身一笑:“现在的刘备没那个胆子和能力,而且一向以仁义自诩的家伙,可不会去砸自己的招牌。再说曹公当日退兵,好歹也算是卖了个面子给他,这张脸皮他拉不下来。不但拉不下来,他如果想坐稳徐州,很可能还需要外援……曹公是聪明人,懂得取舍。而我去这一趟,至少可以让刘备不和吕布有什么往来。”
荀彧大笑道:“有义浩这番话,我无忧矣!你且回去好好休息,三日之内钱帛车马我便会将之调齐。”
“有劳荀公。”
郭嘉冷眼看着二人的问答,直到陆仁走后郭嘉才向荀彧道:“真的让他就这么去?”
荀彧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郭嘉:“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看不出义浩此行的微妙之处吧?”
郭嘉道:“刚才被他气糊涂了,现在才多少明白过来一些。还真别说,这件事换作是主公如今阵营中的任何人都不适合,也只有他去才有可能办成。”
荀彧道:“有时候义浩的见识之远,只怕还在你我之上。主公如今未复衮州,军食又将用尽,正是困境之时,而前番伐徐又与徐州结下仇怨。若是刘备借复仇为名趁势来攻,主公腹背受敌之下是很难抵挡得住的,介时恐怕就只能再度依附于袁绍麾下了。”
郭嘉嘿嘿一笑:“就像那小子最后说的,刘备新得徐州,人心尚且不稳,不太敢出兵攻伐。不过刘备本属公孙瓒统属,公孙瓒又是袁绍的死敌,难保不会求刘备自徐州出兵攻打主公,借此来断绝袁绍身后之援。义浩这小子挺会挑时候的,这个时候去徐州无异于给刘备送去了一个出不了兵的绝佳借口,以刘备的雄才又岂会不加以利用?”
荀彧稍稍的鄙视了郭嘉一眼:“所以最后你才不再出言拦阻于他了?”
郭嘉往后一仰,闭起了双眼:“以这小子的心性,既然敢把话都说出来,就肯定是在心中已经作好了充足的准备,此去也将是必成之功,那我还拦他作甚?不过他所需的钱帛车马还有人手……文若你也没多少钱吧?”
荀彧古怪的一笑:“当然是调府库里的给他,只不过这事不便明言而已。主公一向聪慧,稍稍的和主公说一下,主公不会过问的。”
郭嘉和荀彧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着陆仁此行的成败得失,可陆仁自己其实在一些事上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所想的那里去。相比起那二位,陆仁的想法其实真的很简单,就是跑去徐州找大财主糜竺买一批粮食回来散发给那些饥民而已,毕竟在那天看到了那样的一幕之后,陆仁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陆仁也不是个太过单纯的笨蛋,他当然清楚跑去徐州有极大的可能会和刘备碰上,那么相应的准备是必须要有的。而在原有的进程当中,刘备根本就没有在曹操几乎成为落水狗的时候出兵过去痛打一番,这是陆仁在穿越之前一直都有点想不通的问题。
要知道曹操当时是在徐州搞三光,徐州上下对曹操是有怨恨的,刘备如果打着为徐州寻仇的名义,再和吕布、张邈他们通通气,要搞掉曹操不是很难的事。这样不但可以抢来地盘,而且还可以顺便卖还公孙瓒一个人情。但刘备就是没有出后,最后陆仁只能评价刘备没才能、没魄力,白白的放过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但在穿越之后陆仁了解到了一些事,而且还当过几天糜竺身边的狗头军师,接触到了一些更隐晦的事,这才明白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最初所想的那么简单。而在这一点上,郭嘉到是直接就看出来了……
(注1:正史上曹操东略陈地其实是在195年打跑了吕布之后,这里取用的是演义中的情节。)
第六十六回 再会糜竺
徐州,郯城城西。
“你们先赶去郯城,进了城之后找驿馆住下,我去我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就去郯城。”
吩咐完这些,陆仁带了几个随从便往自己穿越之初居住的小村而去。时隔年余,这座小村之中又有了一些居民,但对陆仁来说都早已是物是人非。
再来到安葬李老和小平的地方,陆仁本来心中不抱什么期望,但却意外的发现李老和小平的坟包都还在,而且当初自己用木头乱制而成的墓牌,也换成了两块石制的石碑。惊呀之下仔细一想,陆仁便猜测这两块石碑应该是糜竺或糜贞立下的,而且也只有这二位兄妹会帮陆仁做这个事。当初陆仁离开徐州的时候,糜竺对陆仁心中有愧,糜贞则来小村这里送过陆仁。
不知所谓的笑了笑,陆仁也不愿惊扰到村民,只是转了这么一圈之后就赶往郯城。对此时的陆仁来说,这所小村已再没有值得怀念的地方了。
天将近午,而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这个时间点的阳光晒在身上总会令人昏昏欲睡。因为这时进出城的行人并不多,城门门卒也偷起了懒,甚至柱着长戈背靠墙壁小睡的人都有。
黄土大道上马蹄轻响,陆仁在离徐州城门尚有百余步的地方带住了马,手搭凉篷望了一眼徐州城门,复又撇着嘴笑了笑再轻叹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要到这里来的时候。”
自嘲一般的笑了笑,陆仁牵着马向城门走去。将要走近之时,陆仁却想起了以前的一个片断,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正了正头顶的包巾拢发。记得一年多之前,陆仁在穿越之初时头发短,去郯城卖柴时数次曾因此被守门士卒拦下来盘问过。
现在这一年过去,陆仁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拢发束巾也没什么问题了。而转眼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陆仁现在回到郯城,心中竟然涌起了几分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大致的检视了一下周身,感觉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仁这才牵着马,领着身后的随从信步入城。现在可没有人拦他,必竟现在的陆仁看上去和普通的游学士子没多大分别。等进到城中,陆仁找到了“商队”人马住下的驿馆,交待了一番之后就一个人出了门,凭着依稀的记忆直接就向糜竺在郯城中的官坻找了过去。
“相烦通报糜别驾,旧日故人陆仁陆义浩前来拜见。”
通名之后马上就有门人入内禀报,陆仁则背着手门前静候。稍一抬头,陆仁见几个门人正用很惊呀的目光望着他,微一错愕间就明白了过来。以前他可在糜竺这里混过一小段时间,而且还混成了糜竺的狗头军师,糜竺这里认识他的人当然有一些。现在陆仁再次出现,衣着打扮怎么说也像模像样的,比起以前有很大的不同,那认识他的人会感到吃惊自然是件很正常的事。当下便向这些个仆从下人随意的笑了笑,继续静候。
过不多时门人快步赶了回来,引着陆仁去大厅见糜竺。这一路上陆仁也在不停的环视自己曾经混过几个月的地方,心中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几分感触。
闲话少说。陆仁来到会客大厅时,糜竺已经在厅中等候。双方叙礼奉茶已毕,糜竺挥退了仆从,上上下下的打晾了陆仁许久才开口道:“义浩,你我一别经年,你似乎变了许多。”
陆仁微笑道:“也谈不上变了什么。不过在这一年里我遇上了很多很多的事,有几次都差点丢掉性命……不提这个!到是糜别驾风彩依旧嘛。”
糜竺也笑了笑,问道:“自去年你离开徐州,这一年里你去了哪里?”
陆仁顿了顿才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在曹公的帐下任比曹掾史一职。”
糜竺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你投奔到曹孟德的幕下?比曹掾史?这可是两百石的官职。”
陆仁摇头苦笑:“说是投奔也没错,不过我当时是什么情况,糜别驾你能不清楚?只来是在那里混了个书佐吏的,可是我算帐的本事你清楚,就被荀文若荐给了曹公……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那时候我本来是想送个信过来就继续在你这里平安度日的,可是……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糜竺叹道:“那天你怎么就走得那么快?玄德公对你有招揽之意,可我领着玄德公赶到小村的时候,你都走了许久了。”
陆仁道:“饶了我吧!且不说当时徐州中人看我不顺眼,我如果真的投在了刘备的帐下,张翼德第一个就会来找我的麻烦。”
糜竺当夜酒宴上陆仁与张飞闹出来事,捋须轻叹道:“的确,你当时也是身不由己。只是你现在是曹公帐下官员,你我之间可算是敌对之人,那你今日来徐州又有何干?”
陆仁道:“不为别的,我是来向你购粮的。”
“购、购粮?”糜竺是多精明的人?一听陆仁提起“购粮”二字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当时就脸色大变:“我听闻关东境内旱、蝗两灾肆虐,曹、吕两家也皆因军无所食而不得不暂且罢兵。你现在身为曹孟德帐下官员,来徐州向我购粮……你是想让我被徐州上下骂死不成?这事我帮不了你,你还是请回吧。”
眼见着糜竺下了逐客令,陆仁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尽管很不愿意,但陆仁也早就诂计到会是现在这个状况,当下就向糜竺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其实我又不是帮曹公购粮,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赚上一笔而已。”
糜竺道:“趁着蝗旱两灾肆虐之时倒卖粮米发横财?你不去做生意还真是可惜了!不过我与你相交时日虽然不长,但也知道你陆义浩绝不是那种恶德之人。”
陆仁耸了耸肩:“人是会变的。我现在就是个没心没肺没德行的混蛋。”
糜竺道:“少在这里说笑!这事我帮不了你,你请回吧。”
刚想喊“送客”,陆仁长叹了口气拦住了糜竺:“行了行了,我也不说笑了。我就是想买点粮食去赈济一下百姓,你都不肯帮我?”
糜竺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开口道:“义浩,你总归在我身侧呆过些时日,徐州暗地里的那点事你是知道一些的。如果是别的地方要赈济百姓,你别说是向我购粮,我直接送你几万斛都没有关系。可是曹孟德前番攻徐,与徐州已然结下仇怨。这个时候我若卖粮于你再被他人知晓,我叫我有何面目在徐州立足……”话说到这里就没往下说了。
陆仁双手一摊:“好吧,我不为难你了,那我去找陈家试试看。也许我把一些话说出来,他们会很乐意卖个几万斛给我。在下告辞!”
“你……”糜竺赶紧一把抓住了陆仁的手腕:“你到底有何打算?就不能向我明言?”
陆仁嘿嘿一笑,不过笑得也有些无奈:“我既然跑来找你,对你这里的难处自然是早有预料,但总想试试是不是可以别弄得那么麻烦,直接买了粮食走人便是,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行了,你就帮我个忙,我想单独的和玄德公面谈一次,能行吗?”
糜竺犹豫了一下之后点头道:“这到不难,我设一小宴请玄德公赴宴即可。”
陆仁向糜竺再一拱手:“有劳!千万记住,我只能是和玄德公单独会面……哦,关张二将跟过来没关系。”
糜竺没好气的瞪了陆仁一眼,没再说什么。
陆仁笑了笑,再往屋舍外看了看,忽然没来由的问道:“糜小姐她……还好吗?”
糜竺叹了口气:“我有时候都在想,当初你要是直接答应入赘我糜氏该多好?罢了,不提这个。曹孟德前番攻徐,对东海诸郡多有劫掠,我那二弟又不擅经营,东海一带的盐田多有损折,我只好让小妹去那里打理一下了,现在不在郯城。”
难得来一趟徐州,却正赶上糜mm不在而见不到,陆仁多少有点失落。不过下一刻陆仁就呀然惊道:“盐田?你们糜家居然有贩盐的生意?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糜竺白了陆仁一眼:“你那时才在我这里呆了多长时间?而且那时你主要是在教习曲乐,偶尔的才帮我出出主意。想我糜氏一族家大业大,你又从来没有问询过什么,不知道的东西多了。”
陆仁心说我当时是什么身份什么情况?不该问的东西我问着干嘛?给自己找抽啊?不过这会儿知道糜氏居然有贩盐的生意,陆仁的惊呀之意顿时就溢于言表。
盐铁生意一直以来都是暴利中的暴利,古时候常常是由国家来进行严格的把持,甚至是进行国家垄断性的专营,像汉代就设有专门的“郡国盐铁令”。直到明初朱元璋的时代,盐商们想取得朱元璋所设立的“盐引”都还得先帮朱元璋把粮食贩运去指定的地方才行。
此刻陆仁得知糜竺有贩盐的生意,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息,心说难怪你糜竺能仅凭一己之力就帮刘备把局面重新撑起来。此外也难怪徐州的大族会排挤你,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谁不想吃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五一六,周六,与诸友会饮,大醉而不能起,至丑时中方醒。知更有误,故连夜急码之。今六十三至六十六回四更之。)
第六十七回 假扮高人
糜竺请刘备赴宴,刘备当然会欣然而往。以私情而论,如果不是糜竺跑去平原找刘备,刘备就没有机会从陶谦的手中得到徐州这块好地方;以大局而论,糜竺可是徐州地区最大的“钱袋子”之一,刘备想要坐稳徐州当然要得到糜竺这样的“钱袋子”的支持,面子就肯定是要给的。要是糜竺请刘备喝酒吃饭,刘备却要摆出清正廉明的姿态,连吃个饭的面子都不给,那刘备就真的是不用去混了。
闲话少说,只说这一夜刘备在糜竺这里吃完饭后,糜竺就请刘备去自家的后花园欣赏一下那些个花花草草,刘备当然是欣然应允。关羽和张飞对花草什么的不感兴趣,刘备就让他们呆在宴厅里继续吃吃喝喝,自己则在糜竺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的凉亭之中,陆仁早已等候多时。也不知陆仁是出于什么想法,这时居然摆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凝神闭目间就是缓缓的抿着手中的清茶。直到刘备和糜竺已来到近前时,陆仁才放下了茶杯,用高深莫测的神态向刘备微笑道:“玄德公,好久不见。”
刘备当场愣住,上上下下的细看了陆仁一番,觉得陆仁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其实当初刘备和陆仁只见过一天的面,陆仁的样貌又很普通,不是很容易被人记住。再加上时间都过去了一年,不熟悉的事容易淡忘,所以刘备这会儿还真没认出陆仁来:
“恕备眼拙,足下是……?”
“……”陆仁觉得自己额头上可能都挂满了黑线,干笑了两声之后道:“在下陆仁。”
“陆仁?陆先生!?”刘备马上就想了过来,然后就上前施礼道:“陆先生久违!却不知陆先生是何是回的徐州?自去年一别之后……”
陆仁赶紧回礼再止住了刘备接下来的话:“玄德公,客套话我们就别说了。在下斗胆,想与玄德公单独相谈几句,玄德公可否应允?”
刘备看看陆仁,想了想之后就向糜竺点点头。糜竺会意,带着随从离开了后花园,自己则在后花园的门口那里守着。
看看后花园里只剩下了刘备和自己,陆仁就帮刘备倒了杯茶,然后笑着向刘备举杯致意道:“恭喜玄德公终于得到了徐州,有了自己的基本。”
刘备接过茶,摇头道:“备不过是权领徐州……”
陆仁向刘备摆了摆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在下的面前,玄德公就不要说这些了好吗?玄德公可别忘了当初在下自酒宴中离去时,曾对玄德公你说过什么。”
说完这些陆仁自己的心中却乐了,因为这样的话,他陆仁在曹操的面前是不敢说出来的,在刘备的面前却觉得无所谓。仔细想想吧,会这样与刘备不是自己的老板固然是有些关系,但也不得不承认刘备的亲和力确实是要比曹操强些。感觉上曹操就像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大老板,虽然对你和颜悦色,但你心里总归会有那么点的心理压抑;刘备则像是值班门房里的大叔,和他随意的瞎扯闲淡都没什么关系。
陆仁在瞎想着这些,刘备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因为刘备很清楚的记得当时陆仁是向他耳语了一句“在徐州呆着,徐州早晚是你的”。现在刘备真的接手了徐州,对陆仁可就有点不敢小看。低头细想了一下,刘备忍不住向陆仁低声道:“陆先生为何当初就会认定刘备必掌徐州?”
陆仁呵呵一笑:“既然玄德公问起,在下自当作答。但在下有言在先,因为在下知道玄德公对陶府君必是极为敬重,而在下的言论恐怕对陶府君会有些不敬之处,玄德公听过之后可不能怪罪在下,不然在下宁可不言。”
刘备沉默了一下,随即向陆仁拱手道:“陆先生但言无妨。”
陆仁暗暗的松了口气。好歹在这个时代混了一年多,知道很多时候见人说话如果只用现代人相对于古人来说过于理智,几乎是完全只从“利”字出发的观点来说事,搞不好就会惹得这个时代的古人大怒,那接下来的事也就别想办了,所以现在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才比较好。至于为什么要和刘备扯这些淡,为的当然是先把刘备忽悠一下,为之后真正想说的话作个铺垫。
深深的吸了口气,陆仁很认真的开始忽悠刘备:“其实很简单,陶府君会这样做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不管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他的两个儿子来继承徐州。”
刘备道:“于公何解?”
陆仁道:“陶府君治理徐州多年,徐州也在陶府君的治理之下安宁富庶。但陶府君很清楚如今的天下已乱,各方诸候对徐州垂涎者极多,可他的两个儿子却都不堪为继,对外无应敌之策,对内也驾御不了徐州的这班幕僚,介时徐州就将会是外有强敌攻伐掳掠,内有豪强欺压百姓。如此一来,陶府君岂不是上有负国家重托,下有负于黎民百姓?”
刘备轻轻颌首,再问道:“于私又何解?”
陆仁笑了笑:“于私的这些话说出来,玄德公可能要骂我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我们有言在先,玄德公你可不能怪我,在下也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小人。”
刘备也是一笑:“陆先生只管直说就是,备绝不责怪。”
陆仁点点头,开始接着忽悠。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也不能算是忽悠:“如今天下已乱,对徐州垂涎者极多,这时若是有人于陶府君死后与二子之间从中挑拔,使得此二子为承继徐州一事而自相争斗的话,最后的结果不但是徐州不保,陶府君的香火血脉甚至都会因此而断绝。
“与其如此,到不如索性将徐州交给一个有能力镇得局面的人,让自己不成器的两个儿子老老实实的回家做个富家郎,如此一来于公对朝庭和百姓都有个交待,于私亦可保全自家血脉。再说句小人之心的话,将来徐州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谁怪罪到陶府君的身上,而且陶府君还可以搏回一个让位于贤的数世美名。”
说完这些,陆仁端起茶再静静的望向了刘备,想看看刘备是什么反应。依陆仁从书本上对刘备的了解,刘备这时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才对。
也正如陆仁所设想的那样,刘备听完陆仁的这番话之后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捋着颌下清须在那里思索着什么。良久过去,刘备才有几分不解的问道:“那陶府君又为何会选中了备这个外人?”
陆仁笑而不语,却伸手去额头那里抓了抓痒……当然陆仁其实是激活了芯片,调出之前准备好的文本,然后又故作姿态的喝了口茶,这才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向刘备回应道:“因为玄德公你与其他的诸候相比,没有自己的基本,所以会把徐州看得极重。不但会用心的继续治理好徐州,不使陶府君落得个所托非人的恶评,而且在感恩之下还会善待陶府君的家人。在这一点上其他的诸候,不管是袁绍、袁术,亦或是公孙将军,恐怕都是做不到的。”
刘备听过之又后是一阵沉默,良久过后才叹道:“备岂敢有负陶府君所托。”
陆仁暗中翻了个白眼,心说刘黄鼠你又来了。转念一想,觉得刘备应该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用这种话来带过去吧?
也许刘备的确是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扯来扯去,毕竟说得多了就有种捅穿了窗户纸,让大家的脸上都不太好看的感觉。而顿了顿之后,刘备很诚恳的向陆仁道:“陆先生见识深远,子仲亦曾明言正是陆先生指点子仲去平原寻备来徐,换言之陆先生对备有谋得基本之恩。如今陆先生既然再至徐州,不如就留在备处,备也好早晚求教。”
陆仁一听这话就愣住了,心说我没让糜竺去平原找你来啊。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些事你可能早就遗忘了,可是被某个因素刺激得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想起来一连串的许多事。眼珠转了几转,再向自己以前住过的居舍看了看,陆仁就想起了当初自己的笔记本……应该说是记事用的竹简,一时间却也是哑然无语,心中更是哭笑不得。先是指点着郭嘉,弄得曹操提前攻打徐州,然后又指点着糜竺去把刘备找来解徐州之围,那这算不算是自己和自己过了一次招?
不过他这一犯愣,刘备马上就看在了眼里,问道:“陆先生不愿助备一臂之力?”
陆仁赶紧甩了甩头,把不相关的东西都先抛去了一边。而且陆仁知道不能再这样和刘备扯这些淡了,自己还有自己的正事要办。所以正了正神之后,陆仁向刘备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在曹公帐下任比曹掾史,而此番来徐是来向玄德公求助的。”
刘备愕然一惊:“陆先生竟然投在了曹公帐下?那……”
陆仁知道刘备想说什么,马上就接上话道:“玄德公且放心,在下此番来徐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事而来,与曹公没有关系。如果玄德公是担心曹公仍然想攻伐徐州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至少在三年之内,曹公都无力再对徐州举兵。而有这三年的时间,玄德公你就该已经把徐州坐稳了,曹公只会愈发无力攻徐。”
第六十八回 忽悠刘备(一)
“有这三年的时间,玄德公你就该已经把徐州坐稳了,曹公只会愈发无力攻徐。”
陆仁的这几句话一出口,刘备望向陆仁的目光就变得很古怪。也难怪刘备会这样,你陆仁现在作为曹操的官员,却和刘备说出这样的话,你到底是哪头的你?再以古人的思想道德观,刘备对陆仁的评价可就有点不太好说了。
陆仁又不笨,加上在这个时代混了一年多的时间,当然明白这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委,所以半真半假的向刘备无奈的一笑:“当初我离开徐州是迫不得已,现在在曹公帐下为官,其实也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凭心而论,我最不想看见的事就是打仗,更不想看见本来安定富庶的徐州又被战乱波及,好歹我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我心里还是比较向着徐州的。”
这个解释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刘备也就点了点头,随即向陆仁道:“即如此,陆先生不如弃此鄙职,再归徐州?备愿以别驾从事一职而聘之。”
条件应该说很优厚了,但陆仁摇了摇头。刘备的徐州是坐不稳的,陆仁也觉得自己没那个能力去影响到接下来吕布与曹操那头的进程。而且抛开这些不论,陆仁这次来徐州有自己的想法,又哪里能因为刘备开出来的条件而放弃?想想那天看到的事,陆仁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的警告自己可千万别见利忘义,那样的话就真不是个人了。
叹了口气,陆仁向刘备道:“多谢玄德公的美意,但恕陆仁难以从命。玄德公也千万别难为我,需知我当日是把徐州中人都得罪尽了的,现在突然跑回徐州来当官,不是与把自己扔到荆棘丛中无异吗?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刘备也想起来了当初陆仁闹出来的那点事,只能跟着摇头轻叹。谁要是真把刘备当成了那种只会哭和跑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刘备和军事能力和战略眼光也许是比较差,但玩人际关系和政治眼光却绝对可以入当时诸多人物中的前十。所以刘备很清楚真把陆仁弄来的话,只会招来徐州官员的不满,给自己尽添麻烦,除非陆仁是作为自己的私人参谋的存在。但现在的陆仁已经是有正式的官职的人,又哪里会丢掉正职却跑来他这里当个身份低下的家奴?
“罢了,陆先生既然不愿,备也不便强求。啊……陆先生说是以私事来徐,却不知所为何事?若有用得上备之处,备自当尽力。”
陆仁心说你要是真的能爽快的答应那才是怪事,我还指不定得费多少口舌呢!当下呵呵的笑了笑道:“这件事还真要玄德公来帮我一下。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了,我这次来徐州是来购置大批粮食的。”
刘备的脸色立马就变得相当难看。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衮州蝗旱双灾的事?连带着刘备的语气也开始有些变冷:“原来如此……衮州粮乏,曹孟德军势难支,就差你来徐州购置粮草以解此困境。可是陆先生,备虽愚钝,亦知曹孟德乃徐州之敌,又岂能行资粮于敌之愚事?”
对这种情况陆仁早有准备,所以此刻见刘备进入了自己之前就预想好的轨道,心中反而放松了不少。同时陆仁亦在暗暗庆幸这是在和刘备单独谈话,关羽和张飞并不在场,毕竟刘备还是个好说话的人,至少翻脸不会翻得太彻底。关二爷和张三爷却是火爆脾气,特别是张飞,一翻脸那是会动手的。
淡然的笑了笑,陆仁开始正式的忽悠刘备:“玄德公你搞错了,我虽来徐州购粮,但并非是为了曹公购粮,仅仅是为了自己而购,为了衮州境内那些饥肠辘辘的百姓而购。玄德公你早年也是受过饥寒之苦的人,应该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如今的玄德公已贵为一州之镇守,身在华厦高堂之中,又知不知道如今的衮州百姓已经饥苦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这番话其实已经在是骂刘备了,只不过骂得比较婉转而已。不过陆仁很清楚面对这些古人,有时候就是要适当的骂一骂才会更有效果。特别是刘备这一类型的人,经常会有那种被骂过之后就猛然惊醒,然后就更加的礼贤下士的戏码……这种戏码是真是假,陆仁也懒得去过问了。
果然刘备这里先是一惊,然后就急问道:“衮州百姓如何?”
陆仁摇了摇头:“我不太想说。而且徐州应有细作在衮州打探,自家细作的话要更可信一些,玄德公又何必问我这个身有嫌隙的敌营中人?我只能这么跟玄德公你说,衮州百姓的惨状让我这个一向都没心没肺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就筹措了些钱帛,来徐州找旧识糜别驾购置些粮米回去,以求开个粥房赈济一下百姓罢了。”
这种话刘备又哪里会那么轻易的就相信?而且在那种时代、那种时局,粮食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但凡是有点头脑的诸候都看得很重,又哪里会轻易的就允许有人将粮食贩运去他境?更何况还是卖去敌人那里。
不过陆仁是早有准备的,所以之前那张高深莫测的嘴脸又冒了出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之后微笑道:“玄德公现在的心中所想,在下大致能猜得到一些。不过在下想问一句,玄德公是否会觉得在下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明知徐州上下对曹公皆有敌视仇怨之心,却还跑来徐州购置粮草,这任谁看来都是愚不可及的人,在做一件愚不可及的事。”
这种“反转”来得有点突然,刘备当时可就有点懵了。正如陆仁所说的那样,刘备可不认为陆仁是那种“愚不可及”的人。而且正相反,刘备与陆仁打的交道虽然少得可怜,但偏偏陆仁都是在比较关键的地方,给刘备来了比较关键的一下,因此刘备一直都觉得陆仁这个人……不说是深不可测,但至少会觉得陆仁有些不一般。现在陆仁又突然来了这样的一个“反转”,刘备顿时就心中一动,凑近了陆仁一些再低声道:“备愿闻其详。”
其实陆仁此刻的心中也是大气长出,暗暗心道:“‘愿闻其详’?你刘备是‘愿闻其详’就好,我他妹的最担心你会给我来个‘休得在此巧言狡辩’,那样的话我的戏可就不好唱了。还好还好,还好那个脑子少根筋又是个急脾气的张飞不在。不过话又说回来,聪明人才会想得多。诸葛亮的空城计如果碰上的是张飞这样的人,诸葛亮早都死多少回了。”
脸上微笑依旧,暗中则是稍稍的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才道:“实不相瞒,在下如果不是有所倚仗,又哪里敢到徐州来自取其辱?只是这话该从何说起呢……这样吧,玄德公且容在下先问你一句,如今的曹公已是颓至谷底之局,玄德公若是此时以徐州之仇而出兵攻曹,曹公那里多半就会抵挡不住,介时徐州旧仇得雪,玄德公又可将衮州纳入掌中,玄德公岂有意乎?”
刘玄德真的是没有战略眼光的人吗?恐怕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吧?最多也就是认为刘备这方面的能力稍差而已。而且就算是刘备的能力真的那么差,这一时期的刘备身边还有个陈登,陈登可是向刘备提出过“今愿为君合步骑十万,进而以图天下”这种建议的人。
陈登在历史上的声名不显,主要是三十几岁就病死了,没有机会表现出什么。但陆仁仔细的查阅过史料,知道陈登在曹操占据徐州之后奉命镇守,不但打得孙策这样的猛人都对徐州有些措手无策,甚至还有进取江东之意,刘备对陈登的评价也非常之高。而陆仁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会有充分的理由和信心相信刘备在这一时期不是没有进取之意,而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此外陆仁还猜到一件事,就是以刘备一贯的处事风格,绝对不会如实的回应陆仁,而应该是面色一正、掷地有声的回应道:“备岂能做此等趁人之危之鄙事!”
陆仁心说看看,来了不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当下陆仁就向刘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再次端起茶杯品茶灌水:“玄德公是胸怀大志之人,而一个想成就一番大业的人,很多时候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所以且再容我这个小人度玄德公的君子之腹吧……玄德公你非不欲,实不能也!”
“……”刘备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十分精彩,本有心想本着自己一惯的行事风格对陆仁来个甩袖而去,却又觉得陆仁这次来徐必有深意,所以就没有这样做。再次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刘备还是觉得在陆仁这个“高人”的面前不要太做作,来点实际的东西才比较好:“陆先生为何会说备是‘非不欲,实不能’?”
陆仁笑了:“玄德公你别忘了,我也曾在徐州住过一段时间,而且还曾在糜别驾的身侧帮他出出主意,徐州官场暗地里的那点事,我总归是知道一些的……玄德公,徐州的这些幕僚和世家大族不太好管吧?”
第六十九回 忽悠刘备(二)
“玄德公,徐州的这些幕僚和世家大族不太好管吧?”
这是陆仁又扔了一枚炸弹给刘备,不过刘备对此已因没什么大的反应了。这个时候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正直之言的人,不是酸腐的书呆子,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但刘备却显然不是这两种人中的一种。
不论后世的人如何评论刘备,但刘备始终都是个乱世英雄,至少也是个乱世枭雄。这样的人,又哪里会看不清当前的一些局势?又哪里会不懂见了什么样的人就得说什么样的话?
在刘备的眼里,陆仁可是个深知徐州内情的人……当然最主要的,是陆仁一直都刻意的表现出来的那种对各方阵营都很暧昧的态度使得刘备有些意动,感觉陆仁很有几分要帮自己的意思。
而且把话说回来,刘备也真的很想能有个人说说这里面的事,可惜的是这时刘备的身边还真没有能谈谈这些事情的人。徐州本土的官员幕僚就不说了,刘备自己身边的原班人马就仨,也就是关羽、张飞、简雍。可关羽一向看不起世家士族,张飞的脾气又太过火爆,真把这里面的事向这二位一说,以这二位的性情指不定会闹什么样的事出来。简雍的情况稍好一点,但简雍是个穷出身,在这些事上也帮不上刘备什么。
现在陆仁突然冒了出来,又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刘备至少也会有种找到了可以倒倒苦水的对像的念头,因此刘备没有再做作什么,只是向陆仁摇头苦笑道:“在陆先生的面前,备还真是有些无所遁形。那些世家士族,还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陆仁心说这个事我可比你要清楚得多,后世那么多学者详尽的分析可别当是开玩笑的事。这一时期士族地主阶级的力量抬头已经是一种大趋势,彼此之间相互打压、争权夺利的事更是屡见不鲜,你刘备再是英雄也毕竟是个出身寒门的人,想在短短的一年之中就把徐州的这些士族世家给整得服服贴贴,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要不然你刘备老说自己是皇室后裔干什么?
又是一乐之后陆仁道:“所以玄德公你根本就不敢轻离徐州,纵有进取之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好时机在指缝间溜走。只是玄德公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想坐稳徐州,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对付这些世家士族,可曹公与吕布之间的战事一但终结,下一步的兵锋所指仍将会是徐州,介时玄德公你又将如何应对?你是愿意和吕布交手,还是愿意与曹公对阵?”
“……”刘备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叹道:“都不想。”
陆仁道:“不能不想。你现在既然无法出兵进取,那就必须要给自己选择好一个将要面对的敌人。”
刘备沉吟道:“真的不能免于战事?”
陆仁道:“不能。而且我在这里还要提醒玄德公一句,你还得想想吕布与曹操身后的势力。”
这又是一枚炸弹,而且把刘备炸得惊了一惊,急问道:“此话怎讲?”
陆仁暗中自得了一把,但脸上仍然保持着古井不波的姿态:“吕布数叛于人,败了也就败了,是没有人会管他的,所以吕布可以不说什么,但曹公的背后却还有个袁绍。事实上曹公能得占衮州,本身就是袁绍之意,因为袁绍需要曹公这个自幼就亲近的人在衮州挡住袁术。而曹公若败则必再投袁绍,袁绍也当然会寻机攻还衮州。毕竟吕布这个人太过反复不定,袁绍不可能会指望着由吕布来帮他挡住袁术。真到那时……”
说到这里陆仁再次举杯灌水卖关子。其实他根本就没喝什么茶,喝多了茶会尿多的,总不能和刘备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跑去上厕所吧?所以这样做纯属故作高人之态而已。不过在映像中刘备好像很吃这一套,没看见他三顾茅芦被诸葛亮放了两回鸽子却更加来劲?
而这会儿的刘备到还真有点急了,甚至伸出手去扣住了陆仁举杯之手的手腕:“陆先生!”
陆仁呵呵一笑,顺着刘备的手放下了茶杯,不过却也感觉到刘备的手劲挺大的:“真到那时来攻打徐州的就不是曹公,而是袁绍所统领的大军了。玄德公不妨试想一下,若是是曹公率军前来,玄德公你尚有抗衡之力。可如果是袁绍来,玄德公你能挡得住吗?”
“……”刘备没说话,只是默然摇头。
“就算袁绍不来攻打徐州,以公孙将军与玄德公你的交情,在袁绍攻取衮州之后,也肯定会请玄德公你出兵攻袭衮州各郡,以期骚扰袁绍的后方。而在公孙将军发来请求的时候,玄德公你到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陆仁这是拔出了刀子,又照着刘备的软肋狠狠的来了一刀。
刘备再一次的沉默无语。你说这一时期刘备的身边,又有谁会和刘备说这些话?而在思索许久之后,刘备避席向陆仁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请陆先生教我!”
陆仁知道自己的鱼线已经放得够长了,再放线鱼搞不好就会跑掉,所以也赶紧的向刘备还了一礼道:“所以我才会说我今番来徐州购粮其实是有所倚仗的。曹公固然是徐州之敌,但玄德公你却需要这个敌人的存在来为自己争取时间稳固徐州、积存实力。而我想购得粮米,就必须向玄德公你点醒这些。当然玄德公你完全可以认为我这是在为了购粮一事而百般狡辩,我也绝无二话。只消玄德公你说一句‘送客’,我立马就离开徐州,再去别处想想办法。”
其实陆仁就是在狡辩,但问题是陆仁所说的话全都有依有凭,听上去很有道理,刘备又哪里会把陆仁前前后后说的这么多当成是耳旁风?反到是被陆仁的这一番胡扯给忽悠得晕晕呼呼的,忍不住向陆仁道:“陆先生,备现在越来越糊涂了。如你所说,你只是来徐州购粮,可又为何要向备诉说这些?”
陆仁心说别说你糊涂了,我自己都快扯糊涂了。理了理思绪,陆仁便笑道:“很简单,你玄德公若是不点头应允,徐州中人不敢卖粮给我,我就算是买到了粮食也运不出境去。而想让玄德公你点头应允,就只有把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向玄德公你诉说清楚了。”
刘备点了点头,但仍很不确定的道:“备允许你贩粮赴衮并非难事,只是你又能购得多少粮米?而且备始终都不明白,陆先生你之前说了那么多,但购粮一事于备之事又有何补?”
陆仁心说这才对头,会问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的刘备好像才是真正的刘备,于是陆仁又笑了:“其实我购回的那点粮米够干什么?充其量也就是能赈济百姓几日而已,所以我真正心中所想的事是……”
说到这里陆仁望定了刘备,把自己最初设想时都感到荒谬甚至是疯狂的话向刘备说了出来:“我真正所想的,是请玄德公你——去赈济衮州的百姓!”
“什么!?”
刘备当时就呆在了当场。其实也别说刘备了,就连陆仁自己当初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但仔细的翻阅过史料之后,陆仁却又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首先曹刘双方在徐州碰过一次头之后在后面的几年里就一直没打过仗,曹操谋取徐州都还是利用了吕布;其次曹操对刘备有拉拢的意思,反过来刘备也曾依附过曹操,这至少说明在官渡之战之前,这二位之间的脸都并不是撕得那么彻底。如果有共同的利益,这二位暂时还是能握一握手的。
现在曹操需要支援,而刘备是需要坐稳徐州的时间,陆仁自己在里面稍稍的推动一下,也不过就是把这两位人物曾经握手的事提前一下而已,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而其中的关键之处,则在于自己这里能不能用一个“利”字来打动刘备。
此外陆仁也暗暗庆幸,幸亏当初自己制止了曹操的屠城,徐州这头对曹操的怨恨也就没有原有的进程中那么大。而且曹操还采纳了那个“想杀人,但给一天时间逃命”的建议,那么以常人的思维来看,曹操这个人还算是有点良心的,那么弄点粮食给曹操的境内救救急也就不会有太大的抵触心理才对。
不过现在陆仁觉得对刘备的这个“利”字还不够到位,所以在刘备惊愕之后,陆仁就往刘备的身前凑了凑,低声道:“玄德公想不想再有个几年不被卷入到战事中的时间?”
刘备微微一怔,马上就也往陆仁的身前凑近了些,同样低声的道:“想!若能多得几年安宁之时,备有信心能将徐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陆仁道:“那玄德公不妨想想,曹孟德当初举兵攻徐时是用了什么借口。”
刘备双眼一眯:“陆先生的意思是……”
陆仁阴险的一笑:“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玄德公若是能不记前仇,而且还能以德报怨的话,曹孟德介时又哪还有脸皮再向徐州动兵?若是他一意孤行,天下人的口水喷都能把他喷死,玄德公你也不显得比陶府君还要冤屈上几分吗?到那时你振臂一呼、传檄四方,有得是愿意来徐州帮你的人。
“此外再拿前番攻徐之事来说吧,他好歹还有一个父仇的借口,天下人最多只能说他行事太过而已;可如果玄德公你依在下所言而行,介时曹孟德再攻徐州就变成了以怨报德的残暴之人,几乎就与昔日的董卓无异。以我对曹孟德的了解,这种自损声名且不见得有利可图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因为他也是一个想成就一番大业的英雄。”
第七十回 执粮返鄄
当夜陆仁对刘备的一大番忽悠,刘备有没有听进去?陆仁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看刘备临别时对陆仁很在意的样子,应该是很有希望才对。
转过天来,正在驿馆里等消息的陆仁被糜竺请到了家中。而这二位之间也不用客套什么,糜竺把下人们都赶出去之后,对陆仁劈头就是一句话:“那天你都和主公说了些什么?”
陆仁在糜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只能干笑着回应道:“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最后你放那里的茶都被我喝光了。”
“……”糜竺对陆仁时常不正经的样子也是见怪不怪,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后道:“你带了多少人丁和车马来?”
陆仁一听就知道有戏,急忙回应道:“五百人,一百车。”
糜竺也是算帐的老手,一听这个数字就不假思索的道:“一车可置粮十斛,百车也才不过千斛,真不知道这点粮米够你干什么的。”
陆仁心说你糜竺还真是财大气粗,一千斛的粮食说“这么点”?顺便说一下,斛是容积单位,不是重量单位,汉时的一斛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两万毫升再稍多一点,也就是二十升左右。现代社会里超市卖的袋装米多为十公斤装,容积大概是七到八个公升,也就是说一汉斛粮米大概的重量是三十公斤左右。而汉时的货车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能装个三十来包三百来公斤已经是极限了。
再看糜竺一摆手:“罢了罢了,你和主公说了些什么我也懒得过问了,反正主公今天是当着徐州群臣的面,让我卖些粮食给你。回头你去叫上你的人,跟我去粮仓取粮。”
陆仁心头的大石终于是彻彻底底的落了地,随即向糜竺笑道:“那我这就去叫人,顺便把带来的钱帛给你。”
糜竺狠狠的瞪了陆仁一眼,骂道:“你自己留着吧,我又不差你那点钱帛。看你那么可怜,我再多送你一千斛好了。所需的人丁车马我会借给你。”这里顺便再说一下,鲁肃的家中曾经存粮六千斛,周瑜借粮的时候就送了三千斛给周瑜。而糜竺明显的要比鲁肃有钱得多,两千斛的粮食对糜竺来说真不是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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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斛的粮食是多少?大概是六十吨左右。听起来是很多,可真要放到现代最多也就是两到三节火车皮的事。即便是在汉代也并不是什么很大的数字,曹操迎奉献帝到许昌之后开始屯田时挖的地瓮,一个就能放五十吨。
但不管怎么样,当陆仁领着五百随从,带着这六十吨的粮食回到鄄城的时候,可着实把整个鄄城的人都惊到了。在那样的时代、那样的时局里,六十吨的粮食意味着什么?
荀彧是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早就派出了一小支部队前去接应。现在的衮州可是饥民遍地,这样的一批粮食不留点神很容易出事。而当荀彧到城门这里来接陆仁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有一大批的饥民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吊在粮队的后面。
等与陆仁碰上面,荀彧就指了指跟在粮队后面的饥民问道:“没惹出事来吧?”
陆仁笑了笑:“两千斛的粮食,路上发散掉了一些,不过不多。他们见能吃上口饭,也不愿闹出什么事来。荀公,这批粮食我交给你了,开粥厂赈济之类的事你比我在行。”
荀彧摇了摇头:“这事你得自己去,因为这些粮食是你自己出钱买回来的,并非官家之粮。不过义浩啊,就这点粮食,只怕也支应不了几天吧?”
陆仁疲倦的笑笑:“没关系,我尽了我的力也就行了,至少我可以问心无愧,晚上睡觉也可以睡得安稳些。而且要是我所料不差,我弄来的这点粮食只不过是抛砖引玉,后面应该还会有大头。”
荀彧奇道:“大头?”
陆仁点点头:“也许、可能、大概,我应该是说动了刘备,他有可能会调运大批的粮食过来赈济百姓……常以仁义自居的人,最喜欢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吗?只是如此一来,曹公再想对徐州用兵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荀公你介时可得帮我美言几句。实在不行,至少得帮我说几句好话,让我能有机会自己和曹公说一些事。”
“什么!?你竟然说动刘备出粮赈济?”
荀彧惊得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之前荀彧和郭嘉都以为陆仁这次去徐州购粮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帮曹操稳住东面的刘备,却没想到陆仁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说实话,处在什么位置上的人,看待事物就会有什么样的观点。荀彧和郭嘉是站在政治与军事的角度来看问题,可陆仁却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再在眼前出现。
此刻陆仁也没再理会荀彧,而是指挥着粮队的人把这两百车六十吨的粮食放到了荀彧给他留好的地方。至于荀彧当时弄给他的钱帛,糜竺是不会收的,陆仁也就带了回来,但没有还给荀彧,而是把这些钱帛分发给了粮队中的人。
把糜竺借调给他运粮的人丁车马打发上路,陆仁看看城外那些眼巴巴的饥民,忽然深吸了口气大喊道:“自明日起,城门处每日巳时末(中午十一点之前)和酉时末(晚上七点之前)会各发一次粥,直到我自购回的粮食用尽为止!但我有言在先,谁要是敢滋生是非,我绝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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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吨的粮食能支应多久?陆仁无心去理会,因为他自己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荀彧让陆仁自己去主持开粥场的事,陆仁却没什么心情去管,毕竟每天都看着那些面黄饥瘦的饥民真不是件好受的事,所以还是扔给了荀彧。陆仁自已则每天天一亮就骑马出城,要么到这里转转,要么就去那里看看,闹得荀彧和郭嘉也不知道陆仁这是想干什么。
这天陆仁正在鄄城北面的一块地头上检看着脚下的土壤,忽然有人急匆匆的找到陆仁,说是荀彧和郭嘉要陆仁赶紧回城。陆仁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就赶紧的上马回了城。一回到城中,郭嘉就拉着陆仁来到了城东门楼上,再往城外一指:“这都是你惹来的事。”
陆仁顺着郭嘉所指望去,见城外有一处相对来说不怎么正规的营寨,寨中并没有旗号,守卫在寨边的人也是都是一身家丁的装束。陆仁愣了老半晌没明白过来,问道:“这怎么回事?”
郭嘉气苦道:“怎么回事?我和文若还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刘备可能会送粮食来赈济百姓的吗?怎么现在来的是糜家的商队?”
陆仁再愣:“商队?糜竺还真打算趁着衮州闹灾的时候大赚一笔?就不怕我们派兵过去把他带来的粮食全给抢了?”
郭嘉气乐了:“抢?抢什么抢?你当别人是傻的还是说你自己是傻的?人家一路上放出话来,这批粮食就是用来赈济百姓的,发兵去抢不得把饥民全都给逼反了?而且你小子再给我仔细的看看那边寨子里都堆满了什么。”
陆仁道:“有点远,我哪看得清?你明说不就行了?”
郭嘉道:“堆满了柴草!人家说得很清楚,一但发现鄄城有无礼之举,马上就一把火下去把带来的五千斛粮米全都烧了。这个样子,谁敢动他们分毫?”
陆仁只觉得莫名其妙:“那这事叫我赶回来干什么?就因为我与糜家有旧,过去好说话?”
郭嘉一拍脑门:“被你气得忘了跟你说了。这支商队领头之人是糜家小姐糜贞,而且发了书信过来,指名道姓的说要见你。”
“虾米!?”陆仁这回是彻底的懵了:“糜贞那个小丫头怎么跑这里来了?”
荀彧这时也来到了二人的身边,然后荀彧和郭嘉都用相当古怪且阴险的笑脸望定了陆仁。陆仁哪受得了这二位的那种怪脸?立马就溃败了下来,忙道:“行行行,我这就出城去见她,看看她这小丫头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郭嘉和荀彧在门楼上看着陆仁打马出城,郭嘉就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坏笑道:“此二人只怕是必有奸情。”
荀彧白了一眼郭嘉:“若真有奸情只会刻意隐瞒,又岂会如此行事,生怕旁人不知似的。依我看,糜家小姐应该是别有用意吧。粮五千斛虽不甚多,但也足可多赈济百姓一时的了。现在只盼义浩能无惊无险的将这五千斛粮弄过来。”
郭嘉嘿嘿坏笑:“文若你不知道,义浩这小子之前和我喝酒笑谈的时候曾经说漏过嘴,就是糜子仲曾有意招义浩入赘糜氏,而且他与糜家小姐也多有往来。二人早已亲近如此,现在却分在对敌双方。今日如此相见,要是传扬出去……呵呵,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伴侣,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荀彧哑然道:“居然有这等事?我到是头次听说。不过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不见得会是什么令人不齿之事,到或许会成为一段佳话。”
郭嘉的脸色稍稍一正:“必须是一段佳话。”
荀彧看看郭嘉,淡然一笑道:“你我……心照不宣。”
不提这二位如何,只说陆仁急匆匆的赶到寨外,远远的就看见在寨外已经建起了一长列的竹木大篷,而那些维持秩序的僮客、排起长队的百姓,还有空气中飘来的阵阵粥香,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陆仁糜贞已经在发散粥食,只是陆仁真心搞不懂糜贞这是要干嘛。而当陆仁来到寨前,还没来得及向僮客报上姓名,糜贞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陆先生!”
(昨天周一,到了网吧想上传的时候发现u盘不见了,郁闷.今天67-70四更补齐.)
第七十一回 糜腹黑女
“陆先生!”
陆仁寻声望去,见糜贞正微笑着向自己走了过来。此刻的糜贞穿着一身汉时女子便于行动的装束,俏丽中又带着几分飒爽,到是与自己映像中那个有点腹黑的富家大小姐的模样颇有着几分不同。
不过现在的陆仁可真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思,连礼都不行,劈头就是一句话甩了过去:“有没有搞错啊?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跑到这兵荒马乱、饥民遍地的地方来了?”
糜贞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衮州大荒,饥民遍地,我们糜氏运粮来此赈济百姓,使百姓稍解饥馑之苦,又有何不对?”
陆仁道:“我是说……哎呀,这、这事也用不着你一个女孩子家过来吧?”
糜贞道:“大哥和二哥都走不开,就只有我带队来此了。”
陆仁与糜贞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月,但多多少少的对糜贞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了解,反正陆仁觉得糜贞亲自带队过来,应该没有只是来赈济百姓那么简单。但陆仁又不是神,女孩子家的心事又一向是海底针,陆仁就真吃不准糜贞这是想干什么了。稍一犹豫,陆仁试探着问道:“既然你是来赈济百姓的,那指名道姓的找我干什么?还、还有你这一堆又一堆的柴草……”
糜贞莞尔一笑:“陆先生糊涂起来也真是糊涂得可笑。饥苦交困之时,难免有人会挺而走险生出祸端,糜贞如果不置下这些柴草以示威慑,可能早都被人劫抢多少回了。”
陆仁心说还真跟郭嘉说得一样,简单点说就是“想有饭吃就老实点,谁敢动歪脑袋就大家都没饭吃”。老实说,陆仁还真觉得这种招数要比一味的派人严防死守要强些,而且也只有糜贞这种性格中带着刚烈的女孩子才会想出这样的招数。
“那、那你指名道姓的说要见我,又是怎么个意思?”
糜贞再笑:“在家靠血亲,出门靠朋友,陆先生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我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到这里来,无异于锦衣夜行,当然想要找个可以依托一下的人。可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认识的人也只有陆先生你而已,我不找你找谁?”
陆仁“哦”了一声再点点头,心说也是这么个道理。而且糜贞是带了这么多在眼下能让饥民们的双眼都变绿的粮食,是得找相应的军政力量寻求保护才行。自己现在好歹是个官,而且是荀彧直属下级,又和糜家有些关系,那不找自己当中间人找谁?
搞明白了这里面的事,陆仁又环视了一下周边,忍不住皱皱眉道:“好吧好吧,是我糊涂了。不过糜大小姐哎,你这么在城外呆着也不是个事,风险也挺大的。要不你还是收拾收拾住到城里去吧?”
糜贞看看陆仁,微笑道:“正有此意。”
陆仁道:“那行,你在这里收拾,我回城去让人收拾驿馆。”
糜贞点头应允,陆仁也就重新上马赶回城去了。糜贞目送陆仁离去,嘴角轻轻的向上一扬,呐呐自语道:“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让别的世家大族抢了先……”
糜贞真的只是跑来衮州赈济百姓那么简单?当然不是。事实上陆仁离开徐州几天后,糜贞从东海回来,糜竺就把这场事和糜贞说了一下。糜贞在听过之后只问了糜竺一句话,就是刘备对这件事是什么意思,糜竺就把刘备同意卖粮给陆仁,并且打算由刘备自己出面来赈济衮州地区的事说了。
而糜贞在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是这样对糜竺说的:“既然玄德公不禁徐州之粮出境,那我们就应该抢在别的世家大族的前面,拿家中的富余粮米去赈济衮州百姓。这样的事往大了说可得回世间佳评,我们糜家的声名可得以彰显;往小了说,我们糜家之富,在徐州可谓首屈一指,但若是被其他的世家大族抢在我们的前面去徐州放粮赈济,回过头来他们就可以说我们糜家为富不仁,吝惜钱粮而不愿赈济灾民,于大哥你的声名可有大损的。”
那年头世家大族之间的争斗就是这样的,不仅要争利,更需要争名。光有利的话最多也就是个一方豪族,说得难听点也就是个土财主;可如果名声够响亮,那可就是政治资本了,但凡是有点眼光的世家大族之间不争得头破血流才是怪事,糜竺这种商人出身的人更是如此。一开始糜竺是没反应过来,被糜贞这一提醒,马上就让糜贞组织商队送粮食去衮州。
那又为什么非得是糜贞来?这主要是糜竺在身份上有点不合适。糜竺毕竟是徐州正式的官员,亲自出面做这个事容易引起一些敏感的事,交给糜贞这个女孩子来做却不会有这种顾忌。至于糜竺的弟弟糜芳就不考虑了,脑子里少根弦的家伙,办这种事太容易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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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糜贞住进了鄄城的驿馆里。因为是带着大批的粮食来赈济百姓,本地的官员少不了要出来说几句感谢的话。不过因为糜贞是女子,荀彧不方便设宴款待,所以只能是跑去驿馆和糜贞见一见面,说些场面上的话而已,同时还以上级的身份命令他的直属下级陆仁一定要招待好糜贞。
陆仁心说这都什么事儿?老子怎么突然一下又变成公关先生了?连带着陆仁可就有了把糜贞早点哄回徐州去的想法。和糜贞这样的小美女相处是件美差,但也得看看是什么时候。而且万一糜贞要是在陆仁这里出了点什么事,回头陆仁怎么跟糜竺交待?
找到个机会,陆仁就向糜贞开了口:“糜小姐,粮米既然已经送到了徐州,那你还是早点回徐州去吧。衮州这里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容易出事。”
糜贞俏生生的一笑:“我也想早点回徐州,可是我带来的那些粮米又怎么办?”
陆仁道:“交给我就行了。正好之前我带回来的那两千斛粮米已经用掉了大半,你带来的这些正好帮我续上。”
糜贞斜瞥了陆仁一眼,摇摇头道:“交给你?我不太放心。”
“啊……”陆仁自己想想也是,这么多的粮食,就算不是在灾荒之年也不是轻易的就可以交给谁的。
糜贞接着道:“这些都是我们糜家拿出来赈济饥民的粮食,你现在却是曹公麾下的官员,我怕你一转手就把这些粮食交给曹公养军,那可就有违我们糜家赈济饥民的初衷了。”
陆仁心说你想得是不是也太多了点?这一时期曹操手上的兵马有好几万,你这五千斛就算是给了曹操,也不够曹操的几万大军几天吃的。再说真要是会给曹操的话,自己先头带回来的两千斛早就给了,哪会现在还在鄄城城门那里煮成稀粥发散给灾民?
不过东西是在别人手上,陆仁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笑道:“不会不会,我向你保证你带来的粮食都会吃到饥民的肚子里去。”
糜贞怪怪的望向了陆仁:“你这样的保证有用吗?”
“呃……”陆仁心说好像是没什么用。
糜贞抿嘴一笑:“其实我也知道我一介女流之辈,这样行走在外终究不妥,所以我也很想将这些粮米交于可信之人去赈济饥民。”
陆仁心说你到底想干嘛?稍一思索之后陆仁道:“糜小姐要是信不过我,那不如交托给荀司马吧。荀司马为人正直,是个信得过的人。”
糜贞再次摇头:“不,我谁都信不过,除非……”
“除非什么?”陆仁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毕竟陆仁曾经与糜贞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糜贞有些时候可是个标准的腹黑女一枚。
果不其然,糜贞接下来的话让陆仁有些接不了招:“除非陆先生你能当着众多饥民的面,为我吹奏数曲以作易粮之资,让饥民们都知道是你陆先生从我的手中接过了这批粮食,而且会代我糜家赈济灾民。”
陆仁懵了,真的是懵到了家,一时半会儿之间真想不明白糜贞这是想干什么。愣了愣之后,陆仁支唔道:“糜小姐你是不是有些难为我了?这、这样吧,让我先回去想想再给你答复。”
糜贞笑而不语,任由陆仁就此离去。而陆仁在离开驿馆之后,马上就往荀彧那里跑,因为这会儿的陆仁被糜贞给闹得脑子里乱如浆糊,什么事都分析不了,只有找聪明人帮他好好的分析一下糜贞这个腹黑女提出这个要求背后的用意了。
府衙之中,荀彧和郭嘉正在对着地图讨论着什么。陆仁进来把事情说完之后,荀彧和郭嘉各自沉思了片刻,再望向对方时,目光里都带出了几分惊愕之意,不过陆仁并没有看到。
郭嘉对陆仁从来就不会客气,冲着陆仁哈哈笑道:“你小子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连这么点事都弄不明白了?人家糜小姐带了粮食过来,一路上又一直放话说是用来赈济百姓的,现在却把这么多的粮食交给了你,会担心你没把这些粮食发散给百姓也正常。万一有点什么变故没能把这些粮食发散给饥民,人家岂不是要背上一个欺人之名?简单点说,就是你得给别人糜小姐一个像样的台阶下。”
荀彧也跟着点头道:“正如奉孝所言,糜家小姐一介女流,有着太多的不便之处。不过是吹奏数曲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义浩你只管应允下来便是。”
陆仁有些狐疑的看看这二位,但想想郭嘉的话好像也没错,就点点头先回去了。不过当陆仁走后,荀彧就向郭嘉轻叹道:“这位糜家小姐不简单啊!”
郭嘉亦叹道:“是啊,沽名钓誉的事都能做得这么漂亮。也幸亏她只是个女子,平时里所想的也就是这些事。若是她是男子,再研读些兵书战策,就会让人不敢轻视了。”
第七十二回 另谋新职
糜贞为什么会向陆仁提出那样的条件?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仁这家伙身为当局者,脑子又乱成了一团浆糊,是想不明白糜贞的真实用意。但糜贞的这点小聪明在荀彧和郭嘉这两个聪明的旁观者面前,却是一眼就被看穿了的。
那么糜贞腹黑在什么地方?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糜贞这次跑来放粮赈济的真实目的,就是荀彧所说的“沽名钓誉”。但如果单单的只是放粮赈济饥民,效果就未免有些不太够。这如果要换成现代的词汇,就是只卖货却不打广告,那认知度仍然会很低。而且糜贞这样带队在外,自身的风险也是比较高的。
所以糜贞想的鬼点子是闹点动静出来,把自家名头打出来的同时,顺便把风险这个球一脚传到别人的脚上去,而接下这个球的人当然是陆仁……话说糜贞也找不到别人。
那么简简单单的把粮食交给陆仁不就行了吗?不够不够,这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这场事要是这么做了就会一点看点都没有,一点炒作性都没有。但陆仁不是“身怀蔡邕所遗曲乐”吗?如果让陆仁用音律把糜贞手里的粮食给“买”下来,传扬出去就是一桩风雅之事,当时的文人士子们最喜欢的可就是这种调调。而糜贞所代表的糜家作为当事主角之一,想不出名都难!
正是因为如此,荀彧和郭嘉才会轻叹说“糜家小姐不简单”,但这些话却又是不能对陆仁说的,因为荀彧和郭嘉都怕陆仁会对此有什么抵触心理。眼下的饥荒灾情严重,让陆仁尽快的把糜贞手里的粮食给弄过来赈济饥民,借此稳住境内百姓才是要紧事。
至于陆仁这里嘛,虽说是被糜贞给当成了枪使,但在荀彧和郭嘉看来陆仁其实并不亏,甚至可以说是赚了。这出戏里陆仁也是主角之一,传扬出去陆仁也会出名……
就这样,晕晕呼呼的陆仁几天之后在当着不知道多少人的面前吹得口干舌燥之后,终于从糜贞的手中接过了这批粮食。而糜贞既然已经把球完美的踢了出去,再留在鄄城也就没什么意义,看看差不多就带着人马回徐州去了,到是荀彧和郭嘉这两个明白人的心里一直都在偷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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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近午,天空中却阴沉阴沉的,在成片成片的乌云遮掩之下,几乎看不到一丝明亮的阳光。狂风起处尘土飞扬、枝叶乱颤,没有关好的门窗也被大风带得呜呜作响。
鄄城府衙,郭嘉背靠着门柱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地板上。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乌云,郭嘉呵呵的笑了几声,自袖中取出小葫芦拧开灌了几口,盖好之后拎着系绳尾端平伸手臂,任凭阵阵的大风吹扬起宽大的衣袖与悬在手中的葫芦。衣袖咧咧作响间,郭嘉忽然长叹道:“大旱多时,这苍天到现在终于肯下雨了!”
“虽然大雨将至,只是这雨也未免来得太晚了些……”荀彧一边接上郭嘉的话,一边自厅中缓步走了出来。等走到郭嘉身边时荀彧劈手夺下郭嘉手中的小葫芦笑道:“郭奉孝啊郭奉孝,如今岁荒乏粮,你居然还暗藏着好酒独自享用。现在既被我见到,自要分饮上几杯。”
荀彧与郭嘉可说自幼时起就是同乡兼同窗搞不好还同床的(咳咳,表想歪),现在既无外人在场,又见马上就会有大雨落下缓解旱情,心情好转之下自然就和郭嘉开起了玩笑。
郭嘉苦笑道:“我暗藏好酒?那你喝一口试试。”
荀彧毫不客气的灌了一口便愕然道:“这、这是茶!”
郭嘉道:“岁荒多时,民间连充饥裹腹之粮都没有,又何来的余粮酿酒?文若我告诉你,我差不多有半年没碰过一滴酒了!初时以茶入此小葫尚有几分旧日酒香还可以权作酒意,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那点仅存的酒香都已渐淡无存了。”
荀彧哑然笑道:“如此还真是难为你这无酒不欢的浪子了……不过主公已发回信使,陈地已略定,即日便将携粮回军,到那时你就是喝个烂醉如泥我也不会管你的。”
郭嘉随意的笑了笑,抢回葫芦自灌几口,再抬头望天时,天空中的雨点已经漓漓而下,片刻之后便暴雨倾盆。
这暴雨一下,房中就难免显得气闷,于是荀彧也在门廊下席地而坐,和郭嘉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起了一些时事策谋。谈着谈着,荀彧忽然问道:“你那陆贤弟近日如何?”
郭嘉闷哼了一声道:“他?还是老样子,天一亮就打马出城四处闲逛,不到天黑之时不会回来,一回来就一头钻进书房,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荀彧沉吟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陆义浩虽然看似平凡,但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日后也必有大用。”
郭嘉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轻轻摇头叹道:“实不相瞒,我与义浩虽已相交逾年,可是至今也无法真正的看透他……怎么说呢?或许用胸无远志这个词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最初他为徐州所不容而来投我,只是想作一小吏在我这里混吃混喝,图一个安宁度日而已。他如果只是个平庸之辈,我随意的打发他一下也就是了,可是你我都查觉到义浩自有其过人的地方,更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动刘备来衮州赈民。现在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又会弄出什么让你我都吃惊的事了。”
荀彧道:“胸中怀才自当才尽其用,若只想温饱度日,岂不鄙哉?”
郭嘉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很清楚,义浩现在做事并非为了仕途功绩,也不是为了主公大业,而是为了他自己的一份心境。眼下他虽然整天东跑西跑的是有在做些什么,但我敢说等他事情办完,他便会毫不犹豫的离去。他这个人,恐怕不是用功名利禄就能绑得住的。而且他若要走,没谁能拦得住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走,是因为他在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荀彧低头思索了片刻问道:“虽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若是义浩真有才干,放任他离去岂不是太过可惜?奉孝,你可有办法将他留下?”
郭嘉仰头望天:“不知道。要不让他在主公这里成家立业?可是那位糜家小姐,现在可是身在徐州啊。”
荀彧淡然笑道:“那位糜家小姐到真是个美女,与义浩又甚是亲近。有这样的人在,想随便的送个女子给义浩为妻,义浩只怕会看不上眼。”
郭嘉正想接上话,没带伞的陆仁双袖遮头狂奔了进来。一到廊下一边甩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向二人道:“哎呀,正好都在!”
荀彧道:“义浩来得这么急,是有何事?”
陆仁道:“我听说曹公的信使来了?那曹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荀彧道:“大概十日左右吧。”
陆仁道:“十天啊……差不多了。荀公,老郭,我有一件事想求你们帮帮忙。”
二人异口同声:“何事?”
陆仁道:“这个比曹掾史我不想当了。”
“啊——!?”
荀彧与郭嘉交换了一下眼色,郭嘉随即问道:“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想干了?难道说你想再回徐州,去娶那位糜家小姐!?”
“什么跟什么啊?我跟糜家小姐清清白白的好不好?”陆仁气苦之下上前虚踹了郭嘉一脚:“我只是不想当比曹掾史了而已,同时想请你们二位帮我另谋一个官职。”
荀彧和郭嘉暗中都松了口气。对荀彧来说,陆仁可是个好帮手;对郭嘉来说,陆仁可是个难得的好基友,这样的人走了可是很难再找得到人补上缺的。而且陆仁既然是想另谋一职,就说明陆仁是又想做什么事了,荀彧和郭嘉也就生出了几分期待之意,荀彧便问道:“那义浩你又是想转为何职?”
陆仁接过侍者送上来的热茶灌了两口暖了暖身,再调匀了一下气息之后才道:“屯田都尉。不过好像现在没有这个官职吧?要是没有的话得麻烦荀公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相近的官职,反正我就是想带着人去屯田种地。
“屯田?”
荀彧和郭嘉又是一阵茫然,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陆仁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陆仁对这二位的反应到并不意外,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竹简交给荀彧。荀彧展开时,郭嘉自然是也把头凑了过来,然后二人就同时轻声读道:“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而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为先代之良式也……后面的呢?”
“我、我写不出来。”陆仁不好意思的搔头讪笑。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他真的是写不出来,就这几句还是照着史料抄的。
荀彧和郭嘉相顾哑然,荀彧更是无可奈何的把竹简放到了一旁道:“罢了罢了,义浩你还是跟我和奉孝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等我明白之后,这行文一事我自会帮你代笔。”
陆仁向荀彧拱了拱手:“那就有劳荀公了。其实这段时间我在城外转悠,是在找合适的试屯之地。此外开粥场赈济饥民的时候,我有向诸多的饥民问过他们平时是怎么耕种的。现在我可以这么跟荀公你说一句,就是衮州各地百姓的耕种,全都不得其法。”
第七十三回 曹府小宴
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很多。
陆仁已经回家休息去了,而府衙中的荀彧与郭嘉仍然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望着陆仁留下来的竹简说不出话来。
良久过去,荀彧才拿起竹简,迟疑不定的向郭嘉问道:“你这个义浩贤弟到底是师从何人?”
郭嘉茫然的连连摇头:“不知道……他一直都只是说他自幼流浪,可去过哪些地方,他说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荀彧道:“很奇怪的人。不过在我看来,他肯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别的不说,他刚才向我们诉说的那些种稻之法,你听得懂吗?”
郭嘉摇头依旧:“听不懂。什么聚温、秧期、水量的……我曾几何时又学过这些?”
荀彧道:“我研读过《农经》、《汜胜之》,到是勉强听懂了一些。不过他对农事的所知,此二书之上却全无记载,很多事物更是我闻所未闻。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去过哪些地方,又是从哪来学来的这些。”
郭嘉向后一仰躺到了地上,轻叹道:“谁知道呢?每个人的际遇不同,他或许有过什么奇遇也说不定。而很多的世外高人,其实是不愿为人所知的,这小子也许就曾经碰上过这样的奇人并得其授业,但也遵其嘱不能将其说出来。他既然不说,再多逼问也没有意义……不说这些了。他想求取一个率众屯田的职位,你帮不帮他?”
荀彧的回应斩钉截铁:“帮,一定要帮。姑且不论他说的那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是真是假,但收聚流民、屯田治粟,以此为定国之根本一事却是断然不会有错的。而且他自己也说得很清楚,现在只是试屯而已,一但成功那往后就有前例可依,再施行时只会事半功倍。即便失败了,也不过就是养着一屯的流民吃了一年的饭而已。”
郭嘉道:“文若你和我想得差不多,主公回来的时候我也会向主公进荐的。只是这官职你想好了没有?”
荀彧道:“秩中本就有屯田诸职,给他不难。不过我觉得他要督属从众,都尉一职的身份就低了些,所以是荐他为屯田校尉。”
郭嘉哑然失笑:“那这小子岂不是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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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冬十一月,去陈地周边扫荡了一圈的曹操回师鄄城。向荀彧问过刘备援粮赈灾一事里面的细节之后,曹操对陆仁也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老实说,曹操其实对陆仁一直以来都并不是很感冒,仅仅是把陆仁视作一个一般的人才,也就是能偶尔的出出主意、说说看法的那种。
现在曹操的燃眉之急已解,又掠回了大批的粮草,经荀彧清点后,认为大致可以支撑到次年的秋收,也就是说有了与吕布争夺衮州的本钱,曹操心情大好之下自然要大宴群臣。等到正式大宴的次日,曹操又把荀彧、郭嘉、陆仁找来另设小宴款待。
宴前郭嘉特意的交待过陆仁,这小宴便是陆仁向曹操求取官职的机会。陆仁明白这里面的一些重要性,暗中也作好了相应的准备。到小宴开始,酒过三巡之后,曹操晃着酒杯先向陆仁发了问:“义浩,你这次去徐州,事情办得的确是漂亮,但孤还是想问一句,现在孤既然受下了刘备的这份人情,那孤欲再取徐州时,又该用何名目?”
都说陆仁是早就作好了准备的,当下不紧不慢的道:“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关键是看曹公夺回衮州之后,是不是能给吕布留口气。”
曹操那是什么人?军事大家一枚,一听陆仁的话就明白了过来,抚须微笑道:“义浩的言下之意,是把吕布往徐州赶?”
陆仁点点头:“到也不用刻意去赶,只要把他赶出衮州,再给他留点战力也就行了。淮南袁术本来就不会接纳吕布,这头吕布就去不了;吕布投张邈之前,袁绍曾对吕布生过杀心,吕布不敢去袁绍那里。这两头都去不了,吕布又军中无粮,就只有就近去试着投奔刘备。”
曹操笑道:“那刘备又会接纳吕布?”
陆仁道:“肯定会。刘备也是一代枭雄,又哪里会不清楚曹公你一直在觊觎着徐州?更何况在投到曹公帐下之前,我还曾经……唉,不说也罢。反正刘备肯定会接纳吕布,为的就是与曹公相抗衡。只是以吕布的为人,刘备只要有点什么错漏之处……”
曹操表示满意的点点头,再摆摆手示意陆仁不用再往下说,而是招呼着众人一起喝酒。又是几轮的酒后,几个人都有了一点微醉之意。曹操口头嘉奖了陆仁一番之后,忽然笑而问道:“义浩今年多大了?”
陆仁愣了愣,回应道:“我?二十三,到明年开春就二十四,正是两纪之年。”穿越时是二十二岁,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曹操笑道:“你与那位糜家小姐之间可有婚约?”
陆仁再愣,不知道曹操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男人的通病发作,酒喝多了点就要开始谈论女人?当下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只不过是当初在糜家当宾客的时候教过她一些曲乐和算术而已。”
曹操道:“原来如此?罢了。待孤日后攻下徐州,就将糜家小姐婚配给你,如何?”
陆仁脸皮抽搐了一阵,心说老曹你是想干嘛?
而曹操看到了陆仁那很古怪的表情,顿时就放声长笑了起来,连郭嘉和荀彧都在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曹操坏笑道:“孤还记得你自陈留伤愈归还时,孤曾说过会代奉孝弄几个美女给你侍寝暖床,现在你已颇有功绩,孤也应当兑现当日之诺了。”
陆仁哑然,心说老曹你还记得这事?那现在是不是想赏几个女人给我?
却见曹操可能是借着几分酒意,用力的击了几下掌,很快自屏后就有数名盛装女子鱼贯而出,向在座几位盈盈一礼之后便列成了一排。曹操伸手一指怪笑道:“义浩啊,自己挑吧。”
曹操接着道:“天下女子不少,我看义浩你也不必苦恋独芳。这厅中数女,你可以任选一女回去随侍左右,也权当作孤对你徐州之行的褒赏之一。你虽未曾娶妻,但先得一妾随侍也亦无不可。正妻之事,有合适的人再作打算。”
陆仁有些无语,不过却也知道在古时经常有那种未娶妻却先纳妾的事。接着陆仁当然是拿眼去扫晾厅中诸女。但不知为何,陆仁对这几个女子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不是说这些个女子没姿色,而是看着这些女子的时候,陆仁却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在临穿越时拱过的那些白菜。
那些白菜是什么情况?拱的时候还有点意思,可是在拱完之后,陆仁的心头总是会泛起一阵阵莫名其妙的空虚感。特别是那些白菜完事收钱走人的时候那“潇洒”的样,令陆仁都生出了几分厌恶之意。
现在曹操喊出来的女子虽说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的白菜,可陆仁还是忍不住有点把这些女子和白菜画上了等号。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在做事的时候,有个这样的女子跟在自己的身边,陆仁就有点烦。而且万一运气不好,碰上的是个很会撒娇很会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争宠型……陆仁光是想想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还有一个很最要的,就是陆仁身上有着太多不便为旁人所知的东西,可曹操的特务在历史上也是很出名的。万一这些个女子有监视陆仁的任务,那陆仁岂不是……
一念至此,陆仁当然是想推辞。可是微一转念,陆仁却又知道不挑一个回去不行,因为你敢不给老曹面子就等于找死。想乱指一个算了吧,陆仁又真没那个心情。眼珠转了几转,陆仁赶紧的装出一副有些喝多的了样子,离席谢罪道:“得蒙曹公褒奖,陆仁真是受宠若惊。只是现在……能不能让我先去上个茅厕?”先借尿遁躲一躲,冷静一下或许还能想出办法来。
曹操闻言放声大笑,很随意的挥挥手让陆仁先去如厕。
二话不说,陆仁躲进了茅厕里。不过陆仁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陆仁都还没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抬头望天心中暗道:“要不就随便挑个脸蛋和身材都好点的回去当白菜拱吧?被监视就被监神吧,在老曹的手底下混,这种事还能躲得掉……我靠,我这是怎么了?曹操这是要送女人给我玩,我却在这里想东想西的又算什么?”
话虽如此,但陆仁的脚步却是慢慢的、慢慢的在往回挪……也别说陆仁什么,其实很多时候人还就是会犯这样的贱,用个现代的词说就是“作死”。特别是在那些吊丝们的身上,这种情况会犹为明显。打个这样的比方吧,吊丝们往往一天到晚的都在想像着和哪个女神叉叉圈圈,可真当这个女神跟这个吊丝说“我们去xxoo吧”,吊丝们最大的可能不是欣然而为,而是会落荒而逃……
就这样,陆仁低着头慢慢的挪到了廊门拐角那里。因为有些心不在焉,嘭的一下撞在了一个刚刚从宴厅那里送菜回来的侍女身上。酒喝多了点的人力气有点收不住,犹其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因此这个侍女居然被陆仁的这一撞给撞得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廊外的草坪上。
“哎哟!对不起!”
陆仁见自己撞翻了人,就赶紧伸手去扶这个侍女。恰巧摔坐在地上的侍女这时一抬头,二人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四目相交。而这一对望,陆仁顿时就失声惊呼道:
“雪莉!?”
(今天有事外出,只来得及码出这一更。明天瓶子会补上一更的。)
第七十四回 厨侍婉儿
“雪莉!?”
陆仁的这一声惊呼弄得那侍女吓了一跳,急忙就跪伏在地向陆仁连连道歉,而陆仁也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这肯定是认错了人。因为就在前天,陆仁还和雪莉进行过通讯,再者以陆仁对雪莉的了解,雪莉如果真的穿了过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自己,又哪里会在曹操的府坻里当上了个侍女?除非雪莉在穿过来的时候失了忆。
可话又说回来,以雪莉那种美到虚幻、梦幻,近乎于妖孽的样貌,突然一下出现在这个时代,还不得引发出一些不知所谓的轰动出来?无论是走到哪里,当地的人都不会把雪莉给整成一个端菜送汤的侍女吧?那也太浪费资源了。
只是想到这一节,陆仁却又奇了怪了。自己误把这个侍女给错认成了雪莉,那这个侍女就应该很漂亮才对,可怎么在曹操府坻里只是一个端菜的侍女?曹操的好色在历史上也是出了名的,没理由会浪费这样的资源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陆仁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去拍了拍那侍女的肩头,同时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道:“别怕别怕,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喂喂,抬起头来。”
侍女向陆仁道了声谢,这才小小心心的,慢慢的仰起头去看陆仁,陆仁也就得以看清楚这侍女的样貌。还别说,粗一望去,这侍女脸型和五官真的是与雪莉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在比例上却没有雪莉那么精致而完美。
可不要小看比例上的差距,人身上的比例可能往往就会因为差了那么几个百分比,落在眼中的效果就会很不相同。就像这个侍女,尽管脸型五官都与雪莉相似,但因为比例差了些,落在陆仁的眼中就只能算是稍有姿色了。
看清了这侍女的样貌之后,陆仁心中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我也没喝很多酒啊,看走眼也不至于会走眼到这个地步吧?不过稍一回想刚才的情景,陆仁却又有所明悟,就让那侍女跪坐到了刚才摔倒的草坪上并保持着一个稍低下点头的姿态,自己则在那侍女的跟前一点一点的调整着自己目光的高度和角度。
果不其然,当陆仁的目光调整到四十五度角的时候,看那侍女的脸就与雪莉有六、七成的相似度,而且更绝的是此时的月光映照在这侍女的脸庞上,在这夜色之下就仿佛是帮这个侍女画上了一种朦胧中又隐约有着几分梦幻般的妆……其实说简单点,这个侍女被陆仁的那一撞,撞出了个画好了妆+黄金自/拍角度+艺术照的效果,又赶上陆仁喝了些酒。
弄明白了这些,陆仁便抓着头在那里傻笑了起来,却又把那侍女给闹得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那侍女怯生生的道:“请陆比曹回厅饮宴,奴婢告退。”
陆仁不知所谓的“哦”了一声,挥挥手让那侍女去忙自己的,然后就转身准备回宴厅去。不过走出两步之后,陆仁忽然回转过身望向了那侍女的背景,微一沉吟间眼珠再转了转就唤急道:“喂你,等一下。”
那侍女也许是怕陆仁要怪罪她,很明显的是被陆仁的这一声给吓到了,赶紧的转回身又准备向陆仁跪倒赔罪。陆仁抢前两步一把托住,同时再次的细看了这侍女片刻之后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子?”
侍女的回应声依旧是怯生生的:“奴、奴婢婉儿,厕下侍女。”
陆仁道:“婉儿?名子不错。那你姓什么?”
婉儿道:“奴、奴婢无姓。”
陆仁哑然:“怎么会连个姓都没有?”
“她这样的女子,无名甚至无姓都是很平常的。”郭嘉不知何时站到了陆仁的身后:“看她的年纪大概十四、五岁,可十几年前是什么时候义浩你应该很清楚。”
“哦……”
陆仁这才明白了过来。现在是兴平初年的公元194,那十年前的184年,也就是婉儿大概四、五岁的时候,黄巾之乱暴发;再往前推几年,就是东汉末年恒、灵两帝时期最民不聊生的时期,平民百姓为求生存而卖儿卖女的事太平常了。婉儿这样的女孩子,诂计就是那个时候被曹家买来再稍微的养活一下,然后就作为丫环来使唤用的。
如果发现女娃有成为美女的资质,当然还会教习歌舞什么的使之成为歌伎、舞伎,比如貂婵就是这种情况。只不过貂婵的姿色太过出众,最后是被王允收为义女。但身份上虽然是高了那么点,最后要做的事却还是差不多的。而陆仁眼前的婉儿在正常情况下来看只能算是稍有姿色,好像是没什么资格成为歌伎或是舞伎,当然就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侍女。
明白了这些,陆仁扭头望向郭嘉:“老郭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郭嘉向陆仁甩出了一个豆芽眼:“我可比你喝得多。”
说完郭嘉也没理会陆仁,自顾自的上茅厕去了。陆仁向郭嘉比了个中指,再望向婉儿时见婉儿因为没得到陆仁的话不敢走,只是怯怯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楚楚可怜。陆仁当下就笑了笑,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婉儿的手腕就往宴厅走:“你跟我来。”
婉儿大惊失色,急道:“陆、陆比曹,婉儿知罪了,请饶过婉儿。”
陆仁回头看看婉儿,脸上露/出灰太狼抓住懒羊羊时的那种笑:“我没说要怪罪你,但是我突然决定就要你了。”
“啊!?”
不大会儿的功夫回到宴厅之中时,曹操正在和荀彧在谈些什么,不过应该都只是酒宴中的闲话而已,因为曹操叫出来给陆仁挑选的那些个女子还站在那里,如果是军政要事,曹操是不可能在这些女子的面前与荀彧商谈的。一抬眼见陆仁进来,曹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就发觉陆仁还硬拉着一个侍女,曹操就好奇的问道:“义浩你这是何意?”
婉儿直面曹操,第一反应就是想跪倒,却因为被陆仁硬拉着手腕而跪不下去,就只能是低垂着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陆仁到是没管那么多,伸手一指婉儿并向曹操道:“曹公,把这个叫婉儿的侍女给我可以吗?”
“什么!?”
曹操当场愣住,随即让婉儿抬起头。细看了数眼之后,曹操很是不解的道:“义浩你此话当真?你不要厅中这几个貌美伎乐,却想要这个、这个毫无姿色的侍女?你你你……”后面的那句诂计是“你太没眼光了”,不过曹操没说出来。
不止曹操,就连荀彧和刚从茅厕回来的郭嘉都感到十分的意外,而当事人婉儿则惊得双手捂唇连着倒退了好几步,却又被陆仁一把擒住手腕拉了回来。
曹操又看了看没有什么出众之处的婉儿几眼,脸上便泛出了几分不悦之色。大厅中稍稍的沉默了片刻,曹操便眯起了有如其招牌的三角眼道:“义浩,这厅中的乐伎虽算不上什么国色美女,但总归是孤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间美色,每人亦各有技艺在身足供欢愉。你却为何只要这个、这个……她叫什么?”敢情老曹在惊呀之下连婉儿的名子没记住。
陆仁伸手抓了抓头皮,借着那几分没上头的酒意向曹操讪笑道:“不瞒曹公,这个婉儿的姿色虽然平平,但她是厕下侍女,会洗衣叠被烧饭做菜,这才是我想要的。”
“……”曹操、郭嘉、荀彧一同无语。
这时陆仁面色一正:“曹公,荀司马应该已经向曹公说过在下有意率众试行屯田的事了吧?”
曹操点点头,事实上今日的小宴,曹操也是有想借此机会,亲自向陆仁详细的问询一下屯田的事的意思。
陆仁道:“如若曹公应允在下率众试屯一事,在下自然是要转居去试屯之所。一直以来我身边也没什么随从,现在身边跟着的几个还是荀司和老郭借调给我的,而我平日吃饭都是在荀司马那里吃现成的。可我去试屯的话,总不能吃个饭都往返几十里吧?所以有个这样会烧饭做菜的侍女在身边照应一下我的饮食起居要方便些。”
“哦,原来如此。”曹操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个侍女你就带走吧,就当是孤赐给你的仆从。到是这厅中诸女,你还是可以随意的挑选一个。”
陆仁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曹公美意。其实我去试屯的话,终日都会和那些粗鄙的饥馑流民打交道,带着娇滴滴的女子在身边不太方便,搞不好还会生出不必要的是非。”
曹操想了想,感觉事情到也是这么个理。把一个娇俏的歌女扔到一群五大三粗的农民群里,感觉是有些怪怪的,所以就点头道“就依义浩吧。”
再一扭头,曹操又向惊愕不已的婉儿摆起了派头,说起了那些场面上的话:“你是叫……婉儿是吧?速归汝舍,收拾好你的衣装行囊,待此间席散之后就随陆比曹归府!日后定要好生伺候陆发丘的饮食起居,不可怠慢!”
婉儿楞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陆仁见状只好在婉儿的小臂上用力掐了一下并低声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谢过曹公再回去收拾东西,不然的话……”有点威胁的味道了。
婉儿这才明白过来,慌忙的恭身应命,人也在仓皇之中退出厅去。而那几个乐伎呢?心里面就算再怎么埋怨陆仁没眼光,可只要老曹一挥手……对不起,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