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回 夹在中间
“请曹公示下,陆仁现在到底应该如何去做?”
听见陆仁的问询,曹操只是颇有意味的望了陆仁几眼,微笑道:“天子蒙难多年,好不容易今至许都能得以安身,于平安之后读书射猎、修身养性,乃人之常情也。现既已有意召义浩你随侍相伴,义浩你又怎能拂却天子之意?你督促城建与屯田诸事是很忙,但偶尔的是该休息一下,那在休暇之时进宫去陪天子球戏一番,亦无不可。总之,此事义浩你不可怠慢,否则旁人说你自命不凡而不奉圣命,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说到这里曹操可能是觉得对陆仁这样的二百五得把话说明白一点,随即向陆仁补充道:“你也不必忧虑过多,陪着天子玩好球戏,让天子能借之舒怀即可。其余的事,不必去多想。”
“……诺!”
陆仁见曹操这么说话,心中多少也明白了些,只不过还不是很明了,得回去之后仔细的想清楚里面的事才行。但不管怎么样,看现在这个样子,曹操应该是不会对自己起什么疑心,陆仁的目的也总算是达到了,这便让陆仁安心了不少。
看看该办的事算是办完了,陆仁也想尽快的离开,毕竟和这样的大老板相处很让人觉得很不自在的说。只是在陆仁施礼过后准备离开的时候,曹操忽然唤住陆仁,问道:“孤方回许都不久,有些事还没想起来。义浩,你现在还是暂居在城外的射猎精舍之中?”
陆仁点点头:“正是……之前满朝官卿都尚无房宅居所,后来虽然建起来了不少,大小官卿也皆已安置,但曹公领军未回,陆仁也不敢靠次争房。”
曹操乐了:“你是许都令,却一直都住在城外,做事的时候要来回奔波,到也真是辛苦你了。也罢,你今日归舍之后就作搬家的准备吧,孤在许都城中另拔一所宅坻给你。”
陆仁赶紧致礼拜谢,不过心里却在说你老曹早就该弄所房子给我了。十几汉里的路,搁现在可能没什么,也就七、八个公里而已,开个私车、坐个公交,亦或是搭个地铁也就一下子的事,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来来回回的真的是非常麻烦,所以很多时候陆仁都是在工地、营屯的营帐里过夜。陆仁自己到还好说,可是他时不时的还得带着蔡琰就很不方便了。
但是一想到蔡琰,陆仁却又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就望向了曹操,而曹操这时也向陆仁望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义浩,昭姬可还安好?”
“……还行吧?身体到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因为碰上了那样的事,初时总是心神不宁,我只好将她时不时的带在身边,一是方便时时照看,二是借出行之事也算是让她散散心。现在已经过去了数月,应该已经没什么了。”
曹操沉默了一阵之后才道:“等你搬入城中居住之后,孤自会派人将她接来,代好友伯喈照料于她。而你嘛……既要督促政务,又要伴侍天子,确实是分身乏术了。”
陆仁心说你老曹也真能找借口,但也明白曹操在这个事上是必须要找合理的借口。眼下再无他事,陆仁也不想再和曹操扯些乱七八糟的话,所以施礼过后退出了厅去。
等退到了厅院之中,陆仁就反背起了双手再仰头望天,细细的梳理起了今天这场事里面的细节与关系。没办法,这种事不梳理清楚不行,陷在这种漩涡之中,一但有个什么行差踏错,搞不好就会粉身碎骨。
他正在这里边走边想,曹昂却忽然出现,笑着拦住了陆仁道:“陆兄难得会来此,却又为何不来与昂小会片刻?还是说陆兄心中不屑与昂为友?”
“哎?子、子修啊!”
陆仁脑子里才刚刚整理出的一点点模糊映像被曹昂这一拦给完全的打散掉了,再看了看眼前的曹昂,陆仁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心道:“太子爷哎,你以为我是你啊?你这里的身份环境什么的都单纯得很,可我这里却是一团乱麻好不好?哪想得起来去找你玩?”
不过人家拦都把自己拦住了,再怎么说这面子都不能不给,因此陆仁笑而赔礼道:“我平时忙乱成什么样子,子修你能不清楚?刚才与令尊议完事之后,我就光顾着想事情了。”
曹昂亦笑:“陆兄还是那么辛苦!不过我却听说昨夜宫中大宴,陆兄你引笛助兴,朝中上下对陆兄你无不赞叹。只可惜昂身份微末,不能进赴宴中,没能看到陆兄的风彩,真是可惜了!”
陆仁哑然道:“子修你这可是在嘲弄我了。”
依当时的情况,曹昂尽管是曹操的长子,却并没有能够参加宫宴的资格,除非是献帝刘协特意交待曹操把曹昂带去才行。其实也别说曹昂,曹操麾下的诸多幕僚都是没资格去参加的,陆仁要不是挂着一个“试守许都令”的官职,属朝堂“京官”系列,那陆仁都会没资格参加。不过对于现在的陆仁来说嘛,还真的很希望自己没那个资格参加,因为不参加昨天的宫宴,就不会莫名其妙的摊上现在这场事。
苦笑了一下,陆仁跟着曹昂去到了别院小坐片刻,和曹昂随意的聊了一些闲话,喝了几杯小酒之后才带着满腹的心事匆匆离去。而在离去之后,曹昂就去见曹操,笑呵呵的道:“父亲,陆兄这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吗?看他那样子,愁眉苦脸的满是心事。”
曹操正在检看公文,听到曹昂的话之后亦笑道:“他?应该说他是个聪明人,可是现在却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
“父亲此言何意?”
曹操捋着胡须,眯起了双眼沉吟道:“为父如今已迎奉天子,虽尽显殷勤之意,但天子蒙难多年,又岂会轻信于人?且为父与诸卿苦谏天子自洛阳迁都于许,很有那么几分旧日董卓挟天子西迁长安的味道,天子心中也难免疑虑,或疑为父将会是第二个董卓。”
顿了顿,曹操把手里的公文放下:“昨夜陆义浩在宴中鸣笛助兴一事,天子绝非一时起意,而应是有意如此。之后又留义浩在宫中弄以球戏……天子这是对为父不放心啊!所以要借着这些事、借义浩之口,来表明天子只求安稳,并将朝权尽数交托于为父之意。”
还有一些话曹操没说出口,不过在这对父子之间,一些话也不用说得那么清楚,至少曹昂这会儿就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而曹操在笑过之后,复又向曹昂道:“昂儿你与陆义浩的交情不错,回头去帮他搬搬家,于时记得好生劝慰他一下,让他别那么担心。他这个人胸无大志,只求能过得安稳自在便足矣,可这么一场事被他碰上,偏偏他又是个颇有见识的人,心中会有所担忧却也是在所难免。”
曹昂笑道:“陆兄一向就是那么个脾性,这场事让他去顶上,是不是也太难为陆兄了?父亲就不能另选一人代之?”
曹操摇摇头:“不是为父选中了他,而是天子选中了他。如今天子欲使为父安心,反过来为父又何尝不想令天子安心?天子意属之人,为父如今又岂能随意换掉?一但换掉,天子岂不是心中会生出疑虑不安?总而言之,昂儿啊,你大可告诉陆义浩,告诉他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陪天子玩的时候就好好的陪天子玩就行了。而他那种脾性,虽有几分小人之态,但在这个时候,为父对他反而格外的放心。”
曹昂再笑:“孩儿明白了。”
其实这里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陆仁回头是能够慢慢的想明白的,只不过没有得到曹操那里的话,陆仁的心是安不下来的。而且在之后虽然得到曹昂带过来的话,陆仁心中仍然有着隐隐的不安,于是渐渐在心里也有了别的打算,至少是他不想再呆在这样的一个风尖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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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陆仁的家终于搬进了许昌城中的宅院之中。这回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宅院,比起陆仁在濮阳那里的宅坻都好上了许多。这么说吧,如果说陆仁之前在濮阳的居所是复合式别墅楼的话,那么陆仁现在的宅院可就是大型花院别墅了。
搬进这样的地方来住本来是好事,可陆仁看到这样的宅院的时候,心情却格外的复杂。看着那高大的门,陆仁却觉得那是一张随时都可能会把自己给吞吃下去,然后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吐出来一星半点的血盆大口。
“他妹的,我怎么会混到现在这个份上了?让我就在一个平凡的小县当个平平安安的县令不就行了吗?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前前后后的,我也太自作聪明了点?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不行了吧?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是不行,指不定得惹出什么样的麻烦!算算时间还有个三年半不到的样子,我得试着想办法把身子抽出来……”
他正在这里想着,却忽然有个尖细的声音冒了出来:“陆令君!”
这种尖细的声音,陆仁一听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却又不得不小心应付。
“陆令君迁入新居,可喜可贺!只是圣上今日技痒,想召陆令君去宫中球戏……”
还能说什么?去吧!
第一百六十六回 意兴阑珊
陆仁的小日子就这么小小心心的过着,而到转过天来,曹操也就派了人来接蔡琰。
老实说,陆仁现在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真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照顾蔡琰,幸好有婉儿陪着蔡琰,充当一下蔡琰的闺蜜,让陆仁安心不少。而现在曹操要接走蔡琰,对陆仁来说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现在的蔡琰身边早就没了什么东西,随意的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人。不过蔡琰走得很慢,而且在走出了一小段路之后,忽然回过头向陆仁道:“你书房中还有几道行文政令,我已经来不及帮你写了……义浩,你的字真该好好练练。”
陆仁搔了搔头,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人彼此之间相对无言,蔡琰也只能转过身准备出门登车。不过在这个时候,陆仁却想起了什么,唤住了蔡琰道:“昭姬,临别之时你听我一句劝。”
蔡琰回转过身,目光神情都显得很复杂:“义浩有话直说。”
陆仁低着头想了想,这才开口道:“人生不如意本就十之八/九,而一个人想死的话其实真的很简单,找把刀子利器什么的在颈脖子上来一下就可以了。可是昭姬你要记住,很多的时候……活下去其实比一死了之更需要勇气。”
蔡琰满怀心事的望了陆仁数眼,点了点头之后登车而去。陆仁送到了宅院门口,再目送着蔡琰在视野中消失不见,这才转回身准备回到屋舍之中。可是方一转身,陆仁就看到婉儿拦在了自己的面前,脸上的神情也是怪怪的,便下意识的问道:“婉儿你怎么了?”
婉儿看看周边,只是摇了摇头道:“蔡姐姐走了,婉儿有些舍不得。”
陆仁一伸手揽住了婉儿的腰际,摇头笑道:“再舍不得也得舍得。你的这位蔡姐姐嘛,真心不是能在我这里留下来的人。”
婉儿没有说话,一直等到与陆仁一同进入屋舍之中拥炉而坐,周边再无旁人时,婉儿这才凑到了陆仁的耳畔,低声道:“主上你就真的舍得蔡姐姐离去吗?”
陆仁一怔,伸手掐了掐婉儿的脸蛋并回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婉儿低下了头:“没、没什么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婉儿沉默了许久,这才轻声回应道:“只是婉儿觉得,主上与蔡姐姐之间,其实挺般配的。”
“……我说婉儿,你在想些什么不着边的事哦!是,你家主上我是很好色,对你那位蔡姐姐也很有过一些很下作的想法,但好色这种事是得看时候、看情况的!碰不得的女人就千万别去碰,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哦!”
婉儿有些气苦:“婉儿不是那个意思!婉儿是说真的!主上如今身居高位,更兼才华出众又精谙音律。而蔡姐姐是名门之后,与主上门户相适,才学技艺与主上又很是般配。再者,主上与蔡姐姐本就有旧,之前又是主上于贼人手中救回的蔡姐姐……”
“……”陆仁无语之下伸手捂住了婉儿的嘴,作势道:“婉儿,现在咱们不说笑,你千万记得以后这样的话可绝不能再说出口。我只能说你这个女孩子家家的太过单纯了一点,可这里面的事绝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简单。而对于你的那位蔡姐姐嘛,我也就是只能想想而已。”
看看婉儿作势欲言,陆仁赶紧的把婉儿强揽入了怀中,轻叹道:“婉儿你就别瞎搅合了,真的!我跟你说,现在你家主上我看似风光,实际上在暗中却是有苦自己知。太多的事,我得格外小心的应付着,一但要是没有处理好,那随时随地的都会有人对我落井下石。我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回来之后你就别再让我劳心费力了好不好?”
婉儿仰头看了看陆仁,默默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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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十二月初。
时值隆冬,天空中正飘舞着漫天的大雪,把天地间妆扮得一片素白。陆仁此刻就弯腰趴伏在许昌城东门门楼的垛墙那里,傻呆呆的望着天空中的飘雪出神。是在欣赏着雪景,还是心中在想些什么,旁人也不得而知。
有人悄悄来到了陆仁的身边,伸手拍去了陆仁肩头与脊背上的积雪。陆仁被人拍回过神来,扭头向来人望去便轻笑道:“是老郭啊!你不在酒肆歌坊里依炉饮酒,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郭嘉笑道:“突然想起你来了嘛,所以就过来看看……这雪景很美,让人忍不住想作歌咏之,不过看你这副德性,我却知道你在这里并不是在观雪赏景。”
陆仁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向门楼里的侍者招了招手,比了个取酒的手势后视线又远眺向了满天飞雪,并不答话。
不多时侍者送上两皮囊在热水中烫好的酒,陆仁与郭嘉人手一袋,随意的互敬了一下便各自灌上了几口。郭嘉盖上酒,学着陆仁的方法把酒囊揣入怀中取暖,微笑道:“这酒不是你酿制的吧?味道差了很多,不过似你这样用来取暖到很不错。”
陆仁道:“我自到许都,一天到晚都忙得昏天黑地的,比起之前在濮阳都有过而无不及,又哪里有时间去酿酒?这是这场大雪一连下了几天,大雪阻路什么事都做不了,不然你哪里能在这里找到我?我可指不定在哪处的城墙或是营屯里忙着呢!”
“也是!你前一阵子天天忙得连觉都睡不好,我可是看在了眼里的,现在借着这几天的大雪好好休息几天也不错。”说着郭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天真的很冷,郭嘉的身体也不怎么好。
“是啊,前些时候人可是忙得昏天黑地的……”抬头望天,陆仁接着轻叹道:“天降瑞雪兆预丰年,这是好事啊,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陆仁的那点事,郭嘉能不清楚?当下郭嘉便笑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嘛!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了。对了,我今天过来还想顺便提前恭喜你一下,你小子晚一些可得请我喝酒庆贺!”
陆仁奇道:“怎么了?我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事吗?”
郭嘉笑道:“你现在是能在朝堂中议政的人,早就知道现在天子将大小政事亦全数交托于主公裁定,而这几日主公与文若、董公仁(董昭)等人正在商议升赏封爵之事,主公与文若都表荐你为许都令,不再是试守,并领典农中郎将……几年前还在徐州城外樵采糊口的陆义浩,现在却已是官居朝堂要职,你这臭小子可真行!我现在都有些嫉妒你了!”
陆仁对这些事从来就不放在心上,当下也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接着向眺望满天的飞雪。
“……”郭嘉对陆仁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有些不满,伸手推了陆仁几下道:“喂,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官职都有什么意义啊?”
陆仁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不知道。老郭你说来听听。”
郭嘉也拿陆仁没办法,只好和陆仁一样趴伏到了垛墙上道:“先说许都令吧。你先前是试守许都令,不过是暂行其事而已,你可别以为试守就一定能迁正,实际上京畿城令等同三辅,历来都是德高望重且政绩颇丰的人才能担任的。你呢?过完这个月才二十六岁,之前没什么名望可言,政绩也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但现迁为正职就表示天子与主公都认可了你的才干,这也称得上是绝无仅有的事了吧?如果你小子好好干,说不定会是第二个主父偃呢……”
话未说完,陆仁漫不经心的声音就打断了郭嘉的话:“很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到想把许昌令一职让给满伯宁。”满宠字伯宁,在原有的历史进程里,满宠就是首任的许都令。
“你……”郭嘉无语。半晌之后郭嘉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既不愿为许都令,当初又何必那么拼命?”
陆仁苦笑道:“上头发了命令下来,该做的我总得做啊,不然不是在等别人来砍我的脑袋吗?一句话,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这许都令绝不是那么好当的。本来我当濮阳令可以混得轻松自在,是荀文若非要把我往许都这里推。”
“濮阳……”郭嘉气苦道:“以你小子胸中见识,会不知道濮阳是个不能久呆的地方吗?”
陆仁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河北袁绍?”
“你知道就好,我们就不说得那么明了。言归正传,你并领的典农中郎将看上去是有点不起眼,可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仁摇头。
郭嘉道:“可能你现在还对官职不甚明了,那我就向你细说一下。天下农桑尽归大司农府所署理,而大司农府,上有上有大司农、大司农丞、大司农部丞三职,总领天下十三州税赋钱粮。此三职之下则有治粟都尉巡检各州农桑。你现在并领的典农中郎将属州郡粮官,且秩低于大司农府诸职是不假,但你可得清楚你现在呆的地方是哪里。
“而且你可知道原任大司农府中各职的官员,大多都已死在了长安之乱中?现在你任京畿之地的农桑要职,再以你精于农桑的才干……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年纪轻、名望薄,但是你只要再勤勉上几年,做出些像样的政绩,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列九卿的大司农一职早晚是你的。”
陆仁扭头看了看身边说得兴致甚高的郭嘉,嘴里却吐出了让郭嘉当场就抓狂得想揪住陆仁海遍一顿的三个字:
“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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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回 有意退让
“没兴趣。”
“没、兴、趣!?”郭嘉于抓狂之下反被气乐,指着陆仁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仕途与机遇,世间有多少的士子为之垂涎却终不可得?你却在这里说没兴趣,还真是苍天无眼了!”
陆仁斜瞥了眼郭嘉,轻轻摇头:“我也觉得老天爷这是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其实我心中的本意,别的人可能是不清楚,你老郭能不清楚?我就是想当个平凡小吏,混个安稳日子也就行了。平日里轻轻松松的做完工作,放工之后逍遥自在,没什么可忧心之事多好……老郭,说真的我现在是越来越迷茫,因为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了!”
“……”
郭嘉无语了许久,再反复的细看了陆仁一番,很快就查觉到陆仁并不是在说谎或是故作什么姿态。而这样的人,需要的是开导和指引。
其实不管是谁,在人生旅途中都会遇上这样的情况,说得简单点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当然陆仁其实是有自己的目标的,那就是带着婉儿穿越回去过自己逍遥自在的高富帅的生活,只不过他现在陷在一个处处为难的境地之中,总有一种很容易得罪到谁的感觉,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所以人就跟着迷茫了起来。
郭嘉沉吟了许久,轻叹道:“义浩,方今天下大乱,正是你我这等才智之士用命之时。你无心于功名,只想逍遥世间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在这乱世之中,你心中夙愿实在是难以得全。”
陆仁闻言只是摇头笑笑。郭嘉虽然是陆仁的好基友,但毕竟陆仁不可能把自己几年后就可以消失在这个时代的事告诉郭嘉,所以郭嘉也只是用当时人的观念来劝说陆仁,可这种劝说能打动得了陆仁?
郭嘉只是看了陆仁几眼就知道这种话对陆仁没啥用处。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之后,郭嘉便再次开口道:“也罢,你小子不如自己去回想一下。当初你任比曹掾史的时候,可以说你已经合乎于你心中的初衷,可那时是你自己去求职试屯。你现在就不妨想想你为什么会那样做吧。”
“……”被郭嘉这么一说,陆仁的眼前就仿佛出现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深处,不愿再去触碰的那一幕,人也就跟着微微一颤。
郭嘉伸手拍了拍陆仁的肩头,微笑道:“其实对很多人来说,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其实都并不怎么在乎我是何官职,能拿多少俸禄,只要能依着我的本心,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义浩,你我脾性相合,所以我相信你其实是和我相不多的人……其实很多的事你想得那么多干什么?把自己想做的事、能做的事做好了不就行了吗?那些令自己心烦苦闷的事,把它当成是耳畔轻风而不去理会,岂不自在?”
陆仁心说你说得简单,但又不能否认郭嘉确实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当下就向郭嘉呵呵一笑,继续的远眺雪景。
郭嘉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能不能想通还得看陆仁自己,他这里说得太多反而没什么意义。眼珠子再一转,郭嘉就笑道:“对了义浩,听说前些时候,你把蔡琰蔡昭姬交托于主公,请主公来照顾于她?”
陆仁道:“是啊……”
郭嘉道:“你本就与蔡中郎有旧,前番又是你于匈奴贼寇的手中将其救下,却又为何不直接照顾她?”
陆仁道:“我哪照应得过来?平时我忙成个什么鸟样你能不清楚?再说我的名头不怎么好,年纪又和她差不多(陆仁现在25,蔡琰23),冒出些什么风言风语的……我是不在乎,甚至是乐得如此,可人蔡大小姐是正经人家,哪受得了这些?”
郭嘉扬了扬眉头,坏笑着问道:“蔡小姐漂亮吗?比起你家婉儿如何?”
陆仁哑然道:“老郭你问这个干什么?”
郭嘉笑道:“问问而已!早就听说过蔡家小姐的大名,可是却从未见过。”
陆仁无语了片刻,轻轻摇头道:“怎么感觉和老郭你这家伙在一起就说不了几句正经话?”
郭嘉再笑:“你我都是不正经的人,再说和你说正经的,你自己听着也烦。”
“……好吧好吧,交友不慎啊!”陆仁这会儿也真不愿和郭嘉扯那些太正经的话,仰着头想了想之后轻叹道:“你还别说,婉儿这丫头还真比不了人蔡大小姐。婉儿的姿色只能算是中上之姿而已,可蔡昭姬无论是姿色相貌、才学气韵,都可说是世间少有……”
郭嘉打断了陆仁的话:“那你小子如实招来,是不是心中对人蔡大小姐有染指之心?”
“……”陆仁向郭嘉虚晃了一拳,不过脸上到是多出了些笑:“我们俩凑到一起的时候还真是正经不起来!罢了,咱也是堂堂爷们儿,这种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其实别说是我,昭姬这样的女子,恐怕在这世间就没几个不会对她动心的男人,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郭嘉道:“真是这样?”
陆仁道:“你老郭是曹公最为欣赏的谋划之士之一,想去曹公的府坻里去坐坐、讨杯酒喝什么的很方便,现在想见一见昭姬的面不会太难,回头自己找个借口去见见就知道了。”
郭嘉呵呵一乐没再说话,而是和陆仁一起眺望雪景。偶尔的抽眼看看陆仁,郭嘉便在心中暗道:“自古士人当‘修齐治平’,你这小子‘修齐’尚不知在何处,就已经在忙着‘治’,心性又哪能沉稳得下来?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不过就是个大孩子罢了。不过这蔡昭姬要真是如你所言的那样,你却将她交托于主公……”
想到这里郭嘉便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也跟着紧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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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天之后,陆仁接到升迁为正式的许都令并领典农中郎将的诏命,而转过天来曹操就召开会议,商议接下来曹操集团的各项布署。
曹操集团目前的战略方针,首先是“北抚袁绍”,这个不用多说,曹操这里在献帝安定之后就已经派出了诏使,授予袁绍太尉一职。不过陆仁却知道袁绍肯定会大发脾气,来个“绍耻班在公下”,就路途来算曹操派出的诏使现在应该就在回许昌的路上,那么转过头来曹操就会把现在的大将军一职让给袁绍。当然这些话陆仁是不会说出口的。
接下来是有关东面的刘备和吕布的问题,不过这个事在会议上只是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就草草带过。因为这个事是要用阴谋来搞定的,而阴谋又哪里能在这种公众性质的会议上说出来?真说出来那不就走漏了吗?
东面的刘备、吕布是这样带过去的,而对于南面的袁术也是如此草草带过,再接下来就是内政方面的问题了。这时就如同原有的历史进程一样,枣祗、韩浩等人向曹操提出要进行大规模的屯田以充实国力,而在决定主理屯田一事的人选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往陆仁这里望了过来。
陆仁对此尽管是早有心理准备,但突然一下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还是有些浑身上下都觉得很不自在。很勉强的稳住姿态再喝了口水,陆仁在席间直起了身子,向曹操拱手致礼道:“屯田蓄粮之事乃固国之本,事关重大,陆仁自问不堪此任,恐有负曹公重托,所以欲另荐数人主理此事。”
陆仁此言一出那是举座皆惊。要知道现在在曹操的阵营之中,是陆仁最早提出的屯田并且还在鄄城、濮阳进行了的两年试屯,效果也是非常的好,所以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主理屯田的人当陆仁莫属,可陆仁却有意推辞,那还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别的人不说,曹操的脸上马上就挂上了不悦之意。但曹操一向主张麾下的幕僚们要敢把话说出来,像曹操在用郭嘉遗策搞定乌丸之后,就重赏了那些最初反对曹操去打乌丸的群僚,而且还说出了“孤前行,乘危以侥幸,虽得之,天所佐也,顾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这样的话,可见曹操是鼓励幕僚们把话说出来的。因此现在陆仁的话虽然惹得曹操有些不悦,但还是示意陆仁把话说出来。
陆仁现在敢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是很清楚曹操的这种作风,而且也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现在见曹操示意自己把话说出来,陆仁也没理会荀彧和郭嘉那头递送过来的乱七八糟的目光,不紧不慢的道:“在下也不怕各位取笑,其实我这个人很懒的。之前做事看上去好像是很勤快,但其实那是因为怕掉脑袋才不得不做得勤快一点。以前只是主理一地、一县的屯田,在下还能勉强的应付得了,可是现在要管这么多的地方、管那么多的人,我自问管不下来,更有可能会因为懒性发作,回头便因此而误却国家大事。”
众皆无语。古人其实也从来就不缺自嘲、自谦,甚至是自泼污水的事,可像陆仁这么个自污之法,到真是少见……
第一百六十八回 让之不成
陆仁的这番话令在场众人各自无语,而曹操的不悦之意也加重了几分,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向陆仁道:“义浩自称倦惰?以你往日所为,孤实难信之。不过今日里你既然已如此明言,孤到也想听听你欲荐何人来代你主理屯田之事。”
陆仁道:“枣祗、任峻,这二位之勤勉远胜于在下,今若受命屯田,必能不负曹公之重托,以达足兵足食之功。”
曹操皱了皱眉。以曹操的用人之能,当然很清楚枣祗和任峻都是那种克敬职守、任劳任怨的人才,如果由这二位来主理屯田,曹操是能放心不少。但有陆仁这么个特别擅长农事的人在,这二位自然就得往后面排一排。事实上,曹操是准备让这二位去当陆仁的副手的。
陆仁敢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是早就作好了准备,这会儿也不等曹操或是谁开口,陆仁就马上接着道:“我想在座的各位可能都认为今番的屯田之事非我陆仁莫属吧?其实大家都搞错了一件事,我陆仁只是懂农桑,但我不怎么会管人。事是人在做,可人要是管不好,那事情也就不用去做了。
“事实上大家应该知道,过去两年的试屯,对屯民的管理之事,是李曼成和子修公子在管辖诸多的屯民,我只是在教授屯民们农耕之法而已。往年地方不大,我身上的这个问题也就没显现出来,可是自迁调许都主理城建与水利诸事之后,我这方面的毛病就慢慢的显现出来了。所以今时今日,万望曹公以国事为重,慎之!”
众人再度无语,不过这时的曹操到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再一思索,曹操便问道:“义浩自知身上的弊处,亦可贵也。只是义浩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两年的试屯功成之后,于流民百姓之中颇有名望,由你来主理屯田之事,相信应募流民皆会心悦诚服。可现在你……”
陆仁忙道:“曹公也会错意了!在下并不是说不再管屯田之事,只是在能力与职权上,在下真的不适合去管理屯民。现今可谓乱世,而乱世之中当用重典,可我这个人就是个老好人的脾气,真的会管不好人。所以在思虑再三之后,在下觉得在下最适合的职位,是当一个屯田时的农桑顾问。”
曹操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串的问号:“顾问?顾而问之之意吗?”
陆仁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或者用‘农桑师长’这一词来解释更为合适。简单点说,就是由我来教各屯屯民农桑耕种之事,发现哪里种植方式有误就及时的告知主事之人,再由主事之人去下令更正。而平时我也可以抽出时间,将农桑之事编写成册,流传于诸屯之中。在下想了很久,觉得这才是在下最适合去做的事。”
众人听过之后纷纷议论了起来,而曹操在细想了许久之后,目光则飘向了荀彧。荀彧又何尝不是在听过陆仁的话之后仔细的思考了一番?而在正式的工作中,除了李典和曹昂是一直跟着陆仁之外,就属荀彧对陆仁的能力最为了解。细想过后,荀彧便向曹操点了点头,那意思是陆仁自己说出来的这番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曹操现在的想法其实和荀彧有些差不多。而在此刻的曹操看来,陆仁不管是不是真的管不好人,但现在既然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强行的让陆仁去管就有些不太合适了。再说曹操很清楚粮草方面的问题出不得什么差错,要是陆仁真的没能管好流民而激出了什么民变,那自己这里岂不是会变得很麻烦?
思索再三之后,曹操终于向陆仁点头道:“也罢,义浩既已明言不堪其任,孤若强意为之反生其弊矣。枣祗、任峻,统辖流民、督促屯田耕种之事就交给你们了,至于义浩嘛……巡屯教授农桑之事如旧。”
各自应了声“诺”,陆仁却又接着道:“曹公,这许都令一职,在下以为最好是改由满伯宁来担任。”
曹操一听这话差点没拍桌子骂人,心说你个陆仁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俺老曹,不想在俺老曹麾下做事,所以就急着把官职一个一个的让出去?
陆仁当然是赶紧的把话接上:“曹公明鉴,许都令主抚民、钱粮、决讼诸事,而许今已为新都,城防治安、严明律法等事变得犹为重要。而以在下这种管不好人的脾气,只怕时日稍久就会使许都城变得乌烟瘴气……”
可能是为了使曹操的手中赞同,陆仁也是壮着胆子说出了这样的话:“曹公最初出仕之时为洛阳北部尉,对此应该深有感触才对。可换作陆仁,陆仁可真没有曹公那种设下五色大棒并棒杀权贵的胆子……”
众人的目光这时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曹操的身上。陆仁所说的事,是曹操二十岁第一次当官的时候在洛阳北区当县尉,搁现代的话说就是副县级的公安局局长。而当时的洛阳是什么情况?满城都是官卿权贵的家属,从来没谁把律法放在眼里,可曹操却依律法棒杀了十常侍之一蹇硕的叔父,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而曹操也因为这件事,使得在黄巾之乱暴发之前,在仕途一直都很不顺,所以陆仁相信曹操是能够理解陆仁现在的心态的。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陆仁这么说话其实是在拍曹操的马屁,意思就是说我陆仁可没您曹老人家那么厉害。至于曹操会不会听明白……以曹操之聪明,应该会听明白的吧?反正陆仁就一个意思,说自己只不过是个胆小怕事,怕得罪到人的人,真心不适合担任这样的重要职位。
曹操可能是听懂了陆仁的言下之意,但令陆仁意外的是曹操这回没有让步,而是掷地有声的向陆仁道:“巡司律检,自有各丞、各尉为之,若丞、尉有失职守,义浩你如实上表奏报即可。反到是义浩你现在仍督建城防,兼理屯田授民之事,岂可身无所应之职?但有不决便来禀孤便是!”意思是你陆仁只管去管,有什么事俺老曹是你的大后台。
陆仁哑然。曹操既然说出了这话,就表明陆仁让出官职的事是没得商量了,要是不知好歹的再去推辞……哼哼,诂计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陆仁是知趣的没再说话,老老实实的应命之后坐了回去。
为什么会这样?曹操又哪里会不明白陆仁是有些不堪其职?其实应该说陆仁的想法是好的,准备也是充份的,但还是心急了点。曹操现在才刚刚迎奉汉献帝没多久,正急着召募大量的人才来帮他完成大业,可陆仁这个时候却说要辞职让官,那真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会对曹操召募人才的计划造成不利的影响?
所以陆仁在说让枣祗、任峻帮着屯田,自己却并不让职的时候,曹操会有所让步,毕竟陆仁没有表示要辞职的意思,反而有举荐之意,对曹操进一步的召募人才有一定的帮助,曹操才会予以一定程度上的让步。
可是陆仁说让出许都令一职给满宠就是另一回事了。许都令是多重要的职位?影响多大的职位?这尼玛可相当于现代社会里首都市的市长,有点什么变动马上就会世人皆知。这样一个重要职位上的人说辞职不干,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曹操这个人不是个好老板,那对曹操要召募人才的计划得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这已经超出了曹操所能够接受的底线,当然要马上拒绝。而以曹操的处事原则,你陆仁就算是真的干不了也没关系,俺老曹自然会另外安排人帮你把你做不好的工作给做好,直到满朝的上上下下都认为你陆仁是不适合当这个许都令的时候再撤换掉都行。
可现时点你陆仁的名声不错,工作干得也都还不错,那你就得在这个位置上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哪怕只是当一块招牌都行。而事实上,曹操在这一时期真的弄了很多其实做不了什么事的招牌回来充门面,像孔融孔文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虽说孔融最后是死在了曹操的手上,可也得想想前前后后孔融做了多少招惹到曹操的事,曹操是忍了多么久才的杀孔融。
接下来要商议的基本上就和陆仁没多大的关系了,而陆仁的目的只能说达成了一小半,心中也难免会觉得郁闷,那些乱七八糟的商议就没怎么能听得进去,反到是分心思索起了马上就要到来的春季屯田方面的事。在人老曹的手底下混,活还是得干的,而干的话当然是还得把活儿做好一些才行。今天明显的已经惹着了些曹操,再不把活儿做好,等死啊?
不过他这里想着事,曹操那头的一些话却又让陆仁拉回了神,因为曹操已经在商议着来春正月冬雪消融之后,就准备西征张绣。理由是柿子当然要拣软的捏,而现在在曹操势力的周边,就属张绣这个柿子最软最好捏,而且打赢之后对曹操的立威也很有帮助。
依眼下的局势,曹操的这个选择自然是得来了幕僚们的一片赞同之声,可陆仁的心中却担忧了起来。不为别的,如果按原有的历史进程,曹昂就是死在了这次战斗之中,曹操自己也差点挂掉。而陆仁现在是左手抱着曹操的粗大腿,右手扣着曹昂的小粗腿,真心不希望这对父子会出些什么样的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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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回 本心何在
散会之后,陆仁并没有直接归府,而是连随从都没有带上一个,反背着双手在街市中散步闲逛了起来。不过这会儿的陆仁看上去好像是很悠闲,其实心里面正烦燥得要命:
“他了个妹的,现在的烦心事可真是一桩接着一桩的来。被夹在小皇帝和老曹之间的事还没有处理妥当,现在却连想让出去的官职都让不出去。这点事到也罢了,认认真真的干活可能还不会闹出什么问题,可老曹打张绣的事……我总不能建议说让老曹别去打这场仗吧?再说我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让老曹别去打这场仗?”
其实这种事,本来和郭嘉说是最合适的,可要命的是郭嘉却在不久前被曹操派去了濮阳那头帮夏候敦。诂计曹操是怕袁绍那头会有什么动作,所以是让曾经在袁绍那里呆过,对袁绍那头的情况比较了解的郭嘉去处理好相关诸事。可是这样一来,陆仁就有点找不到合适的交托对象。
“都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我现在的情况是为了不淋雨,还得担心挡雨的屋顶和柱子可千万别倒掉……该怎么提醒老曹和小曹?难道直接跟老曹说你到了张绣那里可千万别去玩女人?可他姝的这种话哪里能说出口哦!还是想点别的说辞才比较合适……”
就这样脑子里在考虑着各种各样的想法,陆仁慢慢悠悠的晃回了府坻。回来之后也没别的什么事,陆仁就和婉儿打了个招呼,自己一头钻进了书房瞎忙活去了。而他正在书房中参详着资料图样,却听见书房的门前有些轻微的动静。再一抽眼细看,却是诚、信、兰这仨小屁孩正在门边上那里在商量着什么。
一见是这仨小屁孩,陆仁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随即出声唤道:“你们仨小混蛋躲在那里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难不成是想谋害你家老大我?”
陆仁这一出声,仨小屁孩都赶紧的步入了书房。陆诚年长,亦马上就向陆仁回应道:“老大你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行不行?这种玩笑万一被不知情的人听了去,我们三个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陆仁笑骂道:“那你们躲在门边上干什么呢?鬼头鬼脑的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仨小屁孩互相对望了数眼,最后还是陆诚被推了出来,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带着几分怯意的道:“我们是碰上了些事,想找老大你帮忙,可是这个又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大你开口……”
陆仁乐了,手里的竹简也随手往边上一放:“你们仨小屁孩碰上了事,所以想找我帮忙?别他吗的跟我说你们被人给欺负了,所以想找我帮你们出头。别人事我可能是不清楚,你们仨的事我能不清楚?平时常常跟着我在诸屯巡视,四里八乡的人没几个不认识你们的,而且连带着你们仨和子修都很熟稔,这虎假虎威的,一般的官吏谁敢惹你们仨小屁孩?你们仨真要是惹着了哪个敢教训你们人,诂计那个人我也一样的惹不起。”
陆诚哑然中没有说话,反到是小丫头陆兰气不过了,重重的一顿足之后就扑到了陆仁的身上,小粉拳也直往陆仁的身上招呼……这也是陆仁从来就没把这仨小屁孩当成下人,平时都经常会这么嘻闹一下,不然要是换到了别的人家,小陆兰这个样子只怕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
“臭老大、坏老大!我们三个年纪是小了点,可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小孩子好不好?平时在外面行走,从来就没给老大你惹过什么麻烦!”
小丫头陆兰今年才十岁,过完这个月到来年正月也才刚刚虚岁十一,现在正是标准的小萝莉一枚。而且小陆兰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属于那种并不怎么需要打扮就很赏心悦目的类型。而对于陆仁这个穿越者来说,时不时的和这样的一个小萝莉嘻笑打闹一下其实是一种享受,所以从来就没有刻意的让陆兰去学什么淑女作派,反到是向陆兰灌输了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结果就使得本来就是街头乞儿,不怎么文静温柔的小陆兰很有了那么几分现代萝莉的味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俏丽可人且活泼可爱的小萝莉,往往会更讨人喜欢一些。有那么些的野蛮味道,也往往会更合乎许多男人心底那份“贱”的口味……反正别说是陆仁了,就连曹昂也很喜欢这陆兰这个小萝莉。甚至就连丁夫人,也格外的宠爱陆兰。当然陆兰总归有人会教她些正经的东西,所以在该守规矩的时候,陆兰还是很守规矩的。
却说陆仁这会儿很“犯贱”的吃了一通陆兰的小粉拳之后才伸手扣住陆兰的小粉拳,扭头向陆诚和陆信道:“行了行了,你们别闹了。你们不是说有事要找我帮忙吗?是什么事说出来听听,能帮的我会帮你们。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老大,我不帮你们出头谁帮你们出头?”
陆诚喝止住了陆兰,复又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说可能会有些说不清,得麻烦老大你跟着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陆仁这时也感觉到这仨小屁孩好像不是在整什么捣蛋的事,略一沉吟后就点了点头,换过了衣着之后跟着这仨小屁孩从后门离开了府坻。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之后,陆仁就惊讶的发现他们这是来到了许昌城中的贫民窟。
贫民窟这玩意儿可以说在任何时代、任何的地域都有,哪怕是在现代社会里最发达、最繁荣的都市都会存在。对此陆仁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的,人类文明几千年来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他又哪里能够解决得了?再者之前陆仁主要都是在负责着城墙和城外的屯田水利,对城内的事没怎么管过也不太好插手进来,所以就没怎么留心过这些。
现在被仨小屁孩拉到了贫民窟,一看到这里的居民是什么样子,陆仁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拉住了仨小屁孩道:“你们把我拉到这里来,是不是想让我帮帮这里的人?”
陆兰和陆信一起点头,陆诚则道:“老大,好歹我们三个也跟了你快两年了,许多的事他们俩可能还不清楚,但我却是懂的。这里的流民虽苦,但只要来春之时去应募屯田,一口饱饭还是能吃得上的。而我们真正想让老大施以援手的,不是那些能去应募屯田的人,而是……”
话到这里,陆诚领着陆仁进到了一所破败不堪的院落之中。轻唤了几声之后,院落之中一下子就涌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孩童,另外也有少数的老人。至于这些人的落魄之态,也就不必多提了。
陆仁一怔,陆诚则在示意众人安静之后向陆仁道:“老大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收留我们三个的吗?那时我们也想去应募屯田,却因为人小力弱,人家要都不肯要。现在这里的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和那时的我们三个一样,纵然是有心应募去混口饭吃也没地方肯要。其实早些时候,我们三个省下些吃食送到这里来,还能勉强的接济一下,可是随着流民渐多,我们三个小孩子能省下来的那点饭也真救济不了几个人的了。无奈之下,才想到找老大你帮忙的。”
陆仁看了看院中的老老小小,轻叹了口气之后伸手摸了摸仨小屁孩的头:“你们三个是因为也曾经流浪饥寒过,深知此中饥苦,所以对他们就同病相怜是吧?”
陆诚和陆信一齐点头,陆兰则拉着陆仁的手哀求道:“老大,小兰知道老大人最好了,而且老大你是许都令,能帮得了这里的人的,求求你了老大!”
陆仁掐了掐陆兰粉嫩嫩的小脸蛋,目光则向院中的人扫了过去。而很快的,陆仁就在几个老人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他曾经看到过的,而且是深藏在心底,不愿去回想的神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因为绝望而木然,又因为木然而显得解脱……
看到了这样的神情,陆仁的心中数颤,连带着掐着小陆兰脸蛋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大了几许的力道,直掐得小陆兰呲牙咧嘴,最后实在是在抵受不住之下挣脱了陆仁的手,揉着小脸蛋怒道:“好痛!老大你平时会这样掐婉儿姐吗?”
“嗯?哼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众人眼见着陆仁由轻声的闷笑,忽然转变成了放声的大笑,一时间惊得不少孩童和老人都往后退去。而诚、信、兰这仨小屁孩见陆仁如此,彼此互望了数眼,心中都泛上了几分担忧:
“老、老大,你没事吧?”
陆仁收住了笑声,面色平静的望着仨小屁孩,摇头轻叹道:“放心,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你们这三个在我那里混吃混喝的小屁孩都尚且如此,而我呢?我现在一天到晚的是在担心些什么啊?”
仨小屁孩哪里知道陆仁心里的那些事,此刻都只能是很紧张的望定了陆仁。
而陆仁呢?陆仁此刻只是微笑着看着仨小屁孩,心中暗道:“其实我真应该谢谢这仨小屁孩,因为是他们三个让我想起来了我当初为什么要主动做事。可现在的我呢?都不知道把当初的那份本心给扔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的是在为些什么事而担惊受怕!一个连自己的心都快找不到了的人,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呃……这句话还真是有够卡通对白的,不过道理却是没错。
“其实以曹操的用人原则,只要不去触碰他的忌讳并且认真做事的话,曹操都会舍不得杀,更合况现在是在曹操的前期,像孔融那样专和曹操唱反调的人,曹操都忍着没杀,我这样能帮曹操不少大忙的人,曹操又哪里会舍得杀我?既然舍不得杀我,那我依着当初的本心,去做那些我曾几何时就很想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七十回 议兴义舍
许昌城中,尚书府衙。
荀彧见陆仁一大早就赶到了尚书府衙,便颇为好奇的问道:“义浩来此是有何要事?”
陆仁笑了笑,将一卷竹简递给了荀彧:“这是我新拟下的政令,只是荀公你知道我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写出来的东西总有那么点不太像样。以前还好说,早些时候还可以请蔡昭姬帮我代笔书写,可是现在嘛……不说也罢。反正这政令不润润色就张贴出去铁定会被人贻笑大方。我丢几分脸是无所谓,可官家的脸面不能丢。”
荀彧指着陆仁摇头笑笑,接过竹简却没有马上就展开检看,而是想先向陆仁问清楚再说。说起来荀彧与陆仁共事了一段时间,知道陆仁的文笔太差,一般写出来的东西总有些文不达意,所以对陆仁准备下达的政令都是先问清再动手删改。
那边荀彧问过后,陆仁闭目沉吟道:“是这样的,自桓、灵二帝失政引发黄巾之乱以来,至今已逾十余载。而这十年中又先有董卓乱朝、后有群雄割据,中原各处都战乱不堪。就因为这十余载的中原战乱,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者何其之多?在这些流民当中,像我这般年岁的青壮男丁情况好还上一点,或执戈从军或投身豪族为其家奴僮客,实在不行落草为寇,好歹混口活命的饭吃并不算太难,但那些老人、妇人、孩童……”说到这里陆仁停了下来,紧皱起了双眉再轻轻的摇了摇头。
荀彧闻言亦轻叹道:“是啊,自桓、灵二帝失政以来,天下百姓多已民不聊生,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义浩,你的言下之意是?”
陆仁正了正神,跪坐到荀彧的桌几前展开了那卷竹简道:“近日巡城,我便发觉聚集到许都这里的流民中有很多孩童与老人。这些人已无自食之力,而我们也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理。难道说真的就让他们这些人终日在街头乞食、饱受饥寒?所以我在想了很久之后,有意在许都兴建四类义舍,一曰瞻老,二曰恤寡,三曰抚幼,四曰扶残,如此鳏寡孤独者可各依其所……”
荀彧点头赞许道:“此议甚佳!昔仲尼(孔子)有云……”
一听到荀彧冒出句“仲尼有云”,陆仁的头嗡的一声就大了。作为一个现代人,陆仁虽说已经穿越了三年多快四年,中间还当了快三年的官,可是到现在一听到这些“圣人有云”陆仁仍旧头痛不已。这不他想写道像样的政令还得跑来找荀彧帮忙吗?
还好荀彧只说了几句便望见了陆仁脸上的苦色,忍不住笑了几声之后不再多说,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桌几上的竹简道:“义浩放心吧,这政令我会帮你写好的。”
陆仁摇摇头道:“其实主要的问题不是政令该如何写,而是这四类义舍我没办法建啊!”
荀彧奇道:“义浩何出此言?你是许都令,大可直接下令在适宜之处兴土木之工,至多也就是我帮你上书呈至司空府报知一下便可。况且这四类义舍乃是利民之举,非为私欲,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怎么说你没办法去建?你可别跟我说是因为怕那些……”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反正荀彧知道陆仁心里明白他所指的是那些个世家豪族。
陆仁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个。事实上……”说着陆仁向荀彧一伸手,脸色古怪得要命,但能只用一个字便形容一尽——苦!
荀彧愕然的望着陆仁伸到自己面的平摊开的右手道:“你这是干嘛?”
陆仁苦着脸道:“钱粮啊!义舍选址和人丁工匠什么的我的确一声令下就能搞定,可是所需的钱粮却都不归我司管……”
荀彧一听气极反笑,指着陆仁笑骂道:“好你个陆义浩,闹了半天你是跑来我这里哭穷的啊!?”
陆仁附和着笑了笑,但马上就正色道:“我的确是在哭穷,但荀公你该知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只是城令,并不是郡守州牧,根本就无权去调动府库钱粮。曹公虽曾对我说但有所需大可便宜从事,可是……若是在濮阳为令我还真敢调用府库钱粮去兴建义舍,可这里是天子脚下的许都城啊!乱七八糟的因素太多,我又哪里敢肆意妄为?再者,我好歹也经手了一些仓廪之事,且不论曹公连年征伐,用去了许多的钱粮,光是这许都新建时所用去的钱粮都不在少数,再加上来春曹公又要征讨张绣,府库中的钱粮只怕……”
被陆仁这一提起来,荀彧也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司管京师府库的司空仓曹掾是刘晔,但真正的帐目却全在荀彧这个大管家的手上。现在连陆仁都看得出府库的收支并不乐观,荀彧又哪里会不清楚府库现在根本就拿不出这笔钱粮来兴建义舍?而且不光是建,还要拿许多的钱粮出来养那些鳏寡孤独!
想了很久又细看了桌几上的竹简一阵,荀彧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虽有佳政妙议,无钱粮仍不可行啊……义浩,事有轻重缓急,你这道政令虽然利国利民,但眼下钱粮吃紧,不是施行的时候。依我看你还是先放一放,全力打理好今年的许下屯田之事,至秋后若能钱粮充于仓廪,再提此议方得其时矣!”意思就是说眼下的曹操随时随地都可能要打仗,献帝这帮子人又要供养,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抽不出什么钱粮来养这些鳏寡孤独。
陆仁大感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还好,因为陆仁相对来说比较了解这些情况,也猜测到荀彧很有可能会这样说,之所以仍向荀彧提出来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希望而已。即便不成,陆仁也早就有了相应心理准备。现在长叹过之后,陆仁便把自己拟下的预备腹案提了出来:“要不这样吧。我已有在许都城中相中一块空地,荀公你帮个忙允许我使用这块空地即可,然后我把我的俸禄拿出来……”
荀彧微微一怔:“你的俸禄?”
陆仁点点头:“是,我的俸禄。我是两职并领,许昌令年俸六百石,典农中郎将年俸六百石,加起来我的年俸已经是一千两百石了。”说着陆仁嘿嘿一笑,带着几分打趣的语气道:“不过我从来没拿全过……”
荀彧白了陆仁一眼道:“说正事,不要在这个时候嘻嘻哈哈的!若你真想拿回以前积存在府库中的俸禄只管去找子阳便是!不过好像也没多少了吧?”
这是句实话,陆仁一直以来的俸禄其实并不算少,只可惜陆仁一直以来又未免太大手大脚了一点。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现代人常见的“月光族”的毛病,更何况陆仁总想着过几年就能穿回去的事,这些身外之物他也带不走,那就索性痛痛快快的花,从来就没有过留点积蓄的想法。现在真到要用钱的时候,呵呵……
被荀彧这么一说,陆仁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皮,复又向荀彧伸出了手:“要不荀公你借我一些如何?等我的俸禄发下来我分期还你。”
荀彧差点吐血:“找我借钱借粮……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个比奉孝还不着边际的浪子?”说着荀彧忍不住曲指直敲桌面:“义浩!正事正事!说说你到底是想怎么做!!”
陆仁笑了笑,这才认认真真的道:“府库里调既然不出钱粮,我就想把我的俸禄先拿出来去募集些人丁工匠,四类义舍也只先建一间‘抚幼’……我算过了,以我的俸禄这是我所能承受的极限。”
荀彧微惊道:“你是想已一己之力去抚育孤幼?义浩,只怕你根本就承受不起吧?”
陆仁笑道:“不,我没傻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地步。我的想法是先收留下来,而许都的周边各地多有虽已婚配却膝下无子无女之家,一经查实之后可令彼来抚幼舍选子为后。而那些不被收养的孩童总有长成之时,一但成年便可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稀里哗拉的一通说,其实和现代的孤儿院的处理方式差不了太多。
听完陆仁的叙述,荀彧的眼神就变得很惊呀了。到不是因为陆仁搬出来的这些东西是如何的细致与完备,荀彧真正惊呀的是陆仁的做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没有带着什么私心。在那个时代,一般世家豪族什么的收留孤幼是为了以后补充人丁家奴,择取面也因此重男轻女。而陆仁想兴建的孤儿院却明显是面向整个社会,完全不计较什么个人利益得失,且不论男孩女孩一律照收不误。
荀彧那是多精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这孤儿院如果真的办起来,虽说人数相对来说肯定不会很多,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真的进入社会阶层的时候,对社会的影响力那可绝不会是一般的大的。荀彧是谦谦君子,但并不表示荀彧就没有私心,或者应该说荀彧是想在不触犯法纪、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的情况下尽量为家族争取到最大利益的人。
现在陆仁提出的“抚幼”义舍,马上就令荀彧感觉到如果说颍川书院是面对士子阶层的一块金字招牌的话,那这间孤儿院若是处理好了就是一块面向平民大众的金字招牌,日后说不定会给荀氏带来极大的民间声望——宗族养育孤儿私心太重,走上社会之后会有太大的局限性,但孤儿院这种开放型的义舍面对的却是整个社会!
第一百七十一回 玩忽职守
听过了陆仁对于兴建孤儿院的想法之后,荀彧于心念急转之下马上就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荀彧心中有了打算,继而向陆仁微笑道:“义浩,此等义举你怎么能置我荀氏于不顾?再者你为官数年以来,从来就没置下过什么产业,真要建起来你绝对承受不起的。我看这样吧,你选定的那块空地别去动它,不然很容易惹人非议,说你有假公济私之嫌。”
陆仁一怔,急忙辩解道:“哎,搞错了,我的意思是……”
他的本意是先把他的俸禄“借调”给官府,然后以官府的名义兴建义舍。因为陆仁清楚曹操的为人,这种大赚名声的事如果只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回头指不定曹操会怎么想。再说陆仁过几年就“白日飞升”了,他要不要这些个名望也根本就无所谓,不如索性来个“拍马屁”式的顺水推舟,把这些个名望都推给曹操,回过头来他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得多是不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和曹操争的。
可是话还没说出来,荀彧便微笑着挥手打断了陆仁的话道:“你啊,总是这样虽有佳议却虑事不周!我来帮你补全一下。其实我荀氏于许都城中有几所庄舍,回头我命族人收拾一所出来捐为抚幼义舍,如此便可省去兴土动木之资。然后你我每月各拿一部份的俸禄出来给孤幼就食以及发给应慕来照应这些孤幼的妇人为薪资,似如此我想你我都会完全负担得起,说不定还能多有余资以备他事。”
陆仁闻言紧皱起了双眉,伸手猛抓头皮,心中暗道:“合资?方法是不错,不过我怎么总感觉荀彧想恢复荀氏旧日名望的心态是不是也太急了点?回过头曹操找你麻烦的时候岂不是连我也拖下了水……哎呀算了!反正我再过三年多些就能回去,你们荀氏也逃脱不了曹操先扶后打的命运,等你们斗起来的时候我人都不知道和婉儿在哪里逍遥自在呢!
“事不关己咱就高高挂起,现在眼前的事情能做出来也就行了!再说你能帮我省点钱也不错啊!本人追求华服美食,在老曹的手底下混日子又不敢当贪官,干干净净的俸禄能多留下点自己花用何乐而不为呢?”
一念至此,陆仁马上就离席施礼,多余的话也就懒得去说了。
事情到这份上基本定下,其余的事那也用不着这二位亲自去处理,不然陆仁手下的小吏与荀氏的家丁都干什么吃的?看看天色不早,陆仁也就准备回家休息。不过在临去时却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打算因为一直说义舍的事而没能说出来,于是在厅门前扭回身向荀彧道:“荀公,你荀氏一族中可找得出能执经教授之人?”
“……”荀彧一听这话脸色可有些难看。也难怪,人荀氏的颍川书院天下闻名,荀氏也是典型的书香门第。现在虽说上一代的知名大儒是基本挂光,但你如果只是想找些平平常常的教书先生出来,荀氏中还真是可以一抓一大把。
陆仁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自拍了几下嘴再向荀彧歉意的一笑道:“荀公,若抚幼义舍之事能成,流浪的孤幼肯定不会少。而这么多的孩童……不可不教!荀公可寻人来教课授业,至于孩子们的笔墨书资亦或是授课先生的薪资全由我来出。”
荀彧再楞,刚才荀彧还真没想到这些事。现在听陆仁提起来,荀彧还来不及多想,只能向陆仁点了点头。等陆仁离开之后,荀彧才把刚才混乱的大脑渐渐的理出了思绪。颍川书院的影响力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再说得难听一点现在的书院连士子阶层的生源都没有了。
如果一心只想在颍川书院上作文章来恢复荀氏名望,其实已经是件不太现实的事。但如果现在能先向这些孤幼下手,那日后这些孩子就全都是荀氏门徒,若是成功的培养出几个进入朝堂的寒门士子,那荀氏的声名……
一想到这里,荀彧不由得望向了陆仁离去的厅门,心中也犯起了嘀咕:“这个陆仁……他真的是只凭着一颗赤子之心在行事,还是一直在有意的助我荀氏?这个人……看上去总是嘻嘻哈哈不成个体统,还常常在人前失礼犯浑,和一个傻小子没什么分别似的,可是真做起事来却总是能出人意料且意味深远。而似他今日之举,又根本就没有为自己着想过什么,而且他一直是抱着功成身退、闲云野鹤之心的人……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唉,看不透他啊!”
此刻的陆仁刚刚翻身上马,在马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回想起荀彧刚才的样子心中暗笑道:“荀王佐这会儿多半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吧?唉,何必这么累呢?不过你是做大事的人,会想得乱七八糟也正常。”
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接着心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带着那么厚重的功利之心来看我,我也没办法是不是?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让我的心里好过一点,尽量不给自己的‘三国之旅’留下什么遗憾罢了。”
回到府坻,诚、信、兰这仨小屁孩马上就迎了上来:
“老大,那些粮食衣物已经给大家送过去了,可老实说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陆仁摆了摆手,笑道:“不用担心,我说了会帮你们就会帮。回头你们去知会一下他们,让他们作好搬家的准备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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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间就已是建安二年的正月初,而此时在许昌东部的某个屯田点……
“混帐、混帐!!屯长、水曹掾何在!”
陆仁这会儿被气得暴跳如雷,反手指向背后的一大片农田,向面前站出来的两个官吏怒骂道:“你们到是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水曹掾支支唔唔的道:“回、回禀令君,这是因为冬雪消融,春水暴涨之故……”
陆仁气得就差没上前扇这二人几记耳光了:“还好意思说!?去年冬天我离开这里之前是怎么交待你们二人的?结果呢!?你们自己看看这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是不是啊!?你们这是玩忽职守!是渎职!我可以砍你们俩头的!!”
屯长与水曹掾吓得跪了下来:“小人知罪!望令君恕罪!”
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原来陆仁现在所处的屯虽然土地较肥沃但地势却较低,边上是一片丘陵地带。陆仁当时按照雪莉分析并发送过来的资料,指示屯长与水曹掾利用春前的时间赶紧带领屯众在丘陵中段挖掘一个大塘,一则可以预防冬雪消融与春天雨季导致的水势过多而淹没丘陵下的农田,二则还可以作为高处的蓄水池来使用,方便日后的引水灌溉。
可是陆仁正在许昌城里忙着筹建抚幼义舍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城东此屯的水患急报。急匆匆的赶过来一看,陆仁便发觉屯长与水曹掾对大塘不但没有挖到他预算好的标准,连分水沟渠都没有挖,更别提加固塘沿、丘陵下方再分挖一个别塘的事。结果现在仅仅因为冬雪初融就导致水位暴涨,水塘溢出的水就淹没了周边的一圈大概有近百亩的农田。要是再晚一些的春季雨季一到,只怕丘陵下方的几百亩肥沃农田都会是白白开垦出来的了。
会发生这种事是因为当时将近新年,屯长与水曹掾都急着过年就有些偷工减料,因此蓄水塘并没有挖掘到陆仁订下的标准。现在出了事二人感到害怕了,有心想收拾收拾就逃亡却没想到连逃都来不及逃,陆仁便已经赶到了这里。
陆仁此刻心里面这个气就别提了,心中暗道:“这算什么啊?汉代的豆腐渣工程?那是不是要我真的枪毙几个好以警效犹?”气糊涂了,都忘了汉代只有长枪却没有火枪。
指着那近百亩被水淹没的农田,陆仁又向二吏骂道:“我当时是怎么和你们说的?宁可多挖一丈,不可少掘半尺!你们到好,光是陵上高塘就少挖了三丈的塘阔,深度也少了一丈!塘少挖点就少挖点吧,你们就是多开了一条分水渠,把水导入一里外的河中都不会出现这种事!别他妈的跟我说屯众不足,你们这里最初就分来了过千之众,后面又陆续调来了不少,人力是绰绰有余的!要是想说你们管不下来……要是管不下来,我要你们二人为吏何用!?”
陆仁的最后一句话可带着厚重的杀意了,屯长与水曹掾立时磕头如捣蒜:“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望令君饶命!!”
“饶你们!?那你们自己说,我不杀你们两个,却要我如何向这里的百姓交待!?百亩良田,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先不以我在鄄城、濮阳时以精耕种稻来计,就算按你们一般的种法至秋时的亩田石入,这数百亩的良田那得是多少的粮食!似你们这样的斗食小吏赔得起吗!?好,这个我也先不论,这里数百亩农田是去冬百姓们冒着冬寒开垦出来的,就因为你们的玩忽职守已成了一片洼池,你们又拿什么去赔偿百姓们的血汗!?”
屯长与水曹掾被吓得全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趴在那里一味的磕头求饶。陆仁也实在是气不过了,猛的扭过身去向当地功曹与吏兵下令道:“拖下去斩首示众,再另选忠勤之士接替二人之职!”
第一百七十二回 忙中忘事
“拖下去斩首示众,再另选忠勤之士接替二人之职!”
陆仁这里杀气腾腾的下了令,而当地的功曹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上前劝解道:“令君,此二人虽有过错杀之可矣,但旧日里他们毕竟也是克勤克俭的忠勤之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于时也是新春将至,他们急于想与家人欢聚才有此一失……”
陆仁气都不打一处来,回身怒喝道:“那又如何?他们急于与家人欢聚,可是你看看这里的百姓却都跟着遭了殃!好,念在他二人旧日尚算忠勤,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说着陆仁向观望的百姓们大声喊道:“功曹对我说这二人旧日还算忠勤,只是我陆仁终日奔走,因此不得而知,可大家是看在眼里的,大家如果觉得此二人罪不当死的话,我就饶此二人性命!”
围观的百姓们各自小声的议论了一阵,有几个年纪较大的长者走出来向陆仁求情道:“启禀令君,功曹所言非虚,屯长与水曹掾旧日的确颇为勤勉,我等愿为之求情,请令君网开一面,饶屯长与水曹掾性命。再者二位长吏久居此处,地理民风颇熟,若能以此事引以为戒,勤于屯耕,我等亦可赖其利矣。”
“请令君恕其罪!”周围的百姓也一起跪了下来求情,看来这屯长与水曹掾平时是干得不错。
陆仁皱起眉头望望衣衫有些褴褛的屯长与水曹掾,渐渐的火头也消褪下去了不少。再环视了一下周围一圈脸上都带着几分惧怕的屯田百姓,陆仁却又隐然猜出如果他真的把屯长与水曹掾咔嚓掉只会引起人们更多的恐慌而已。而且实话实说,以陆仁的性情还真下不了这种手,刚才说要砍人也是一时的气话罢了。
沉吟了片刻,陆仁点头道:“也罢,新年初始,不便杀生,且念在你二人之前处事勤勉,又有大家为你们求情的份上,你二人的死罪权且记下!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否则便是我用法不明……左右,将二人拖下去先脊杖五十,另五十杖亦暂且记下!如有再犯,杖后斩首!”
“诺!!”
功曹与吏兵把二人拖下去打板子,陆仁则站到高处一面巡视被淹没了的地区的状况,一面激活了芯片仔细的比对。还好,雪莉发送来的资料中有几种对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的预测案与相应的应对措施,其中就有一项与现在的情况比较相近的。
陆仁细看了一阵便命人唤来屯长与水曹掾手下的什户长与掾属,对着他们手中的地图指点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现在大家如果尽力补救一下还来得及!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们几个各领一些精壮之人,按这几条线尽快掘出沟渠;
“其余的带领其他人众,把这里原定的十顷田地改掘成另一个分塘,尽量挖深一点,挖好之后再和他们打通沟渠,把过量的水都引导过来。现在已经是开春正月,告诉大家一定要尽快完工,不然春雨一至水位暴涨,将会淹没的田地只会更多。如此不但会误了春耕播种育秧的时间,田地减少也会使大家秋收时所获减少。好了,各自去吧!”
众人马上就分头行事,没过多久这一片区域就到处都是拼命劳作的屯众。其实这些百姓应募来屯田种粮,不就是希望别再饿肚子吗?
陆仁背起了手在各处巡视,眉头却越皱越紧。说实话因为这次的事使陆仁现在的心里很烦,本来只要在年前加把劲就能完成的事,却因为屯长与水曹掾偷了一下懒就变成了这样,这一片区域会担误多少时间已经很难说得清了。而此时此刻,陆仁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件心事,却因为这一屯的事搞得陆仁都没办法静下心来细想,心情能不烦燥?
又走了几步,陆仁的心情实在是烦燥到了极点,忽然抢过一个屯众手中的锄头,对着划定挖掘沟渠的土地拼命的猛锄了起来。锄了几下又觉得身上穿的文士长衫太碍事,索性除下长衫扔给护卫,自己则咬牙切齿的猛锄起了地面。
说实话,陆仁现在的举动其实纯粹是在发泄,但落在旁人的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想啊,陆仁现在是许昌令、典农中郎将。而且但凡是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陆仁已经是个“准九卿”,对这些平民百姓甚至是一般的士子阶层来说,身份上那可是高得可以了。而现在陆仁这个身份很高的人在“身自负土”,再基于那个时代深入人心的阶级观,那对屯众们的激励效果远比慷慨激昂的空口演说要有效得多,而且对百姓们的心理影响也大得可怕。
几个屯中长者有些看不下去了,有人唤过青壮想把陆仁手中的锄头抢下来,可青壮才刚伸手就会被陆仁一眼瞪得退开老远;又有人上前相劝,陆仁也是爱理不理的只顾着挥锄发泄。实在没办法了,有人摸到陆仁带的两个护卫身边,想让这两个护卫去劝一劝陆仁。
不过这两个护卫也跟随了陆仁挺久的,现在望见陆仁脸上极为“认真”的神情,都无奈的摇头:“没用的,令君就是这么个脾气。平时嘻嘻哈哈的很好说话,可是一但认真起来就谁也劝不动,不劳作到筋疲力竭是不会罢手的。”
“可是陆令君身份尊崇,似令君如此却要我等何以自容?万一令君过于劳累之下身体有个闪失则我等其罪大矣!”
其中一卫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低声向众长者支招:“我们是劝不动的,但有一个人可以劝得动……快去驿帐那里把婉儿姑娘请来,只有她能劝得动令君!”
“婉儿姑娘?明白了!”
陆仁正在玩命一般的猛锄着地,那感觉就好像这地面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一般。而忙了这么一阵,陆仁的身上已经汗流颊背,人也累得直喘粗气。只是才刚刚停下手举臂拭汗……
“主上!”一碗冒着热气的清茶递到了陆仁的面前,却是婉儿刚才在驿帐那里给陆仁煮好的。
陆仁楞而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婉儿微笑了一下,把竹杯接送到了陆仁的嘴边,那意思似乎是想亲手喂进陆仁的口中。
陆仁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间神色大窘,赶紧伸手接过竹杯喝了几口。而借着这个空档,婉儿的双手按在了陆仁扶住锄头的那只手上,并向陆仁轻轻的摇了摇头。陆仁懂婉儿的意思,再说发泄了这么久他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当下便把锄头交还给青壮,自己拉着婉儿找了块干净的地头坐下。
婉儿取出汗帕帮陆仁擦去额头上的汗滴,而陆仁望望忙碌的百姓们若有所思的道:“婉儿你看这样多好?像不像我们之前在鄄城、濮阳?”
婉儿抿嘴笑了笑道:“主上忘了受诏之日荀公是怎么劝诫的吗?主上身为统众之人,不必事事亲为,只需居中调度便可。若事事亲为则事多且烦,心力疲竭之下反而会误得更多。再说荀公、李都尉也从鄄城、濮阳那里调了不少已经有些种稻经验的人来此,主上用不着再管得那么细。”
陆仁伸手捏了捏婉儿的鼻尖道:“真拿你没办法,我陆仁就是有天大的火气,被我家婉儿几句话一说,这些火气也得烟消云散。罢了,这里虽然被春水淹没了这多农田,但现在大家能拼命的补救,春耕诸事应该还赶得及。到是我猛锄了这么一阵的地一身臭汗的,身上又脏乱了不少,一会儿回去得让你帮我烧水洗澡了。”
“婉儿来时水已经在烧了。”
陆仁又捏了捏婉儿的鼻尖,低声笑道:“一会儿帮我擦背哦!”
婉儿俏脸一红,轻轻点头。
陆仁站起身,唤过几个领头之人吩咐道:“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农时切不可误!这几日里你们要尽快把水塘并沟渠挖掘好,千万不可以再有所阙漏!鄄城、濮阳两处旧日随我屯田的农师稍迟一些就会赶到许都,我会优先派到这里来的,到时候你们多听农师的指点,依农师教授而种。要是再有谁敢有所倦怠……你们懂的!!”
众人应命之后,陆仁带着婉儿与众护卫回帐洗澡休息去了。直到陆仁走远,几个长者、头人什么的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某位长者望望众人,大声呼喊道:“有令君如此,我等何以不从其教乎?若因我等倦惰而有负于令君,我等又何以为人?”
这话一喊出来,整个“施工工地”上的人们可都真的是在玩命了。
其实很多时候所谓的坏事只要处理好了就会变成好事。当然,这种“好事”也很可能只是针对某一特定之人。
就这样,陆仁正在这里忙着补救的工作,转过天来就收到了曹操已经准备出兵征讨张绣的消息。而一听到这个消息,陆仁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慌乱,因为自那天下定决心认真做几年的事之后,陆仁几头在忙,有些事就有些无暇顾及。而曹氏父子这里的事……
“这粗大腿和小粗腿可别出什么事啊!”
急匆匆的唤来屯中的主事之人吩咐了几句,陆仁带着婉儿等人跳上了马车就往许昌城赶……
第一百七十三回 临别之言
“快点,快点!许都就在眼前了!”
陆仁的车马在急匆匆的赶赴许昌,而一路的颠簸早都把车上的人给颠得七荤八素,但陆仁此刻却理会不了太多,一到城门跳下车便向门伯急问道:“曹公大军可有启程!?”
“回禀令君,曹公大军于今日辰时起号祭旗,曹公此刻当在西门外与诸公路宴。”
陆仁松了口气:“还好,给我赶上了……快快快,快去牵匹马给我!快点啊!”
门伯不敢怠慢,赶紧的去厩棚牵了马来。陆仁二话不说的翻身上马,再向婉儿比了个手势,婉儿则会意的点了点头,当下陆仁便扬鞭打马,纵马而去。
许昌的西门这里已是旗祭罢,路宴终,曹操都已翻身上马准备踏上征途。方欲举鞭,忽然有人扯开嗓门大声急呼道:“曹公!曹公稍等!且容我一言再行!”
曹操举目望去,见是陆仁单人独骑正神情急切的向这边赶来,当下不由得皱了皱眉。再见陆仁赶到曹操近前时整个人都汗水直淌的,曹操以为陆仁如此是屯田政事碰上了什么**烦自然是急声询问,毕竟曹操出兵在外可不想大本营出什么大事。
陆仁喘了好久的粗气才缓过劲来向曹操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屯田之事无忧,明公不必挂怀。陆仁赶来是有他话想向曹公细说……曹公可否借几步说话?”
曹操见陆仁急成这样却又不是为了其司管的屯田之事,一时间心中也有几分自得。因为在曹操的眼中陆仁这个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浪子能为了他急成这样,说明陆仁至少还是肯为曹操出力的人。而这个时候为了表示亲近,曹操对陆仁的要求也欣然应允,策马与陆仁来到僻静之处,只等陆仁开口。
陆仁渐渐的调匀了呼吸,再看周边近处也没什么旁人,这才把在这数日中细心编下的话向曹操说了出来:“明公如今兵精粮足军势甚重,又有朝庭诏命而名正言顺,反观宛城张绣却其势甚微,见明公军至很有可能会不战而降。只是张绣此人固不足虑,但其身边的谋士贾诩贾文和却不可不防。此人旧日曾献计于李、郭,以至祸乱天下,用计极毒,堪称毒士。张绣若降,明公当于时取质,营寨亦当谨慎防范,切不可疏忽大意。”
曹操道:“义浩言下之意是?”
陆仁道:“我曾有过这样的设想,假如我是张绣,明知不敌明公却又不愿束手就擒,那不如行一险计。明作归降,暗中准备,只待对方疏于防范之时一举而动。若能击尊斩首,彼军必乱!”
曹操低头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便大笑道:“确实是险计,若一击不成,自身必亡。但若计成,则一发而情势逆转……不错,这确实颇与贾文和用计之道相合。义浩如此费心又兼程赶来相告,孤记下了。”
陆仁见曹操似乎有那么点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心中却也无可奈何。其实想都想得到,陆仁所说的什么“取质严防”是行军打仗的基本要素,曹操又哪里会不明白?这是给陆仁面子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不然指不定曹操会说什么“孤岂不知”的出来讥讽陆仁呢。而最要命的是陆仁可不敢把邹氏的事给明说出来。
无奈归无奈,陆仁这会儿急匆匆的也一下子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是他仍然想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明公可否再让我与典都尉、子修相谈几句?”
曹操很大度的一挥手:“去吧!你与子修相交,赶来送行也是人之常情。”真的是很给陆仁面子了。
于是陆仁拍马先找到典韦并请到了一边。典韦和陆仁其实没什么交情,不过论官职陆仁可高出典韦许多。再者典韦起身于草莽,所以对陆仁这个没什么身世的“小要饭的”到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好感。二人马首相交,典韦抱拳一礼道:“陆令君却有何话要交待于我?”
陆仁道:“方才我向明公进言,说大军此去张绣很可能会不战而降,但需防其中有诈。有些话我不好向明公直说,只能交托于你……明公为人,败能思过,胜却极易忘形。若纳张绣之降,明公很可能会于忘形之下疏于防范,如此则极易被张绣所趁。典都尉,你身负明公安危,切记张绣若降,万万不可因胜而贪杯,双戟亦不能离身……”
不说还好,这一说典韦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闷哼道:“陆令君以为典韦是何人也?护卫主公周全是典韦份内之事,韦自会小心应付!”
陆仁无语,知道这是碰上了个软钉子,而这情况就有点像一个对本职工作已经很小心谨慎的人却仍被别人在不停的在其精熟的本职工作上指东指西一般……简单点说陆仁现在就是太罗嗦了一点!既然如此,陆仁这个识相的人后面的话当然也就说不下去了。当下只能向典韦拱了拱手道:“话多且烦,到是陆仁失礼了。只能劝典都尉一句,休要贪杯。”
典韦扬了扬眉头,客气的向陆仁回了一礼便回转去了曹操身边。而当曹操问起时,以典韦的性情也只是说了一句“陆令君劝诫某不可贪杯而已”便过去了。至于曹操听了这话又哪里会在意太多?只是觉得陆仁也未免太过小心了一些而已,不过还是很满意陆仁的举动的。
最后最后陆仁拉过了曹昂。曹操和典韦都那么满不在乎,陆仁的希望就只有全放在曹昂的身上了,而且曹昂是陆仁最想保住的人物。
今日的曹昂披挂整齐,年青的脸庞上意气风发。也难怪,作为那个时代胸怀大志的热血青年,终于得到了能够让自己一展夙愿的机会又哪里会不兴奋。再者作出征准备的时候曹昂知道陆仁赶去处理政事,猜想出征的当日陆仁十有**会赶不回来,多少也有些遗憾,而陆仁能赶回来给他送行,这也令曹昂很开心,所以此刻曹昂的脸上挂着很浓厚的笑意。
几句客套之后,陆仁又把刚才对曹操、典韦说过的话向曹昂复述了一遍。还好,曹昂对陆仁多多少少有几分敬佩之心,听过陆仁的话之后,曹昂稍稍的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下便向陆仁用力点头道:“陆兄的话,昂铭记在心!请陆兄放心,昂一定会时时提醒父亲小心的。”
算起来陆仁与曹昂也一起共事相交了一年多,陆仁对曹昂的性格有几分了解,现在见曹昂如此,陆仁知道曹昂的确是记下了他说的话,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人也便跟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鼓点传来讯息,还有一刻钟大军就要正式出发,曹昂听到鼓点后望了望眼前的陆仁,忽然忍不住向许昌西门的方向眺望,低声问道:“陆兄,义妹她……没有一起来吗?”
陆仁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应该马上就能赶过来相送。对了子修……我家的那个兰丫头你觉得如何?”
曹昂一怔,随即笑道:“兰丫头?哈哈!”
反正边上也没什么人,陆仁与曹昂又都是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彼此间又那么的熟,一些话是可以直说出口的:“我还不是怕你抢走我家婉儿才会如此上心?不过说真的,兰丫头虽说今年还只有十岁……哦,虚岁十一了。可小小年纪却已经现清丽之姿。若是让我与婉儿细心教习她三年,到十六、七岁时能胜过今日的婉儿良多。你要不要?你不要的话,到时候只怕有得是人抢!”
曹昂呵呵一笑:“要!为什么不要?其实说真的,这兰丫头活泼可爱,心性纯真率直,我还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小丫头。比起那些刻意逢迎、谄媚讨好的女子,可真不知道强出了多少倍。若得一如此率直女子常伴身侧,昂愿足矣!”
两个有“萝莉控”倾向的人来了个“心中之意尽在不言中”的相对一笑。笑过之后没多久,婉儿的马车便赶到了这里。而在这种场合,婉儿是不便露面的,所以是把陆兰给推出了马车。
陆兰这小丫头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曹昂与陆仁交往了那么久,早都被陆仁给有意的灌输了大量的“萝莉控”思想,因此本就很喜欢陆兰这个小萝莉。现在又被陆仁给刻意的点破了一层窗户纸,看陆兰的目光也就变得有些与往日不同。本想上前摸摸陆兰的头,但想想现在这场合不太合适,因此曹昂有感而发的叹道:“十一岁了吗?只比子桓(曹丕)小一岁呢!”
陆兰这会儿还有些晕晕呼呼的,但还是走到近前,将手中的包袱奉向了曹昂,曹昂见而奇道:“这是什么?”
陆仁在旁解释道:“毛衣,婉儿亲手织出来的,是为婉儿的拜兄之礼。子修我可跟你说啊,这件毛衣可真花了婉儿不少心思,我都还没份呢!”
那还是在大半年前,陆仁、婉儿、曹昂都还在濮阳的时候,曹昂认婉儿当了妹妹,并且送给了婉儿不少的礼物,婉儿对此一直都耿耿于怀,所以央求着陆仁帮婉儿弄点合适的回礼,而陆仁给婉儿出的主意就是织一件毛衣还礼给曹昂。
不过当时的毛衣可真不是那么好弄的,毛线要自己去弄出来,织法也得一点一点的练,再加上陆仁有一段时间没在婉儿的身边,婉儿都得靠自己一点一点的去摸索,结果走了不少的弯路和错路,因此直到不久前婉儿才织出了一件像模像样的毛衣出来,到也赶在了曹昂出征之前。
第一百七十四回 样板新村
收到了这样的一件毛衣,曹昂当然是马上就抖开细看,陆仁也就在一旁解释了一下这种毛衣的穿法。曹昂也不避讳什么,当下就解盔解甲的着到了衣内。而这一穿到身上,曹昂就觉得格外的暖和,既有实则上的保暖,也有不少心理上的因素。
既然是婉儿的拜兄回礼,曹昂到也不用客气什么,所以只是向陆仁笑了笑。再看了看身边的小陆兰,曹昂这个已经有了“萝莉控”思想的家伙也泛上了一股怪怪的感觉,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之后摸出一枚玉环递到陆兰的面前道:“兰丫头你既随陆兄之陆姓,换言之也算是陆兄之妹了吧?我与陆兄深交,对你这个陆兄之妹早就该有点见面礼的,那这枚玉环你收下吧。”
陆兰望着这块玉环楞了半晌,才想起来扭头去望陆仁。再怎么说陆兰只是个被陆仁收留的流浪儿,平时在家里笑闹是一回事,真到了外面又哪里敢收这么值钱的东西?陆仁见状笑了笑,从曹昂的手中取过玉环,本想挂到陆兰的腰间却又觉得不合适,所以改为挂到了陆兰的颈间道:“我与子修之间是不用那么客气的,子修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陆兰捧起玉环看了看,随即向曹昂恭身行礼道:“谢子修公子之赏!”
曹昂笑着摆了摆手道:“不是什么赏赐,只不过是个小礼罢了。等我凯旋归来,去陆兄府上游玩的时候,兰丫头你可别这么见外!像平时那样就好。”
陆兰又望了望陆仁,对这突如而来的事,这小丫头茫茫然的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按说这本来是很失礼的事,可曹昂却格外的满意,因为这样的小陆兰身上有着一份很纯朴率直的韵味。而正是因为这份纯朴率直的韵味,曹昂才更加的在意。
可惜催行的鼓点响起,曹昂必须上马出征。翻身上马后,曹昂在马上向陆仁拱手一礼,又向陆兰露出了个很怪异的笑了笑,这才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众人挥手相送,陆仁一边挥手一边心中暗道:“曹操和典韦看样子是没怎么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曹昂应该是确确实实的记在了心上。曹昂现在是暂领帐前都尉,加上又是曹操的亲子,有些调令是可以直接帮曹操下的,那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应该没问题了吧?”
仔细的想了一阵,陆仁觉得自己这样做应该很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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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二月,谷雨时节,颍阴。
对一般的现代人来说,每当提起颍川荀氏的时候,很可能就会直接想起荀氏家族代表性的人文建筑,即位于阳翟的颍川书院,进而也会惯性思维的把荀氏定为颍种阳翟地区的世家。
其实情况并非如此,颍川书院最初只是荀氏名下在阳翟的一所别院,后来会天下闻名诂计也出乎了荀氏宗族的意料之外。真正说起来,许昌西面的颍阴地区才是荀氏家族的祖业所在。
很不幸的是陆仁就在这件事上闹了个大笑话。他在最初作许昌地区屯田的准备工作的时候是去阳翟找的荀攸,然后就在惯性思维之下向荀攸问询准备耕作阳翟地区的哪些田产。结果荀攸是瞪圆了双眼告诉陆仁说阳翟离许昌比较远,且荀氏在阳翟的田产也比较少。而荀氏祖业所在的颍阴离许昌比较近,耕作荀氏在阴颍的大片农田,不管是陆仁亦或是二荀,照应起来都方便得多。
天空中正下着霖霖细雨,两个身着蓑衣的护卫支着一块大雨蓬,陆仁便在雨棚下向这里的屯长与荀氏子弟指点道:“喏,这一带的地形去冬我就已经和你们说过。这中间一大片是农田,这里种值水稻,这两百顷种粟;西侧的丘陵种植一定数量的茶树、果树,其余的旧有树木就不要去动它了;还有这一片不要种稻粟,全数种植桑树;丘陵下面的这一条长廊田地种植菜、豆……”
陆仁在这里细细的解说,而他的身后却另有一个荀氏子弟拿着竹简与笔,细心的把陆仁所说的都全部记录下来……荀氏中识文断字的人多得是,陆仁向荀彧讨个书吏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如此一来陆仁还乐得不用自己动笔呢!
陆仁身边的荀氏子弟是年过四十的荀理荀明直,这种人类似于荀氏一族的管家,而荀彧曾明明白白的告诉荀理,要他一定要完全听从陆仁的调配,切不可擅作主张。
荀理作为管家,为人稳重有余却缺少一点主见,因此对陆仁的产业调配到也言听计从。此刻听完陆仁的解说之后荀理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方问道:“陆令君,此地尚空,不知当种何物?”
陆仁望了一眼便摇头道:“这块地方的土地地质偏硬,加上地势稍高引水不易,并不是很适合种植农作物。等春雨稍停,你马上调集些族中青壮在这块地方建起蚕房……哦,被你这一提醒我也想起来还有件东西没给你。”
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下却没摸出什么来,陆仁只能向荀理歉意的一笑道:“我巡视各屯,随行带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忘带在身上了。”
说着向某个随从招了招手道:“你跑一趟,去我的驿舍找下婉儿,让婉儿把行李中一卷用白、黑、蓝三色带绑着的图样找出来给我。”
这里是荀氏的地头,房舍什么的很多,因此很早就专门收拾一所干净舒适的给陆仁当驿舍,婉儿现在就在驿舍里帮陆仁整理着杂物。
护卫领命而去。荀理与陆仁也见过好几回的面了,现在见陆仁还是和最初相见时那样,身边就是一个婉儿和少量随从,忍不住开口道:“令君请恕我直言,令君主理许都屯田政事奔走终日,虽说有婉儿姑娘随行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可令君身边的人是不是也太少了点?若令君不嫌弃的话,不如就从我荀氏中挑几个勤快的婢女随侍左右吧?”
陆仁笑而摇头:“不必不必,人多了反而不方便。再说我不是已经多带了两个书僮和一个小侍女在身边吗?”
荀理闻言哑然,心说就你带的那三个小屁孩哪里像是书僮和侍女?人家的书僮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你却是一到地方就让这三个小屁孩去读书写字,其中的小侍女还让婉儿教习音律,另外的两个一大早的就得起来扎马步练武艺……
过不多时护卫把那卷帛图带来,陆仁展开后交给荀理道:“回头你找工匠把这图上的织机做出来,再找几个聪慧些的女子先试用一下,精熟之后再由她们转教给其她的妇人。”
“织机!?”荀理心说用不着吧?
陆仁笑道:“你别以为这是寻常织机。这种织机是我改良过的,精熟之后织帛的速度可以比以往的织机快上数倍,而且织出来的丝帛布匹也远比旧式织机要精细得多……”
说到这里陆仁故作神秘的凑到荀理的耳边低声道:“田大家都是一样的种,粮米自然也是一样的收。而大家都有饱饭吃的时候,肯定会想买几匹好布做几身好衣服再穿暖穿好是不是?要是你荀氏的织物比别人的好,那么……不用我多说吧?”
“哎!?”荀理还没反应过来。
“许都城里有钱人多!再一个,你族中寡居的妇人不在少数,若是要她们去躬耕力不能及,只是给米瞻养又徒费粮米,不如把她们都集中起来种桑养蚕织布,让她们自食其力!要是你们荀氏的织物出了名,说不定还能赚大把的钱粮回来振兴族业呢?”
荀理总算反应过来一些,忙向陆仁一揖到底:“多谢陆令君指点!”
陆仁笑了笑,推说自己想一个人静思一下,就撑了把伞在细雨中散起了步。就着这春日的乡村雨景,陆仁心里面的想法也不少。
其实在许昌这片地方推广屯田制与正确的水稻种植,想不遇上些阻力是不可能的。陆仁应对的方法是一方面用高压强令,强行使各屯都按正确的方法去种植水稻,另一方面就是选取了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荀氏这里作为“样板村”。
其他的地方主要只是种植水稻、蔬菜与蚕桑、麻这些基础农作物,唯独颍阴的荀氏这里有相对较为全面的农业体系,像茶、果树、油豆这些经济性作物目前就只有颍阴这里才有……当然不是说别的地方就没有种植,而是指具有相对较大的规模且有完整的生产链。
陆仁知道,现在就有点像他头一年在鄄城那里屯田时的情况,如果不拿些真正具有说服力的实绩出来,现时点的人们对陆仁搞出来的这些个“复合性乡村产业体系”是会不当一回事的。所以陆仁采取了小平爷爷的“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的策略去做给别人看,而这个“一部分人”自然就选取了荀氏。谁让目前真正肯听陆仁话的宗族只有荀氏呢?
地图上还有一部分的空地,那是陆仁打算在春雨过后再让荀氏发展鸡、鸭、猪、鱼这些养殖业的地皮。至于这方面的资料陆仁也很早就有让雪莉传到自己的芯片里来,就是想转抄出来的话陆仁想想都觉得累。好在荀氏能供给陆仁优秀的书吏,陆仁也就把自己抄的方法改成了口述再由书吏代笔。
观赏着在乱世中渐复生气的颍阴乡景,陆仁心中暗道:“这里发展起来的问题应该不大,其余的各屯如果能安心种植的话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历史上曹操头一年屯田是获谷百万斛,而我现在如果把乱七八糟的各种因素都算上去的话,至秋时收个两百万不知道行不行?罢了,这些事我现在就是乱yy也没什么意义,小小心心的做好就是了……”
想到这里,陆仁却又望向了宛城的方向,心中暗道:“曹操的粗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得有个曹昂顶一顶我才行,所以现在只希望曹昂那里别出什么问题,粗大腿和小粗都都平平安安的回来才最好……”
(瓶子其实挺烦周末的,动不动就会被狐朋狗友们拉去喝酒唱k,昨天散场回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周六的更新是来不及了,所以睡醒之后狂码了六回……也算是在本周的推荐之下再加把劲,下周诂计成绩就会不怎么样了。无耻求票票,求推荐,求票票!)
第一百七十五回 兰小萝莉
陆仁正在这里一边欣赏雨景,一边心中想着事情,却忽然有个甜甜的童音打断了陆仁的思绪:“主——上!”
“……”
陆仁很无语的寻声望去,见小丫头陆兰正抱着个大竹筒跑了过来。所谓的大竹筒,其实是陆仁弄出来的双层保温用品,简单点说就是外层的大竹筒内填充有毛绵进行隔温,使置于内侧装盛着热水或热酒的小竹筒其热量不易流失。再说得直白点,这玩意儿就有点像冰箱、冰柜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大街上卖冰棍用的那种小箱车。而陆仁由于经常四里八乡的到处跑,这种东西当然是要做一些在身边用。
陆兰三步一蹦、五步一跳的来到了陆仁的近前,从大竹筒中取出了小竹筒递给陆仁:“婉儿姐刚刚煮好的热茶,让我送过来给主——上你暖暖身。”
陆仁接过来灌了几口,遂向陆兰打趣道:“怎么不叫我老大了?”
陆兰探头望了望那边的荀氏子弟,嘟起了小嘴道:“不想被人骂。”
陆仁也是哑然失笑。当初收留这仨小屁孩的时候,他是出于想过一过那种暗社会大哥的瘾,所以是让这仨小屁孩称自己为“老大”。而这种事吧,以前在鄄城、濮阳的时候因为基本上都是在和那些“粗人”屯民打交道,到还没什么关系。
可现在由于是在许昌周边跑,最近又总是在和文化修养普遍都比较好的荀氏子弟打交道,这仨小屁孩如果还是以“老大”来称呼自己,就总是会惹回来一些怪异的目光。而在当时那种年代,和那样的一批人打交道,这种事要是不注意一点,搞不好是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其实也别说是在那个时代,就算是在现代社会,在正式场合中管政府官员叫“老大”都会让人觉得很那个了点。
所以都不用陆仁说,陆诚和陆信都已经对陆仁改了口。而陆诚这小子似乎很有想法,因此是改口称陆仁为“大哥”,陆信也就跟着这么叫了。但小陆兰却不知怎么的有点叫不出口,因此是随了婉儿的习惯,称陆仁为“主上”。
不过陆仁却也不知怎的,对陆兰这样称呼自己,有种很不适应的感觉。特别是陆兰像刚才那样用甜甜的童音,还带着拖音的呼喊自己的时候,陆仁都会觉得很不自在。而此刻见陆兰笑嘻嘻的站在自己身边,陆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兰啊,你能不能别再叫我‘主上’?说真的,我可从来没拿你们这仨小屁孩当下人看过,要不你和阿诚、阿信一样叫我‘大哥’都行啊。”
陆兰又嘟起了小嘴:“那为什么婉儿姐叫你‘主上’就没事?”
陆仁耸了耸肩:“你婉儿姐和你不一样,她从小就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又是以一个侍女的身份被我要了过来,早已成了习惯改不了口。而且以她的情况,要是胡乱的就对我改称呼是会惹来些麻烦的。再者对我来说,你婉儿姐称我为‘主上’,其实是有别的意思在里面。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和婉儿都不怎么在意。”
陆兰的大眼睛转了转,迟疑道:“既然只是个称呼而已,你又不怎么在意,那为什么我就不能叫你作‘主上’啊?”
“呃……”陆仁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你和我之间的关系能和你婉儿姐比吗?再说到了哪天我带着你婉儿姐一走,谁会知道她原本只是个侍女啊?反到是你,你要是一直称呼我为‘主上’,那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只是个侍女,将来的身份就会很低微,到时候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的。”
陆兰撇了撇嘴:“那又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是乞儿出身,身份低没啥可怕的。”
“我靠!”
陆仁心说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小孩子脾气,不知道这些事的轻重。实话实说,陆兰是陆仁准备介绍给曹昂的“准夫人”,身份太低的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灰姑娘神马的那都是美丽的童话好不好?但如果是挂上个陆仁的妹妹的身份问题就不大了。
最主要的是陆仁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不会不管身边的人就一走了之,现在他这样安排诚信兰这三个小屁孩当然是有自己的用意。他计算着自己留在这个时代的时间已经不足四年,而在走之前,陆仁是打算尽可能的多教给陆诚和陆信一些东西,这样的话这俩男生在这个时代就有了一技之长,大官可能是当不了,但混个农业部的官员应该没啥问题。
此外对于陆兰,虽说是打算帮曹昂“育成”的一个小萝莉,但这诚、信、兰这三个孩子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厚,陆兰就是陆仁留给诚、信的一个保险……说得难听点就是一层裙带关系。难听固然是难听,但不管在古今中外的任何时代,这种裙带关系却往往是最有效的。而且只要曹昂不出什么事,陆兰又能够好好把握的话,那说不定陆兰以后还能混个皇后当当呢?
其实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陆仁并不愿意由着陆兰管自己叫“主上”,毕竟在那样的时代,侍女这种低微的身份一但确立下来那可是很难翻身的。至于婉儿,反正是过几年就要带回自己的那个时代,反到没什么关系。而且正如同陆仁说的那样,婉儿这时要是随便的就改了口,真的很容易惹回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相比之下,陆兰这个自己收留下来的小丫头却没这种顾忌。
此刻见陆兰这么不懂事,陆仁气都不打一处来,扬起手照着陆兰的小屁屁就是一巴掌,愠怒道:“你个小丫头,我说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陆兰吃痛之下尖叫了一声,转回身来对陆仁怒目而视:“又叫我小丫头!你个臭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仁被陆兰这么一顶撞也挺无语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时不时的这样小小的欺负一下陆兰这个可爱的小萝莉的感觉也不错,至少其心底某种邪恶的欲/望可以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满足。不过陆仁却又想起了什么,弯下些腰向陆兰道:“你刚才叫我什么?臭大人?”
陆兰“哼”了一声,嘟着小嘴把头扭去了一边。
陆仁笑着摸了摸陆兰的小脑袋:“行了行了,你以后也别叫我主上,明白了没有?要叫的话,叫我‘大人’就可以了,不过别加个‘臭’字。”
陆兰向陆仁扮了个鬼脸:“臭大人!臭大人!”
“我去你的!”陆仁于笑骂中向陆兰虚踢了一脚。
现代的古装戏里常常会出现管某某某称为“大人”的事,但陆仁却知道“大人”这个敬称是明代才开始正式作为敬称而流传开的。而在明代以前,是不会用“大人”这个词来称呼官员的,一般都是用这个官员的官职、爵位来称呼。像曹操,都会称其为“曹将军”或是之后的“曹丞相”、“魏公”、“魏王”,刘备则是“刘豫州”、“刘左将军”,当然最常见的是“留黄书”。不过现在只是让陆兰这种亲近之人用“大人”这种敬称来称呼自己,问题不大。
(ps:为免有人喷,瓶子还是得说一句在正史上刘备可不是什么“皇叔”,但献帝确实承认刘备是汉室宗亲。)
“行了,不和你瞎胡闹了。阿诚和阿信呢?”
陆兰嘻嘻一笑:“他们背书没背好,现在在罚抄呢!”
陆仁又忍不住在陆兰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捏,笑道:“还是小兰聪明,没背错书。”
陆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不是……只是我错得少,只要抄两遍就行,我再让阿诚和阿信一人帮我抄一遍就行了。”
“……”
陆仁无语。不过细看看眼前这个只有十岁就清秀天成的小女孩,陆仁也忍不住心中乱犯嘀咕。本以为陆兰这个吃尽的苦头的流浪儿的性格会和婉儿差不多,谁知真正带到身边才发觉陆兰是个标准的野丫头。这是好在陆兰还读得进书,跟在婉儿身边也会安心的学东西,不然的话陆仁还真不知道把个这种性格,而且既无才又不知礼的陆兰放到曹昂的身边会闹出什么事来。
又望了小陆兰几眼,陆仁便曲指轻轻的敲了敲陆兰的额头道:“雨虽然不大,可你怎么能不打伞?你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淋了雨容易染上风寒。就算你不怎么在乎,你也想想你身上的衣服好不好?我们在各屯巡视,衣服脏了可都是你婉儿姐在洗!”
陆兰被陆仁这么一说便低下了头去,小嘴却稍稍的嘟起了一些道:“主……大人你就知道心疼婉儿姐!就小兰是个没人疼的野丫头。”
“……”陆仁再一次的哭笑不得,曲指复又在陆兰的额上轻敲了一下道:“你会没人疼?再过上个三、五年的,真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抢着来疼你,到时候你可别嫌烦。哎对了,前些天子修送你的玉环呢?”
“在这儿呢。”陆兰指了指挂在颈间的丝带。
陆仁轻轻点头:“子修有空的时候就常常会到我们府上去玩,要是我不在,你就帮我多陪陪子修……子修他人其实很不错的。”
陆兰仰首望向陆仁,见陆仁正在眺望雨景,陆兰也没多说什么,既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而陆仁在远眺了一阵雨景之后,扭头望了望身边陆兰细致而俏丽的小脸,心中还真有那么点的遗憾:“这小丫头还真是越看越可爱。如果好好的育成个五、六年,搞不好真的会是那种国色之容,可惜那时我都和婉儿回去了……唉,真是便宜曹昂这小子了!”
想到这里陆仁又向西面望去,心道:“曹昂啊曹昂,千万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第一百七十六回 刀难断水
就在陆仁正在许昌周边忙着搞开发的时候,曹操的大军业已打到了宛城。就像原有的历史进程一样,张绣没有抵抗便举手投降。这种大趋势的走向,现在的陆仁是影响不到的。打个这样的比方吧,如果说时势进程是一河流水,那么这个时候的陆仁只不过是一块坠入水中的飞石,是能打起几片水花、溅湿几片泥土,但想让河流发生什么比较大的变化却是不可能的。
但陆仁总归是引发出了一些蝴蝶效应。
曹操征讨张绣虽然一样是在建安二年正月出的兵,但如果是按原有的历史进程,曹操在出兵攻讨张绣之前,刘备就已经被吕布夺走了徐州。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吕布还没有对刘备动手,原因是刘备正在做着春耕工作,等春耕完成之后才会去攻击袁术。换言之刘备和吕布虽然还是中了荀彧那个“驱虎吞狼”的计,但时间上却会有所推迟。要陆仁来说,可能是自己这里的修建城墙和提前进行的屯田准备工作打乱了原本曹操应有的工作,所以产生了时间上的变动。
不过不管怎么样,大走势还是没变。而这种结果看起来好像是和原有的历史进程差不多,张绣还是一样的不战而降,但在某一点上却会与原本的历史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那就是少数几个人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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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宛城外的曹军营寨。
“子修,你一个人躺在这里干什么?”
躺卧在草皮上的曹昂扭头望去,见来人是他的堂兄曹安民便作了个禁声的手势,继续仰望着星空,侧耳倾听着什么。
曹安民年长曹昂几岁,跟随曹操出征也就比曹昂早上几年。这会儿见曹昂如此清闲的躺在这里却又不让他大声说话,忍不住好奇的在曹昂的身畔坐了下来轻声问道:“你在干嘛?”
“嘘——听!”
曹安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学着曹昂的样子侧耳倾听。这一细听,曹安民便隐隐约约的听见夜幕中有清亮的女子歌声与胡琴之声。
听了一阵,曹安民面容古怪的道:“这什么歌啊?怎么我从来没听过?我以前听过胡琴,可这歌韵却感觉没有什么胡韵在里面,到像是我中原曲风……这什么辞啊?青天动,青山中,乘风瞬息万里云;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
曹昂接上话道:“是《弦歌问情》。这首歌原本是陆兄所载再教于婉儿。后来我随陆兄押粮赴许的途中救下了蔡家小姐蔡昭姬,陆兄因与昭姬有旧就照顾了她几个月,想必是在那段时间里又把这首歌教给了蔡昭姬。再往后陆兄将昭姬交托于父亲,请父亲照顾昭姬,昭姬改居于府中的时候数次吟唱,就被父亲学了去。想不到这会儿父亲在军旅之中会找歌伎来吟唱此曲。”
其实曹昂搞错了一件事,就是蔡琰的歌不是陆仁教的,而是婉儿教的。那个时候陆仁和蔡琰之间的关系敏感而微妙,因此尽管陆仁与蔡琰在当初曾经有过音乐上的交流,但在那段时间里陆仁根本就没有和蔡琰一起玩过音乐。直到后来婉儿抵达许昌,帮着陆仁去陪伴蔡琰的时候,婉儿才和蔡琰之间有些音乐上的交流。
但不管怎么样,蔡琰确实是学会了几首陆仁“盗版”来的歌曲,再加上改居到了曹操那里之后,曹操又特意的弄了张好琴给蔡琰,蔡琰时不时的就会引琴而歌,借此来寄托一下精神,那被曹操听去、学去就很正常了。而此刻曹安民细听了一阵就摇头道:“这胡琴配中原散乐,总感觉怪怪的!”
曹昂十分不悦的道:“堂兄你能不能闭上尊口?我本来想好好听一听这曲乐歌声的,你一来东一句西一句的,我都听不清了!”
曹安民哂笑道:“这种莫明其妙的散乐有什么好听的?亏你还专门躺在这里听!你要是想听曲观舞还不如和我去宛城里的歌舞坊,而且还能左拥右抱美酒佳肴的,岂不乐哉?”
“不去不去,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哟——”曹安民的神情变得愈发的古怪:“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没少背着丁姨娘,和我一起去歌舞坊寻欢作乐,怎么现在却变得这般超然了?是了是了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心里还记挂着你那个义妹婉儿吧……”
嘭的一声,却是曹昂一拳打在了曹安民的胸口。曹安民吃痛,曹昂却面上带着几分怒意的道:“堂兄休要胡言乱语!”
曹安民揉着胸口道:“我哪里说错了?你也是,喜欢她抢过来不就行了?干嘛还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谅那陆仁也不敢……”
曹昂举手打断曹安民的话道:“不要再乱说,你根本没和陆兄相交过,并不知道他的为人如何。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胸中志在天下,他却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物。还有,你是没有看见过他为了婉儿杀入田府时那种恐怖骇人的样子……我曾经设想过,假如说我真的夺走了他的婉儿,他一发起狂来我根本就挡不住他三剑。别说我,就算是典、许二将联手合击,都不一定能挡得住他。”
曹安民吓一跳:“你开玩笑的吧?真有这么厉害?”
曹昂回忆起当日田府中的厮杀之事,仍有心有余悸的道:“一柄钝剑,一出手就连人带剑斩为两段,又有谁能挡得住他?”
曹安民又打了个哆嗦。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曹昂笑了笑,仰头回想道:“我承认我那时很想打婉儿的念头,但随着与陆兄相交渐深,我就愈发觉得陆兄此人的价值远比一个婉儿要高得多。其实女人嘛,哪里都找得到容姿出众的,但像陆兄这样的人才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父亲说得对,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去放弃一个对大业大有裨益的人才呢?你今天放弃一个女人却得到一个人才,日后你得到的确肯定会更多更多。”
曹安民下意识的望向了这个在行冠礼之前没少和他一起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目光却也渐渐的开始有所转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安民这种会借着帮曹操找女人的事来讨好曹操的人,其人品诂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得难听点就是个靠逢迎拍马来谋前途的人,至少也是在一定程度上会耍这种小聪明。而与曹昂的关系好,也难免的会有一些功利心在里面。
可是此时此刻,曹安民查觉到了曹昂的一些转变,一些事可就有点不太敢在曹昂的面前说出来了。因为这一类的功利小人其实都很清楚一件事,就是马屁是得看人来拍的。而现在的曹昂已经有了一些上位者的风范,那么一些谄媚讨好的话就别乱说出口。
只是如此一来,本来是打算找曹昂去鬼混的曹安民可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又不太好意思离去,就只好在曹昂旁边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学着曹昂的样子去听那首他听得没什么味道可言的歌。
听了一阵一曲唱罢,那头安静了下来,曹昂便若有所思的道:“虽然歌声甜美、唱得动听,以胡琴配乐亦配得不错,可是她还是唱不出这首歌中的真味……”
而且曹昂还一句话说不出口,就是他对曹操这种打到哪里都就要玩到哪里的作风虽然有几分无奈,却也不是接受不了,必竟在那年头,女人是属于战利品的一种。先前曹操打算找几个漂亮女子给曹昂的,只不过曹昂记挂着陆仁临行时说的话,为求妥当行事就没有要。
再一扭头望向了曹安民:“军中并无妇人歌伎,那这吟唱的女子又是从何而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想寻倡伎陪侍的时候就少不了你。说吧,你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歌伎?”
曹安民嘿嘿坏笑道:“哦,是张济之妻,张绣的婶娘邹氏。主公前几日问我城中有无歌伎,我无意中见此女容貌艳丽且识音律,就把她弄来陪侍主公了。还别说,这邹氏不但人漂亮,胡琴奏得好,歌也唱得好,主公这回可真是艳福不浅,连着好几天都没出过帐了。”
曹昂哑然:“父亲的老毛病了……哎等等,你说那女子是谁?”
“张济之妻,张绣的婶娘。”
曹昂腾的一下就蹦了起来。之前的几天曹操派曹昂去他处巡视,意在让曹昂多带兵历练一下,因此曹昂是今天才刚回来,并不知道曹安民做的这点事,还以为只是寻常的歌伎而已。现在突然一下知道,曹昂就指着曹安民骂道:“你、你!你好糊涂!张绣初降,其心不稳,正当好生安抚,你怎么能把张绣的婶娘给劫来?”
曹安民吓一跳:“别、别的女子都不怎么样……”
曹昂一脚踹到了曹安民的身上:“你混帐!宛城女子不少,难道寻不到别的美艳女子了?就非要把张绣的婶娘给弄来?你也不想想,换作是别人动了你的婶娘,你又会怎么样!?”
“我……”曹安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曹昂这里一蹦起来,眼角的余光也就扫到了营外的某处。微一错愕,曹昂就拉过了曹安民,指着刚才余光扫到的地方问道:“那边是怎么回事?不像是我们的兵马。”
“哦,昨日张绣向主公请命换防,主公应允了。”
“换防?那他们怎么执戈戴甲?”
“他们没啥兵车运输不便,就明告主公,请主公许他们士卒戴甲而行。”
“扯淡!!”曹昂暴怒,陆仁之前提醒他的话也全都一下子涌了上来,马上就急忙下令道:“先传令全营火速戒备!我这就去找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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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回 骄而兵败
当曹昂赶到曹操的中军大帐之外时,下意识的就举目环视了一下。但就是这一望,曹昂便惊而问道:“典韦呢?”
回应曹昂的是典韦的部下:“都尉黄昏时分换岗之后就被胡车儿请去饮酒了。”
曹昂气得一跺脚:“扯淡!”
当下也顾不上别的,径直便冲进了曹操的大帐。要换作别的将领可能早就被拦下来了,可曹昂毕竟身份不一样,那些近卫不好拦他。
而当曹昂冲进大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曹操只是穿了一身没有束好的睡衣,一旁偏坐上的艳丽女子也只是一副只要随便一扯就可以全身上下光洁溜溜的媚态。
碍着面子,曹昂扭过了头没有去看邹氏,但曹操的脸上却涌上了十二分的不悦:“子修!这是在军营,不是在家中!你怎能随意擅闯为父的卧帐!?”
曹昂应道:“事急!不得不如此!”
曹操份外的不悦:“能有何急事?”
“胜则骄是为兵家大忌,父亲带兵多年岂不知此中轻重?况且张绣新降,其心未稳,父亲你又怎么能……”话到这里曹昂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只是背着身子指了一下那边的邹氏。
陆仁曾对曹昂说曹操的毛病是“败能思过,然胜则易骄”,这可不是陆仁在信口开河,而是后世的学者们总结出来的结果。此时此刻的曹操因为在迎奉汉献帝取得了极大的政治优势之后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宛城,正是得意洋洋,尾巴最夹不住的时候。而一个人陷入了这样的一个心态,就往往会听不进旁人的劝谏之言,以至于这会儿的曹操甚至都懒得和曹昂废话,只是抬手一指帐门并愠怒道:“出去!”
“父亲!”曹昂也有些急了:“平日里父亲就常常教导孩儿切不可因私欲而强夺部众家赀、掠部众家眷,以免部众心生怨愤之意。之前孩儿意在婉儿,然不与陆兄相争,父亲还为此夸赞过孩儿理应如此。现在张绣献降,换言之已是父亲从属,可父亲却强掠其婶娘以为歌伎,这要张绣置其颜面于何处,又岂能不心生怨恨!?”
曹操再怎么说也毕竟是曹操,此刻见曹昂的话说得比较重,多多少少的总会犹豫那么一下。而曹昂见曹操犯了点犹豫,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了点效果,赶紧的再加把劲:“人难无过,父亲一时犯错本也无可厚非,且事已至此亦难回头。可是张绣初降其心未稳,父亲就算未曾、未曾……但不论怎样,父亲都应该令军中严加戒备以防有变。可孩儿巡县归来,却发觉营中士卒倦怠、疏而无备。
“只是这样到也罢了,可张绣以军车不足,欲使其士卒执兵戴甲换防他处时,父亲你怎么能一点警觉之心都没有!?张绣无谋或不足虑,但在许都临发之时,陆兄曾再三叮嘱孩儿无论如何要都要提防着些张绣身边的谋士贾诩,具言此人诡计无常,令人防不胜防。万一这是贾诩见父亲疏而无备,设下诡计奇袭,那……”
曹操笨吗?恐怕没谁会认为曹操是个笨蛋吧?而且曹操绝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刚愎自用的是袁绍和吕布,曹操虽然也常会有点昏了头的事,但一被人提醒就往往会马上醒悟过来。现在被曹昂这一提醒,曹操略一沉吟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边邹氏的胡琴之声却又忽然响起,曹操与曹昂于错愕之下便一齐向邹氏望了过去。此时的邹氏身上已经披了件外衣算是有所遮掩,但老实说她的这种遮掩而反更加的撩人了几分。
该怎么形容邹氏?简单点说,这邹氏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姿容美艳非常那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勾引得曹操一连好多天都不出大帐了。若是让陆仁这个“阅美无数”的穿越者来品评邹氏的话,邹氏是属于那种相貌本身就很漂亮,又很会打扮自己的女人。再加上二十六、七岁又正处在一个御姐、熟女的年纪,对男人往往会有着非常强劲的“杀伤力”。
不过此刻的邹氏虽然是一副撩人心魄的媚态,但她的胡琴乐声却没有一丝的媚意,相反反到是带出了几许的悲意。再抬眼看了看一脸错愕的曹操与曹昂,邹氏很平淡的笑了笑道:“大将军之前说妾身的歌喉可称为天籁之音,更难得的是只凭大将军你哼唱出来的音律,便能编奏出完整的配乐,只是不论妾身技艺如何精妙,却始终无法吟唱出这首歌真正应有的韵味……大将军,子修公子,现在可否再听妾身一唱?”
曹操和曹昂还没回过神来,邹氏胡琴的前奏已毕,邹氏轻柔的歌声也随之而起:“细雨飘,轻风摇,凭借痴心伴情长;豪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换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曹操这几天终日就在帐中与邹氏饮酒作乐外加xxoo,几乎都一直没有出过帐,当然也没少教过邹氏曲乐。曹操那是什么人?不玩军事政治的话,曹操也是才子一枚,对音乐方面也有着非常高的造诣。他就曾对邹氏说一首歌如果想要尽可能的完美一些,那么辞、曲、音、艺、意境、韵味六者皆备方可,而邹氏能够做到前四点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意境与韵味,曹操就很不客气的说过邹氏根本就做不到。
曹操在听过蔡琰吟唱的《仙剑问情》之后曾经用心的品味过辞意,明白这首歌本是一痴心女子为故去的丈夫而谱下的,歌中有着一份原本相依相恋之人却阴阳相隔的悲意,而这种悲意绝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得了的。而邹氏在曹操看来本为张济的妻室,现在又依附于曹操,为的不外乎就是想寻一个可依靠之人,再图一份日后的富贵生计。有着这种心态的女子,又怎么能体会得了这首歌中的真味?心无其意,自然就唱不出应有的韵味。
但此时此刻,曹操只是听了邹氏唱出来的前几句,马上就感觉到味道不对,确切的说是邹氏此刻的吟唱,唱出了这首歌应有的韵味。而一个原本吟唱不出真味的人,现在却突然把歌中的真味给唱了出来,那意味着什么?
“你、你到孤身边来,竟怀有赴死之意!?”
邹氏止住了唱,但胡琴之声却未停下。抬眼看看惊愕的曹操,邹氏又笑了:“若非妾身曲迎逢合,又怎能令足智多谋的大将军松懈中计?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将军你便是如此了……实话告诉大将军吧,妾身虽为济妻,但早年间心中依恋之人却是绣。当年若非张济以势强逼,妾身多半会厮守在绣之身边。后又因畏于人言,即便济已故去,妾身与绣亦只能对而长叹,今日里妾身能为绣做点什么,妾身心愿已足,死而无憾。”
曹操大怒,正想找剑去杀了邹氏,寨外的喊杀之声却已响起。曹昂在赶去曹操的大帐之前不是有发下号令,让军营赶紧作应战的准备吗?这一下却使得张绣与贾诩见曹营中有了调兵戒备的动静,怕曹营戒备完毕就再难下手,于是就提前发动了攻击。
这喊杀声一起,曹操才真的慌了神。他这几天不停一直在饮酒作乐外加xxoo,体力有些不足,而且这会儿身上只是一身宽松睡衣,盔甲披挂都没装备。慌慌忙忙的披挂好再冲出帐时,张绣的军队已经打破了营门,一部份的精锐人马已经在往曹操的中军大帐这里杀将过来。
典韦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些近卫挡在了曹操的帐栅门前,只是失去了趁手兵器的典韦尽管神勇依旧,但终因尚有几分醉意尚又身无片甲,全身上下已经到处是伤。
“主公快走——”
曹昂已经急匆匆的把曹操的绝影马牵了过来,曹操才刚刚坐上马背,就听见正在奋力拼杀的典韦在怒吼道:“可恨,可恨!当日陆义浩曾诫我不可贪怀,我却未能谨记于心,以至今日有此大失!今既如此,唯死战耳!”
“!!!”
曹操这时也回想起了那时陆仁曾对自己提起过的话,心中却也是悔恨无比。但此时此刻曹操已经无暇顾及,因为已经有不少张绣的兵马从被破坏的帐栅那里涌了进来,纷纷的杀向曹操。
“子修上马!”
曹昂放翻了几个敌兵之后也抢上了马背,随后便跟着曹操冲突而出,在火光冲天的营寨中纵马奔逃。将过淯水之际,河岸边伏兵四起,曹昂怒喝一声,当先一步冲入伏兵之中厮杀,硬是给曹操打出了一条通路,曹操则借此机会抢过了淯水。
人和马这一过河,曹操的心中稍安,扭回头见曹昂还在奋力拼杀,曹操就取过了弓箭对曹昂进行支援。老实说这也就是曹昂,要换了别的人,曹操可能根本就不会管。
曹操的箭术其实是不错的,史料上说曹操“才力绝人,手射飞鸟,躬禽猛兽,尝于南皮一日射雉获六十三头”,也许是比不了吕布、黄忠这些箭术达人,但隔着河水射一射敌兵却没什么问题。就在曹操箭壶里的箭怜惜用完的时候,曹昂也终于在曹操的掩护之下渡过了河,然后这对父子便一同纵马而逃。只是光顾着奔逃的曹操没有注意到,曹昂的背后插着几支断了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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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回 抚幼初建
曹操与曹昂冲出军营、强渡淯水之后便是一路奔逃。而在逃出了一段路之后身后已无追兵,曹操暗自松下了口气,正准备辩明方向好去往别的军营,却听得耳后一声闷响。急回头望去时,见是曹昂坠落到了马下。
曹操急忙拔回马再赶到曹昂的身边,只是跳下马来才刚刚探出手去抱住曹昂,曹操就查觉到了曹昂背上的断箭,而此时的曹昂也早已浑身是血、气若游丝。
“昂儿,昂儿!”
曹昂很勉强的睁开了双眼,向着曹操凄然一笑:“父亲,孩儿要先走一步了……临别之时,孩儿只有一句话规劝父亲……父亲好美色,这孩儿没什么话说,男人会有几个不好美色的?只是父亲啊,那些碰不得的女子,父亲以后千万别再去碰了……记得、善待、吾母……”
“昂儿,昂儿!!”
任凭曹操再怎么呼喊,曹昂的双眼却已是再也不能睁开……
曹操哭了,他再怎么是绝世奸雄,却仍然是个父亲。泪下之中,曹操本有心想将曹昂的尸身搭上马背一并带走,但后方传来的马蹄声与呼喊声却使得曹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纵马逃命间,曹操心中悔恨不已。和典韦一样,曹操心里是一句“悔不听陆义浩临发之言,孤故有此败矣……”
曹操清楚,曹昂也好,典韦也罢,他们只能做到局部上的事而已,而真正的决策者是他自己。如果他能够把陆仁的话放在心上并小心防范的话,这一场事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其实真正失算的人或许还是陆仁自己。陆仁是照着书本上的记载来照本宣料而已,但决定事情的关键往往是人性,他陆仁又真的能影响到几个人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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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城中的一所荀氏故宅。
数辆运粮牛车停在了这所荀氏故宅的大门前,最前方的马车上的陆仁与郭嘉下车后,陆仁吩咐诚、信去引导送粮人众把粮米搬去后院粮仓,郭嘉则在抬头仰望大门上方的横匾。
“抚幼义舍……没看错的话,这字体是文若的笔迹。喂,你们两个真的兴办了这么所义舍出来啊!?”
陆仁白了郭嘉一眼,顺手又向郭嘉竖起了中指:“你当我发去许都周边各屯的令文是假的啊?今天送来这里的粮米又都是假的吗?我告诉你,我以许都令的身份发下令文之后,荀文若就命人收拾了这所宅院出来。我们两个准备妥当之后也没用多久,许都周边各屯送来的流浪儿就有上百个之多!”
郭嘉探头向门内望了一眼道:“上百个?怎么我一个都没看见?”
陆仁没好气的骂道:“竖起你的耳朵听一听行不行?这不都在里面读书嘛!”
郭嘉闻言后侧耳倾听了一下,宅院中果然有阵阵孩童书声传来。郭嘉楞了许久才迟疑着道:“臭小子,过百孩童的衣食之费已经不小,你还供他们读书识字的,就你那么点俸禄供得起吗?”
陆仁嘿嘿奸笑道:“还好啦,毕竟事是死的但人却是活的嘛!闲话少说,我先带你进去看看,等看过之后你就明白本人其实是多么的聪明了。”
郭嘉鄙视了陆仁一眼才跟着陆仁进到宅院之中。
其实在许多事上陆仁远比旁人要清楚得多。就拿当时荀彧说要和陆仁合资办这所孤儿院的事来说吧,陆仁知道荀彧的俸禄虽然是侍中、守尚书令两职并领的比两千石,但荀彧动不动就“禄赐散之于宗族知旧”,手头上常常紧得要命,每个月能拿出来供养这些孤儿的钱粮其实是少得可怜的,所以孤儿院在按陆仁的计划得到官府的财政支持之前,基本上还得靠陆仁他自己的俸禄支撑起来。
不过还好,陆仁细心的算过帐,他的俸禄说多不多,说少也并不会少,而且他家中又没几号人的,因此除了留下自己必须的那些之外,其余的那些到是能够维持孤儿院的运作。而在当时孤儿院的孩童收养数字还不是很大的情况下,陆仁也完全承受得起。因此陆仁向荀彧建议,房舍人丁由荀氏提供,孤儿们的衣食物资则由他来提供。今天陆仁就是抽了个空送粮米过来,不过在路上正好遇到了从濮阳归来的郭嘉,就顺便的把郭嘉也拉上了。
但陆仁也知道完全由他来供养这些孩童不太合适,得让这些孩子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自力更生才行,于是就有安排年纪稍长一些的孩子在孤儿院中担任半个院士,由他们去照顾一下照顾年幼的孤儿或是清洁房舍、厨房帮工什么的杂活,同时把孤儿院旁边的十来顷空地划入孤儿院的范围,开垦成菜园子让这些孩子们自己耕种。剩下的孩子们嘛……反正孤儿院中的孩子们都是上午读书,下午由院士组织着出城去砍砍柴再运回来。
别忘了那年头木柴也是要拿钱买、拿粮换的,陆仁穿越之初在徐州混日子的时候还不是靠当樵夫来维持生计?现在孤儿院里的几十个孩子出城砍柴拾柴,一天下来弄个两、三百斤木柴平常得要命。运回城之后一部份孤儿院自己留用,多出来的还能按市价卖给附近的居民。如此一来连带着附近的居民都得了方便,谁家里没柴了想买柴,去孤儿院买包准买得到。
陆仁这样安排一方面能节省孤儿院的开支,另一方面还能培养这些孩子勤劳刻苦的心性,不都说德智体美劳得综合发展吗?
这事看似扯淡,不过自孤儿院设立之后,在许昌城中就出现了这么一幕奇景:每天的午时一过,就会有五、六个荀氏子弟领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们整装列队外加推着几辆独轮车“浩浩荡荡”的“杀”出许昌城门。而这在当时人们看来奇特的队伍,也总是在齐声咏背着那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智,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就差领头的人没打出一面“抚幼义舍”的旗子出来了。
初时这样的一支“队伍”自然会让人们摸不着头脑,但等他们真正了解到这支队伍的来由之后就不一样了。至少这些孩子要出城樵采拾柴没人敢拦,也没人会责备上半句。陆仁与荀彧现在可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这一条可以不论,人家可是拿出了自己的薪俸房产来兴“抚幼”义举,你不拍手称赞到也罢了,若是你看不惯想非议上几句……嘿嘿,倒霉的只怕会是你自己!
郭嘉跟着陆仁在孤儿院中浏览了一圈,感觉整个孤儿院中秩序井然、整洁得体。顷听着读书堂中孩子们的朗朗书声,郭嘉不由得轻叹道:“臭小子,我发觉我真的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不过说真的,你怎么会想起来办这么一所抚幼义舍的?”
陆仁耸了耸肩道:“可能因为我当初也是个流浪的孤儿有关吧,反正我是不忍心看着这些孩子在外面忍饥挨饿的自生自灭,毕竟这种苦头我自己尝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郭嘉悄悄的站到了读书堂外的一个角落,远远观望着书堂中正在随先生读书的孩童,若有所思的道:“见你如此,我忽然也想为这些孤幼做点什么了。不过我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要不我进去给这些孤幼讲几堂课吧!”
郭嘉抬腿欲行,陆仁慌忙一把拉住郭嘉并压低了声音道:“得得得,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少在这里给抚幼义舍添乱子!我平时都不进去的,你在这里冒个屁的头啊?你老郭是什么德性我最清楚不过,还讲几堂课?你要上去我还得担心你会把这些孩子们都给带坏了!我可不想抚幼义舍将来走出去的孩子都和你一样是嗜酒浪子!”
郭嘉很不满意的撇了撇嘴:“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话嘛!”
陆仁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实话!你老郭是一流谋士,算计人的天才,但论及教书育人、授人以德的事,老郭你还是免了吧!我还是想让这些孩子的心性能纯朴善良些为好。”
“我靠(和陆仁学的)!你这不是拐弯抹角的在骂我吗?”郭嘉示威性的向陆仁晃了晃拳头,复又扭回身静望了孩子们一阵,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和陆仁一同悄悄的离开。出门之际,郭嘉又抬头望了一眼横匾向陆仁问道:“义浩,我这次回来亦有打算去阳翟接族人来许都安置,若是族中有失去了双亲无人照料的孤幼,你看能不能送到这里来?”
陆仁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孩子们的衣食所需嘛……老郭你每个月拿二十石粮米来好了。”
“我一脚踹死你!”
虽是嬉闹,但郭嘉的腿还没抬起来,一直候在门前的小陆兰就抬臂挡在了陆仁的身前冲着郭嘉愠道:“不许你碰我家大人!不然、不然……不然我咬你!”
“……”
陆仁与郭嘉一齐哑然。望着小陆兰那么认真的神情,陆仁只能哭笑不得的把小陆兰拉开道:“别闹别闹,我和老郭一向是如此嬉闹惯了的。小兰你要是看不惯这家伙嘛……以后他来我们府上玩,不管我在或不在,小兰你记得把酒窖里最差最差的酒拿出来招待他就行了。”
“……陆义浩,我真的想踹你两脚了!”郭嘉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复又仔细的打晾了一番小陆兰,随即把陆仁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喂,这小丫头还真是越长越漂亮!这才几岁就……她若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受你教习,再长到婉儿这般的年纪,岂不是……”
第一百七十九回 败军还许
“她若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受你教习,再长到婉儿这般的年纪,岂不是……”
陆仁斜瞥了眼郭嘉,嘿嘿坏笑道:“你也看出来了?不过说真的,这小丫头我是打算先帮子修培养一下,子修也挺喜欢这小丫头的。看见她颈间的玉环没?那就是子修临行之时送给她的。”
“我靠……”郭嘉无语的指了指陆仁再摇摇头。
陆仁笑了笑,反手指了指马车道:“行了,不和你在这里扯淡了,吵到里面的孩子们读书也不太好。我碰上你的时候派了个人回去告诉婉儿,让婉儿准备些好酒好菜招待你。这回的酒可是我忙里偷闲的时候酿下的,现在取出来煮一煮醇香得很!一句话,你去不去?”
“不去……才怪!”
数刻之后的陆府后院凉亭,陆仁与郭嘉把酒对坐,谈论起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谈着谈着,二人的话题就转到了曹操这次攻打宛城的事上。当陆仁提及他曾经警告过曹操、曹昂、典韦三人的事时,郭嘉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怎么就认定张绣不太可能会真心归降?”
陆仁仰起头苦思了许久却只能摇头,毕竟有些话陆仁是不能说出来的,像邹氏的事之前陆仁也一直没有向曹操他们说过:“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可能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吧……我觉得现在的张绣背后好歹还有一个荆襄刘表,毕竟刘表接纳张绣也是想让张绣当一当荆北的看门狗。如果刘表适时援绣,张绣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反正我是提醒曹公,让曹公尽量小心,不可因胜而忘形。俗话不都说小心无大错吗?”
郭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沉吟道:“你是怎么劝诫主公的?”
“苦口婆心喽!劝完曹公我还劝了典韦和曹子修。特别是子修,你也知道我和子修关系不错,我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一些。”
郭嘉的眉头皱紧了几分,沉思了许久才道:“如果真照你所说的那样张绣降意不实,你又是这样劝诫主公,只怕……主公当有大失!”
陆仁惊道:“不会吧?就算曹公听不进我的话,还有典韦和子修啊!”
郭嘉轻轻摇头道:“你虽已出仕数年,但与主公的接触不多,并不很了解主公的为人。虽然你知道主公败能思过、胜则忘形,却仍不知主公心性如何,你那样劝诫主公,主公多半不会放在心上;
“典韦乃一勇之夫,心性豪爽过人,但为人却少了几分心眼,对你的话也一样不会放在心上。至于大公子子修嘛,虽说子修处事颇有父风,也听得进你说的话,但毕竟年少,总会有致虑不周的地方……贾诩用计阴狠毒辣,令人防不胜防,我都没把握会是他的对手!若他真的设下毒计阴图主公,我想即便是你劝诫得再多,一样会被贾诩寻到空隙……罢了,现在只希望张绣是真心归降,不然后果难料!”
就像郭嘉现在分析得那样,贾诩钻空子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强,而这会儿的陆仁与郭嘉还不知道,贾诩只用了一个邹氏就让曹操彻底的放松了警惕。陆仁你劝得再多又怎么样?一个被声色所迷,一连数日不见帐下幕僚的曹操,早己身陷计中却仍不自知!
陆仁形容曹操“胜而忘形”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说起来也很好笑,曹操称他与刘备是并世英雄,而这二位英雄都在美人关这里犯过大错。曹操是失在邹氏,而刘备曾失在东吴孙尚香的闺房当中,问题是刘备有诸葛亮与赵云的提醒而醒悟,宛城之战的曹操却没有能提醒他的人在身边——这不郭嘉还在许昌这里和陆仁喝酒谈天吗?
听完郭嘉的话,陆仁心中突然犯起了一阵阵的寒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哪里做错了,可是错在什么地方陆仁又哪里理得出个头绪?手中端着的酒杯轻轻的放回了桌几上,陆仁仰头向天,心中暗暗祈祷道:“老天爷,你可别再玩我了!曹操和曹昂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要是这二位出了什么事……你干脆来一道雷把我劈死算了!被你这么玩,我早晚被你玩出事来!”
事与愿违!两天后,陆仁去尚书府与荀彧议政时,宛城流星马急报忽至。
“什么!?宛城兵败,曹公匹马逃脱?大公子与典韦为救主公双双战死!?”
这个消息如一道惊雷一般险些把陆仁当场击晕。楞立了许久,陆仁才回过神来,心中自语道:“这、这……这到底和原本的历史有什么分别?难道我那么用心的提醒,换来的结果仅仅是……少了一节曹昂奉马吗!?”
转过天来,曹操收拢败军回到了许昌。而在回来之后,曹操马上就重奖了两个人,首先是在混乱之时稳住了曹操阵脚的于禁,其次就是陆仁。
人在会议厅中,陆仁望着侍者送过来的赏赐直犯愣,而曹操也适时的向众人作出了解释:
“孤临行之时,义浩专程赶来并劝谏于孤,具言孤于迎奉天子之后虽已得势,然于势顺之下已有骄矜之意,当戒之、慎之。可惜孤未纳义浩之言,宛城受张绣之降后骄矜之意日盛,终为张绣所趁而蒙大败。败当思过而奖贤士,是故今有些赏,万望诸君后勿难言。”
陆仁不是糊涂蛋,知道曹操现在给自己奖励,就性质而言其实和曹操在征讨乌丸得手之后奖励那些规劝曹操不要打那一仗的人一样。只是现在的陆仁却宁可不要这些奖励,因为曹昂死了。
陆仁承认自己一直对曹昂抱有“抱大腿”的心思,但抛开这些功利之心,曹昂确实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是,曹昂是曾经对婉儿动过心思,但曹昂知进退,很自觉的退出来改当了婉儿的“备胎”。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的事又少见了?而其中知好歹、能退让的那个,难道就不值得交为朋友?
整个会议之上,陆仁都久久无言,对于曹操送过来的钱帛,陆仁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好不容易宣布散会,陆仁抬眼看了看曹操,适逢曹操的目光也向陆仁望了过来。二人对望了数眼之后,各自都只发出了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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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西郊,无尸空冢。
那样的一场夜间大混战,曹昂又是战死之后曹操又来不及带回曹昂的尸身,所以曹昂的尸身早就已经寻之不到,或许早就被张绣军士扔入了淯水之中,丁夫人也只能在这里为曹昂立下一座衣冠空冢来祭奠。此刻丁夫人正失神的跪坐在曹昂的墓碑旁,轻抚着墓碑上的铭文无声落泪。
“夫人,陆令君与婉姑娘来了。”
听见身后侍女的禀报,丁夫人举袖轻拭了一下双颊上的泪痕,缓缓回身望向陆仁与婉儿,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凄凉的微笑:“你们来了……昂儿自离家从军之后,真正交好的友人只有陆令君你一个。如今昂儿身故,陆令君你能在百忙之中前来祭奠,昂儿泉下有知也当欣然而笑了。”
“夫人……”陆仁此刻的心情乱到了极点,胸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过去,陆仁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在这种场合几近于例行公式一般的话:“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请节哀顺便。”
丁夫人稍稍欠身算是还了一礼,目光又投向了陆仁身旁一身素装的婉儿:“婉儿,不管之前如何,昂儿心中最为疼爱的就是你这个义妹……现在你也来给兄长上几柱香吧。”
婉儿哪里会不清楚曹昂对她如何?对曹昂能认她为义妹,成全她想守在陆仁身边的举动,婉儿在心中是敬重与感激并存的。此刻听见丁夫人的话,婉儿紧咬着嘴唇,默默的和陆仁一起点燃祭香,恭恭敬敬的向曹昂行了祭礼之后在丁夫人的身边跪了下来轻声道:“夫人亲请节哀,珍重身体。想兄长在泉下,也不愿夫人如此神伤而伤身……”
丁夫人伸出手轻抚婉儿的面庞:“孩子,你既为昂儿之妹,便是我的女儿,却又为何还要唤我作‘夫人’?”
婉儿犹豫了一下,当初在濮阳曹昂认婉儿当义妹的时候,丁夫人本来是拒绝了婉儿的拜母之举的,但现在……犹豫之下婉儿望向了陆仁,却见陆仁在向她轻轻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轻声唤道:“母亲……”
“母亲……”丁夫人的眼泪随着婉儿的这一声轻唤又悄悄划落,哽咽的声音亦带着几分沙哑:“我多希望能是昂儿再这样唤我一声啊!昂儿方过弱冠之年,却连妻室都未曾娶得就舍我而去,这让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婉儿,当初我多么想把你……”说到这里丁夫人停住了嘴,只是轻轻的摇头。
丁夫人刚才是想说什么话,其实陆仁与婉儿心里有数。若是换在平时,陆仁的脸早就拉得老长了,可是现在陆仁的脸又怎么可能拉得下来?低头想了一阵,陆仁回身向稍远处马车那里的小陆兰招了招手,把小陆兰唤到身边后轻声道:“小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