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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三国一路人全文阅读

作者:水瓶座·杰     我本三国一路人txt下载     我本三国一路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回 板砖惹的祸

    转眼就已是日暮之时,陆仁怀抱着双臂,不停的在曹操的大帐附近打着转,时不时的还会探着头往曹操的居帐望上几眼。不为别的,陆仁到现在都想不通曹操为什么会把扩建城池这样的任务交给他。

    对这样的任务,陆仁心里根本就一点底都没有,可之前在那么多人的面前,陆仁怕折了曹操的面子,因而不敢公开的拒绝,所以是打算在私底下问一问曹操为什么会这样做,然后再找合适的理由向曹操推辞掉这个差事。除此之外,安顿蔡琰的事也得是私底下和曹操说才比较合适。

    好不容易的,陆仁终于等到曹操帐中的几个人都相继离开,曹操自己也走到帐外来透透气,陆仁就赶了过去求见曹操。等见到曹操的面,曹操饶有兴致的看了陆仁数眼,笑道:“听典韦说你在孤的帐外转悠了许久,却偏偏要到这个时候才来见孤,看起来你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在人前开口吧?”

    陆仁稍稍的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曹公见谅!在下只是一直都想不明白,曹公你为何要将扩建城廓这样的重任交于在下来做。如果是屯田种地、积草蓄粮,我敢夸下海口说只怕现在没谁能比我做得更好,但是这修建城墙宫室的事,我真的是半点经验都没有,以前也从来就没有学习过这方面的事。我怕把事情搞砸了,有负曹公重托。”

    曹操扬了扬眉,上上下下的细看了陆仁一番之后哂笑道:“义浩过谦了吧?时至今日告诉你也没关系,这新都修建之任,早在孤西迎天子之前,荀文若就已向孤举荐了你。”

    “啊!?”陆仁的脸上出现了高低眉,心说这事怎么和荀彧又扯上了关系?

    曹操道:“孤初时也颇为不解,但回想起你在鄄城试屯时,在营屯中修建的民居、水道,孤便为之释然了。眼下时局严峻,天子迁都于许,这新的都城要尽快的修建起来以为定邦之基石,可是以往的夯土采石太过耗费人力物力,而且所需时日甚久。相比之下,你那时烧制出来的那些砖石却要快捷便利得多,甚合眼下之急需。”

    陆仁份外的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心道:“好吧,闹了半天原来是板砖惹的祸!”

    不过心念一转再仔细的想想,烧砖筑城好像是要比这时常用的夯土、采石要方便得多,而且对人力、物力方面的要求也没那么大。而且就像曹操自己说的,现在的曹操急需一个新的军事、政治、经济的中心,得尽快的把新城修建出来才行。现在有砖不用,却还要去夯土采石,貌似曹操是会等不及。而现在会烧砖,并且会做砖石建筑工敢的人,貌似还真就只有陆仁而已。

    反正这会儿的陆仁知道这个任务自己是跑不掉了,要是在这个当口上还执意的去推辞,以老曹的脾气信不信立马就会翻脸?陆仁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但陆仁也不会笨到马上就满口的答应下来,稍加思索之后就向曹操提出了几个要求。

    首先是时间上要老曹先别那么急,陆仁这里要做相应的准备工作。其实这只能算是一个借口,陆仁得让雪莉弄些砖石建筑方面的资料过来,不然做个屁啊?但借口又不完全是借口,好歹陆仁之前也烧过砖、盖过房,对于烧制板砖相应的经验还是有的,这也的确需要一些时间去准备。

    除此之外,陆仁还得向老曹要工匠和相关的人员,犹其是这个相关的人员可千万不能马虎。毕竟在那个年代,修建城墙宫室什么的都有着其相应的制度,要是超出了某个界限就是“逾制”,是会惹来**烦的。至于工匠就不说了,不可能真的只让陆仁去把几十里的城墙建出来吧?

    陆仁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曹操在听过之后自然是满口的答应了下来,同时还表示要把李典从鄄城调来辅助陆仁。那时就是李典在帮着陆仁,有一定的相关经验,而且与陆仁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现在调来帮陆仁正合适。

    此外曹操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曹操要把曹昂调到身边去,不能再跟着陆仁当“学徒”了。对此陆仁到没说什么。其实只要不是笨蛋就都会知道曹昂哪会只当一个“学徒”?曹昂后来会死在军中,不也说明曹操是把曹昂带在了身边来培养的吗?

    差不多正事说完,就该说点不那么“正”的事了。不过真到了这个时候,陆仁却也觉得格外的不好开口,扭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曹公,在下与子修在遭遇匈奴散骑的时候,‘意外’的救了一个人回来。”

    曹操一怔:“救了个人回来?是谁啊?孤认识吗?”

    陆仁道:“应该认识吧……就是已故蔡中郎之女,蔡琰蔡昭姬。”

    “!!!”

    曹操的身子很明显的颤了几颤,半晌过去才看似惊度,实则激动的道:“你们把她救回来了?哎……你们怎么会碰上她的?”

    陆仁一看曹操的样子就明白了几分,但知道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是在曹操的面前装起了傻:“曹公忘了在下曾在蔡中郎的身边随侍之事吗?如此一来也多多少少的算是与蔡家有些旧谊。之前送粮交接之后,回濮阳之时就顺路想去拜访一下,却正好碰上了一些匈奴贼人在蔡昭姬所住的村中劫掠,于是在下与子修就将蔡昭姬在贼虏那里救了出来。”

    多的话没敢说。你带着太子爷去冒险救人,太子爷他爹回头想想不对,还不得来找你的麻烦?不过曹操好像没在意这个事,反到是向陆仁急问道:“昭姬现在何处?孤曾向蔡中郎求学,与蔡中郎亦师亦友。今故人之女蒙难流离,孤又岂能坐视不理?”

    陆仁心说你老曹现在就是在欲盖弥彰,话都说不顺了。当下就回应道:“曹公现在暂居于军营之中,在下觉得带女子入营多有不便,所以是先将蔡昭姬安置在了城中的一间客栈之中。”

    “哦,对对对,你做得对。”曹操也反应过来了些,就忙向陆仁点了点头。而到下一刻,曹操好像是恢复了其应有的冷静与清醒,沉吟道:“孤现在……多有不便之处,就暂时先不与昭姬见面了。义浩,你且代孤先照料一下昭姬。

    “嗯……客栈?许县城中房舍吃紧,你也是无奈之下才将昭姬暂时置于客栈之中的吧?而你身负筑城之重任,也不能连个居所都没有。这样,许县城外有所精舍,是孤闲暇射猎时的暂居之所,你带着昭姬且在那里住下。迟些时候许县城中新居建成,你们再搬入城中来住。”

    陆仁心中暗笑:“我身负重任,不能没个居所?扯淡的吧?试屯那会儿,我可住了将近一年的帐篷,都快变成草原上的游牧民了,哪里会住不习惯?要我说,老曹你是想金屋藏娇!”

    想归想,说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陆仁就装着傻的向曹操拜别。而在走出数步之后,曹操却又唤住了陆仁,神色间带着几分怪异的向陆仁吩咐道:“义浩,好生照顾昭姬,但有所需只管调用便是……哦,孤这就命人赶赴濮阳,将你的家搬迁到许县来。”

    “……”陆仁心说老曹你也真是有够那个的,这个样子说得难听点这不就是既想当那个啥却又想立那个啥吗?算了,管你干嘛!?

    ————————————————————

    一夜无话,到次日天明之时,曹操派了家仆来见陆仁,意思不外乎领着陆仁去曹操在许县城外的射猎别墅。曹昂因为要就此留在曹操的身边,不能再和陆仁一起行动,所以也来向陆仁道别,言语之间到颇有几分不舍之意。

    而在陆仁看来,虽然对曹昂有些“抱大腿”的意思,但曹昂真的是个不错的好基友……其实很多事想通了就没什么了,说白了不就是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吗?更何况曹昂已经很自觉的退让了,那架势简直和婉儿的“备胎”都没什么区别,陆仁要是还和曹昂计较,不就显得太那个了一些吗?

    话又说回来,一想到有曹昂这么位太子爷当婉儿的“备胎”,陆仁的心里就会莫名其妙的涌上一股自己已经身为“男神”的优越感……

    离了军营可不是马上就去曹操的别墅,而是先得去许县县城接回蔡琰。老实说,把这样的一位大美女扔到一个有如现代小旅馆的地方,而且一扔就是一整夜,陆仁也有点不放心。再说蔡琰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点什么意外,诂计不但在老曹那里不好交待,被那些汉庭官卿们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有些什么样的口水喷将过来。

    急匆匆的赶到客栈,把留下来的两个从骑叫过来问了问,得知这一夜安宁无事,蔡琰她根本就没有出过房间,甚至连饭都没有吃过,陆仁到也放下了心来。

    来到蔡琰的房门前,陆仁先是伸手拍了拍门,但房中却没有什么反应。陆仁心中奇怪,就再用力的拍了拍门,却不料房门被他给拍开了。探个头进来一看,才发现是门闩没有闩好。

    哑然之下向房中轻唤了几声,却依旧没有反应。这个样子自然就引发了陆仁的疑虑与不安,当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便迈步进房。进房之后再一望去,陆仁到是松了口气,因为蔡琰就睡在榻上,只是再一细看,就发觉蔡琰是紧紧的蜷起了身躯,脸上也尽是惊恐的神情,但眼睛却是紧紧的闭着,口中则在轻咛些“不要、不要!放开我!救命……书、书!父亲救我!”

    “……”陆仁见状无语,心中暗道:“明面上再清冷又能怎样?说到底还不是个女人?这个样子还用说吗?肯定是做噩梦了。”

    (周一送瓶爸上火车,可能是出了一身汗却又没注意的缘故吧?瓶子这两天有些中暑,不过南昌这几天真的是超热,走在街上跟在蒸桑拿似的。好在七一下了雨,凉快了些。也希望大家多注意点身体。状态不佳,这几天只勉强保证了一更,回头瓶子会尽量补的,见谅见谅!)

第一百五十一回 若即若离

    一个人做噩梦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马上把他或是她叫醒。此刻陆仁见蔡琰正在噩梦的梦境中挣扎着,脸上的神态显得是那么的无助与惊恐,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之后走到榻边,伸出手去想拍醒蔡琰:“喂,喂!昭姬你醒醒,醒醒!”

    连推带拍的好几下之后,蔡琰终于自噩梦中惊醒。猛然间睁开双眼见陆仁就站在榻边,蔡琰几乎是完全在下意识之下就扑进了陆仁的怀中,双臂死死的抱住了陆仁,惊魂未定的脸上仍然挂满了恐惧,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义、义浩,是你吗?快救救我,救救我!!”

    “……”

    陆仁也没想到蔡琰会是这样的反应,再这样一下被蔡琰紧紧的抱住,一时之间反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愣了个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而对于这样的情况,诂计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陆仁抬起了手,在蔡琰的后背上轻抚着道:“好了好了,没事没事,你只是在做噩梦而已,现在醒过来了就没事了。”

    蔡琰就这样紧靠在陆仁的怀中。也许是陆仁给她的安慰让她的心头涌上了几分安全感的缘故,她粗重的喘息在渐渐的平静下来。良久过去,蔡琰终于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人自然也就完全的平静了下来。

    可下一刻,蔡琰就意识到了什么,很勉强的仰起些头望向了陆仁,却也正好与陆仁的目光交错到了一起。而两个人这样对望了最多也就一秒钟,蔡琰就尖叫了一声,只在瞬间就缩回了榻内,整个人也蜷成了一团,目光则再也不敢多看陆仁一眼。

    “……”

    陆仁见状很是无语,但多多少少的却又能理解几分蔡琰现在的情况。不过现在在陆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情况之下,二人之间就显得非常尴尬而微妙了。

    忽然之间廊中脚步声响,却是从骑在听到了蔡琰的尖叫声后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就赶来这里看看,不过这到让陆仁回过来了些神,忙在门前拦住了从骑道:“没事没事,蔡小姐做了噩梦而已……一个女孩子家碰上了那样的事,你们都懂的。”

    从骑相互间对望了一眼之后就都恍然的点了点头再退了出去。的确,一个柔弱的女子突然之间碰上了那样的事,会有一些诸如做噩梦之类的反应真的是再平常不过了。

    轰走了从骑之后,陆仁背对着蔡琰,背靠到了房柱之上,轻声道:“你没事了吧?刚才可不是我对你怎么样,是你一醒过来就抱住我的哈!再说你刚才惊恐成那个样子,不管换作是谁都会安慰你一下的。”

    “……我、我知道……义浩,谢谢……”

    “……别谢不谢的了,其实就算是你在心里恨我入骨也正常。我现在只希望你在恨我的同时能稍稍的理解我一下就行。行了,不扯这些闲淡,你的心情应该已经平复了吧?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一下,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这时的蔡琰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可收拾?说得难听点她已经是身无一物了,唯一要收拾好的无非就是把身上的衣物整理好而已。而昨天碰上了那样的事,蔡琰根本就是和衣而眠,然后在噩梦之中翻来转去的,周身上下确实是已经乱得不像话。此刻看了看自己的这个样子,蔡琰就低低的应了一声,离开睡榻开始整理周身上下。

    按说一个女孩子在整理身上衣物的时候,都会把身边的男性赶出房去。蔡琰本来是想向陆仁开这个口的,可是当看见那边背对着自己的陆仁,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状态之下,蔡琰却没有向陆仁开这个口,甚至还隐隐约约的希望陆仁就在旁边,因为那样的话她的心里能够踏实一些。

    不久周身上下的衣物都整理好,蔡琰摸了摸自己早已凌乱不堪的长发,完全是在下意识之下向陆仁问道:“有发梳吗?”

    陆仁探手入袖,摸出了一把小梳子反手递给蔡琰。别奇怪,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废”,因此无论男女都留全发,而留全发就要少不了要时时梳理,所以发梳根本就是随身的必备用品之一。陆仁虽然是穿越者,但身处这个时代就得“入乡随俗”,而且穿越到现在已经三年有多,头发早就长得老长,身上会带把梳子很正常。

    不过梳子虽然是递了过去,陆仁却想起来女人梳妆往往都是很费时间的,可客栈外面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就回转过身向蔡琰道:“头发在车上梳吧,外面还有人等着。”

    蔡琰低应了一声,问道:“去哪儿?”

    陆仁道:“许县城外,曹公暂借了一所射猎精舍给我暂住。等迟些时候,许县城中新的房舍建好之后再搬进城来住……哦,暂时的我会先照顾你一下,等差不多的时候曹公会接你过去。”

    蔡琰微微一怔:“曹公……是衮州牧曹孟德吗?”

    陆仁道:“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了。据我所知,曹公与令尊有旧,现在念及这些旧情,相信曹公会好好的照顾旧友之女的。”

    蔡琰又是一愣,支支唔唔的道:“他竟成了大将军?那、那义浩你呢?”

    陆仁哂笑道:“我?我就一小县令。”

    蔡琰暗一顿足,很想跟陆仁说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可这个口蔡琰实在是开不了。眼见着陆仁已经迈步向屋外走去,蔡琰只能无声的咬了咬唇,默然低头的跟在了陆仁的身后。

    该上马的上马,该登车的登车,出城之后走了有个十几里的样子就来到了曹操的射猎别墅。而所谓的射猎别墅,实际上是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住户大多是曹氏或是夏候氏的旁系子弟和家奴僮客。平时种田打猎为生,顺带着再照看一下曹操的这间别墅,而这在当时是大户人家十分常见的情况。

    可能是曹操已经派了人过来知会过这里的人,因此陆仁一进到村落之中就有人迎了上来,问清楚了情况之后就把陆仁的这一行人请到了精舍之中。这种精舍的居住面积并不大,重在雅致简朴而非奢华……陆仁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些,主要还是看蔡琰会如何反应。不过看起来吧,蔡琰也没有说什么话,于是就让蔡琰在后院住下,陆仁自己是住在了中院的偏房。至于曹操的房间,陆仁可没敢去占用。

    暂时的,陆仁和蔡琰算是安定了下来。不过陆仁的身边现在没有随从,之前跟着陆仁的几个从骑都是曹昂的直属人马,一到了地头就打发回曹昂的身边去了,现在的侍者是村落中的住户。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仁就会想起仍在濮阳的婉儿,还有那三个小鬼头,毕竟这几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陆仁的人。

    蔡琰那里没什么动静,一般都是呆在后院那里发着呆,偶尔的会出来和陆仁见下面,相互问候一下。不过曹操的别墅里到是有一些书籍,蔡琰可以看看书,到也不至于会无所事事。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平静了两天,忽然有一堆人的跑来这里见陆仁,其中居然有朝庭的诏使,发下诏书说任命陆仁为试守许都令,并领屯田校尉如旧,然后就是一堆的人把一堆的图样和相关资料交给了陆仁。

    对这个事陆仁心里明白,就像之前在濮阳屯田一样,现在陆仁要负责扩建许县的城池,必须要有个相应的职位来方便做事,所以会转任为许都令……这个时候许县要改称为许都了。

    至于这个任命是由朝庭发诏,而不是由曹操直接任命,说白了就是曹操这个时候要摆出一副对汉庭恭敬的样子,因此但凡是官员的任命,在明面上都得是朝庭出面,而不是曹操自己在如何如何。

    更何况许都令相当于现代首都市的市长,在清代是叫九门提督,在这个时代虽然不能列入三公九卿之流的朝堂重臣之列,却因为职权范围上的特殊性,是同样有着上朝议政的资格的。而这样的一个官职,现时点的曹操真的不方便由他去直接任命。

    却说一大堆的人离开之后,先前乱哄哄的场面终于平静了下来,陆仁也就在廊舍之中检看起了那堆人送来的图样和资料。正在皱眉苦思间,忽然发觉蔡琰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的身侧,扭头望去时,蔡琰便低下了头轻声道:“恭喜你啊义浩,恭喜你升任许都令一职。都城令守虽然仍只是县令,但其位却仅在九卿之下而已,是为天下诸多县令之首。”

    陆仁扭回了头,继续检看那些令他头痛不已的图样,嘴里则心不在焉的回应道:“天下诸县县令之首?看起来好像是很风光,可只有身在其位的人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苦差事。相比之下,我到更愿意找一个清静安宁的地方逍遥度日,至不济也不过就是想当一个没多少事的安宁之县的县令也就够了。可是现在嘛……唉,不说了,现在还真他妹的是身不由己啊!这些事要是没办好,我的脑袋只怕随时随地的就会离开我的颈脖子。”

第一百五十二回 仕事助臂

    “这些事要是没办好,我的脑袋只怕随时随地的就会离开我的颈脖子。”

    听完陆仁的这句自嘲,蔡琰望了陆仁数眼,若有所思的道:“你的这种想法,到是和家父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陆仁一怔:“这怎么说?”

    蔡琰道:“当年家父为奸佞所陷,流刑于北地,后又流离至吴,心中对朝堂之争早已是心怀惧意,不敢再出仕为官,恐再受朝堂之祸。可是父亲心里却又总想着天下社稷,希望能为国家再做些什么。因此父亲总是陷在一个既想再度出仕,却又不敢出仕的两难境地之中。”

    陆仁点点头。按史料的记载,蔡邕是为董卓所迫,不得已之下才去的洛阳。本来蔡邕是可以在朝堂之上打打酱油就可以了的,董卓也没打算让蔡邕去做什么事,纯淬的就是把蔡邕当成了一块招揽士族的广告招牌而已,可蔡邕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向董卓提出了不少的建议,并且还“恨卓不用己言”,可见蔡邕还是想当官做事的。只可惜董卓这种人嘛……不说也罢。

    蔡琰这时又接着道:“那里你伤愈离去,之后我听闻说你就任了濮阳令。本以为你是在借着家父之名谋求仕途,对你多有不屑之意。但现在看来,你也的确是身不由已,是我错怪了你。”

    “……”对此陆仁能说啥?自己盗用了蔡邕名头的事毕竟是真事。不过再一转念,陆仁就好奇的向蔡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之前你一整天里都不见得会和我说几句话的。”

    “哎?”蔡琰也是微一错愕,随即很勉强的微笑了一下道:“这几日在房中呆得太过气闷,现在就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今时今日,我身边所知、所识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陆仁又无语了片刻,再想了想之后就把手里的图样一放:“要不要出去走走?”

    蔡琰显然是没想到陆仁会这样,人也就跟着一愣。

    陆仁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发觉我也是几天没出过门了,是该出去散散步、透透气。你去不去?”

    蔡琰的神情立刻就变得很复杂,看那样子是既想去,却又好像是在担心着什么。对此陆仁也没辙,甚至想跟蔡琰说“我差点就把你弓虽女干了,你要恨我就干脆恨得痛快点好不好?现在这副德性算怎么个意思”?

    不过陆仁可没笨到把这种话说出口的地步。蔡琰一个女孩子家,面对自己的时候都在刻意的回避着这些,自己要是说出来不是在自找没趣吗?当下也不再多想,把桌几上的东西随意的归置了一下就起身离座,自顾自的向舍外走去。

    蔡琰见状,神情又复杂上了几分。既想开口却又开不了口,眼见着陆仁已经走出些路,低着头沉吟了一下之后,就咬着嘴唇的起身追了上去。但跟虽然是跟了上去,但蔡琰始终都与陆仁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

    一句话,蔡琰的心里其实也是很矛盾的。蔡琰始终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陆仁一脚踢翻灯台,烧掉了蔡琰的那些藏书。而在旁人看来虽然只是书简,但对蔡琰来说,那些蔡邕留下来的书简是蔡琰寄托精神的东西,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现在被陆仁火上浇油的烧毁,说蔡琰会在心里不恨陆仁那是骗人的。

    更何况那天夜里,陆仁把蔡琰扒了个精光……虽然最后陆仁并没有对蔡琰怎么样,可对于生在高门大户,礼义廉耻的观念极重的蔡琰来说,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人这样看了个精光灿烂那意味着什么?如此一来自然是对陆仁就恨上加恨。

    可是反过来,蔡琰又很清楚的意识到是陆仁救了自己,而陆仁会作出那么过份的事,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激怒了陆仁的结果。再加上蔡琰现在是家破人亡、无所依托,对于救了自己的陆仁自然会生出一份“稻草之心”。只可惜在难消的恨意之下,这根稻草却又不是稻草,而是一根真的伸手抓住了却会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的荆棘藤枝……

    ————————————————————

    又是数日过去,这天陆仁正在伏案工作,蔡琰则在房中一角心不在焉的看着书,时不时的却会抬眼看上陆仁一眼。而当看见陆仁在那里专心的工作,对自己这里无暇顾及时,蔡琰的心里反而会涌上一股稍觉安心的感觉。

    忽然院外马蹄声响,随后便有门人来报说李典求见,陆仁当然是马上让门人把李典引领入舍。蔡琰本来是想回避的,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动步,而是依旧静静的坐在了那里。

    精舍不大,没一会儿李典就进到了舍中,向陆仁抱拳致礼道:“陆兄!许久不见,无恙否?”

    陆仁笑而回礼,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典就看到了房中一角的蔡琰,下意识的就笑道:“婉儿姑娘一向可好……呃!不是婉儿姑娘?”

    当下陆仁就少不了要介绍一下,末了还着重的补充道:“曼成你知道我与蔡家有旧,现在蔡小姐暂无可依投之所,我就先照料一下,而且还可以顺便的向蔡小姐讨教一些问题。”

    其实陆仁哪有向蔡琰讨教过什么?蔡琰擅长的是诗辞歌赋,陆仁现在在做的却都是些理科方面的问题,蔡琰能帮得上个屁的忙。不过蔡琰也知道这是陆仁在给自己留面子,不让自己那么难堪,所以是向陆仁点了点头,再向李典很礼貌的施礼问好。

    李典这时也是惊讶无比,既惊叹于蔡琰的美丽与气质,也惊叹于蔡琰的身份,毕竟蔡邕一直以来的名头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李典又一向是“好学问,爱敬士人”,所以是赶紧的收起了嘻笑之意,郑重的向蔡琰回礼,并表示有机会的时候也想向蔡琰讨教学问。

    彼此客套了几句之后,陆仁就拉着李典在桌几旁坐下。而鄄城那里毕竟是陆仁最初起步的地方,现在也少不了要先问上几句,李典就笑道:“今年陆仁不在田间主理,田亩稍有减产,不过产量还是颇为喜人的,屯中百姓在收获之时也无不鼓腹而歌。数日这前在下的调令送达,屯中百姓拦道相送,我都差点走不掉。哦,屯中百姓知道我是来再辅陆兄时,送上了许多的今秋新粮要我带给陆兄,只是因为数量有些多,我又急着赶路,所以是放在了后队,要过些日子才能送到。”

    听见自己有这样的评价,陆仁当然是心中欣慰。但稍一转念,陆仁就向李典佯怒道:“你那么急干什么?就不知道帮我把婉儿他们一起送过来?”

    李典道:“我是要先去鄄城交接,与濮阳又不顺路!再说……”

    话到这里李典就下意识的望向了蔡琰,那意思是你身边有个这样的大美女还不知足?

    陆仁见到这般情形就赶紧的扯开了话题,免得再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所以是指着桌上的图样向李典道:“罢了罢了,曼成你来得正好!我自受命之后一直在参看图样,现在已经选定了一些地方,你来了正好可以带人去做。”

    再指了指图中的某处:“许都附近就是渭河,现在新建城廊需要大量的板砖,而烧制板砖需要大量的粘土,这个在渭河的周边应该不难找到。不过你在挖掘粘土的时候可别乱挖,原则上按着这几条线路去挖,顺便的还可以把来春屯田所需的部份水渠挖出来。”

    李典道:“在下受命时就已知道是要辅佐陆兄新建城廓,所以还特意的从屯中选取了一些技艺业已精纯的砖泥匠人一并带到许都来,稍晚些时候便会抵达。”

    陆仁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现在修建城墙的板砖和之前我们修建民房、水道所用的板砖会有所不同。之前我们烧制的是尺许长的实心板砖,现在要烧制的却是要大上许多的半空心板砖。”

    实心板砖就是类似于现代社会里修建一般民房时最常见的那种板砖,而空心板砖在现代社会也算是常见,就是砖的中间部份会有几个圆柱型的洞孔的那种。

    对此李典当然很是不解,陆仁就解释了一下实心板砖和空心板砖之间的区别,此外空心板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为了把整个的砖身烧透,因而提升砖身的结实程度。实心板砖其实很多时候中心都是没能烧透,只能算是干透了的。而在强度上,空心板砖就会比实心板砖要强上一些,现时点更适合修建城墙这样的建筑物的需要。

    李典听了个大概,想完全弄明白当然不是那么快就可以做到的事。陆仁对此当然是早有准备,把这几天里准备好的说明用竹简和图样就交给了李典。图样好说,可是这竹简一展开,李典就哭笑不得的道:“陆兄啊陆兄,你可以说是什么都好,都让我敬服不已,唯独你的这几笔字……都这么久了,陆兄你就不能好好的练练字吗?”

    陆仁没好气的瞪了李典一眼道:“屁话!我在濮阳为令的时候是一天到晚的都要在十处营屯间跑,比当初试屯的时候都要忙得多、累得多,哪有时间去练字?将就着看吧你,我的字虽然差劲了点,但好歹能看懂!”

    “……”李典于无语之下把竹简调了个个儿,指着竹简上的某个字道:“那这个字是什么字啊?”

    “呃……”陆仁也是无语,毕竟很多时候他写惯了简体字的习惯是很难改得过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蔡琰忽然轻声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看看可怜的三万多点的点击,瓶子也很无奈。约虽然已经签了,但到现在瓶子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也许都已经被起点的小编给遗忘了吧?如果真是那样,瓶子再写下去有意义吗?)

第一百五十三回 各人各事

    “可以给我看看吗?”

    蔡琰这一出声,陆仁与李典就都是一愣,而在愣过之后,陆仁就把手中的竹简递给了蔡琰。其实陆仁早就知道蔡琰作为当时的书法名家蔡邕的女儿,肯定是尽得蔡邕真传,字体就算是不漂亮也肯定会相当的工整。但问题是想想自己现在与蔡琰之间那尴尬而又微妙的关系,陆仁又哪好意思请蔡琰来帮自己代笔书写?脸皮再厚也得看是不是时候。

    这会儿蔡琰接过竹简,只仅仅是看了几眼,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很古怪。再抬头看看陆仁,蔡琰轻轻摇头道:“义浩,你的字……真的不敢恭维。”

    陆仁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双肩道:“昭姬你想笑就笑。其实我自己写的字是什么德性,我自己能不清楚?尽管笑尽管笑,我反正早都习惯了。”

    蔡琰可能真的是有些忍不住了,举袖掩嘴的轻轻莞尔了一下,随后面容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义浩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帮你重写一份吧。老实说,你现在已是身为许都令,字却写成这样,真要是拿出去给别人看到只怕会贻笑大方的。不过你这简上所写的一些字,确实是连我都弄不明白,所以你得在旁备询。”

    蔡琰愿意帮陆仁代笔,对陆仁来说那当然是求之不得。其实这一类的事一向都是这样,哪怕就是学生们的考卷,谁不希望自己交出去的东西比较赏心悦目一些?即便是抛开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陆仁也实在是太清楚自己的那几笔烂字是什么鸟样了,现在只是作为交托于个人使用的说明书可能还好点,真要是书写政令什么的……哼哼,陆仁就等着挨批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话,古时的官场上可是很在乎这些东西的。

    再扭头看看李典,李典也在向陆仁用力点头。别人可能是不清楚,可李典那时曾与陆仁共事过一年,没少受陆仁那笔烂字的“毒害”,时常就会发生因为几个字搞不懂而使词句的意思不通,然后就得跑来找陆仁问清楚的情况。以前只是在一个营屯之中到也罢了,可现在是要在整个许都四处跑,哪有时间只是为了几句话的意思就跑来找陆仁?不方便不说,也很容易误事。

    既然是这样,陆仁就向李典道:“那就得麻烦曼成再多等一下了……要不这样吧,正好现在是秋中时节,正是射猎的时候,麻烦曼成去射猎些野味回来给我解解馋如何?而且等你射猎归来,我这里的东西也差不多搞定了。”

    李典点头应允,这个时候傻坐在这里看别人抄抄写写的是很无趣,所以招呼了一声之后就暂时离开了精舍。

    陆仁让出桌几给蔡琰,自己则在旁边帮蔡琰研墨。蔡琰对着陆仁的书简提笔抄写,时不时的是会向陆仁问及简中的一些字句。对此陆仁是没有查觉到,现在自己这样近距离的和蔡琰坐在了一起忙着这样的事,却使蔡琰的心头泛上了一股格外安心的感觉。

    傍晚时分李典归来,带回来了些猎物,陆仁这里的书简也早已重新抄好。这回再交到李典的手中时,李典就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了。的确,蔡琰的字工整而娟秀,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如果不是要作为工作时的说明书来使用,李典都有想拿回去挂起来当作艺术品来欣赏的意思。

    “哎呀哎呀,终于不用再看陆兄那笔令人头痛不已的臭字了!”

    “……”陆仁份外的无语,作势向李典虚踹了一脚,然后又将另一份蔡琰帮陆仁写好,而且还盖上了现在自己许都令印绶的令文交给了李典:“这个拿着,去到许都城中,吏员们自会优先调拔馆驿给你暂居,然后再去府衙找县丞、县尉,做事要用的人力物力也可以优先调用。哦,再提醒你一下,烧制板砖时记得实心板砖三成,空心板砖七成。空心板砖用来修建城墙,实心板砖则尽快的送至城中供城中工匠兴建宫室和诸卿的房舍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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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仁抵达许县时已经是八月初,乱七八糟的折腾了一通之后,也就是抵达许县这里都还没来得及有点什么动静的时候,曹操就举兵去征讨杨奉。说实话这也是不能不打,杨奉现在所处的梁地可以说就卡在濮阳与许昌的中间,这个钉子要是不尽快的拔掉,对于曹操衮州地区军政的南移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出兵打仗的事当然和陆仁没啥关系,他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是老老实实的在许都这里烧砖盖房修城墙。而城中修建宫室房舍的事用不着陆仁操心,你也别真当那时候的匠人们就都是傻的。

    事实上那些盖房的工匠们很快就适应了陆仁弄来的板砖,而且对他们来说,这种板砖相比起当时传统的土木建筑,兴建起来要快捷便利得多,而且还要结实得多。这里顺带还得说一句,就是许都这里可以弄到石灰,陆仁就弄出了生熟石灰混搭,再辅以一些其他材料而成的水泥。

    这种水泥的质量虽然比不上现代建筑的化工水泥,但在当时用来粘接板砖已经是相当的结实了。至于砖墙彻盖好之后的刷浆涂料,那个就根本用不着陆仁去操心,因为这玩意儿是古以有之的,也轮不到陆仁来再盗个什么版。

    盖房子的事不用陆仁操心,可兴建城墙的事陆仁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个大事要是出了什么纰漏,陆仁诂计自己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因此在李典那里的第一批空心板砖烧制出来之后,陆仁并没有马上就按之前工匠们筹划好的地基开始兴建城墙,而是让李典先用几种不同的方式各试建了十米,打算在测试过后再决定用哪种方式来正式兴建。

    经过测试,以及征求过参与测试的工匠们的意见之后,陆仁和李典选定了“外砖墙而内夯土”的建筑结构。说实话,还真别小看夯土的结实程度,真正夯到了位的夯土,其结实程度和硬质石材都是有得一拼的。

    只不过夯土的缺点是经不起水的长时间浸泡,现在在夯土的表层之上加一层不怎么怕水浸泡的砖石,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夯土的这个缺点。而且事先彻好砖基的话,对夯土的进一步夯实也有很大的帮助,要知道那时夯制夯土,围板用的可都是木板,而木板能比板砖结实吗?

    除此之外,陆仁还有试着对夯土进行改良,结果却意外的整出了有些类似于混凝土的材料。把材料倒进去,稍加夯实再待其干透,工匠们用铁锥子都得费很大的劲才能砸进去。有这样的结实程度还不够吗?而且这种“混凝土”的制作与夯制,相对来说要比传统的夯制夯土要快捷便利得多多了,不但可以节省下大量的人力资源,结实程度又远胜传统夯土,那不取用干嘛?虽说在材料成本方面是高了一些,但这个时候谁又会在乎这些成本?

    暂且不提陆仁正在许昌这里忙得不可开交,只说曹操出兵征讨杨奉,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完全是乌合之众的杨奉给打得落花流水,不久也就顺便的收回了梁地周边的地区,其中当然有包括被杨奉给破坏得不像个样子的陈留城。

    收回陈留之后入城暂住,曹操在城门楼上环视了一下城区的样子,慨然长叹之下,却又忽然想起了现在还扔在陆仁那里的蔡琰。因为有着诸多的顾忌,曹操暂时还不便去见蔡琰。再说以曹操的为人,当然是会以大业为重,女人则是可以先扔到一边不管的。现在许昌周边的局势稍宁,曹操得了些闲才会想起女人的事。

    但这会儿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一扭头见曹昂侍立在侧,在心中想起了女人的情况之下,却又想起了曹昂在濮阳闹出来的一些事。之前曹昂跟着陆仁回到曹操身边的时候,曹操一直没时间、没精力去过问一下,现在到是可以问一问了。

    “……父亲,濮阳之事便是如此了。”

    听完曹昂的叙诉,曹操向曹昂点头赞许道:“昂儿,你做得对。欲成大事之人,又岂能为一女子而令麾下之人寒心生变?你收婉儿为义妹其实于己无损,但却能安人之心,适得其所。所谓的御下之道亦不过如此。你既认婉儿为妹,为父也只当是多了一个不用赔嫁妆的女儿。天下间女子极多,到时为父寻一国色之女与你为妻也就是了。”

    曹昂道:“多谢父亲。只是孩儿因一时气盛,险些铸成大错,还望父亲能原谅孩儿。”

    曹操笑道:“你方过弱冠,正是血气方刚之年,会因一时血气而做些荒唐事出来也无可厚非。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已知错,且能引以为诫,为父甚是欣慰……其实为父似你这般年少之时,曾与袁本初做过比你更荒唐的事,曾经去抢别人家的新人!”

    曹昂一听这话双眼立马瞪得溜圆,而曹操则仰天大笑。笑过之后,曹操似乎是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闭目沉吟道:“光阴似箭啊……转瞬便是二十余载过去了。昔日为父在你这般年岁,在这洛阳城那是何等的放浪形骸肆意妄为!每每回想起来,为父都觉得那是为父一生中最为开心的日子。可是二十年后,为父与袁本初都已是雄霸一方的诸候,西边的洛阳城也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父亲……”

第一百五十四回 试守其才

    “父亲……”

    曹操轻轻点头,又向曹昂摆了摆手才缓缓的睁开双眼,思索片刻之后向曹昂问道:“陆义浩并不识武艺,可那时尽然孤身闯入田宅,被其斩杀者不计其数……这是怎么回事?”

    曹昂解释了一下陆仁“暴气之术”的事,曹操听过之后倒吸了口凉气,双眼又眯了起来:“如此说来,他岂不是有过人的武艺?有这般出众的武艺,却又为何要一意隐瞒?难道他别有居心不成?”

    曹昂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其实孩儿初时也怀疑他是有意隐瞒,因而在其养伤之时曾多次暗中试探,发觉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习练过武艺的痕迹。之后孩儿又仔细回想过与他在田府中拼杀之事,感觉他完全就是在凭着一勇之气乱砍乱斩,跟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说得难听点就是除了气力奇大之外就再无可取之处。按孩儿的仔细观察,他应所言非虚。”

    曹操沉吟道:“一个发了疯的人的确会不好应付,只是他发起疯来也未免太骇人了点。罢了,这些事不再去提他。昂儿,你既与陆义浩结为好友,那你觉得其为人如何?”

    曹昂思索了片刻回答道:“陆兄嘛……虽在某些事上心胸有几分狭隘之气,有时甚至会有几分无赖痞气,但也只是常人之态而已。若他胸无所长,或许只会是一介平平无奇的市井匹夫、贩夫走卒。不过其人心地纯良胸无城府,兼重情义,确实可为互信共事之良友。”

    曹操点头道:“昂儿,这陆义浩虽有几分小人之态,但能得你元让叔父与荀文若的联名举荐,想必不会是泛泛之辈,必有其过人之处。而你既愿与其结交为友,诸事就看你自己如何去把握了。想为父已年过四旬,而你正值青壮之年,多与这些有才干的人交互往来对你自有莫大的好处。但是亦不可过从甚密,顾此而失彼。”

    “孩儿谨记!”

    曹操满意的向曹昂点了点头。其实在曹昂的身上,曹操能看到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有意的想把曹昂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现在见曹昂年纪轻轻的就能妥善的处理好与属下之间的关系,隐隐然已经有了几分上位者之风,曹操能不感到欣慰?

    正事差不多谈完,曹操便与曹昂聊起了家常。谈了一阵,近卫来报说郭嘉求见,曹操自然是请郭嘉过来谈话,彼此间随意的行过礼之后,曹操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就向郭嘉问道:“奉孝你与陆义浩交厚,那在奉孝看来,义浩此人如何?”

    郭嘉略有些无奈的摇摇笑笑:“他?要我说他,说得好听点是胸中常怀避世之意,说得难听点他就是懒人一个。很多时候不踹他两脚,不拿点事逼一逼他,诂计他连动都不愿动一下。之前他是有主动的自荐求职,但我感觉得到他并不是为了仕途亦或是求得功名而如此。在我看来,他似乎只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事成之后便打算一走了之,继续当他的闲云野鹤逍遥世间。”

    曹操闻言微微的皱了皱眉,曹昂则若有所思的接上话道:“孩儿到是也曾听婉儿提起过陆兄似乎只想为官数年,数年之后便会带着婉儿辞官回乡隐居。至于这为官的数年里,陆兄似乎就是想让百姓知晓农事的精耕之法,让百姓能多收点粮米,不再饥寒度日。

    “之后孩儿也曾与陆兄攀谈过一些这方面的事……若按他的原话,说如今百姓耕作之法都是什么‘粗旷式’的耕作。而如果教会百姓如何精耕细作,至秋收之时可多收获不少粮米。还有什么套种之法、轮耕之法、家禽圈养之法……孩儿虽鲁钝,但也曾苦读过不少书籍,只是对陆兄所言及的事物,根本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父亲知孩儿倦惰不曾躬耕,因而不知晓农事,但是濮阳按陆兄所言之法去做,秋收时孩儿也曾特意寻十屯老农问询过,都众口一辞的说今年的濮阳十屯按陆兄所授之法耕作,虽不是丰调雨顺之年却胜似丰年。再依孩儿观察,总感觉陆兄胸中之才仍未尽显。”

    “嘶——”一向不怎么过问后方农耕的曹操这会儿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曹操只是不怎么过问,农桑之事一向都是全权交给荀彧来处理,但绝不代表曹操不重视农耕。正相反,曹操自举兵以来可没少在后勤粮草方面大吃苦头,所以曹操对粮草补给方面的事其实是非常之敏感的。

    先前荀彧与夏候敦的举荐就已经让曹操开始重视陆仁这个人,突然一下又从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口中听说陆仁还很可能是“才未尽显”就能让他老曹的境内粮草产量提升好几成,那如果真的让陆仁全力施为又会是什么情况?这个已经很难想像下去了。

    背起双手踱了几个来回,许久之后才眯起双眼向曹昂问道:“昂儿,你可有因与陆义浩结交之故就刻意偏袒、夸大于他?你方才所说之话,是否言过其实?”

    曹昂赶紧摇头:“父亲何出此言!?举贤任能,为的是父亲大业,孩儿又怎能只顾私情而坏却父亲之业?”

    曹操望了曹昂好一阵,眼缝也越眯越细。以他这个当父亲的对曹昂的了解,曹昂的确不会在这种事上面为了私人感情而去说假话,只是方才曹昂所说出来的话,也未免使农业知识还停留在现时点的曹操太难接受了一些。

    再一扭头望向了郭嘉:“奉孝,你最初向孤举荐陆义浩,其实是以私情居多吧?”

    郭嘉马上拱手笑道:“不敢欺瞒主公,初时嘉举荐义浩出仕,的确是以嘉之私情居多。只是在那时嘉便觉得义浩虽看似平庸,但胸中见识亦有其过人之处,若为军之参议对主公也当有所裨益。到是义浩求职试屯之后一步一步所做出来的事着实出乎意料。且容在下在此也斗胆坦言,在下也有些看不透他这个人。”

    曹操点了点头:“奉孝之荐有私情在胸,不顾可也;元让心性率直,易为人所欺,其荐亦可不置。到是文若之荐不可不理……”

    其实曹操此刻的心底有些犹豫。怎么说呢?毕竟陆仁给曹操的第一映象也实在是太差劲了点,别忘了陆仁最初在见到曹操的时候是个什么鸟样子。

    而此时此刻,曹操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心态,采纳荀彧的举荐任命陆仁为许昌令。说实话,曹操会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对荀彧看人眼光的信任,但许昌令那是什么官?如果迁都成功,许昌令可就相当于现在的首都市市长!如果没有非常好的才干,这个官当不下来还是小事,曹操的军政中心乱成一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曹操也只是让陆仁去修建城墙宫室,真正许都令要负责的那些军政诸事,却并不是陆仁在管。

    犹豫了很久,人也跟着多踱了几个来回,曹操才捋须沉吟道:“他只想出仕数年吗?好吧,孤到想看看在这数年之中,这陆义浩能做出什么样的功绩!”

    郭嘉问道:“主公之意是……”

    曹操摆了摆手道:“文若在孤举兵勤王时就再三提醒于孤,说圣上应允迁都于许的诏命一下便表奏陆义浩为许都令,除去兴建城池宫室之外,亦需他能在赶在来年春耕时节之前以许昌令之名慕民屯田,充实府库。

    “只是京畿城令又岂是可随便给予的?陆义浩一无名望,二无家世,兼之年齿甚幼恐难服众。因此孤是先表陆义浩为试守许昌令,权领许昌城建与农桑诸事,之后再观其情而定之。若只是身怀百里之才,不能胜任许昌令一职,孤自会量才而用,且日后他要走孤也不会留难于他;但如果他真的如文若信中所说的那样身怀富国之才,孤自当重用。”

    说完这些话,曹操的双眼又再次眯了起来。其实还有几句话曹操没有说出来:

    “文若一向看人极准,我本应对陆仁信而用之。只是此人连奉孝都无法看透,我不好好的试探他一下心中不安。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身怀富国之才的人,却只想出仕数年而已,那我就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下来。若他真是这种人才,就绝对不能落到其他诸候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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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颍川,若按字面来理解的话就是今天的连接洛阳与许昌之间的颍水河的两岸。而如果非要把颍川认作某个地区的话,大概就是在今天的禹州市附近。

    就东汉时期的地理位置而言,洛阳是东汉的国都,而许昌是河南中心交通发达的商贸重镇,颍川作为连接洛阳与许昌之间的一个地区,可谓得天独厚。特别是自东汉中叶,随着颍川荀氏在汉庭中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带动了颍川的发展。

    所谓的发展主要来自于颍川书院的设立。颍川书院,其实是颍川世家荀氏与其他世家共同设立的一所非官方性质的教育机构,但是由于颍川在东汉时临近国都的地理位置,以及荀氏在汉庭中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自然就给颍川书院加上了很浓重的政治味道。而进入颍川书院就读并展示出个人的才华,期待着能借此得到朝中大员的赏识继而飞黄腾达,也成了那些想求取仕途的士子来到颍川的原动力。

    此时此刻,陆仁正徐徐策马走在颍川的道路上,环视了一下周边之后便轻叹道:“只可惜现在的颍川却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了,恐怕得用破败不堪这个词来形容喽!”

第一百五十五回 往赴颍川

    “只可惜现在的颍川却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了,恐怕得用破败不堪这个词来形容喽!”

    也难怪现在陆仁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在黄巾之乱的那几年里,颍川由于地近洛阳,能够直接得到汉庭中央军的保护从而避过了战火,更使得颍川成为了青、徐、冀、杨等州郡的士子阶层心中最佳的避难所,结果便是大量的人才纷纷涌入颍川。一则是为了避难,二则这些士子们也希望能在避难的同时寻找到出仕入朝的机会。颍川随着大批人才的集中,而许多的士子们又带来了大量的财富,这使得颍川出现了一个很短暂的鼎盛发展期……或许某些神棍口中的“群星聚于颍分,其地必多贤士”便是因此而得来的吧?

    只是颍川的鼎盛期真的太短了,因为黄巾之乱后没过几年便是真正让东汉进入名存实亡、群雄割据的董卓之乱。董卓一把火把洛阳烧成了荒无人烟的废墟并迁都长安,直接导致颍川失去了原本能来自洛阳的汉庭中央军的保护。由于洛阳被毁,各方诸候与董卓又都不愿意把兵力放到军事敏感区域招惹麻烦,便使颍川成为了一片军事真空地带。再加上颍川由于种种原因远比其他地区富庶的缘故,自然就成了诸多贼寇们频繁光顾的地区,受到的破坏是十分惊人的。

    却见陆仁在发出叹息之后,激活芯片开始对比现代颍川一带的地图与现时点颍川实貌上的差距,而陆仁身边的马车之中,一支纤手轻轻的撩起了车帘,蔡琰的话语声也传到了陆仁的耳中:“义浩,据我所知昔日董贼在劫持天子临赴长安之前,曾遣李傕等人大肆掳掠,至颍川、陈留而还。其暴师所过之处几乎鸡犬不留,乡人多为其所戮,颍川因此变成了一片荒无人烟之地。现在的颍川已是这般光景,义浩你又为何执意的要到颍川来?”

    陆仁扭头看了看车中的蔡琰,脸上很勉强的挤出来了点微笑。蔡琰现在会跟在陆仁的身边,陆仁其实也挺无奈的。按说自己出来“跑业务”,带着蔡琰是怎么个意思?可是之前自己忙修建许都城墙的时候曾经短时间的扔下蔡琰不管过……

    其实所谓的不管,也就是隔个两、三天才回射猎精舍,这在忙工作的时候是很平常的事,但一回去再和蔡琰打个照面,就发觉蔡琰会陷入一种很那个那个的精神状态。之后也是怕蔡琰会闹出什么事来,自己这里不好交待,才不得不在出行的时候把蔡琰也带在了身边。

    现在见蔡琰探出头来问话,陆仁只是向蔡琰很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蔡琰的问题。其实这关系到政务方面的事,陆仁怎么和蔡琰说?所以在想了想之后陆仁就另寻了他话来回应:“颍川是荀文若荀公的家乡,当年董卓祸乱洛阳之时,荀公看出颍川之地必遭兵难,弃官归家之后带着一支族宗子弟迁居冀州避难,到现在已经好些年了。荀公心怀故土,可是因为身担重任不可轻离,就只能让我先来颍川帮他看看。若是还能寻到幸免于难的荀氏族人,我就帮荀公收拢一下,回头荀公也好将他们并回宗族。”

    蔡琰稍觉恍然:“原来如此!”

    陆仁接着道:“其实我自己也有点私心。当年的颍川书院那可是天下士子都向往的求学之地,只可惜那时的我还只是在街市中乞食为生的乞丐,没什么机会入院求学。但如果是能在书院中站上一站,螟想一下自己宛如身在书院之中用心苦读,与一班同窗仕子谈经论赋的景象,也算是能稍慰吾愿吧。”

    这到不是陆仁在乱发感慨。这种心态就有点像是现代社会中的芊芊学子,几经努力之后却没能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大学,就总会在心中设想着在理想大学里就学时的样子。

    对此蔡琰只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知道陆仁年少时只是个“流浪四方,乞食为生”的小乞丐,而在这种场合如果说错了话,只会让陆仁难堪而已。

    陆仁见蔡琰放下了车帘没再说话,自己这里也就没再去和蔡琰搭讪。和蔡琰扯的是闲淡,陆仁自己心里的打算当然没那么简单。

    现在陆仁作为试守许都令,暂时还只是负责一下许都城城墙与宫室的建设,好像是没别的任务交给他,但陆仁诂计着来春屯田的事自己肯定跑不了,所以在建设方面的事进入正轨,自己只需要偶尔的去监督视察一下之后,就开始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屯田的准备工作上。

    而许昌与濮阳的民情可以说是很不一样,濮阳那边基本上是只有豪强却没有什么士族,说得简单直白点就是虽然有势力,却只能算是“有枪的草头王”,没有“笔杆子”的舆论影响力。而在必要的时候,陆仁完全可以用奔放甚至是野蛮的做法来对付濮阳地区的豪强。

    但许都这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首先汉献帝在迁都许昌的时候就带来了一批汉庭官卿,这些官卿嘴皮子上的功夫个顶个的厉害,而且大多都有着相当高的名望。这样的一批人,其制造舆论的能力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其次许昌的旁边可就是颍川,早些时候的学术舆论兴盛之地,士族人仕那可真是随手一抓就能抓出一大把来,而且这些士族大多都和汉庭的官卿们有着紧密的联系。曹操在初期、中期的时候对这样的两大帮子人都要敬让三分的,陆仁要是在做事的时候要是不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就闷着头蛮干,那回过头来很可能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之下,最省事的方法可能就是“拉一家”来支持一下自己,至少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舆论体系来支持自己的工作。而这个时候陆仁能拉到的帮手,貌似也就只有荀彧。

    荀彧是几天前才抵达的许昌。本来是早就该赶过来的,但由于曹操之前的军政经中心是放在了鄄城,现在要南迁到许昌,自然就有着相当多的搬迁工作要做,故此荀彧来得就有点晚。而在荀彧赶到许昌之后,陆仁就赶紧去找荀彧询问许昌以及许昌周边的一些事,想根据实际情况为自己的许昌屯田先做些准备。再从荀彧的话里陆仁了解到,许昌与颍川一带的世家豪族极多,荀氏只不过是因为名声大而成为了这片区域的代表者而已。

    不过荀氏宗族的确家大业大,当初荀彧带去冀州避难的只不过是直系宗族中人数较多的一支罢了。另外还有一支规模小些的由求来蜀郡太守一职的荀攸带领,本意是想迁入蜀地另起枝叶,但因为道路不通而停留在了荆州。

    而在不久之前,荀彧收到了荀攸的回信,说荀攸已经带领他那一支的族人返回了颍川暂居,并询问荀彧是否能妥善安置这些族人……陆仁听荀彧说出这些之后想也不想的就让荀彧写封信交给他,由他去颍川再转交给荀攸。

    (ps一下:按演义的话,荀攸是和荀彧同时投奔的曹操。但按正史,荀攸是在曹操带着献帝迁都许昌之后才被招揽来的,按本书现在的时间段,荀攸应该在荆州北部。本书有一点点的变动,也就是荀攸已经带领族人回到了颍川这一段)

    其实陆仁的这点鬼脑筋哪里能瞒得过荀彧?陆仁一说出这话的时候,荀彧就推断出陆仁是想借用荀氏的名望与支持来帮助慕民屯田的顺利进行。不过从荀氏宗族长远的角度来考虑,荀彧也乐得装一装傻再来个顺水推舟。毕竟现在的颍川荀氏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辉煌,成了个只有空壳名声却没什么家势可言的落魄世家。处在这种情况之下,荀彧当然想让荀氏宗族再度辉煌起来,那个时代的人对家族是否能兴旺发达的重视程度,可不是陆仁这种现代人真正能体会得到的。

    陆仁想借用荀氏的名望与支持来完成慕民屯田,反过来荀彧也想借用屯田让荀氏重新兴旺起来,两下里认真一谈当然是一拍即合。当然荀彧也很有隐晦的告诉陆仁,希望陆仁在屯田的时候能在不违反法度的情况下尽量多关照一下荀氏宗族。

    这弦外之音陆仁要是听不懂的话,那他不如去跳崖自杀好了。反正这个事真正要做也不难,陆仁早就有了腹案。因为荀氏名下的土地不少,陆仁可以用“借地屯田,秋后付给两成贷地之资”的方法,而这样做即便在曹操那里陆仁也有说词:

    “民心不安则屯田难行。昔荀氏于许、颍之言民望极高,可先使慕民耕作荀氏贷官之田。似如此其便有三:借荀氏名望以安初时应慕之民之心,初应慕之民民心既安,再借民口传云,而后应慕之民必蜂涌而至矣。

    “借亩屯田,至秋时府库虽十损其二(借出土地的得两成,官府与屯田百姓平分另外八成,计算一下就是官府的收入会少百分之二十),然只需严法明令,不令官、士、民三方有所侵占亦或折损,则必三方皆喜,亦可令明公严法明令之信义而立于人心矣。

    “三方皆喜者:颍、许宗族久经战乱人丁锐减,虽广有田产却无人可使之耕作。彼若行强并土兼人之举,民心必不尽服。心不服则必生其乱,生乱则自取其祸。今得官府遣慕民贷土而耕,彼不费人丁之力、养民之资即可凭获十之其二,亦使田亩不荒,此为宗族之喜;

    “自汉室暗乱至今,百姓多为大族强豪欺压,虽躬耕终岁却常一无所获,今有明公以严法约束强豪,不令百姓徒劳无功,使其躬耕可得获物,不忧再遭强豪之掠,百姓心中必喜。此为百姓之喜也……”

    “宗族喜、百姓喜,必皆勤于农桑安于乡里,但遇役调亦有资可办。是故官府虽损宗族贷土之资,然就长远之计而言,可获之利远胜此十损之二。况宗族据土终有其限,岂能如明公尽辟之荒土?官府既可安民,又能充于府库,此为官家之喜也……”

第一百五十六回 初会公达

    之前的那些表文陆仁当然有给荀彧过目,然后再由荀彧去交给曹操。但这时陆仁却耍了个小小的心眼,在竹简中另卷了一条小小的字帛给曹操:

    “如上所诉,百姓既知明公用法明、信义著,且自思全耕官田可多获粮谷,时日稍久必弃豪族而赴官给之田。似如此豪族兼丁之数必然日减,人丁减则其势渐衰,势衰则必不能自倚强势抗令不从,故此亦可为缓控强豪之法。”

    在现时点,可能没有谁比陆仁更清楚曹操的心底对那些士族世族什么的是有多烦心。特意在暗中加上这么一段话,无非就是在向曹操说明自己现在这样其实只是在利用荀氏,表达出一个自己与士族之间划清界线的意思,尽可能的不让本来就生性多疑的曹操对自己生出什么疑心。

    至于现在还在外面清剿杨奉余党的曹操会不会心领神会陆仁的意思,这个事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荀彧在看过陆仁的表文之后到是十分的赞赏,就当时荀彧的观点来说,陆仁的想法也未免太大胆了一点。但是仔细的想一想,又觉得只要把持得好的话或许真的会出现陆仁预计的“三方皆喜”情形。因此是举双手赞成陆仁这么去做。

    曹操发回的回信也是赞同陆仁的这种做法。其实聪明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就是用利益来维系的共同体才是较为稳定的共同体,而曹操想要得到士族的支持,就势必要让出相应的利益给那些值得联盟的士族。而陆仁的提议就很好的分配了三方的利益,很合曹操的心意,那曹操当然会持以赞同且支持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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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仁现在一路思索着一些办事可能会遇上的麻烦以及应对这些麻烦的方法、细节,人就有些不在焉的向前走着。忽然间侍从拉住了陆仁的马,再向前面一指道:“令君,前面有人。”陆仁现在是县令一职中no.1的许都令,已经完全当得起“令君”这样的称呼。

    陆仁抬头望去,见离自己约有个几十米的三岔道口上坐着个似乎是在歇脚的人,但看衣着神态什么的又不像是一般的行人,反到像是刻意的在那里等着自己似的。略一沉吟之后陆仁就翻身下马,同时连随从都不带,自己一个人向那人走了过去。等走到近处,陆仁恭敬的施礼之后道:“这位先生请了,亦请先生勿惊,我等是官家,非是贼人。敢问先生一句,去往颍川荀氏庄上与颍川书院应走哪条道路?”

    那人头上戴着斗笠,听见陆仁的喊话之后平静的望向陆仁,嘴角浮现出了几许微笑,摘下头戴的斗笠随手扔去一边,向陆仁回礼问道:“阁下可是新任的许都令陆仁陆义浩?”

    陆仁听到对方唤出自己的姓名与官职的时候稍稍的楞了一下,随即细细的打晾起了这位唤出自己姓名的人。此人看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布衣竹冠,相貌稍显平凡,但是眉宇间带着很浓厚的书生味。如果只看此人神态的话会觉得有些木讷之气,但若细看那双眼睛,便会发觉目光深沉如渊,时不时的还会有几许精光闪过。

    打了晾了片刻,陆仁便觉得眼前这位中年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赶紧抱拳一礼道:“在下正是陆仁。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此人回礼道:“在下荀攸,表字公达。”

    “荀攸荀公达!?”

    陆仁的双眼立马瞪得溜圆。荀攸在史书上如何有名现在先不去说他。仅以陆仁穿越后这几年里的见闻来论,荀攸可是属于那种“海内知名”的大角色,经常能在酒肆中的清谈坐客的口中听到荀攸的名子。陆仁本以为这种角色是要到了荀氏庄上,经通传禀报之后才能见到,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与荀攸见面。

    一时间心中也不敢确定,陆仁只好试探着问道:“可是昔日黄门侍郎,后迁任城相,转为蜀郡太守,曹公帐下司马荀文若之……之侄的荀攸荀公达?”虽说明知道荀攸这个做侄子的却比荀彧这个当叔叔的大六岁,可真的碰上了这种事,陆仁的语气还是有那么点不自在。

    荀攸道:“不错,正是在下。”

    陆仁赶紧再次行礼:“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却不知公达公为何会在此间?”

    荀攸笑道:“区区虚名,何足挂齿?吾日前收得吾叔文若手书,具言陆令君会来庄上拜访,吾恐族人粗鄙失了礼数,故亲来道口相候。”

    陆仁心说你名气那么大,真比起来我在世人的口中又能算老几,哪里能用得着你专门在这里等我?此外荀彧的信不是在自己那里吗?怎么又另写了一封给荀攸?那这算不算是在耍自己玩?不过眼下可顾不上这些,嘴上还是得接着客套:“陆仁不过是一无名小辈,公达公却如此待我,岂不折煞小子?”

    荀攸这会儿也打晾了陆仁好一阵子,只感觉眼前的陆仁与他想象的似乎也相差太远了点,完全不像一个有出众才干的人。这是幸好荀彧有在信中说“陆义浩此人看似平凡,实则有大才于胸,汝若以貌取人则吾族必有大失”,不然荀攸也真会怀疑眼前的陆仁是不是个冒牌货了。

    听到陆仁自谦的话后,荀攸稍作思索后回应道:“陆令君何谓无名?濮阳田氏自倚其势欺凌乡里,令君引众而讨之,诛除田氏之后又将其强并之土尽还于百姓以复农桑,是以举郡皆悦;

    “濮阳十屯,令君不辞辛劳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亲下田间教劝百姓种稻,不过一载便使濮阳一境稻谷丰积,不是丰年却胜似丰年,民赖君力得以安居足食,故无人不交口称赞陆令君之智勇仁爱。攸又闻令君受命运粮率军离城之际,濮阳百姓夹道相送,盼君早回濮阳,君已如此,又岂能无名乎?”

    “哎……”陆仁一回想起当日离开濮阳时百姓们送出十几里地的场面,难免会有几分自得。只是一想起这是在荀攸的面前却又得意不起来,人就只能尴尬的抓起了头皮干笑道:“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了!我不过是做了几件自己认为应该去做的事而已。”

    望见陆仁的这副神情,荀攸不由得在心中对荀彧书中所写的内容打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老实说,荀彧在信中要荀攸这一支的荀氏族人完全听从陆仁的安排,可是当荀攸真的见到陆仁的时候,以陆仁的表现也实在是让荀攸放不下心来。

    蔡琰不知何时跟到了陆仁的身后,问道:“义浩,这位先生是……”

    陆仁赶紧借着相互介绍的机会来甩掉刚才的尴尬:“昭姬,这位便是荀公达荀先生。公达公,这位是已故蔡中郎之女蔡琰蔡昭姬……”

    这一介绍,蔡琰与荀攸都是微微一惊。荀攸就不说了,蔡琰作为蔡邕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荀攸荀公达?反过来荀攸听说蔡琰是暂时投奔在陆仁这里,甚至还跟着陆仁一起出行,但看上去二人之间又明显的不是夫妇,那也是大为吃惊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问这些私人问题的时候,双方各自客套完了之后,荀攸便以主人的身份邀请陆仁与蔡琰去荀氏庄上小坐细谈。走出几步,陆仁忽然轻轻的一拍脑门,低声自语道:“我真是白痴!这么简单的事我却想得那么复杂干嘛?”

    蔡琰奇道:“义浩是想明白了什么?”

    “哦,也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

    说着陆仁却向荀攸拱手微笑道:“荀公在此久候不易!”

    微笑是微笑,但微笑中带着那么点意味深长的味道。荀攸毕竟是他这一支族人的主事者,不可能天天坐在道口等。所以之前是让族人先远远探视,发现有官家服饰的人路过时来快马赶回来报知,他再赶到道口等候而已。

    方才听到陆仁说“这么简单的事”时荀攸还以为陆仁是想明白了此节,但是当陆仁向他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时,荀攸才猛然醒悟到,陆仁应该是从荀攸亲自在道口等候一事上看出了别的意思……

    而此时此刻,荀攸才开始相信荀彧在信中所说的话,心中暗道:“这个陆仁的确不可以貌取人……失策!看来是我自己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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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颍川书院,位于古颍川郡治所阳翟,现代的河南省禹州市。在历史上特别是三国时期是最著名的书院。因为颍川郡多是山地,所以颍川书院是倚山而建的,书院坐落在城郊。它原本是颍川荀氏的一座别庄,书院成立后就被捐出来做学堂。

    这所赫赫有名的颍川书院,没有高大的围墙,没有烫金的匾额,没有黄铜的兽面门环,低矮的围墙刷得雪白,一扉显然年深日久的木门开启着。

    进入大门,走过青石板路,正对着是一间大屋,屋宇方正,青砖砌就,上有雕花瓦当,屋中央是一个大大的香案,香案后悬着孔夫子的画像,黄铜香炉中插着几枝香,袅袅香烟缓缓上升,浙浙散开,穿过旁门,就是读书的地方,矮几上满满都是书卷,坐垫分散四周,造型精美的古琴摆放一边,轻轻拨弄一下琴弦,音色圆润清脆……

    ……可惜的是以上纯属陆仁的想像,真到了地头一看,根本就只是一片残垣断壁而已。往日到处都是谦谦学子,随处可闻朗朗书声的颍川书院,现在却冷冷清清的尽是一片萧条之意。这是荀攸之前带着族人回到颍川后有派人来清扫整理,不然的话那杂草丛生的荒芜景色真的会让人看着难受。不管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又有几个会愿意看到教书育人的学校成为一片垃圾场?

    陆仁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人也跟着重重的叹了口气。忽然身后脚步声轻响,荀攸来到了陆仁的身边轻声问道:“陆令君何故长叹?”

    (周五的时候试着联系了一下起点编编,可是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瓶子现在真的怀疑是不是掉进了某个坑里……唉!先坚持着写段时间看看吧。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一本书,到底有没有人觉得值得支持了。支持的人,能在书评区里留个言吗?算是给瓶子一点鼓励,让瓶子有写下去的动力吧。谢谢了。)

第一百五十七回 试味书院

    “陆令君何故长叹?”

    “荀先生……”陆仁环视周边,心生感慨的道:“我是在想十余年前的书院该是什么样子,可现在却又是……唉!”

    荀攸听了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作为一个家族引以为傲的重要标志,现在却落得这般光景,其家族成员的心里会不难过?

    “我今年是……”

    说着陆仁也犯了迷糊,赶紧的掰手指算了算。他穿越时是二十二岁,“着陆”的时间点是初平四年(ad·193)三月,现在是建安元年(ad·196)的十月,已经三年半了。而按古人的记岁习惯,再过两个月陆仁就二十六岁,当然现在还是二十五:

    “我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岁,如果是在十几年前,正是一个少年入院求学之年。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能早来个十几年,说不定能入院就读,与文若、奉孝同窗为友而共修学业。可惜啊,我来得太晚了些。”

    其实陆仁的这个“早来个十几年”的意思是指穿越的“着陆点”能早上个十几年。此外陆仁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只不过是现代人普遍都有的那种“名校情节”在作怪,简单点说就是那种但凡是学生,就没有几个不希望能进入北大清华牛津剑桥就读的心态,而这种心态一但有所流露就往往做不了假。

    但荀攸又哪知道这些?此刻望见陆仁脸上因为见到颍川书院荒芜成这种情况那大叹可惜的神情,心中对陆仁的看法又稍稍的改变了几分。知识份子嘛,对好学的年青人一般都是很欣赏的。

    再想了想,荀攸便道:“文若在信中说陆令君年方两纪,若于十年之前正是读书求学的最佳年岁。而十年之前,文若、奉孝也正在书院中读书,你与他们年齿相近,正可同窗为伴。反到是我因年齿虚长几岁,已离书院入朝应辟……仔细想想是觉得可惜。”

    陆仁的身世记忆早已丢失,但隐隐约约分析出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学生,这多多少少的令陆仁觉得有些遗憾。此刻身处东汉时期的知名学府之中,那份“名校情节”忽地涌上了心头,想仔细的想了想之后便厚起了老脸向荀攸道:““荀先生,其实在十几年前,我陆仁还是个在街头乞食的小乞丐,纵然想入学读书也无书资可行,常觉此为一生之憾事。如今我来到这里却已难闻书声,心中感伤莫名……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荀先生是否能应允?”

    “陆令君请讲。”

    “荀先生年长与我,胸中学识亦胜陆仁十倍,足可为陆仁之师。今日在此,陆仁斗胆请荀先生面授一课,以慰陆仁心中夙愿。陆仁自知唐突,但还望荀先生能不计小子失礼之处。”

    荀攸一听这话当场楞住,复又仔细的打晾了陆仁一番,却感觉得到陆仁的话的确是由心而发,并不是在惺惺作态。稍稍的沉吟了一下,荀攸便点头道:“既蒙陆令君不弃,攸便厚颜一次又有何妨?请令随我入舍。”

    这里荀攸的话刚说完,一直候在院门那里蔡琰却探了个头进来,神情中满是期待之意:“荀先生,琰亦素有此夙愿,今日授教能否容琰一并旁听?”

    “……”“……”

    陆仁与荀攸一齐无语。陆仁心说你蔡琰不是一向心高气傲的吗?这会儿你冒个头出来凑什么热闹?难道说你蔡大才女也有“名校情节”?

    不过仔细想想,蔡琰可能还真有这种情节,且不说古时的女子想进学校求学是不现实的事,只说蔡琰能成为才女,自然与她的求知心旺盛有关,而一个有求知心的人,当然会希望能够进入名校学习。

    但蔡琰身为女子,在当时是不可能进入什么学校的,这对一个有求知心的人来说恐怕都会在心中留下遗憾。现在突然碰上这样的机会,哪怕只是晴蜓点水的尝一尝味道,都至少能够稍稍的弥补一下心中的这份遗憾,那当然要试着去争取一下。厚着脸皮的争一下或许还有机会,不争就真的要抱憾终身。

    这也幸亏是蔡琰,有蔡邕的名头帮蔡琰镇着,像荀攸这样的人多多少少的要卖几分薄面。要换了其他的女子,信不信荀攸早就出声喝止了。所以荀攸此刻到也没说什么,而是折下了一根树枝权作教鞭,然后让陆仁与蔡琰进到书堂之中。

    过不多时,书堂中便响起了久违的书教之声,陆仁和蔡琰也分席而坐,如汉时学子一般坐在书桌前的听荀攸随意挑出来讲授的《论语》。虽说这只是儒家经学基础中的基础,陆仁这样的二百五都能基本听懂,更别提蔡琰这样的才女,但此刻大家要的都只是一份心境,所以陆仁与蔡琰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有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反过来荀攸也如同回到了荀氏辉煌时期一般,脸上亦挂上了会心的笑意。

    半个多时辰之后,一堂课算是讲完,三人相互之间彼此会心一笑,话也不未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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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桌案,数杯薄酒,炉中是袅袅淡香,帘后是清幽琴声。有的只是书香世家的清雅之气,并无丝毫的奢华奇丽之处——这便是荀氏府坻的客厅了。不过薄酒、淡香、琴声这些都只是陆仁在脑海里yy,眼下的荀府客厅只有坐席和几杯凉白开而已。荀攸带着他这一支的族人才刚回到颍川故居没几天,处在一个百废待兴的状态,基本上是啥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陆仁与蔡琰此刻正坐在客席中,与荀攸举杯互敬。茶礼过后,荀攸便抚须笑道:“陆令君,方才在书院中攸权授一课,为陆令君讲读《论语》,从陆令君的言谈之间,攸发觉陆令群并非未曾读过书的粗鄙之人。君下坦言年少时只得流落街头乞食为生,并无钱资就学,但君下胸中所学又是从何而来?”

    这话说出来陆仁还没怎么样,反到是蔡琰的脸上有些难看,事实上蔡琰一直都在尽可能的回避掉类似的话题以免使陆仁难堪。

    不过陆仁很早的时候就编好了自己所谓的身世,模凌两可的话说出来到也没什么破绽,所以陆仁淡淡一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我流浪四方的时候,但凡遇见书馆学堂都会在先生授课之时躲在廊下偷听。现在回想起来吧,我为此事吃过不少的苦,受过太多的白眼,听过太多的讥讽……不过我也遇到过不少的好人。因此我多少对经史略通一些,但只是知些皮毛而已。”

    荀攸颌首道:“虽处穷困之境,却仍不忘求学之念,着实令人敬佩之心油然而生。算起来陆令君并未能完整的参读过什么书卷,却能有今日之学识见地,也实属不易啊!”

    陆仁笑着摇了摇头,连连摆手道:“荀先生不必夸我,我自知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学识可言。令虽蒙曹公错爱委以官职,但也只不过是在小心做事,不敢有负所托而已。”

    荀攸笑了笑,对陆仁所表现出来的谦谨,荀攸还是很欣赏的。再看了看旁边的蔡琰,荀攸想想之后便向蔡琰道:“蔡小姐身为女子,这一路车马劳顿甚是辛苦。今日天色已晚,攸已命人将客房收拾干净,就请蔡小姐先去休息吧。”

    蔡琰哪不明白这是荀攸要把她支开?而陆仁与荀攸要谈什么正经事的话,自己一直这样卡在这里是不太好,所以在起身道谢之后就准备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蔡琰又下意识的望了陆仁一眼,作势欲言却又欲言即止,最后是向二人行了一礼之后才慢步离去。

    荀攸目送蔡琰离去之后,这才很疑虑的向陆仁问道:“陆令君,你与蔡小姐之间……”

    陆仁心说你终于是问出了口。现在蔡琰这样跟在自己的身边,说起来是有个大美女常伴左右,可实际上陆仁是很难堪的,碰上什么人要是不说清楚,陆仁都觉得很不自在。再者以当时的礼教观念,如果不向荀攸说清楚这里面的事,万一被荀攸误会了些什么,那自己就铁定会变得很麻烦,而自己这趟来颍川,为的可就是得到荀氏的支持。

    所以当下陆仁就把当时是怎么把蔡琰从匈奴人的手里给救回来的事说了一遍,当然该隐去的情节还是隐去了的,差点把蔡琰给那个了的事要是说出来,那陆仁可就混到头了。而荀攸在听完之后才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攸都险些错怪陆令君了。蔡昭姬此女也甚是命苦,蔡中郎为王司徒所杀,已是世所痛惜之事,如今她又被匈奴所祸……也幸亏是你将她救了下来,若是她被匈奴掳至北地,后果实在是……”说到这里不住的摇头。

    陆仁也跟着叹了口气。蔡琰如果被掳走之后会变成什么样,陆仁远比荀攸要清楚得多。现在的情况是荀攸只是在设想,陆仁却是有资料可以参照。

    而在相顾叹息之后,荀攸复又问道:“如此说来,令君与昭姬并非夫妇,只因担心昭姬于神智恍惚之下会有何差池才在出行时将昭姬带在身边,一则是可以时时照料,二则是让昭姬借出行来舒缓心神。于情固然可原,但终究不能长此以往吧?市井之中的好事之人极多,此事一但惹人非议,不但于令君今后的仕途有损,还会坏却昭姬的清白之名。”

第一百五十八回 找人扛竿

    “市井之中的好事之人极多,此事一但惹人非议,不但于令君今后的仕途有损,还会坏却昭姬的清白之名。”

    听了荀攸的话,陆仁心说这个事我哪能不清楚?这种事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搁到现代都会惹回来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只不过在现代不会闹得那么麻烦罢了。当下陆仁就无奈的笑了笑,回应道:“在下虽愚钝,却也知道此中轻重。只是现在天子才刚刚迁都于许,天子的宫室都正在忙着兴建,官卿们的居所大多都还没个着落。

    “想初迁之时,曹公都尚且暂居于军营之中,能让出间射猎精舍暂时安顿一下昭姬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一众官卿们的居所都没个着落的,那昭姬又如何能真正的安顿下来?只有等到迟些时候,大家都安顿了下来,再寻一蔡中郎的故旧之人好生的安顿一下昭姬吧。”

    荀攸闻言上下的打晾了陆仁一番,因为陆仁没有听明白荀攸话里真正的意思。而在仔细的看过之后,荀攸就知道陆仁是真的没那方面的打算。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这种话真的不能说透,所以就轻轻的摇摇头,不再多扯这方面的话题。

    而且对此刻的荀攸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和陆仁商量:“在下已多有听闻说陆令君精擅农耕之事,市井之间皆云令君有富国之才。今为京畿令守教授百姓农事,汉室中兴有望矣。”

    陆仁的精神为之一振,心说终于扯到正事上来了,不过脸上还是得谦恭一些:“富国之才?公达公你过誉了。其实我这样的人,也就是会种种地、搞搞产业而已。”

    荀攸笑道:“不是丰年却胜似丰年,又岂是虚词?今天子都许,宗庙社稷制度得以重立,来春必将倡议屯田以充实国家。而我荀氏一族既已回归故里,自当应朝堂政议勤于田亩,介时还望陆令君能悉心教导。若对吾族有何差遣,令君亦只管明言即是。”

    陆仁心中暗笑,心说这可是你说的哈!我还真的就等你的这句话呢!

    ————————————————————

    建安元年十月中旬,许昌。

    咚、咚、咚——

    有人曲指在城门附近的募民棚书吏桌几上重重的敲了几下,敲醒了慕民书吏的好梦。睡得正香的书吏带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连双眼都懒得睁开,顺手摸过笔架上的毛笔有气无力的道:“姓名、年齿、籍贯、有无家室?可愿应募屯田?”

    敲击桌面之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对书吏的懒散极为不满。书吏听见了这闷哼之声,心里也有点不高兴来人吵醒了他的好梦,刚想发作一番,可是一睁眼看清来人时便吓得睡意全无,立马站起身来向来人行礼道:“小吏参见陆令君!”

    陆仁复又向书吏冷哼了一声,扭头望向了离募民棚数十步的榜文亭。那边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但人们对这募民棚只是远远的探望,相互间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甚至都能看出来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往这边过来。

    陆仁见状便顺手抄起了桌几上的记录竹简,见上面完全是空白一片却很随意的笑了笑,放下竹简后拍拍书吏的肩膀道:“你睡得很香嘛。”

    书吏结结巴巴的道:“令君恕罪!只是、只是……”

    陆仁又笑了笑:“无妨,现在还无人敢前来应募之事与你无关。你只记住,这段时间里你守在这里无聊了就偷个懒、打打瞌睡的,我不会说你什么。不过在数日之后忙起来的时候你还敢偷懒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书吏心说这榜文都已经贴出来好些天了,一个来应募的人都没有,你却说过几天就会忙起来,谁信啊?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而陆仁现在身为试守许都令都不知道高出他多少级,这小书吏还敢多说什么?只能接着唯唯诺诺的应下罢了。

    陆仁看出了书吏心中的不信之意,却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摇头。转过身刚想上马,抬头望了望天空却又停了下来,伸手入怀摸出几枚钱放到了书吏的桌上道:“天气渐寒,我见你身上的衣物挺单薄的,又总是守着这个无遮无挡的陋棚,很容易染上风寒。这点钱你拿去买烫几瓶酒暖暖身子,实在不行就权作柴资烤烤火。其他的等我这几日巡视城外回来的时候再说。”

    书吏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赶紧向陆仁行大礼道:“小吏谢过陆令君恩赏!!”

    陆仁摆手示意书吏免礼之后翻身上马。再看了看榜文亭那边的人群,摇摇头自顾自的笑道:“这事还真的和这家伙无关。罢了,出了城再说吧。”

    说完这些陆仁向那边的人群拱手一礼,却引得人群中有不少人也慌忙还礼。陆仁又笑了笑,这才打马出城。

    其实发下募民榜文到现在却一个应募屯田的人都没有的事,陆仁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本来按着其他一些人的意思,都准备动用军事力量来征集民夫,以免误了来年的春耕大计。但陆仁对此却持以不同的意见。

    募集募集,当然是要百姓自愿才真正有用,如果强征而来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逃亡,那反而会得不偿失的。而在原有的历史上曹操初兴屯田的时候少不了强行拉来人丁种地,结果百姓中逃亡的人可不在少数,后来是曹操采纳了袁涣的建议才不再强征人丁屯田的。陆仁有这个“前车之鉴”,当然不会做这种傻事。

    现在的陆仁已经快二十五岁,前前后后的事情也已经经历了不少,加上他那种在冷静的时候做事比较小心的性格,处理事情已经在渐渐的偏向于沉厚稳健。现在对于百姓观榜议论,有心应募却不敢上前的事,陆仁本就已有预料,那就更加不会去急于求成。

    按陆仁的想法,想要解决一个问题,应该想一想产生这种问题的原因,从原因上下手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而且陆仁有相关的史料作参考,很清楚濮阳与许昌的民情完全不一样。

    在濮阳屯田时,当地上下其实都已被吕布破坏得不成个样子,百姓心中都急盼官府能给他们领个好头,好让他们能尽复农桑安居乐业,所以濮阳的慕民榜一张贴出来马上就有大批失田失地的百姓赶来应募,再说得简单点,濮阳的情况近似于“破而入治”。

    但许昌却不是这样。许昌虽然也经过战乱,但被破坏得并不算太大,其根本元气尚在。如果说濮阳是由破而入治的话,那许昌应该算是由乱而入治。

    许昌的“乱”,指的是世家豪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势力与关系太乱。太多的世家豪族自倚其势,加上大多都有声望,与朝堂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因此都不怎么在乎官府政令。官府政令一下,这些世家豪族觉得对胃口就听一听,不对胃口连理都不会理,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这一类的世家豪族可不像濮阳田氏那么笨,濮阳田氏说白了只能算是个贼头,好歹在明面上还得听官府的。而许昌的这诸多世家豪族有舆论影响力,他们要是造起什么声势,那百姓们根本就不知是该听官府的还是得听这些豪族的。

    现在这募民政令一下,这些豪族如果不表个态,百姓们就不知道该不该应募。万一做事做到一半,诸多的世家豪族联合起来抵制政令,百姓们就会跟着乱掉。而百姓要是一乱,事情不就变得相当之麻烦了吗?

    再按史料的记载,曹操在迁都许昌之后曾经想杀几个人来立一立威,当中甚至还包括有当朝太尉杨彪这样的重量级角色。一般人都认为这是曹操嫉贤妒能的小家子气表现,亦或者说是曹操在排除异已。而陆仁这几年混下来,却感觉曹操在这种情况下是必须得杀些人来立威,立威之后才能把许多政令有效的实施下去,换句话说曹操其实也有自己的无奈。不过曹操当时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些人杀掉,也足以证明这一时期曹操碰上一些事的时候是有多么的无奈。

    而现在的陆仁可没蠢到去背这些超级大黑锅的程度。毕竟陆仁算老几?往许昌这里一放诂计没谁会在意他,真要是惹着了这么多的世家与豪族,被这些人整得名声大臭特臭的陆仁可以不理会,反正再过几年他就回去了,主要问题还是在于他的人身安全。

    天晓得动了这些世家豪族的结果会是怎样,搞不好曹操最后会在陆仁帮曹操杀了人之后,曹操却顺手来个卸磨杀驴,既可安抚一下世家豪族,自己这里又大赚便宜。陆仁又不笨,不想背这种黑锅,所以相对于曹操急于求成的杀,陆仁决定采取的是比较温和的方法,至少按陆仁的推算不会引起世家豪族们太大的反应。

    而对于现在这种发出了榜文却没人敢上前应募的情况,用陆仁的话说就有点像商秧的“立竿见影”,缺的只是那个敢去扛竿的带头人。只要有人看出扛竿的好处,敢为众人之先,那后面的人就会一起拥上来分点余羹。

    当然这个扛竿之人必须得有份量,而陆仁会急急忙忙的跑去找荀攸,为的就是请荀攸代表着荀氏一族来出个头。现在陆仁要做的,则是尽快把许昌周边的耕田、水利考较好。

    当然了,“立竿见影”的扛竿之人是得了重金的,而陆仁也很清楚现在找荀氏来“扛竿”,就必须得给荀氏一族足够的好处才行,所以在考较许昌周边的农耕环境时,荀氏所在的颍川地区则是重点中的重点……

第一百五十九回 互相照顾

    对于准备帮陆仁“扛竿”的荀氏一族,陆仁打算给予的“重金”是什么呢?

    如果说荀彧在拜托陆仁的时候,言语之间还有着诸多的顾忌与隐晦的话,陆仁在抵达颍川并见到荀攸的时候,谈及这些事的时候就比较直接了。因为陆仁和清楚荀攸可不是荀彧,荀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兼谦谦君子,很多的事就算是荀彧有想法也开不了口,但荀攸却并非如此。

    确切的说,荀攸要比荀彧现实得多。荀彧会因为对曹操的理想破灭,又因为其正人君子的作派而不愿继续成为已有不臣之意的曹操的“帮凶”,所以最后会选择了自杀。但荀攸却是在后面为了保全自身与宗族,对曹操的称魏王持以了一个至少在表面上赞同的态度。

    这样的一个人,既然是要给他好处再请他出面帮陆仁做点事,那还是尽可能的把可以说明的话说明一些的好。因为这一类的事,只有坦诚相告,才能换来对方的信任。

    再看荀攸这里,颍川荀氏因为东汉末年的政局动荡与连年战乱,其中原大世家的名望与地位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家势也败落了不少。虽说还没有伤及元气,但从荀彧、荀攸要各带一支族人分迁冀、蜀一事上来看,情况已经是不容乐观。

    要知道那个时代的古人们特别的依乡恋土,而像荀氏这种在某个地域有着大量的田庄产业,甚至是有着如颍川书院这种家族像征的世家豪族,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对不会抛家弃产、背井离乡、举族迁移的。

    陆仁与荀彧交谈时因为双方都还有着一定的隐晦之处,所以陆仁也是在抵达颍川荀氏之后才亲眼目睹了荀氏一族明面上风光、暗中却已不支的现状,再根据手头所持有的相关史料仔细的推想,心中已经明白荀氏也迫切的需要一个让家族翻身的机会。于是陆仁便大胆的向荀攸明言,说荀氏想要重振家势,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力支持曹操,然后借曹操之手重新树立起荀氏的家势与名望。

    按大势的发展趋势来说,荀攸投奔曹操其实是一件必然的事,而陆仁眼下所做的不过就是在这大势的走向上玩了一点小聪明,也就是在荀攸没有正式投奔曹操之前,建议荀攸先以荀氏的名义来赞同曹操决意施行的屯田制。

    这样的话既能让曹操这个也需要许、颍一带豪族支持的人相信荀氏确实完全投奔了他,又能带上点“未入营而功先立”的意味,对曹操直接重用荀攸也是很有帮助的。而陆仁给荀氏的好处就是在不触犯法纪底线的前题下,尽可能的在农桑产业的发展上多照顾荀氏一些……曹操是什么样的人陆仁心里是比较清楚的,因此这也的确是陆仁能给予荀氏的最大的帮助了。

    反过来荀攸也知道陆仁自己给出的条件的确己经到了陆仁所能承受的极限,因此对陆仁的坦言是十分满意的。可千万别以为汉时的士子阶层都只懂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是明清以后的事。实事上在那个时代谁的田地多、谁的田种得好、谁收上来的粮食多,就意味着谁的宗族会人丁兴旺,人丁兴旺则直接代表着会有多少实实在在的家势。

    而在战乱时期,这种实实在在的家势更显得犹为重要。现在陆仁这个“精擅农事及产业”的家伙既然表示了会格外照顾荀氏农桑产业,那就意味着荀氏很快就能回复宗族产业上的元气,再加上二荀都在曹操的势力中心为官,情况就会变成荀氏成为典型的有财有势的宗族。等二荀的仕途再一顺,那昔日荀氏的辉煌再现便指日可待,因此荀攸对陆仁提出的做法是非常赞成的。

    所谓的做法,就是荀氏一定要抢在许、颍一带所有世家豪族之前率先响应曹操的募民屯田。陆仁原本的意思只是让荀攸出个面,在榜文那里感叹几句“此为利国利民之举也”之类的话也就行了,反正也就是给想应募却不敢应募的百姓们带个头。可是荀攸的想法却更大胆,表示他会直接派出一部分荀氏子弟应募屯田!而荀攸口中的一部分荀氏子弟,竟然是荀攸这一支族人中的三分之一,足有过千人之数!

    老实说,陆仁好歹也在汉末混了几年,虽然知道汉末时期宗族势力会很夸张,但一听说荀攸这支分枝都有三、四千人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当初在濮阳除掉田氏,陆仁统计过田氏名下如果包含家奴、僮客之类的人在内的话,其人丁总数大概是四千左右,这对陆仁来说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可是和荀氏这种真正的世家一比起来,田氏还真是不够看的。要知道这是荀氏经过战乱破坏过与迁移之后的宗族人数,而且还没算上荀彧带去冀州的那一支。再草草的算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荀氏在全盛时期,只怕宗族人口的总数超过了两万——这才是真正的一流大世家!

    而荀攸派出宗族子弟去应募屯田的目的有二。第一是不做门面功夫,而是借这件事来表示荀氏是真正而彻底的支持曹操;第二则有那么点抢“第一桶金”的味道,其具体表现在荀氏第一个支持了曹操的屯田并派出了宗族子弟去屯田的话,那么回过头来陆仁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最先募集到的民众优先安排着借耕荀氏的土地。

    前面也说过,许、颍一带世家豪族的人丁数量因战乱而锐减,空有大把的田地却无人耕种。与其任其荒废下去,还不如借给官府耕种然后轻轻松松的赚取那两成的收入。反正荀氏田产多,真正担心的反而是没人去种。如果官府能派人来耕作,收入虽然会少上一点,但也比颗粒无收要强上几倍是不是?而这种有些近似于“无本生意”且“薄利多销”的帐,荀攸这种精明人又哪里会算不出来?总之一句话,荀攸这也是想变相的“抢夺劳动力”。

    而这样做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被人说成是陆仁在“以权谋私”……谁让其他的豪族反应那么慢?人家荀氏最先支持屯田制,又最先同意借田地给官府屯田,官府当然要优先照顾荀氏是不是呢?等你们这些不识相的豪族反应过来的时候嘛,嘿嘿,陆仁这里的屯田百姓诂计也募得差不多了,新田也开垦够了。再想让陆仁派人去借耕你们的田?哼哼,对不起,老子没有多余的人丁劳力去耕,你们这些豪族就自个儿想办法吧!

    再转回荀氏这里,陆仁与荀氏之间又可以借官府“怕荀氏反悔”的名义一口气多借耕个五年六年的,再由官方正式公开榜文契约,其他的豪族再眼红荀氏大把大把的赚回钱粮一样得没脾气,因为荀氏可以名正言顺的凭借这个受法律保护的“借耕”期来获取大量的钱粮以恢复宗族实力,同时还可以把其他得不到耕作劳力的豪族远远的甩在后头,而这也就是荀攸心中的“荀氏中兴之计”了。

    按说到了这里,陆仁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至于给自己顺便的搂点好处的事,陆仁到是没怎么想过。首先在曹操的手下做事,就最好别去玩中饱私囊的小动作,虽说曹操对有能力的人才会有一定程度的容忍,但陆仁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募民屯田肯定会得罪到许多的世家豪族,而且这些世家豪族在朝堂之上都说得上话。

    这要是一不小心落了个把柄在别人的手里,而这一时期的曹操都在某种程度上要给朝庭中人几分面子,真要闹出什么事搞不好会护不住陆仁,那陆仁到时候岂不是会死得很难看?再说陆仁混到现在已经是三年半,再有个三年半就能带着婉儿穿回去了,那还要那些中饱私囊而得来的身外之物干啥?所以现在的陆仁一直都在刻意的保持着“清廉”之风……

    但陆仁想不到的是他这里准备给荀氏足够的好处,反过来荀氏这里也给他奉上了一份大礼。不过这份大礼可不是钱帛金珠、娇美侍婢。话又说回来,这些东西塞给陆仁,陆仁也绝不敢要,因为那不就成了明着贿赂陆仁,然后把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中?就算陆仁胆大包天的敢收下来,人荀氏也不会那么下作去公然行贿好不好?

    所以荀氏给陆仁送上的大礼,是足以让陆仁在这个时代一生都可能会受用不尽,绝非金钱财物可比拟的超级大礼,而这份大礼其实就俩字:名望。

    其实荀氏也是必须得这样做。当日夜谈,陆仁与荀攸只是初步完成了“荀氏中兴之计”,所谓的“初步”就是指全盘计划都是围绕着荀氏所展开的。主要是当时的时间太短,陆仁又不是一个成功的政客,只是觉得只要把荀氏搞定也就行了,其他方面的事陆仁没有去考虑过。

    当然这也和陆仁准备再混个三年半,最多四年就能闪人了的心态有关。毕竟种地本身就是一件很费时的事,按陆仁的推算,至少也得要两次秋收的辉煌成果才能引起豪族们的重视,这就得过去两年。

    而自己让曹操变成大财主,曹操也会舍不得杀自己这个“运财童子”,不过这又是件需要较长时间才能显露而出的事。真到那个时候,恐怕陆仁早就带着婉儿闪人了,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根本就不用去理会,因此陆仁在自己这方面就没有去考虑过什么。

    但是荀攸不同,他的思虑要远比陆仁要周全得多。在陆仁次日走后,荀攸再次反复的考较这个“荀氏中兴之计”,很快就发现陆仁少考虑了其自身名望方面的问题……

第一百六十回 许都令累人

    不论是古今中外,名望这玩意儿无论是其价值还是实用程度都是无法诂量的。而足够的名望往往就意味着会有足够的号召力、影响力,到做事的时候也往往就会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反之亦然。而现在的陆仁却……老实说,名头还不够。

    如果是别的地方到也罢了,可颍、许一带那是什么地方?乱七八糟的世家豪族本就多如牛毛,现在又已经是汉室新都。想在这里当成功的当好许都令,没有足够的名望搞不好就是在瞎扯淡!没有较好的名望就等于是没有应有的号召力,那么恐怕人手会叫不动,政令也会下达不通,这种情况那还做个屁的事!而陆仁如果做不成事,这“荀氏中兴之计”就只会是一纸空谈。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荀攸马上就行动了起来,找来族中的心腹骨干成员派往许昌,暗中宣扬陆仁的名声事迹,而荀攸做的这件事正好与荀彧不谋而合。荀攸的人还没派出去几个,荀彧派来的人就赶到了荀氏庄上。相比起荀攸这里只有一点点关于陆仁的传闻,荀彧派来的人中就有不少是亲身经历过陆仁在鄄城、濮阳的“光辉业绩”的人,那“陆仁的故事”的完整性可就非同一般了。

    于是乎,在陆仁还在城外堪查土地与水利的时候,许昌的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农庄菜田,反正可以说人们议论得最多的便是榜文上落款的“试守许都令陆仁陆义浩”。而陆仁自出仕以来做的事还偏偏不少,像徐州购粮、鄄城试屯、屯田之赌、独闯田氏、濮阳十屯的“不是丰年却胜似丰年”,这每一件事都被荀氏中人有意的传播了出去。

    不记得是哪位高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说名声这东西其实都是被人捧出来的。现在的陆仁就是在被荀氏这个一流世家玩命的捧,想不出名都难!不止陆仁,连婉儿都被连带着出了名。

    不过呢,在陆仁所谓的“严法纪、善理民、精农耕、富州郡”这些正面名声宣扬开的同时,些许的负面名声也同样少不了,而这一类的事却一向是好事之人口中所津津乐道的八卦,因此陆仁的“不羁浪子”之名也被传得乱七八糟,像陆仁独闯田氏就有人传扬成陆仁只是为了救回婉儿才发狂冲入田府……虽说本来就是,不过荀彧可不敢这么传。还有陆仁去徐州向糜氏购粮这一节,人们也有意的把陆仁与糜贞扯上关系,说那是陆仁处处留情的结果。

    最后的最后自然是婉儿。人们都在想,这个能让田氏不计后果的去抢掳入府,最后却引得陆仁为之发狂的女子,究竟会是一个美到什么样的女子呢?或许此时在许多人的心中都想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婉儿吧?

    这些恐怕是陆仁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更可笑的是因为他现在的身边常常带着蔡琰,在外奔波时就总有被人看到的时候,结果就把蔡琰给当成了婉儿。而蔡琰的美貌与气韵是什么级数?人们在见过之后就纷纷惊叹说难怪陆仁会那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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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是冬十一月。

    “文若公来了。”许昌新建好的某处城墙上,陆仁向荀彧拱手致礼,礼过之后陆仁就发起了牢骚:“文若公你可真能坑我!”

    荀彧对陆仁这种“无礼”的言行举止早就见怪不怪,随意的笑了笑之后道:“坑你?是说我害了你的意思吗?我何时又曾坑害过你?”

    陆仁将荀彧请进了门楼,门楼之中摆放着一个丈许见方的沙盘,沙盘中自然是许昌一带的地形样貌,当然还有城墙、宫室、街道这些的小模型,一眼望去便可一目了然。现在的许昌这里因为超大量的烧制板砖,有得是粘土匠人,要搞这东西出来不难。

    但见陆仁指着沙盘上的城墙模型道:“还说没坑我?荀公啊,我这样的人,你让我去屯屯田、种种地也就行了,干嘛非要向曹公举荐着把修建城墙宫室这样的活都交给我?现在我既要监督着城内城外的营建诸事,又要去城外的各处农田作来春的屯田之备,人都快忙出毛病来了。”

    荀彧笑道:“能者多劳嘛!再者,你之前跟主公说你不懂建筑,可现在修建出来的这些城墙不是非常好吗?”

    的确,陆仁搞出来的这种内部为混凝夯土,外部为板砖墙壁的城墙是很不错。墙高九丈……这个是扯淡。一汉丈约为2.4米,九汉丈就得是二十多米。而二十多米是什么概念?搁现代那可就是六、七层楼的高度了。所以城墙的高度是五丈,也就是十二米左右,大概是四层楼的高度;而依当时的制度,城墙这里真正达到九丈的,仅仅是四门与四角的敌楼……上的旗杆顶点而已。

    依照当时的律制,天子所在的都城城廓应为二十五汉里见方,而许昌只有十九里见方,规模差了许多,也就是说许昌城的城廓要四面往外各拓展三里。

    陆仁可没笨到去拆掉旧有城墙的地步,所以是将许昌原有的十九里的城廓转为内城,然后在内城之外再新建起一层外城,这样既不违制又能加强许昌城的防卫能力。而且外城四角可以建起军营供司隶、卫尉、四门校尉等麾下的常备军驻扎,不与牙城内的百姓互扰。

    当然四个二十五里,总计就是一百里的城墙要建出来不是件开玩笑的事,人力物力的消耗都是非常大的,而且相当的耗时。但由于陆仁对建筑材料的改良,却使得工程进度提升了不少。陆仁是八月进行的规划与测试,九月初开始正式的兴建,三万多军民这两个来月的时间下来,百里城墙已经修建好了约三分之一。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小看古人的智慧与劳动能力,直到现在陆仁都觉得很惊讶,因为工程速度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建城墙的事还好说,陆仁还监管着城中宫室官舍的建设……虽说只是提供一下足够的板砖和相关的工匠劳力。但两、三个月下来,汉献帝的皇宫居然硬是修建出来了。当然这也与陆仁的板砖工艺相对来说方便快捷有关,此外与汉献帝要求宫室不可奢华,务求简朴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按说陆仁现在是做得都不错,但陆仁真的是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所以才会向荀彧大发牢骚。狠狠的碎碎念了一通之后,陆仁终于抛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现在城墙与宫室、房舍的修建都已步入正轨,曼成他们完全可以胜任,荀公你就别再让我时不时的还得来盯着一下了。而且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再不抓紧一下募民屯田的准备,恐怕来春之际会误掉不少事。”

    荀彧笑道:“你说得也是,那城墙宫舍之事,就由我来帮你盯着吧,不过有什么问题却不得其解的时候,我还是会找人去问一问你的。”

    “这个自然。”陆仁应了一声,随后就指向了沙盘中的东南部:“这是我堪绘出来的许都实图,最初的屯田点我选在了城东和城南,因为这一带地近汝南,旧日里多为黄巾贼徒与流寇所坏,乡人稀少且旧有豪族或迁居他郡或没亡于寇难,良田大多都荒芜已久,依‘无主之田收归国有’旧日政令,我想在这一带开荒屯田不会遇上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先前我也垂询过令侄公达,他也赞同我的想法。”

    许昌一带的旧日情况荀彧与荀攸当然清楚,现在听到陆仁的解说之后荀彧轻轻颌首道:“不错不错,如此甚好!许县已为新都,少不了要花费极大的气力去修葺改建,同时还要安抚民意以免生乱。屯田点选在城东与城南的荒芜人烟之地的确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陆仁见荀彧点头赞同也就放下了心,接着指着图中央道:“荀公再看这里。许都新建之后,不单是天**室,还有宗庙、省台司院各衙与府库什么的……哎,荀公你知道我不太通晓律制,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建,再加上司管这些的司空、少府、将作大匠大多都殒于长安之乱,我又不敢造次……”

    说着指着沙盘中的几块地方道:“这里是我与众人商议之后预留下来的地方,请荀公奏赴内廷择处而建。”

    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荀彧也立马头大如斗。没错,诸如荀彧这种名牌世家的子弟在读书时少不了要接触到汉代律制,但园林建筑的规划与工艺这些就不会去学习了,也就是说荀彧对宫殿、政衙的兴建也摸不着头脑。陆仁突然一下子把这些事扔给他,荀彧的头不大才怪!

    不过陆仁这里还没完,只是刚一张嘴,荀彧就连忙摆手道:“停停停!义浩你先停一下,让我想想!”

    陆仁一下子就甩过来这么多事,就连荀彧也有些消化不了。闭目抚须的想了一阵,荀彧才和陆仁细细的商议了起来。而这一谈,就一直商议到日落黄昏之时才勉强谈拢。一句话,这二位都清楚曹操的“大管家”可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正事算是谈完,侍从们就送上了饭菜给这二位填填肚子。吃着饭闲聊了几句,陆仁却又接着诉苦:“荀公你也真是的……当初就让我在鄄城那里种种地多好?哪像现在这样,既然领了命那就得做,可我又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好不好,只能是尽可能小心的去做……荀公你看看我!”说着向荀彧翻开了双眼的眼皮。

    “……义浩你这是干嘛!?”

    “你看看我眼睛,满是血丝!”陆仁掰起了手指算道:“我到许之后做了多少事啊!?真的是人都快累出毛病来了,常常是一天下来之后什么都不想,就是想睡觉。”

    荀彧面皮抽搐了几下,小心的问道:“你没做出什么纰漏吧?”

    陆仁重重的长叹了一声低下头去:“还好啦!不过现在头痛的主要还是募民屯田的事。一般的流民募集还好说,我最担心主要还是对那些世家豪族的劝说。”

    荀彧放下了心,随即向陆仁淡然的一笑:“这个事嘛,你还真不用担心什么。我想信再过几天就会颇有成效了。”

    陆仁抬眼看看荀彧,心中却也已经明了……

第一百六十一回 家搬至许

    数日之后,许昌城门附近的募民棚。

    前些时候还冷冷清清的募民棚,现在却已是人声槽杂。之前还闲得打瞌睡的吏员,现在却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只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只手出来。

    应募流民们在被一队队的归纳好之后,就会被人带往相应的屯田点。而陆仁此刻就趴在城门楼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一队又一队的流民相继出发,脸上也浮现出了既欣慰却又带着几分狡黠与自得的微笑:

    “看样子这步棋我是走对了。荀氏在颍、许一带的影响力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有荀氏族人这一挑头,周边的流民就一起拥过来了……行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我也交得了差了。嗯,反正现在各个屯田点的水利规划都已经到了位,有相应的人员带着流民去做,那我也能偷几天的懒好好的休息一下。这段时间本大爷真是累得够呛,现在偷偷懒也没谁会说我吧?”

    自顾自的哼着小调,陆仁下城登车,再和主事的吏员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准备回许昌城外的射猎精舍去偷上个几天的懒再说。其实现在的许昌城中已经修建起了足量的房宅,那些个汉庭官卿都已相继搬入了正式的宅坻,按说陆仁也该有套“职工宿舍”,不用再跑去城外的射猎精舍住。

    只是曹操这会儿都还在外面打仗没回来,陆仁总觉得自己现在就去弄套住房搞不好会惹麻烦上身,所以就没什么动静。也别说他陆仁了,荀彧不都是暂时住在了府衙里吗?有些便宜不能急着去捡,这个道理陆仁还是懂的。

    十几汉里的路,骑马乘车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等到临近精舍村落,陆仁从车里探了个头出来望过去时,马上就查觉到这精舍村落中明显的多了很多的人。略一迟疑间,村落中已有人赶了过来向陆仁报信,说是曹昂来了。

    一听说是曹昂到这里来了,陆仁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的催促众人回村归院。等赶回精舍的院门前跳下马车,院门那里就有三个小屁孩欢呼了一声“老大”,然后就一同窜上前去拥住了陆仁。

    “阿诚、阿信,还有兰丫头!你们怎么来了?”

    曹昂的笑声自院门处传了过来:“我随父亲击破杨奉之后道路得通,自然要去往濮阳、鄄城。一则是要将诸多的钱粮搬运到许都来听用,二则将士们的家眷大多都留在了濮阳与鄄城,道路得通之后要护送他们搬来许都居住。陆兄现在是许都令,婉儿又是我小妹,我当然是要亲自送到陆兄你的手上才能安心。”

    陆仁拍了拍三个小屁孩的小脑袋瓜,再向曹昂一笑。而这一抬眼见婉儿并没有跟出来,就好奇的问道:“婉儿呢?”

    曹昂道:“正在舍中与蔡小姐叙话。”

    陆仁“哦”了一声再点点头。蔡琰必竟不可能什么时候都跟在自己身边,而且这几个月的时间下来,蔡琰的精神状态也渐渐的稳定了许多,把蔡琰一个人留在精舍里写写字、看看书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样一来,是该有个女孩子在陆仁出去工作的时候陪着蔡琰说说话什么的。在现代社会里不也总有人调侃着说男人永远需要好基友,而女人永远需要闺蜜吗?

    甩甩头暂时抛开这些,陆仁与曹昂并肩入舍,复又问道:“令尊也回来了吗?”

    曹昂道:“家父督率大军,还要迟几天才能回来。我这不是怕陆兄你与婉儿分别数月之后心中挂念,所以就先带着婉儿他们赶回来了吗?再说我要是不快点送过来,没准陆兄你又会担心我对小妹别有所图了。”

    “……子修你又来了!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我可生气了。”

    曹昂乐呵呵的笑了笑,和陆仁一起来到了中厅坐下。这二位之间到不用说什么客套话,所以就直接的互相问起了军政方面的事。

    曹昂那边好说,基本上就是赶跑了杨奉之后,就开始把曹操原先放在濮阳、鄄城一带的财力物力向许昌这里搬,说得简单直白点就是完成军政济中心改迁到许昌的战略布署。毕竟濮阳、鄄城那边离袁绍的地盘太近,曹操又很清楚他将来与袁绍必有一战,那这些东西可不能放在袁绍的眼皮子底下。

    至于陆仁这里,陆仁找着了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当然是大倒苦水。可能有人会说你陆仁向曹昂倒苦水,就不怕曹昂回头告诉曹操?其实陆仁哪会不明白这些?而现在倒出来的苦水,无非就是在说自己的工作多么的辛苦,真论起来是有那么些表功的意思,此外也是希望借曹昂之口,使得曹操别再加什么担子到自己的身上,因为真的很累人。

    谈论了一阵之后自然就扯到了现在的住宅问题上。汉献帝在搬入新建好的皇宫之后,之前暂居的曹操行园也就腾了出来。但是因为曹操还没有回来,曹昂也不能直接的就住到那里去。那年头的制度就是这样,皇帝住过的地方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在没有得到皇帝允许的情况下曹昂要是住了进去,那回过头来曹昂就会惹麻烦上身,至少也会是被口水喷得体无完肤。

    曹昂又不是笨人,当然清楚这里面的轻重,所以是准备去许昌城里已经腾出来的馆驿里住几天再说。本来是可以在陆仁这里先住几天的,但一则是这样的精舍,曹昂挤进来的话既住不下又有点不方便,再者曹昂也想避嫌。

    而陆仁会扯到住宅问题上,当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心思。曹操回来之后且有了正式的居所,就意味着陆仁得把蔡琰送到曹操那里去了。把蔡琰送走,陆仁是有些舍不得。对于蔡琰这样的大美女,即便是不能去碰,留着当个花瓶来欣赏一下不是也很不错吗?更何况现在蔡琰还能帮着陆仁写写政令行文、整理一下相关文献,很有那么几分秘书的味道,帮了陆仁不少的忙。

    但陆仁又很清楚蔡琰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女人,真要是吃饱了没事打蔡琰的主意,哼哼……死字怎么写来着?所以一直以来,陆仁也刻意的和蔡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这种“偷不着”的感觉其实是很难受的,那么对陆仁来说还不如尽快的把蔡琰送走,自己这里就图个眼不见为净。

    瞎扯了一大通之后,曹昂也就辞别陆仁到许昌城里去了,陆仁则是去到后院找婉儿。一晃就是几个月没见到面,陆仁的心里又哪里会不想婉儿?而婉儿在知道曹昂已经离开之后,也赶紧的来见陆仁。当两个人碰上面的时候根本就是什么话都没有,陆仁只是一探手,带着几分野蛮与霸道的将婉儿揽入了怀中,婉儿则是面带着微笑,紧紧的依偎在了陆仁的怀中。

    他们在这里各自闭目的相拥着,全然没有发觉蔡琰也从后院舍中跟了出来。一望见二人如此相拥,蔡琰就下意识的闪躲到了一边的掩挡之处。老半晌的过去,蔡琰稍稍的探出了些头,见陆仁与婉儿还在那里享受着温存,蔡琰的心头却也泛上了一股怪异的感觉。再想了想,蔡琰便轻咳了一声惊醒了二人,二人这才忙不迭的分开。

    但见婉儿面带羞色,向蔡琰轻声唤道:“蔡姐姐……”

    蔡琰向婉儿很勉强的微笑了一下,转头向陆仁道:“你的那些令文,我已经帮你抄写好了,只管取用便是。”

    陆仁此刻也很难得的流/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向蔡琰拱手道:“多谢!”

    他这里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可对蔡琰来说,却觉得陆仁好像变得比之前要恭敬了许多,但也意味着二人之间好像突然一下疏远了许多。心情复杂的望了望陆仁与婉儿,蔡琰薄施了一礼之后就退回了后院去。

    等到蔡琰离去,婉儿看了看陆仁,迟疑道:“主上,你与蔡姐姐之间……”

    “怎么?”

    婉儿摇摇头:“婉儿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主上你与蔡姐姐之间的关系怪怪的。之前婉儿陪着蔡姐姐叙了大半天的话,感觉蔡姐姐对主上你……”

    眼见着婉儿欲言又止,陆仁就没好气的在婉儿的脸上轻掐了一下道:“有话就直说,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扭扭捏捏的吗?”

    婉儿苦思了许久,再看看周边无人,这才向陆仁轻声道:“主上你知道婉儿不大会说话,话说出来可能有些言不达意……这么说吧,婉儿总觉得蔡姐姐对主上你……哎,怎么说呢?主上你救了蔡姐姐,蔡姐姐对主上心存感激之意,可又为什么,婉儿总觉得蔡姐姐对主上你心怀着几分愤恨之意?”

    陆仁心说蔡大小姐对自己心怀恨意那就对了!同样的四下里环顾了一下,确定周边没人之后,陆仁便凑到了婉儿的耳畔,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道:“有些事跟你说没关系。其实那天我在救她出来的时候……”

    一番耳语之后,婉儿就惊得俏脸变色。忙不迭的环顾四周,再次的确定无人之后,即便是婉儿这样温柔的女孩子,也忍不住抬起脚来在陆仁的脚背上虚踩了一脚,嗔怒道:“主上!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第一百六十二回 皇宫欢宴

    “主上!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眼见着一向温柔的婉儿都有这么大的反应,陆仁也忙不迭的伸手捂住了婉儿的嘴,再在婉儿的耳畔轻语道:“你是不知道她当时都疯成了什么样子,我也是被她给气糊涂了。”

    婉儿挪开了陆仁的手,满怀疑虑的问道:“那、那主上你有没有、有没有把蔡姐姐……”

    陆仁忙道:“没有!完全没有!!我当时是差一点就、就把她给那个了,不过在把她的衣服都扒光了之后,我却意外的想起了你,所以就没对她怎么样。”

    婉儿哑然:“怎、怎么又扯到婉儿的身上来了?”

    陆仁上上下下的扫晾了一下婉儿,苦笑道:“因为她和你一样的瘦,我一看到那瘦瘦的身板就想起了你呗。”

    婉儿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周身,眼中也划过了几许不易察觉的憾意。再抬头望向陆仁时很不确定的问道:“主上你真的没有把蔡姐姐……”

    陆仁拼命摇头。不知怎的,陆仁的心中却浮涌出了一股现代社会中,一个男生向女友拼命的解释自己没做过什么出轨之事时的那种心态。

    婉儿又细看了陆仁数眼,感觉到陆仁没有说谎,这才轻叹了口气道:“幸好没有,不然后果难料。可是、可是主上又偏偏做了那么过份的事,难怪蔡姐姐会心生恨意。主上,这件事恐怕已经变得很难办了。”

    陆仁也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难办,可前段时间她总是心神不宁的,我也只好尽可能的多照料着她一下。现在婉儿你来了也好,这几天陪着她多说说话、聊聊天,女孩子家之间的说些闺中密语总比我盯着她要强多了。等再过几天曹公回转许都,我把她交托给曹公照顾就行了。我与她之间现在闹得这么尴尬,那么以后还是别再见面,大家都眼不见为净的好。至于那场事……”

    说着再叹了口气:“我与她之间都心照不宣的从来没有说出过口,就连子修也只是认为当时我是把她打了一顿而已。现在婉儿你知道了,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也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和她说话的时候能留着点心而已。”

    婉儿又虚踩了陆仁一脚,微嗔道:“婉儿岂是那么不知轻重之人?只是主上啊,你真的是给婉儿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陆仁探出手去,再次的把婉儿强揽进了怀中,嘿嘿笑道:“婉儿受累了!只是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去和昭姬缓解一下这层尴尬的关系了嘛!”

    婉儿依在陆仁的怀中,犹豫了许久之后才轻声道:“主上为何始终不愿‘吃掉’婉儿?在气不过的时候,主上都险些把蔡姐姐‘吃掉’,可为什么在想起婉儿之后就作了罢?俗话都说‘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主上已年将二十六岁,要换作旁人早就、早就……”

    陆仁哑然,曲指在婉儿的额头上轻叩了一下道:“你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啊?”

    婉儿亦伸手揽住了陆仁的腰际,说话的声音有如细蚊:“再过两月,婉儿也年满十八了……主上若是心有所需,只管来找婉儿好吗?”

    “……你这丫头可别再撩拔我了!我还真的一直都是忍得相当辛苦的!”

    ————————————————————

    数日之后,曹操引领大军返回到了许昌,在觐见过汉献帝之后,曹操就可以住进自己的那所行园里去了。但这时就把蔡琰送过去的话未免还有点早,曹操不敢派人来接,陆仁也不敢马上就往曹操那里送……当然也有点舍不得。

    别的事情暂不理会,只说这天陆仁正在城门楼这里忙着工作,忽然有宫中的人来找陆仁,传迅给陆仁说,要陆仁当夜去皇宫中赴宴。这个宴指的是汉献帝在正式迁居到新皇宫里的大型宫廷宴会,本来是早就应该召开的,但因为曹操出兵在外,所以汉献帝是一直等到曹操这根“粗大腿”回来之后才宣布召开。而陆仁作为许都令,尽管目前还只是“试守”,却也有资格、有必要的得去赴宴。

    不过陆仁一听说是赴皇宫大宴就头痛了起来。别的不说,陆仁可根本就不懂那些皇宫中的礼仪礼节,可在宫室之中偏偏是很在乎这些东东的。之前陆仁一直籍着工作太忙,东跑西跑的没进过皇宫一次,可现在却是躲都躲不掉。无奈之下赶紧的跑去找荀彧,荀彧则是笑着说让陆仁跟紧自己,见荀彧怎么做就现学现卖,有点不到位的地方,荀彧也可以帮陆仁挡掉。

    闲话少说,只说入夜之后一大堆的人进到了皇宫之中,陆仁则是小小心心的跟在了荀彧的身边,半点神都不敢走。而此时的荀彧已经是汉庭侍中、守尚书令,就身份而言已经不再是曹操的幕僚,就性质而言则是曹操的合作者,站班排位其实都是比较靠前的。按说陆仁现在的官职根本就没资格跟在荀彧的身后,但在荀彧的有心照顾之下,到也勉勉强强的能说得过去。

    而此刻的陆仁嘛……老实说,真有那么点“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味道。虽说兴建皇宫的事有陆仁一份,可陆仁只是负责提供板砖建材,真正具体方面的事陆仁是插不进手来的,加上又一天到晚的奔波在外,陆仁还真没和哪个汉庭官卿打过交道。现在在这些一个个都正儿八经的官卿面前,说陆仁是个土包子一点都不过份。

    好在这只是一场相对来说比较宽松的欢宴,不是正式的朝议。初时的几下礼仪过去之后,大殿之中就尽是一片酒乐之声。而陆仁为了避免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直都是闷着头在席间喝酒吃菜,偶尔的才会跟着大家一起举杯互敬。

    不过到这个时候,陆仁也终于是见到了“传说中”的汉献帝。当然了“汉献帝”这个名号是刘协在死后由魏国谥予的,现在一般都只是呼为“帝”、“天子”或是“圣上”之类的。而陆仁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在真的见到这个还是个少年的刘协的时候,陆仁的心头还是泛上了一股很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

    现在是建安元年,汉献帝刘协才十六岁,再过两个月到建安二年才不过虚岁十七。这个年纪要是搁到现代社会,还只是个高中生而已,可陆仁尽管坐的位置比较远,却仍然能在刘协那张尚且带着几分稚嫩之气的脸上,看出几分与其年龄不符的坚忍与厚重。

    仔细想想吧,其实也难怪。刘协九岁的时候被董卓立为新帝,数年之中所经历过的苦难其实是旁人很难体会得到的。而在这样苦难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少年天子,如果没有相当成熟的心境和过人的聪慧,又怎么可能能在最后抓住机会逃离魔窟?

    一般人都认为汉献帝是无能之辈,但后来许多学者都纷纷指出汉献帝其实是相当聪明的人,只可惜汉献帝刘协遇到的是一个已经完完全全穷途末路的时局,再没有什么机会给刘协。若是真的再有什么机会被刘协给把握住,那么刘协没准会成为第二个刘秀也说不定。

    陆仁早期没怎么留意过汉献帝刘协,不过后来到是慢慢的改变了对刘协的看法,成了刘协其实是聪明人的支持者。现在亲眼看见了这位少年天子,心中在暗暗点头之余,也对刘协多出了几分可惜之意。不过这些事和陆仁的关系不大,反正陆仁也就是再混上个几年就闪人回穿,所以并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依旧在席间闷着头喝酒吃菜就行了。

    可他不在意别人,却并不表示别人就不会在意他。他在这里正闷着头吃吃喝喝,汉献帝刘协却忽然向坐在旁席的曹操问道:“曹爱卿,朕闻这宫室能如此快的修建出来,试守许都令陆仁所用的砖石之**不可没。今见此宫室,朕心中甚喜,却不知陆卿可曾到席?”

    曹操笑了笑,向众席中唤问陆仁。陆仁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这一唤可就慌了神,再想去问荀彧现在应该怎么做可就有些来不及了,只能是小小心心的离开席位,远远的就向着汉献帝刘协拜了下去。可越是小心翼翼,却越是容易出错,陆仁在拜下去的时候没注意自己的脚踩到了衣角……这样的场合得穿朝服,而那种朝服的宽袖大摆,一向为求做事方便而穿着简便的陆仁突然之间很难适应得了的说。

    拜倒的时候踩到了衣角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听得“扑通”一声闷响,陆仁整个人就趴到了地上,如此一来自然就惹来了满殿人的哄笑,荀彧则是以手捂额,却也没什么办法。

    如此失礼之事,自然也有人出声喝骂,陆仁心中暗骂自己太不小心了点,现在却也只能是赶紧的爬起身再重新跪好致礼。曹操见到这般情形,少不了要为陆仁说几句好话,而汉献帝却只是笑了笑之后道:“陆卿醉矣,略有所失,不足为怪也。众卿家就不要太过责难陆卿了。”

    皇帝发了话,这面子谁能不给?陆仁这时到也松了口气。在人前出了这样的大糗,陆仁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的说。

    本以为汉献帝叫自己出来,也就是说几句漂亮话褒奖一下而已就行了,却不料汉献帝在褒奖了几句之后,忽然向陆仁道:“朕在途中,亦有听闻过陆卿的一些逸闻趣事,据说陆卿年少之时曾侍奉于伯喈之侧,因此精习音律。今日欢宴,陆卿可否鸣奏数曲助兴?”

    “!!!”

第一百六十三回 乐过留难

    “今日欢宴,陆卿可否鸣奏数曲助兴?”

    献帝刘协颇有兴致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却把陆仁给整得额前见汗。自己是什么情况,自己能不清楚?当初会想到顶上个“曾为蔡邕侍僮”的名头,说白了就是想借着蔡邕的名头来坑蒙拐骗,混饭吃的时候能方便一点而已。

    可时至今日,陆仁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混到一个朝堂为官的地步。如果说是以前到还罢了,自己玩的那点音乐诂计没什么人会听得出来是不是蔡邕的音乐,可这些汉庭官卿却不一样,要知道蔡邕在作为董卓的幕僚的时候,就经常会被董卓在酒宴之上点名出来奏乐助兴,因此这些个汉庭官卿对蔡邕的音乐都可说是非常之熟,自己要是不知好歹的弄上几曲,搞不好就得露馅。

    也正因为如此,陆仁在抵达许昌之后就几乎再没玩过音乐,甚至和蔡琰“同”居了那么久,都没和蔡琰把玩过音乐。当然了,蔡琰其实是知道陆仁的底的,但陆仁不玩音乐,蔡琰的手边又没有琴,再加上二人之间的关系又那么的尴尬,彼此间不玩音乐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陆仁也是有意如此,因为陆仁知道这个时候他要是和蔡琰一起玩音乐,犹其是蔡琰的琴声一响,就很有可能就会惊动到许昌这里的官卿,那么他的“音律之艺”也势必会引起许昌城中官卿们的注意,再接下来没准就得穿帮。而陆仁一直不玩音乐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想让人们渐渐的淡忘掉他陆仁“曾为蔡邕侍僮”的事。

    应该说这几个月下来的情况不错,好像从来就没有人向陆仁提及过音乐方面的事,陆仁也算是稍稍安心了一些,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场合,竟然会是献帝刘协开了这样的口,那陆仁的身上会不见汗?

    更要命的是开口的人可是皇帝,而曹操不管是“挟”还是“奉”,在这样的场合都得给足献帝刘协面子,你陆仁小小的一个许都令敢不从命?脑袋还想不想要了?可是一吹奏音乐,再被现场的官卿们听出来不对路数……

    陆仁在这里脑门子见汗,人也跟着一犹豫,坐在献帝侧席的曹操可就不乐意了。对曹操来说,这个时候不止是要给足献帝面子,而且陆仁作为自己阵营里的人,要是这点事没办好的话,岂不是折了他老曹的脸面?

    眼见着陆仁正好向自己这里递过来了带着怯意的目光,曹操的脸色就稍稍往下一沉:“圣上有命,义浩你敢不从命?”

    “……诺。”

    陆仁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这场事是不可能躲掉的了,再暗一咬牙,心说死就死吧,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当着这么多识货的人的面玩几首曲乐吗?就算是被人听出来说不对蔡邕的风格路数,咱还能没个说辞?貌似以前这个事也没少做嘛!嗯,现在不过是在识货的人面前有些怯场而已。

    既然心中作了这样的打算,陆仁反到有些放开了,不过嘴上可没忘记先说几句漂亮话:“陛下圣明,微臣年少之时不过是曾在伯喈公的身侧充一侍僮,并不曾正式向伯喈公求师学艺,且臣自知技拙艺劣,今日献丑只怕有污圣听。”该往自己身上泼的脏水还是先泼足了的好,回头自己这里也好说话是不是?

    但见献帝刘协笑道:“无妨无妨,到是陆卿如此坦诚,朕甚觉欣慰,陆卿只管鸣奏便是。”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陆仁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也没别的选择了。他用惯了的竹笛没带在身边,但这不是问题,在这种场合,大殿之中有的是为酒宴奏乐的乐工,弄支竹笛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一会儿陆仁就挑出了一支音质上乘的竹笛。手里试着音,陆仁也寻思着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千万不能让人给看扁了,所以在激活了芯片之后,很用心的挑选起了曲乐。而此时的大殿之中也都安静了下来,只等着陆仁开始弄乐。

    陆仁思考过之后,先以《白河寒秋》来开场,因为陆仁是在蔡邕流亡吴地的时候当的蔡邕的侍僮……当然这是扯淡的话,不过万一有人问起,陆仁也比较好解释,大可推说这是蔡邕在游览长江的时候谱写出来的曲乐;接着是《朝曦煦风》,一首平柔舒畅的曲乐;然后是《紫陌丰田》,绵长抒情;《凤歌青天》,悠扬清美……

    陆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了疯,一口气竟然连着吹奏了十多首曲乐,到后来都是因为气息有些跟不上了这才停了手。而吹奏了这么多的曲乐,陆仁在选曲的时候却有一个原则,就是挑选出来的都是些比较柔和抒情的音乐,太过欢快或是太过凄凉、高昂的,像孤寒高昂的《御剑江湖》和凄美的《仙剑问情》,陆仁就没有选取出来。

    会作出这样的选择,陆仁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因为当初蔡邕在吴地是属于政治避难,而且在吴地的十年算得上是蔡邕一生中比较安宁的十年,那时候和蔡琰打交道,蔡琰也曾说过蔡邕在那一时期玩的都是些比较轻柔抒情的音乐……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蔡邕是抱着一个闲云野鹤的隐士之心在玩音乐。而陆仁自己编的那些瞎话,正好是在这几年在蔡邕的身边当侍僮,那听来的学来的当然就是这些轻柔抒情的音乐,回过头来也好向众人解释。

    不过陆仁心中对于穿帮的担心好像是有点多余,或者说陆仁刻意挑选出来的这些音乐确实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因为在陆仁乐罢之后,群臣之中已经有人在议论说蔡邕当年避难于吴地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听曲乐都能听出蔡邕当时的心境……

    陆仁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正准备向献帝刘协致礼归席,献帝刘协却抚掌笑道:“陆卿果然不辱伯喈公之名!朕自蒙难以来,已不知有多久未曾听闻到这般清美的曲乐了。朕还有听闻到一些陆卿的逸事,只是现在不便问及。这样吧,陆卿今夜且在宫中住下,待明日朕再问询陆卿。”

    “!!!”

    陆仁吓了一跳,心说你个小皇帝又想问什么?而下意识的,陆仁的目光可就瞄向了曹操。曹操现在可是把献帝刘协控制在手心里,可献帝刘协现在却对自己要问这问那的,那曹操那里会怎么想?而且要命的是现在自己可是许都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许昌一带是有着一定的实权的人物。而献帝刘协不是笨人,相反是很聪明的人,万一是存着对自己的拉拢之心……

    “靠!我又不是刘备,你个小皇帝这是想干嘛?别害我好不好?”

    之前陆仁还只是额前见汗,可现在却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但在这样的场合,皇帝都已经发了话下来,就算是曹操也得给皇帝面子,自己能不听命?

    嘴里应了声“微臣领旨”,陆仁却有意的望向了曹操,那意思不外乎“老曹你可别冤枉我”,随后亦望向了荀彧。而不出意外的,曹操的神情之中流露/出了几分很复杂的意味。

    ————————————————————

    一夜过去,陆仁于胆战心惊之下根本就没有睡好,天亮之后完全就是顶着俩黑眼圈,跟着宫中内侍去见献帝刘协。

    等到了地头,陆仁却发觉这场景有些眼熟。再一细看,陆仁就心说这怎么回事?这尼玛是个篮场嘛!而此刻的献帝刘协嘛,却是一身精悍的短着,正在篮球场中玩着投篮。不过这篮球场上也只有献帝刘协一个人在玩而已……谁他妹的敢和皇帝一起玩篮球?

    献帝刘协一个人玩得当然有些索然无味,一扭头见陆仁到来便停下了手再向陆仁唤道:“陆卿到近前来。”

    陆仁这会儿都还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懵头懵脑的走到近前刚想施礼,献帝刘协却摆了摆手道:“不是朝议之时就不必多礼了。”

    说着献帝刘协就轻声自嘲道:“朕蒙难多年,什么失礼之事未曾见过?若真有敬朕之心,哪怕只是向朕点个头、拱拱手都已足矣;若是心怀不臣之意,就是对朕三跪九叩又有何用?”

    献帝刘协的这些话说得声音其实很低,应该是属于自言自语,可陆仁耳朵灵,勉强的听了个大概,心中对这位其实很聪明的傀儡皇帝既同情的同时,却又格外的加上了几分小心。陆仁又不是什么忠贞之臣,自己能平平安安的混完这几年的小日子再闪人回穿才是最重要的,真心不想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使自己置身险境。

    暗暗的调整了一下心态,陆仁毕恭毕敬的问道:“陛下唤微臣来此是有何吩咐?”

    献帝刘协只是呵呵一笑,把手中的篮球拍了几下道:“也没什么紧要之事,就是想请陆卿你来陪朕玩玩这篮球。”

    “啊、啊!?”

    献帝刘协见陆仁一脸的茫然,就笑着解释道:“朕在随大将军(曹操现在的官职)往赴许都的途中,时常会见到军士在闲暇之时以篮球竞技,朕很有兴趣。在兴建宫室之时,也就特意的命人修建起了这篮球场。后又听闻说这篮球竞技为陆卿于鄄城试屯时所创,今见陆卿,当然是要好好的问询一下这篮球之事。”

    陆仁听过之后哑然心道:“这、这尼玛算什么事来着?”

第一百六十四回 小人之态

    “这、这尼玛算什么事来着?”

    陆仁当初把篮球弄出来,主要是为了丰富一下屯民们的文化娱乐,省得这些人在没事的时候打架生事,可后来这玩意儿到是慢慢的流传开了。

    其实不论是古今中外,比较好玩的东西往往都是流传得比较快的,而且篮求相对来说要求比较低,随便找块地方竖两根杆子、套两个圈就成了现成的场地。篮球虽然不好弄,但要玩的人从来就不缺替代之法,拿块布包一团草就能当球用,相应的篮球规则只要稍稍的变动一下就行了。

    除此之外,篮球毕竟属于体育活动,有着能够锻炼身体的好处,而且还有一定的团队合作性在里面。而对军队来说,没事的时候打打篮球,不比军士们吃饱了没事打架赌博要强得多?因此曹操对军中士卒闲暇时打打篮球都是持以一个支持的态度,自己都时不时的会上场去小玩两把。所以可以说曹操的军队打到哪里,篮球活动就带到了哪里,献帝刘协在跟着曹操迁都许县的时候会见到篮球活动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陆仁来说,可真没想到自己弄出来的篮球活动会闹出这样的动静,一时之间格外的哭笑不得。眼见着献帝刘协把篮球扔了过来,陆仁也完全是在下意识之下伸手接住,但边上马上就有人喝骂陆仁些诸如不合礼制之类的话了。

    陆仁在这里不知所措,献帝刘协却十分不满的瞪向了那些出声的人,随即向陆仁道:“天子习武,亦当有人陪天子过招习练。现在不过是陪朕玩玩篮球,陆卿不必有所顾忌。”

    “哎……”

    陆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献帝刘协点了点头。因为身上的朝服碍事,陆仁就先去一边脱了下来,只是身着便衣的上了场。而这时再试了试篮球,陆仁就笑了:“陛下的这个篮球是从军中要来的吧?”

    曹操军中的篮球当然不可能做得那么好,说白了就是用皮革包上草的替代品而已。陆仁抛了几下觉得手感还行,就一边向献帝刘协解说着篮球规则,一边和献帝刘协玩起了一对一的斗牛。

    当然了,陆仁总归是臣子,心中有所顾忌,不敢真的赢了献帝刘协。但话又说回来,陆仁很快就发觉自己在不动用什么外挂的情况下,想赢献帝刘协搞不好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由此可见献帝刘协肯定是非常注重自身身体素质的锻炼,而且看其脚步身法,肯定也习练过武艺。别忘了陆仁之前经常和李典、曹昂这种会武的人打交道,自己练可能是没练出来,但眼光还是有一些的。

    而对于这样的一个少年天子,陆仁到不用刻意的去放水,加上还要在一旁解说规则,前前后后的到也没出现什么不妥之处。而献帝刘协可能是在此之前一直都没有人敢和他玩的缘故,现在和陆仁来了这么一场斗牛,到也玩得颇为尽兴,以至于后来陆仁都有些吃不消了的时候,献帝刘协还有那么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献帝刘协命人赐予陆仁酒菜,自己这里向陆仁举杯敬酒之后笑道:“朕已经不知有多久没能如此尽兴过了,那些个宦侍之人……哼,不说也罢。陆卿啊,你但得闲暇之时不妨就进得宫来,抽空陪朕玩一玩篮球即可。”

    “哎……诺!”

    陆仁嘴上应着,心说你这个聪明的小皇帝叫我来,就是来陪你玩玩篮球?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而望见献帝刘协那副大汗淋漓,却又显得淋漓畅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假。

    这时有人送上了一块金牌。真的是金牌,这玩意儿可就相当于陆仁可以随时入官面圣的通行证。陆仁不能不接,而在接过来之后,陆仁就下意识的偷眼向周边望了望,很快就发觉有些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好像不太对劲……当然也有可能是陆仁自己在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但不管怎么样,陆仁很清楚在献帝的周围,肯定有着曹操的特务眼线,而曹操的特务可是非常出名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一句“说曹操,曹操到”?自己在献帝这里做的那点事,相信曹操很快就会知道。

    但一想到这里,陆仁的心中就是一动。借着几次与献帝刘协举杯互敬的机会,陆仁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献帝刘协的神态,很快就查觉到献帝刘协的目光可能也是在四下流动,当下陆仁的心中就是一片雪亮:

    “靠!什么找我来打篮球!?这小皇帝也根本就是在借着这种事来掩人耳目好不好?表面上显得贪玩,让曹操那头好安心而已,而这种掩人耳目的事,找曹操幕下的人来当不知情的演员再传话给曹操才最合适……这小皇帝真的是个聪明人,懂得什么叫养光韬晦。”

    既然想明白了这些事,陆仁到也安下了心来。既然只是陪小皇帝玩,那就不如索性装傻充愣的陪着小皇帝玩得痛快一点,回头到了曹操那里,再看曹操的反应来决定说什么话。如果曹操被小皇帝给麻痹了,那曹操肯定会让陆仁多陪小皇帝玩;而如果曹操没有被麻痹到,陆仁就见风使舵的跟曹操说这个小皇帝其实不简单。

    而在陆仁看来,曹操不太可能会被小皇帝麻痹到的可能性居多。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这里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曹操会让自己怎么做,那到时候再说吧,而且自己这里要忙的事情也多。

    不过陆仁的心头也泛起了几分担忧。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到这种政治漩涡里面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一个不小心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再加上现在自己的职位这么敏感……隐隐约约的,陆仁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想把许都令这个官职给辞掉,然后最好是换一个没有什么实权却又不可或缺的文职性职位。而这样的官职,据陆仁所知是有的。

    眼见着天色不早,陆仁也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向献帝刘协辞别。而在临别之时,献帝刘协笑着向陆仁吩咐道:“陆卿下次进宫,记得为朕弄几个你所说的那种正规的篮球。宫中无人陪朕球戏稍觉可惜,不过依陆卿旧日之法,朕亦可命诸卫组建起几支球队,习练精熟之后互相竞赛,是时再请官卿一同赏赛博弈,岂不乐哉?”

    陆仁心说得!官廷篮球赛?现在是汉朝可不是宋朝,不过宋朝玩的是足球……

    ————————————————————

    陆仁离开皇宫之后去哪儿?回家?错!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往曹操那里跑!献帝刘协只是个没实权的傀儡皇帝,要不了自己的小命,可曹操却是大权在握的大老板,说得难听点曹操一句话下来,自己这里就得撒丫子逃命,哪里能得罪?而保全小命的第一原则,就是该不要脸的时候就千万别去要脸,该当小人的时候就要当得彻头彻尾。而陆仁只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匆匆过客,对于当什么忠臣义士真的是半点的兴趣都没有。

    曹操已经住回了他在许昌城中的行园,这会儿听闻说陆仁求见之后,曹操只是笑了笑就命人将陆仁引入偏厅。再一见到面,曹操就先向陆仁笑道:“义浩在宫中为天子作陪,却不知是陪天子作了些什么,可否告知曹某?”

    陆仁心说你老曹是真不知道,还只是在诈我?而相比之后,陆仁更愿意相信后者,所以是老老实实的向曹操交待道:“到也没做什么,就是陪着圣上玩了场篮球。”

    曹操显得有些惊讶,而这份惊讶陆仁也看不出是真是假:“篮球?圣上要你陪圣上玩篮球?哈哈,哈哈!”

    陆仁心说你老曹这么一“哈哈”,我这里心里可就没底了。好在陆仁在来的路上也作了一些准备,现在就装起了傻:“曹公莫要笑我了!按说能陪天子戏乐是陆仁的福气,可是陆仁受曹公器重,委以屯田与城建之重任,终日惶惶而恐不及,生怕有何差错。现在却又阴差阳错的要去陪天子戏乐,这、这……陆仁分身乏术啊!”

    曹操别有意味的望着陆仁道:“那依义浩之见,又想如何?”

    陆仁心说现在这情形,我还是向你老曹表表忠心的好,毕竟汉献帝要不了我的脑袋,可你老曹却要得了。而且自己在这个时代唯一顾忌的人是婉儿,而婉儿基本上可以说就在你老曹的手里控制着,那我陆仁真心的得罪不起你老曹好吧?

    所以所以,陆仁向曹操恭敬的道:“曹公明鉴,戏乐之事乃消遣而已,有亦可,无亦不可。可是城建与屯田之事,却是国之大事,不能有所倦怠。所以陆仁以为,曹公可另选精于戏乐之人随侍于天子左右,陆仁也好抽出身来全心做事,以求不负曹公之托。”

    曹操又看了陆仁数眼,忽然仰天长笑道:“陆义浩啊陆义浩,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欲得天子荣宠而不得,你今得宠却仍忧心政事,却又令孤该说你什么才好?该说你勤勉于政,还是该说你笨得可爱?”

    陆仁再笨,却也听得出曹操的这番话其实有些一语双关的味道,搞不好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早就被曹操给一眼看穿了。而到了这个时候,陆仁也就索性一咬牙,用同样别有意味的话向曹操追问道:

    “请曹公示下,陆仁现在到底应该如何去做?”

    (偶尔回头看看,发觉瓶子UU小说这一时期的陆仁真的是……太小人了一点。不过各位应该能理解吧?对啊,求票票,求收藏,求推荐!无耻就无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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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三国一路人介绍:
陆仁,一个在现代社会中得到了奇遇,原以为可以从穷吊丝转变成为高富帅,从而逍遥人间的家伙,却因为一个意外穿越到了汉末三国的时期。 可惜他没有过人的武力,也没有出众的智谋,当然金手指还是有一些的。而他,又会引发出一些怎样的故事? 严重声明,本书不会是爽文,或者说不会那么爽,很多地方会有着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的虐主情节。如果您是个喜欢看爽文的书友,就还是不要看瓶子的这本《三国路人》了。我本三国一路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本三国一路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本三国一路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