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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唐全文阅读

作者:营候鼓     窃唐txt下载     窃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6节:顺水推舟计

    杜伏威与杜雨二人在庭院内叮叮当当杀得难解难分,李栋站在一旁观战,发现了杜雨的弱点所在。他出招十分迅猛,初看毫无破绽,看得久了便发现他步履有些蹒跚,不十分的灵活。李栋考虑是否要出手,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杜伏威现在掌握着一千兵马,是李栋战败知世郎咸鱼翻身的唯一资本。眼前他不能死也不能有闪失,否则李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杜雨先前有恩于李栋和杜伏威,为人豪爽大气,却也十分的愚忠。李栋一直有心收到身边。现在他对二人却痛下杀手,令李栋有些为难。

    杀掉他日后便没有了机会;不杀掉现在危险重重,不止有知世郎的人,还有更多人前仆后继对自己施以杀手。

    因为在章丘城人眼里,李栋和杜伏威是一丘之貉,是章丘的大叛贼,人人痛恨他们并欲除之而后快。李栋和杜伏威却不能声张,因为知世郎不会放任李栋起兵造他的反。李栋的一切行动必需秘密进行,连亲生父亲李浑也不能透露。

    为什么杜雨会出尔反尔,先救后杀?

    杜雨为人正直,对大隋朝十分忠心。虽然大隋对他的恩慧算不上丰厚,也不影响他对旧朝廷一片情深。杜伏威打开城门,放知世郎进城,杜雨便是为了铲除他而来。恰巧遇到李栋,便起了将二人一块杀死的想法。为了章丘,也为了陆离儿,杜雨把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一心只想将他们杀掉。

    看了一会儿,趁杜雨转身之际,李栋蓦然跳过去,出手如电,迅速将配刀架在杜雨脖子间,冷冷说道:“杜兄何苦这样?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的苦衷的。”

    “我呸!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亏陆离儿相中你,还想让你做上门女婿。他真是瞎了狗眼,所遇非人,与一个畜生何异?”杜雨虽然被刀架着脖子,也毫不畏惧,仍然破口大骂:“某的小命交在你手里。你倒是下手啊,死了一了百了,眼不见心不烦!快动手,婆婆妈妈让杜某小看你的为人。”

    杜伏威急忙喊李栋的名字,意思要李栋也下留情,不要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他也担心李栋为了整个大计划,会不惜一个人的生命,一狠心将杜雨就此了结。

    李栋会是那样的人么?这只能说明杜伏威也感觉,现在将杜雨杀掉了,将来肯定会后悔。可不杀他,就这样放他走,说不定什么时间,他又神出鬼没杀回来,仍然会对自己和杜伏威下狠手。

    杀人要诛心!

    李栋想起穿越以前曾经看过的一部大卖的电影,里面有一句经典的台词,讲的就是如何利用敌手的强项和弱点,使他不得不跳进专门为他设好的圈套里面。

    对付杜雨这种极为豪爽却又死忠到底的人,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树起一个他心目中的目标,使他不致于失望到无底的深渊,从而改变他原有的注意,不再对自己和杜伏威无休无止的进行暗杀。

    县令陆离儿以及县尉县丞等人押在大牢,杜雨身为狱卒一员,对里面的环境极为熟悉,尚且不敢独闯龙潭,可以想像里面的防守那是相当的严密。所以他便退而求其次,来对自己行凶了。

    眼下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只要杜雨见到她,就会改变方向。这样做也有一个顾及,就是杜雨会凭着出色的身手,带她远走高飞,脱离虎口。可不这样做,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栋只得咬一咬牙,喝道:“杜兄对不起了,让你受委屈了……”

    “住手!”三人正闹得不可开胶时,耳边忽然响起脆声声一个娇喝。李杜二人当然知道她是谁了,除了陆柔还会有谁?

    杜雨却一片愕然。

    这处小小的庭院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娃娃,那眼,那眉,那鼻儿,那脸蛋,那腰身,那风采浑不似小家碧玉,倒像是大家闺秀。更为重要的是,女娃娃语气之间有向着自己的意向,喝止了李栋对自己动手。

    杜雨便微微侧头冷问李栋:“这位小娘子是何许人也?”

    陆柔出现的正是时候,李栋想了想便说:“她不就在那里站着?你去当面问她好了。”说着将手里的横刀从他脖子间松开,从后背轻推了一把杜雨,把他推天陆柔近前。

    杜雨不认识陆柔,自然而然的陆柔也不识得杜雨,但二人心意却是相通的,都把李栋杜伏威等人当作是最大的仇敌。

    杜伏威在一边忙介绍道:“这位小娘子便是陆离儿的女儿陆柔。”

    杜雨闻听以后,倒身便拜:“某杜雨来得晚了,使陆小姐受惊,还请原谅在下。”

    陆柔道:“这位兄长快快请起。此刻我已不是什么小姐了。全拜眼前这两位‘好汉’所托。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杀掉他们二人,为我受苦的爹爹报仇。”

    杜雨点点头,起身横在陆柔面前道:“你们休想再向前走动一步。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陆柔叹口气道:“他们倒是没有为难我。要不是杜伏威出手相救,此刻恐怕我还不知道下场如何悲惨……”

    这下杜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李栋杜伏威卖主求荣,将知世朗引进城内,陆离儿等人已经被抓下入大牢,为何却对陆柔这么宽容。把她安置在这样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其意思不言自明,是出于保护她的必要。

    不过转念又想到,陆柔生得这般漂亮,如花似玉的娇美人,只要身为男人对她都会心动。他们二人难道企图对她有不轨的行为?但只要我有一口气,绝不容他们诡计得逞。

    李栋见杜雨横身挡在陆柔身前,知道计策已然生效,心里也就放心了。对杜伏威一偏头,道:“我们走!”

    杜雨喝道:“哪里去?”

    “保护好陆柔。我们去办一件大事。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回来的。”李栋的意思是办了重要的事以后,会回来看望他们。拜托杜雨不要让陆柔有什么闪失。

    而杜雨出于先前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程度的成见,便以为他们还会回来找陆柔和自己的麻烦,他们彼此之间的误会进一步加剧。

    走出院子以后,李栋才把杜雨是什么样的人,告诉了杜伏威。又说:“其实杜雨活得很累。他既想杀掉我们,为章丘城百姓出一口恶气,又想保护我们,所以才将知世郎派来跟踪我们的两名斥候宰掉。现在他保护着陆柔的安全,心理上会好受一些。由他保护陆柔,我们也可以放手一搏了。”

    杜伏威点点头,承认李栋分析得很正确。不过杜伏威与他交往不多,对他了解并不深刻。

    过了一会儿,李栋又问:“章丘三位县官,你打算怎么处置?”

    杜伏威知道,李栋心里已经有了注意,但碍于自己是主审,含蓄地旁敲侧击,而不是直接命令自己该如何去做如何去办。

第027节:利益生歧义

    李栋和杜伏威虽然都被章丘城人看作叛贼,但他们二人的情况大不相同,或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先从杜伏威说起。他本是章丘的一名府兵,建功心切,自告奋勇去齐郡请张须陀的救兵,救兵没有请到,却阴差阳错带回一伙山贼。章丘被杜伏威及山贼的合围之下成功救回,他却被县尉设计陷入大牢。

    杜伏威对章丘有恩,章丘却对他恩将仇报。不是李栋请出杜雨救他脱离苦海,估计现在是生是死还是未知。

    乱世之中人心瞬息万变,为了自保,也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杜伏威不得不打开章丘城门,引知世郎进城,方便新旧两种势力此销彼长之际混水摸鱼。至少不会像陆离儿和县尉掌控着章丘那样,以囚犯和通贼的身份无家可归四处躲藏。

    如果计谋运用得当,也可以顺手铲除了知世郎,将他的役兵收归己有。建立一支十万兵马的大军指日可待。聚众起义,啸傲绿林,振臂一呼而响应者众。从此便可扬眉吐气,熙气指使,狠狠体会一下做首领的滋味。

    杜伏威是个具有一定野心的人,他主要追求独霸一方而不是号令天下。凭章丘这一弹丸之地的兵力,让他纵马驰骋,问鼎中原,他还没有这个胆量,却很乐意做一个割据一方的霸主。

    但同时他却从李栋身上看到了一种大气,一种打死自己也学不来的王者风范:处变不惊,灵活多变,不拘一格,忍辱负重,对人照顾有加,使人不得不佩服。

    李栋虽然也被章丘人骂作贼,他有自己解释不了的苦衷。因为李栋从一开始就陷入了陆离儿和知世郎双方的连环计之中。

    对陆离儿和陆柔,李栋出于真心想要保护他们。一个愿意将女儿下嫁自己的人,无论李栋对他有多么仇恨,从陆柔身上说,他对陆离儿也恨不到哪里去。何况父亲李浑还在他手下任职。在隋唐极为看重出身,如果娶到陆柔这样一位出身的女人,在普通人眼里,可以为身份添一层光环。

    对于知世郎王薄,李栋与杜伏威有着一样的心思,也有夺取其十万大军为自己所用的念头。但李栋身为穿越者,了解隋末各种势力之间的你销我长的前因后果,比杜伏威有着更为深远的目光。

    将知世郎的大军夺到自己手中以后,有两种去路。一种是像杜伏威一样拉着队伍进山,去做山贼那个最有前途的职业。但这样以来,面对的将是张须陀,这位隋末赫赫有名,勇武双全,却又像杜雨一样对大隋有着极深重感恩之心的人生死对决。

    此时不堪生活所苦的农民起义大军刚刚有所苗头,隋朝实力仍然非常强盛,隋炀帝杨广征得二百万攻打高句丽。只用分拔出来十分之一,知世郎草草收拢的义军,根本没有与大隋正规军作战取胜的可能性。

    而进山做山贼面对的境况将会非常艰险,无异于树起一个箭靶子使大隋各种势力对自己进行剿灭。随后便陷入打不完的仗,灭不完的势力这种无休无止的战争之中。万一不留神,一次战败便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另外一种出路便是保隋。

    是的,保护隋朝暂时的统治,名义上维护大隋,却可以顺理成章的暗中保存实力,既不得罪实力强劲的大隋,也能发展自己的队伍。保护大隋落到实处便是保护章丘的陆离儿等人。

    所以杜伏威怎么处置陆离儿等人,关系着日后如何生存如何发展的大计。不能不慎重行事,更不能头脑一热,草草将几人杀掉完事。

    经李栋率先提出问题,杜伏威便很想听听他的意见,他的意见杜伏威相当尊重,也不能不去尊重。

    思考了一会儿,李栋便说:“他们三人中必需杀掉一个人,不杀不足以取信知世郎。也不能由着性子全杀乱杀,我们得为自己留一个后首,留一条出路。张须陀得知章丘遇有敌情,一旦引军前来援助,我们何去何从?难道随那个不成气候的知世郎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杜伏威沉思片刻,大概一时想不通李栋话里面包含的更为深远的意义,摇了摇头问道:“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良机,难道还要供手把章丘还给陆离儿?我办不到。”

    杜伏威从打开城门那一刻起,便铁了心的拉旗自己作主,至于以后的事情,他还没有完全考虑到。所以他不能理解李栋的韬光养晦之计。

    李栋也没有向他更为详细的分解自己的计划,一语双关地说道:“天色还早,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大牢看看他们几位。好为将来做个详细的计划,不至于在公审那天,无端生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杜伏威点点头道:“也行。去见他们也是自取辱,既然将军提意要去,我就舍命相陪了。”

    李栋笑了笑道:“哪里的事啊。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李杜二人各骑一匹好马,往城东北方向的牢狱赶去。

    关押陆离儿等人的大牢,狱卒已全部换成了知世郎的人。他们都识得杜伏威,因为知世朗命杜公审陆离儿等人,眼下正是热得烫手的人物,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所有人对杜伏威都毕毕敬,生怕哪一点做得不周到,被他在知世郎面前穿了小鞋,那以后的日子,以后的路便不好过不好走了。谁也不会傻到为一个不经常见面的势力人物过不去,那就是等于和自己过不去。

    监牢里的狱卒人人对杜伏威巴结有加,杜伏威却对李栋执着下人的礼,伸手作出请的动作,等李栋过去以后,他才随在身后过去。

    李栋走,杜伏威也走,李栋停,杜伏威也停,亦步亦趋,步步跟随。这种礼敬,这份谦逊,使狱卒大为惊讶。人人心里思量:这少年郎何许人也?拽到这种程度,他的家人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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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节:牢房遇奇葩

    关押大牢有几十个牢舍,全部空荡荡的,一个犯人也没有。只最尽头的一间舍房关押着三名犯人,他们就是县令陆离儿以及县丞和县尉。

    李栋和杜伏威进了监牢,这里的环境阴暗潮湿,一股霉味迎面扑来,残留的汗臭味屁臭味脚臭味等浓郁飘荡,顶风臭八百里。看管狱卒也嫌味道不好闻,纷纷挤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前,不愿意往里面去。

    李栋在前,杜伏威随后,往最里面的一层舍房走去。这时才有几名狱卒有些不情愿地跟着凑到跟前,只是趁李杜二人不备,捏鼻子狂扇眼前空气。

    陆离儿等三人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听到牢舍内有人说话,县尉先坐不住了。蹭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扶碗口粗细的牢房隔离椽木,眼巴巴向外张望,他嘴里不停呼叫:“救命啊,救命啊!”

    县丞从角落里站起身体,却不像县尉那样狂喊。文官相对矜持一些,操守也更稳健一些。

    陆离儿就更淡定了,一直蹲在角落里就没站起来。

    他们三人都是逢头垢面,脸上的胡子乱糟糟的,跟一只调皮的小狗狗,趁主人不在家,把码放整齐的一困柴火扒得东一根西一根一样,要多乱就有多乱。乍一见下,还以为误闯深山老林,遇到了茹毛饮血的野毛怪兽。

    眼前这三人,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鸣锣开道,昔日风光无限,现在却狼狈不堪,这就是地位和身份的差距,不服不行。

    县尉见到李栋进来,浑身直颤,抖擞着双手激动叫道:“李栋,好儿郎,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答应,绝不反悔。”

    李栋见陆离儿和县丞二人面目大变,心里有些不忍,再不忍也得忍下去。此一时彼一时,要办大事绝不能被小事影响了心情。

    县尉在一旁鬼哭狼嚎地苦苦央求,李栋眨巴眨巴眼睛便说:“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心里却在想,这家伙往日贪了不少东西,得让他放一些血,犒劳犒劳杜伏威手下的那帮兄弟,将来指挥起来好顺畅一些。

    县尉一听李栋的语气,觉得大有希望,更激动了,道:“只要放我出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李栋嘿嘿一阵子冷笑道:“过几天我父亲大人过生日……”

    “要得,要得,这个要得!”县尉激动地叫嚷道:“他属什么的?我用纯银打造他的属相,生日当天亲手送给尊亲李浑。”

    “属牛了……”李栋冷笑。这家伙贪的东西确实不少,没有三两三,他也不敢上梁山,张口便送纯银打制的属相,属老鼠不就吃亏死了?所以李栋也是信口开河,什么属相大就拣什么说。

    县尉:“……”

    他舌头打结一时说不上话来。可刚到手的希望就这样放弃又于心不忍,正准备想办法让李栋减少一些条件时,县丞看不上去他贪生怕死的模样,喝道:“够了,别忘了你还是县尉。”

    李栋还是比较欣赏县丞处变不惊的态度的。以前几次三番,他都出手救过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也很融洽,现在却不得不使他暂时受委屈。李栋冲他点点头,没有与他交谈说话。

    哪知县丞撇过头去,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很轻,但牢里空荡荡的,却听得很清楚:“白眼狼!”

    李栋身体一怔,知道他也对自己有很深的误会,惨笑一下,不再说话,朝陆离看去。

    县尉这时却虎威大发,冲过去揪住县丞衣襟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李家大郎说话?你不想活了,我还不想死。”

    陆离儿坐在角落里还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看着属下揪斗也不制止。好像牢房内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

    李栋心里一阵感叹,道:“我见到柔儿了。”

    陆离儿这下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像被蛇咬了一口,一弹而起:“她现在可好?”

    陆离儿以为陆柔已经身遭不测,他只这一个女儿,生得漂亮,性子温顺又聪明,一向视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自从他被陷入大牢以后,便推测女儿陆柔也惨遭不幸,所以一心求死,一了百了,眼不见心不烦也就干净了。现在亲听李栋说见到陆柔,生的希望顿时点燃,行动变得异常迅速。

    “我没有看错人。柔儿就交给你了。别让她受委屈,别让我失望,我纵使去了也放心。”陆离儿双眼闪烁异样的光彩,隐隐还有一种期待。

    “嗯。”李栋不咸不淡地回道,既不答应他,也不否定,而是转换了话题:“明日便是公审了。你们要做好准备,会死人的。”

    陆离儿听了以后,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也不再说话,又坐下了,蜷缩在角落里,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县尉一听会死人,中止了与县丞的揪斗,奇怪地问李栋:“谁会死?”

    杜伏威见他行为极为猥琐,朝隔离桩跺了一脚,大怒道:“谁生谁死我说了算!”

    县尉大惊失色,看看李栋,再看看杜伏威,一时闹不明白,他们二人到底说了算。最后还是把希望押到了杜伏威身上,谄媚道:“杜伏威,好儿郎,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答应,绝不反悔。”

    杜伏威睥睨眼睛,冷笑道:“是不是也准备送我一只纯银打造的属相牛哇?”

    “是的,是的。我一定办到。”县尉生在官场久了,这见风使舵的本领那可是学得炉火纯青,绝对不冒烟。

    “那你就瞧好吧。”杜伏威已经被他气乐了。这人也算是一个奇葩了,一张老脸没有一点羞耻,逮谁求谁,越是怕死,越是活不长久了。

    走出牢狱以后,李栋叹道:“你我二人明日可将有一场大仗硬仗要面对啊。”

    牢内三人的表现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没能看透,李杜二人其实也十分为难。既要暗地保护他们,又要把功夫做足,把戏唱圆,好让知世郎兴趣盎然去看。

第029节:万人空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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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天卯时以后,杜伏威命人将陆离儿等提出监牢,装在囚车内,载到午门附近。从辰时到午时,足足两个时辰,章丘百姓闻听以前的县令受审,还有被砍头的可能,比做什么都积极,及早搬小马扎坐看好戏。

    午门附近挤满了看热闹的普通百姓,男女老少,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打铁的卖艺的,走亲戚串门的,将午门围得插翅难飞。

    以前在这里,被审被砍的大多数是普通百姓,违犯大隋律令被砍头显众,以儆效尤,起到杀鸡给猴看的效果。现在世事颠倒,被审的却是以前的县官,百姓们人人拍手称快。哼,你们也有今天,也有这种下场,活该!

    杜伏威是主审,李栋不是,所以他便没有坐在前面,扮成普通百姓藏身人群之中。

    百姓群情激昂,纷纷叫嚷:“砍死他,砍死他们!”

    至于为什么砍死他们,没人说得出正当的理由,但觉这类人不是什么好鸟,往日横行县里,无恶不作,被杀一百次一千次也死有余辜。

    李栋在人群内不断的变换位置,看谁比较激动,便悄没声息挤过云,与他交谈几句。那些人起初还有些怀疑,后来便信了他的话。等从人群走了一圈后,李栋身上冒了汗,才悄悄挤到人群最后面,静观其变。

    这时百姓的口号慢慢转移到县尉身上,“胆小鬼”“贪生怕死”“误军之罪”等越喊越响亮。被装在囚笼内的三人,最迷惑不解的当数县尉了。这些是以前他骂县尉的话,现在怎么转成老百姓嘴中了。

    杜伏威听到百姓喊的那些话,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看看时间将至,命人先把县尉整出囚笼,不由分说,粗鲁地推到一片空地前。

    百姓们唬得倒退几丈开外,生怕那鲜血溅到身上。

    县尉直到这时候才真正明白,今天自己成了第一个被砍头的人。在牢内李栋和杜伏威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对生的渴望和死的恐惧两种矛盾心理,像一头怪兽撕咬着他的内心。

    此刻他已经瘫软了,全身的骨头像被突然抽去了一样,一提一动弹,一放一滩肉。想喊救命喉咙也不争气了,声音沙哑喊不出来。眼泪汪汪看着百姓们,对过去犯下的过错产生深深的悔恨。

    早知道难逃一死,还不如为保护章丘而战死,这样至少落个战死沙场的英名,也不像现在这样跟一条狗似的死乞白赖地求生要好。

    刀光闪处,鲜血崩溅,县尉的头颅滚出好远。

    有人拿一张破席,将县尉的尸首卷了卷,掷到独轮车上,推到城外胡乱寻一片空地埋掉了事。

    这边县丞和陆离儿饶是视死如归也不免被心惊胆颤。那可是血淋淋的现实,转眼间身首异处一命呜呼,什么生官发财娶小老婆全是扯淡,活着才是最现实的。

    老百姓缓过一口气来,神情之间更为激动,齐声喊道:“杀死他,杀死他!”慢慢往囚笼近处挤过来。

    县尉被提出囚车以后,像油锅内倒了一杯水,人群中忽然炸开了锅。人们奋不顾身冲到囚笼前面,又是扯,又是撕,又是咬,又是踢,手里有小马扎便用小马扎砸,手里啥也没有,转身拎块砖冲上去,木棍与板砖一块飞,口水共鲜血齐流。

    看管着陆离儿的武候们也遭了殃,身上衣服被扯破了,胡子也揪得斑斑驳驳,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绿一块黑一块蓝一块,几乎成了人间七彩虹。囚车散了架,陆离儿被按到地上,人们也不知道踹到没有,那腿只管往人群里狠命地踢。

    踢到没踢到陆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了,踢了,发泄了,心里也就平衡了出气了。

    杜伏威见场面失控,县丞也来不及砍头了,与几个人慌忙带着离去。他这一离开,知世郎的役兵便开过来了,生拉硬扯一个一个将百姓扯离原地,半顿饭功夫,刑场上便清理干净。

    这个时候再找陆离儿的身影,异乎寻常的竟然不见了。役兵大惊失色,活生生一个人,难道被百姓生吞活剥吃了下去?

    寻了半天也找不到陆离儿,问参与起哄的百姓,人人都说没见到,只觉得许多人围在那里,都往里面踢人,也就凑过去发泄发泄,至于陆离儿什么时候消失的,没人看得到。

    役兵大恐,飞速赶去县衙给知世郎报信。知世郎得到消息也大为震惊,立刻命人全城搜捕,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这样以来,长得与陆离儿有几分相似的普通百姓就倒了血霉了,不明不白就人世两隔,到死都没弄明白为啥。

    杜伏威垂头丧气,向知世郎请罪。恨恨地表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陆离儿揪出来。知世郎倒没有惩罚他,反而良言相劝,要他看开些。

    其实杜伏威心里却在暗笑,暗笑章丘百姓愚昧,嘲笑知世郎愚蠢。因为趁乱之际,李栋混水摸鱼,已经将陆离儿救到安全之处。此刻正在安排如何让他出城去。

    杜伏威那处秘密的小院内,杜雨满头大汗向陆柔汇报,今天刑场上的事情。陆柔听到父亲被百姓们恨得咬牙切齿,吓得浑身电擞,一张俏脸刷白毫无血色。

    杜雨安慰道:“陆小姐请宽心,明府毕竟没有像县尉一样,被当场砍头,被人救了去也说不定。没有见到……见到人之前,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

    也只能这样了。陆柔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女儿身,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心有而力不足,想救父亲却鞭长莫及。

    陆柔脑海里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眼前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救父亲了。可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望自己?此刻,陆柔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么深的仇恨,对救父亲之事的期待感,压倒了一切。

    蓦地,有人轻轻敲门,奇怪的是敲的不是大门而是主屋的门。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门前,自己却不知道?杜雨和陆柔二人大为奇怪。

    打开门见是李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身上也是五颜六色的,跟刚从染房出来一样。

    陆柔紧咬下嘴唇,沉思片刻对杜雨道:“杜兄你到外面察看下是否有陌生人跟随,我……我有话对李栋讲。”

    杜雨脸一红,忙退了出去。

    李栋推测,陆柔将杜雨支开,肯定有一番极为重要的话对自己讲。但她会讲些什么,却不大知道。

    杜雨退出去后,轻轻将门掩上,一阵脚步声,由近而远渐渐离去。

    陆柔眼睛一闭,晶莹的泪水悄然下滑,她宽衣解带,将外面的衣服脱掉。仍然闭着眼睛道:“只要你将我父亲救出来,使他脱离苦海,今天……今天我就是你的人了……”

    李栋虽然经历很多事情,此刻也成了小学生,口中只会说些“啊,哦,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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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节:劝君多珍惜

    陆离儿在刑场突然失踪,杜雨探知消息后告诉陆柔,恰好李栋赶到。陆柔救父心切,宁愿献出自己在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肯请李栋不念前嫌对父亲施以救手。

    外面的衣服脱去以后,陆柔晶莹如玉的肌肤吹弹欲破,她仍穿一件贴身的猩红色肚兜,红白相映,使肤色衬托得越加白皙。在窗外光线显映下,散发出一团淡淡的光芒。李栋只觉一阵玄晕,目不转睛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切。

    红肚兜覆盖之下,一片雪胸显山露水,一带沟壑隐隐约约,撑得肚兜山峦起伏,曲线尽显,曼妙有致。那里似乎埋伏了千军万马,欲取李栋性命,他心间咚咚跳不停,咽喉中似点燃了熊熊大火,全身血脉喷张,几乎不能自已。

    最要命的是陆柔莲步轻移,一阵幽香暗袭,直扑李栋怀间。雪藕般的双臂从颈后轻揽,柔若无骨的娇躯紧贴李栋身体,吐气如兰道:“只要救出我父亲,奴家……今天就是你的人了。”

    李栋强忍胸中蠢蠢欲动的渴望,使劲吞咽一大口口水,问道:“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陆柔回道,说话间双臂搂得更紧了。

    不知抱得太紧,还是太激动了,李栋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

    “那你告诉我,前天武候绑我,为什么你站在一旁冷笑却不救我?你一句话便能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为我开脱。”在这紧要关头,李栋旧事重提,也不怕煞了风景。

    “嗯,那是奴家不好,与你赌气啦。”抬起眼睛天真的看了他一眼,陆柔道:“你坏死了。讲那么恐怖的故事,还伸手吓唬我。”

    “那也不能让别人把我绑走啊!”李栋表示了不满。

    “嗯。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我现在向你赔礼道歉,你不会这么小器吧?”双臂从李栋脖子间滑到腰间,娇躯微仰,眯着漂亮的双眼陆柔问道。

    李栋心间一窒又问:“那将我绑上法场砍头也是你出的馊主意,也要给我一个吓掉魂的意外?”

    陆柔俏脸一红,把头俯在李栋胸前,羞愧回道:“我错了。真没意料会有人为你劫法场。现在生出一连串的事端,全是因我的不好造成的。还请你看在父亲答应我俩婚事的情面上,将父亲过救离水火。奴家一生跟随你,绝不反悔。”

    从陆柔坚决的语气间李栋推测,此刻她说的一番话绝无半点虚假。既有父母之许,只差自家上前提亲了。穿越以前,开放的风气下,双方便可同处一室,享受鱼水之欢了。

    “将明府救离困窘也不困难。只是现在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这怎么办?”李栋故意激她,看陆柔有什么反应。

    “这事要容易办,我只用求杜雨兄便是了。只所以难办才求你的嘛。你想想办法。”没见到李栋以前,陆柔便听到他的大名,以三千兵马拯救章丘于水火,英雄便是李栋的别称。现在父亲生死未卜,吉凶难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只有李栋这样聪明的脑袋,才能圆了自已的愿想。

    若是苦苦相求,陆柔的形象就会在李栋心里打个折扣,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已经乱了分寸。现在这种情况,陆柔认定了李栋一定会有办法,将陆离儿救出来。无形间给李栋充分的自信,以及大男人的责任感。

    还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俯在胸间柔声相求更能彰显一个男人的英雄气概?

    “这事难办啊,颇为棘手。你这不是救我,是在害我……害我啊!”李栋坏水突现,决定再吓唬吓唬她。前几天被砍脑袋的时候,几乎吓个半死。现在这种结局,全拜这位陆府千金所赐。现在让她体会一下世间凶险,人心险恶也不为过。省得以后自已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再生出无谓的事情,为自已添麻烦。

    “我不管,我就认定你了。”陆柔忽地抬起头,快速地在李栋脸上吻了一下,俏脸羞成一块红布,忙把脸又俯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什么叫作惊喜?什么叫作意外?你踏妈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什么踏妈的惊喜什么叫作踏妈的意外?这就是惊喜这就是意外。李栋只觉脸上一热一软,心神激扬起来。

    “那好吧。既然陆大小姐这么相信在下,我便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吧。”说话间李栋弯下腰去,将陆柔轻飘飘的柔身抱在怀里,用脚将屋门轻轻支开,甩步朝房外走去。

    此刻陆柔美目紧闭,似乎预知到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柔弱的身躯瑟瑟发抖,脸上洋溢着即激动又害怕隐约还有一些期盼的神情。

    可是,陆柔错了,错得很离谱,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你睁开眼睛看看,什么叫作惊喜?”李栋充满喜悦的说话声,使陆柔轻轻睁开双眼。

    眼前不是香缕依万丈,红粉俏佳人的闺房景象,不知什么时间,李栋把自已抱到东厢房来了。这里乱七八糟堆放着一些干柴,干柴堆里满是灰尘,似乎有几年都没有人进出这里了。一股浓重的腐朽味道袭来,陆柔不觉掩住了嘴鼻。

    忽然,干柴堆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撑起身体,头发乱糟糟的,胡须与头发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头发哪是胡子。一双浑浊的老眼迷惑地朝外打量,发现门前站着一男一女时,特别看到那女人时,禁不住老泪纵横。

    陆柔一双美目也溢满了泪水,双肩轻抖,不觉便啜泣起来。

    “父亲!”陆柔再也控制不了自已的感情,犹如长江大河决堤般汹涌而下。眼前这名邋遢男人竟然是父亲陆离儿!她怎能不激动万分。

    来不及去嗔怪李栋捉弄她了,也顾不得干柴间的灰尘了,她奋不顾身冲过去,抱住父亲的双肩哽咽起来。她不能放声大哭,因为此刻是知世郎掌握着章丘,到处是他安排的眼线,一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过了一会儿,陆离儿将陆柔扶在眼前,左一眼右一眼看了个够,四张相望,感慨良多呀。

    若不是知世郎攻打章丘,此刻陆离儿仍是县令,陆柔仍是章丘第一幸福的人儿。经历这番惊心动魄的曲折,父女二人都体会到了人间来之不易的温情。

    只是陆离儿见女儿外衣尽去,只穿一件不轻易向私人展示的红肚兜儿,大惑不解。不过他是过来人,稍为想一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离儿将女儿扯到身后,颤微微起身,严肃道:“兀那叛贼,竟然趁火打劫,沾我女儿的便宜,我便是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李栋闻言大窘。心道这老儿真不识好歹,刚把你救出虎口,现在反过来咬我一口。你女儿她心甘情愿倒贴给我的,关我鸟事。

    陆柔娇脸一羞,忙道:“父亲不要误会了。是女儿求他救你的。”

第031节:齐郡迟迟兵

    陆柔挺身而出主动承认,是她央求李栋出手救父,陆离儿便无话可说。喟然良久道:“既然你们心意相通,为父也放下了一担心事。只是现在兵荒马乱,为父自身难保,你们的婚事不得不往后拖延了。”

    李栋听了心里一热,道:“此时确实不是说这事的最佳时机。不过你们二人转危为安,我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可与知世郎放手决分胜负了,旬日之间我必将其赶出章丘城。”

    那陆离儿年岁较长,吃的盐多,经过事情也多。从李栋救他脱离刑场就私下推测,李栋是不得已才为之,依靠知世郎实是保存实力。如今亲耳听他所说,才信以为真。

    陆柔听父亲如此说道,羞红了脸,双手捂住眼睛,转身就要逃掉。

    厢房的门无声打开了,闪进来一个人影。

    “大事不妙,有一队人马正朝这里赶来。你们还是躲起来安全些。”推门而入的是杜雨,他呆在院外观风察看情况,发现苗头不对,便赶来告信,却撞见陆柔衣衫尽去后冰清玉洁的肌肤。

    杜雨神情极是尴尬,忙退出门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嘛。但他一见之下,对陆柔不由产生了好感,再加这两天来的单独相处,难免会胡思乱想。

    明明知道陆柔和李栋已得到父母允诺,不久的将来定会成亲步入洞房。自已无论从长相还是出身,甚至年龄上压根也不匹配,自已与陆离儿的年龄相仿,比她太多了,但禁不住还会想起刚才的一幕。

    既然不能亲手给她幸福,便要全力以赴保护她的幸福。杜雨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自已有一口气在,绝不容陆柔有任何闪失。

    等那哨人马赶到近前,杜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说原来虚惊一场,可是看到来人十分严肃,也禁不住起了好奇之心。

    带一队人马赶到这里的人是张君可,他脸上略有慌张,见到杜雨深施一礼道:“恩公何故在此?”

    杜雨也不回答,反问道:“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何事?”这里除了杜伏威以外,几乎没人知道陆柔就藏在这里。现在张君可不是单独而是带了一支人马赶来,难道事情有了不测的变化?他不敢冒然回答,就反问起他了。

    张君道:“齐郡张须陀带兵攻打章丘,现引军西门附近,我到这里主要是请李栋将军去见知世郎商议大事。”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在这里?”杜雨心里一怔,张须陀终于还是来了,虽然姗姗来迟,令章丘城被贼人蹂、躏了两天。不过仍有些不放心,兵不厌诈嘛,出于保护院内人考虑,不得不多一条心思。

    “杜伏威告诉我的。我来这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耽搁太久,难保知世朗不会起疑心。请火速告知李栋将军。”张君可催促道。

    杜雨点点头,让他们在门外侯着,甩身进了院内。

    李栋成功保卫章丘以后,特别知世郎对他的才华格外垂青欣赏,便对李栋从言语上先尊重起来,出口必称将军。李栋投靠他账下都被称作将军,知世郎将会是什么身份?其实众人心里明镜似的,都知王薄意欲称王称霸,甚至染指中原也有可能,但都彼此心照不宣。也有些追逐名利之辈,愿意铁心跟随左右,想做那荣耀无比的开国元勋。

    可惜他们遇到了李栋和张须陀,更为重要的是这二人都不站在他们的一方。

    杜雨闪进屋内见到李栋和陆离儿,作揖道:“明府大喜事啊。齐郡张须陀带兵攻打章丘了。”

    陆离儿顿时也长了精神,思考了一会,撕下一片衣角,铺在地面上,咬破中间书一面血书。大意是让张须陀相信李栋的为人,及将早章丘从贼人手中夺回。

    然后交给李栋。

    李栋揣到怀内,与父女二人作别。

    此刻的陆柔已然穿上了衣服,见父亲咬破手指,忙着为他包扎,眼巴巴望着李栋甩大步越走越远,俏脸上恋恋不舍。

    李栋是她从出生到现在,见到的第一个年轻俊俏的少年郎,而且具有大智大勇,不觉间芳心暗许。巧合的是,李浑也极想让李栋娶了她,又经历这么多事情,李栋的为人越来越明朗化。不只是陆柔,就是陆离儿也几次三番受他恩慧,早有意将女儿嫁给他。

    李栋来到院外见到张君可,寒喧几句,知道事情大概,心里顿时觉得解气,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绝不能轻易放过。但如果要想把知世郎赶出章丘城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因为现在的情况与以前大不一样。李栋以前主要责任在于守住章丘城不被攻破,现在却变成如何利用双方的势力帮助张须陀把城池攻破。攻城比守城的难度要大上十倍也不止。

    在去县衙的路上,李栋发现路边有一处磨房。一头驴儿被蒙了眼睛,身上套着鞍鞯,身后硕大的磨盘随着驴儿的转动下,吱吱呀呀缓慢却不停地转动。两块巨磨之间的粮食由完整慢慢被磨成粉沫。

    以前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吃过面却不知道面就是这样来的。李栋就有些好奇,边走边想磨石与粮食间的关系,快赶到县衙的时候,李栋终于悟出一个道理。如果将这个道理用在行军布阵之上,将会是一个千古奇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但不知道这个奇阵是不是如料想的那样,有着无与伦比的效果,现在张须陀攻打章丘,可以趁机一试。一旦取胜,将来自已也要编写一本李栋兵法,让后人世世代代研习自已行军布阵的奇谋,这可就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大大好事了。

    李栋得意地问张君可道:“刚才所见的驴拉磨,你可曾悟到了什么?”

    张君可一听大惑不解,驴儿拉磨有什么稀奇的?虽不说天天见,也是随处可见,经常可见。只不过乡间稀松平常事而已。就笑道:“某头脑愚钝,一直想着如何守住章丘城,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还请将军多加指点。”

    李栋嘿嘿一笑,却不点破,伸手笑道:“请,我们去见知世郎,看他有什么吩咐。”

    张君可知道,李栋的想法举止都与常人大不相同,这也是他之所以屡次都能站在胜利一方的原因。又加上他曾经出手救过自已,也产生强烈的好奇心来,有意想问问,刚才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样的奇谋。

    只是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县衙大堂前,众人侍立两旁,严阵以待,如临大敌,气氛十分紧张,只得将那个念头暂时放下,且听对于张须陀带兵攻打章丘,王薄有什么奇谋吩咐,他与李栋相比,是优还是劣,是强还是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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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节:衙堂出闹剧

    知世郎王薄见李栋赶回,满面春风,朝左右人喜道:“看座!”

    李栋谢过,跪坐一旁。当然了,他离王薄的位置最近,无形中给人一种感觉,除知世郎之外,当数李栋的分量最重。即使杜伏威等人,有自己的兵马,也有一定的实力,也不过侍立衙角而已。

    李栋没来以前,孟让和贾行的位置最靠前;现在李栋到了,他们就只能屈居李栋之下了。心里还是有些憋屈的。

    孟让倒无所谓,贾行便有点儿气不愤了,加入起义大军以来,李栋极少出入这里,一分功劳没立,一个敌军没杀,何德何能位居前排,在我之上?越想心里越气,不就是攻城的时候,战败了王首领一役么?这也叫本事?不当众羞辱你一番,你就不知道谁是这里的谋士。

    王薄扫视了衙下众人道:“兀那齐郡张须陀引军前来攻打章丘,据说此人勇猛无比,是大隋一员虎将,谁有退兵之计,说来当与众人分享。”

    贾行忙站出列,躬身施礼道:“张须陀性情刚烈,而智谋却匮乏。据斥候报来消息知道,他此次来章丘所带兵马仅二万有余,怎能与我们十万大军同日而语?”

    这些情况由斥候打探得知,衙上所有人几乎都知道。王薄微有意见,道:“拣重要的说。”

    贾行嘿嘿一笑,心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李栋迟来晚到,对这些情况并不了解。现在这样告诉他,正好可使他麻痹大意,产生轻敌的心理,一旦轻敌只有战败这一条路可走了。他要是战败,在王薄面前就大打折扣,那时我再对他踩上两脚,他就知道谁的智谋最高了。

    心念至此,贾行瞟了一眼李栋,笑道:“李将军年轻虽轻,智谋却多,想来要破这屈屈二万兵马,还是小菜一碟。我等对李将军高山仰止,洗耳恭听。”

    李栋忙回道:“这里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哪有我小孩们说话的地方啊。贾士子就不要继续羞辱我啦。”实际上贾行一张嘴,李栋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你李栋能以三千兵马战胜十万役军,现在张须陀不过二万人马,我们有十万大军还怕了他不成?

    李栋谦逊退让不直接答应,是担心被人看出破绽。如果一激就上当,一撺掇就带兵出阵,那称不上智者而是鲁莽。被知世郎看出破绽,恐怕出不了城池便会被五花大绑起来。要命的是身上还装有陆离儿的一封血书,要搜出去麻烦就大了。

    眼前要做的就是,让众人都催促自己出战,而自己还不得不答应。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再无任何人怀疑带兵出战的动机了。只要到了城外,那就由不得知世郎说了算了。

    李栋越是谦让回避,贾行越是以为李栋心有胆怯不敢出战,也就越想让李栋出丑了。

    贾行看了一眼知世郎,心里说道:“怎么样,这就是你看中的少年英雄,现在却成了狗熊。”

    知世郎也期待李栋引军出战。一来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让李栋杜伏威等人去送死。还可试探李栋等人的忠心度。王薄一直以为,杜伏威打开城门的动机似乎不那么纯。可也说不上来哪有问题。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让李栋只带杜伏威等长城岭山贼出战。生死都不影响自己起义的大局。

    李栋谦虚反而让他产生了期待心理,十万大军都破了,二万兵马怎么就不敢了呢?贾行往他看的时候,他点头显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贾行得到支持,腰板挺得就直起来,仍然笑道:“战败十万大军的时候,你是否想过自己乃是一名娃娃?也太谦虚了些。自加入役军以来,你还没立半分功名,现在用人之时,还望将军就不要继续推辞了。”

    贾行一番话,使王薄的眉毛跳了两跳,虽没说话,心里显已不满了。当厅说这些败军之举,任何人脸上都会挂不住的。

    这时孟让已猜测到王薄有意试探,起身说道:“是呀。经此一战,便知大郎是真材实料,还是歪打正着了。”

    知世郎脸色微变,李栋偷眼看到,知他对贾行刚才的一番话多有不满。心里暗骂道:贾行啊贾行啊,这下轮到你倒霉了。别怪我不客气了。嘴上却笑着说道:“若我真的以三千兵马战败了知世郎,请问现在章丘城内的十万役军从何而来?”

    “纸糊滴?”李栋见众人听了自己所说,脸上都是一紧,就补充了一句。

    一直侍立衙角的杜伏威张君可等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却不敢笑,偷眼打量王薄,见他胸有起伏,显然是被贾行和李栋二人的话激怒了。

    直到这时候,贾行才知道自己过于得瑟说漏嘴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知世郎败在李栋手里,这不是往王薄伤口上撒盐,自寻没趣么?

    李栋见火候到了,朗声斥道:“张须陀引军前来,乃是齐郡府兵,平日训炼有素,装备精良。与章丘临时凑起来的府兵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贾士子错以为二万人马不足挂齿,那就是犯了轻敌之罪。”

    “大敌当前,你不去思量如何退敌,却在衙前生出这些见不得人的曲曲弯弯,想我不知道焉?贾行贾行,看来你是真的不行而是假行!”

    贾行唬得一屁股跌坐席间,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薄眉毛一挑,喝道:“好样的!英雄所见略同。齐郡府兵绝不能与章丘混为一谈。但不知道将军可有退兵之策?”

    李栋打压了贾行以后,全身舒畅,心想知世郎只要开口,事情就好办了。忙躬身回道:“敌兵是虚是弱是强是硬,现在还下定论为时过早。某材不足当大任,但引一哨兵马出城,探探对方的虚实,还是在所不惜的。现恳请知世郎允诺于在下。”

    知世郎爽朗大笑道:“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才是真行的。就将杜伏威等人与人同去,怎么样?”

    李栋心里一乐,想到你要是给我其他兵马这事办起来就有些难度了。正瞌睡呢送来一个枕头,何乐而不为呢?

    “阿弥陀佛!李将军用何计策使张须陀大兵退却?”此人一直打坐,众人刚才说笑他也没有参与,现在说出这些话,众人都知道他还怀疑着李栋。

    李栋朝说话的地方看去,原是大明寺和尚灵通师傅。如陆柔所说,此人一幅贼眉鼠眼的模样,骨瘦如柴,眼睛半闭半合,不明不昧,不阴不阳,一幅高深莫测难看虚实的样子。

    没来由的心中一惊,李栋暗想:这人一直静坐旁观,刚才的话难道有什么漏洞被他发觉了?依他出色的身手,衙堂上似乎鲜有敌手。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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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节:乱世何对错

    灵通师傅叫住李栋,问用什么办法使张须陀退兵。众人心中一惊,把目光聚集李栋身上,看他怎么回答。

    灵通师傅身手不仅颇为了得,衙堂上众人纷纷嚷嚷,刚才一番激辩牵扯人很多,他都没有参与其间。这分镇定和冷静,非一般人可比。越是冷静的人越容易看出真正的毛病,而一言不发也就不留任何把柄给李栋,这样无懈可击的对手想要轻松解决掉,绝不会像辗压贾行那样轻易而举了。

    众人独醉他独醒,衙堂上只他一人最难对付。把他只要糊弄过去,也就没了过不去的火焰山了。李栋只能比他更冷静,更沉着,更加聪明睿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灵通师傅有更好的办法教我么?”李栋不咸不淡地反问,把烧手的山芋反扔给他,看他如何考虑谋划的。只要摸到他的思路,也就有了相应的对策。

    灵通师傅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语气舒缓地回说:“出家人不问尘事,打打杀杀就更不上心了。施主莫要取笑贫僧。”

    灵通和尚果然难缠,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这番话与没有回答毫无区别,出家人不问尘世,何必再多此一问,要李栋回答怎么解决张须陀?现在却说不关心这事,明显推脱之辞。

    李栋微一动脑筋便想出一个策略,问道:“与张须陀单独切磋功夫,灵通师傅又将如何?”

    灵通微笑道:“某对功夫一窍不通,烦请施主不要继续取笑于我了。”

    李栋那个恨呀,这家伙将太极打得非常圆转,老是这么退让。接下来这问题你再不回答,就等着瞧好吧。“你和张须陀坐而论禅,需要做些什么?”

    灵通说一句话,李栋便要三句话回答解释,不能不佩服灵通所说一语中的。现在李栋也逼他一记辣招,再不亮出真实身份,恐怕他也说不过去了。因为这句话非常毒辣:不修禅还能叫出家人?

    “他向我问禅,还是我向他论禅?”

    “互论。”

    “他懂禅?”

    “假如!”

    “试探!”

    “互探!”

    “用优。”

    “拒战。”

    “用谋。”

    “力战。”

    “感化!”

    “恭喜灵通,你学会抢答了。”李栋心说:加——拾——分。

    俩人一问一答,势如破竹,一个问得巧,一个答得急,不及时打住的话,堂上的人就会晕头转向。

    他们的对话大意是:有效说服对方的办法是,先行试探对方禅道的虚实。但对方不会让你轻易得手,所以二人相互试探。软硬兼施全不行,那就要身体力行去感化对方。

    通过一番对话,李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探明了灵通师傅的底细。余下的话不用回答,灵通师傅自己就明白,李栋怎么对付张须陀。堂上的人只是都不明白。不明白更好,都明白了你们也懂得修禅之道了。这就是李栋在大明寺那天晚上,与慧通师傅坐而论禅的一些小感悟。

    灵通醉心于武学,对禅道不如师兄精通。李栋现炒现卖,竟也将灵通师傅糊涂了过去。

    在众人莫明其妙置疑中,李栋朝杜伏威点头显意,意思说赶快闪人,不要耽搁了。几人与王薄躬身作别,带上一千余兵马,迅速奔出城外。

    直到赶出城外,李栋才长吁一口气。解释给杜伏威等人,刚才为什么凶险万分。灵通师傅的意思是,李栋带兵出城怎么破敌。李栋很婉转回复他说,并不是为了破敌,为了试探对方的虚实,等于探路先锋。如果必要,打一仗也不是不可以。

    在不知对方虚实深浅下,李栋这招还是十分管用的。又因灵通对禅道疏于精通,被李栋拣了个漏儿。要不了多久,他必定醒悟过来,李栋所以带人马急急闪出城。

    齐郡在章丘正西方,李栋带着兵马当然是从西门杀出的。

    张须陀得到消息,西门有一哨人马,为数不多,大概也就千余人,心里感觉奇怪。须知齐郡约有二三万人马,这一千余人出城岂不是自寻死路?谁如此大胆?难道贼军还有万夫不挡之勇的人?

    在包衣的帮助下,张须陀穿戴整齐,骑马摇槊,从阵前杀出。

    双方相距十数丈,张须陀勒马停住脚步。

    李栋见对方阵营内驶出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一员大将,面色赤黄,横眉直插两鬓,胡须飘洒胸前,银白色的盔甲,亮闪闪的马槊,神情举止都十分威猛。此人年龄与父亲李浑相仿,年在四旬开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猜测这人大概就是张须陀,拍马往前提了两步,也不拿武器,坐在马背上抱拳作揖道:“在下章丘李栋,奉县令陆离儿之托,特为郡丞送来血书一封。”

    张须陀道:“凭什么要让老夫相信于你?”

    李栋一时语塞,如果张须陀连血书也不看,也不相信的话,那实在没辙了。

    杜伏威提马上前说道:“某杜伏威,数日以前曾经到历城请郡丞,未果而返。与守城斥候留言曰:郡丞归来当告知章丘遇有敌情。也曾有见过我等。可与斥候当于对质,郡丞便知分晓了。”

    李栋一听这个办法不错,可是如果那些斥候没有带到两军阵前就大大吃亏了。前不能归降大隋,后不能退守章丘,难道真要落草为寇么?

    张须陀身后正好一人大叫道:“莫不是前几天在城下欲要射箭的章丘府兵?”

    杜伏威大喜道:“正是在下!”

    那名斥候道:“奇怪了。前几天还是府兵打扮,今天怎么就成了将军装束了?”

    杜伏威羞赧回道:“知世郎占领章丘城,我等不得不变节投降,其实是为了保护实力。这将军乃是他所封的,不要也罢。”说着,就要脱去。

    张须陀道:“既然这样就不要脱去了。在这乱世之中,本就没有什么对和错之分,正和邪之分。难得你们对大隋如此忠心。”

    李栋大喜过望,张须陀终于相信了自己。忙跳下马,步行过去,把那血书递了过去。

    看了一会,张须陀说道:“既然如此,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账内叙述。”

    杜伏威却在一边一个劲的使眼色,李栋偷眼看到了,心里十分奇怪,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之事?

第034节:穿裤子放屁

    章丘令陆离儿托李栋带封血书,张须陀看以后相信了李栋等人临阵倒戈投靠之举。双方正要走入账内商议怎样攻下章丘时,杜伏威勒马叫住李栋。

    李栋奇道:“何事?”

    杜伏威不无担心回道:“我与张君可辅公袥等人,与将军不太一样。我们私自打开城门,放任知世郎攻入城内,按律当被砍头。”

    杜伏威这样一说,李栋也沉思起来。

    与张须陀从没打过交道,对他的为人一概无知。从史书上知道,他对部下士兵特别呵护,治理军队也很有一套,一生中打了无数次以少胜多的大仗。叛乱之罪无论哪个朝代都是死刑,他对大隋律令是严还是松,却一点也不知道。

    刚才他虽说乱世无对错,将来攻破章丘城池以后,城内俘兵和老百姓肯定会通过无数种小渠道透露于张须陀。现在不过问叛乱情况不等于将来不会治他们的罪。

    而且杜伏威等人因为被陆离儿下过大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如果杜伏威现在带领兵马就此离去,李栋的精心备好的计划就要化为泡影。不放他们这个时刻离开,将苦心经营的计划顺利施展出来,一举拿下章丘城,即使将来治他们的罪,讲话也有份量,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打好注意,李栋便说:“恳请你能够留下来,助我打赢这场硬仗。之后我们便穿裤子放屁——兵分两路。我绝不会坐视你们被抓而不理不顾的,那不是我李栋的为人。”

    李栋所说很是好笑,杜伏威笑了几声后叹道:“我素来敬重将军为人。大隋律令朝令夕改,倒行逆施,民不聊生,百官离心,我看天下要不了多久即会大乱。不若将军随我等入驻长城岭,我将山寨首领让与你坐。凭你的才华和谋略,带领我们在这乱世之中,将有一席之地。胜比在他人账下听令强上何止百倍?”

    杜伏威所说的一切,李栋何尝不想?凭着穿越来的先知先觉,再加上本身具备的优越指挥能力,将来会有比他所说更大的一番作为。可现在还没到时候,远远没有达到盗贼蜂起,四海鼎沸的乱世纷争之际。

    必需继续忍耐,坐等矛盾进一步激化,至少要等到杨玄感起义反隋,树起大隋内部反叛第一竿旗帜才行。而且现在自己只是结识了杜伏威,隋末三大力量其中的一支,另外两支力量此时还没有觉悟到反隋境界。

    “助我打胜这场硬仗后,我就放你们去长城岭。而我也将离开章丘一段时间,去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拿下章丘实际上是一块跳板,可以助我跳得更高跳得更远。即使你们将来也受无用穷。”李栋决心已定,执意留下杜伏威的兵马,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控制的,而且为数并不多的队伍了。怎能轻易放他离去?

    杜伏威一时拿不定主意,提马与张君可等抵头商量了半天,才勉强同意李栋所说。只是攻下章丘以后,便不再回城了,兄弟们就此别过。

    李栋在心里长叹啊,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总是会走,挡也挡不住,这就是历史长河的必然性。杜伏威到底还是造反了。如果轻易放杜伏威走上这条不归路,穿越而来对历史毫无影响和改变,等于白白穿越一次,那他也不是李栋了。

    这时张须陀已经到了账前,回头一看,哟呵这些人呆在那里干吗?便命人高声呼喊,李杜等只得纵马入营。

    章丘城上的役兵一看李杜等人长驱直入府兵大营,脸色大变,赶忙把消息报给知世郎知道。

    知世郎闻言苦笑,道:“算计来算计去,还是坐视他们从手上溜掉了。早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就不应该放他们出城,斩立决!”

    贾行顿时来了精神,得瑟地骂道:“出城以前我就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手,极力阻拦他们,却被灵通师傅放过了!”

    灵通和尚暗骂贾行不是东西,要不是你们答应得太快,没给我留太多思考的余地,怎么着现在也拿下他们了。不过李栋等人也不是没有后顾之忧,便说:“李栋之父李浑还留在城内。陆离儿和陆柔也是我们两大筹码,只要将这三人拿下,李栋攻城便投鼠忌器,不会全力以赴了。”

    知世郎大喜道:“这事还有请灵通师傅多多出力了。”

    小灵通点头答应下来。心道:“李栋啊李栋,黄口小儿,贫僧这次要下狠手了,绝不会让他们留一口活气。”

    此刻李栋身在府兵营,与张须陀正坐议排兵布阵之事。

    张须陀的意见是兵合一处,发起猛攻,不给敌军喘息之机,一举拿下章丘。

    李栋的意见是,兵分两路,一路在西门,一路在东门,而北门留着不攻,给知世郎等人放一条生路,逼他早日退出章丘城。

    张须陀道:“贼军有十万,我府兵仅两万有余。敌众我寡,再分出一部分,岂不是更弱了?何况敌军居高临下守城,我们自下而上攻城,大大提升了攻城难度。合兵便有了一些优越。”

    张须陀的计策也不能说不是正确的。可自己以弱攻强,以下攻上,绝不能和贼兵硬拼硬,而要运用计策使强敌变弱,使自己变弱为强,从而占据有利形势。形势一旦发生转变,章丘犹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了。

    李栋道:“贼军守城,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以静制动,这的确是不可辩驳的优势。若换一个角度分析,窝居章丘内便是他们的劣势。我们兵分两路可以形成犄角之势,贼军出城攻打西门府兵,我等在北门便同时攻城。西门贼军也就无心恋战,弃转而攻打北门。这个时候西门便要响应北门,对章丘发起攻势,北门的形势也就立即变换过来。”

    “这样以来我们便扭转了整个形势。使贼军疲于奔波,弄不清楚到底谁是攻打章丘的主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张须陀身经百战,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一听之下就知道李栋分析得十分有道理。转念又问道:“知世郎如果不引兵出城,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第035节:有了就要生

    李栋回复道:“刚从城内出来,我们十分了解知世郎的计划。”

    “他计划怎样击败我们?”张须陀对这句话很感兴趣,忙问道。

    李栋起身离座,对张须陀躬身施礼道:“知世郎刚刚拿下章丘城,此刻志得意满,又储有十万大军,对张郡丞这二万人马犯有轻敌之意。他一定派兵攻打府兵而不会坐视良机流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既攻打我们大营,我们必先安排好对策。因利导势,顺势而行,牵住贼军精锐,使首尾不能相顾。要不了三日,贼军军心涣散,锐气也就没了。那时再派一支精锐攻城,章丘指日可待。”

    李栋再拜道:“恳请郡丞成全在下的计谋,让我引军攻打东门。”

    张须陀并不像贾行所说,是性情刚烈有勇无谋的人,而是非常有谋略。只是他的谋略被赫赫战绩掩盖,不被外人知道。他精通军事,当然明白李栋说得头头是道,条缕清晰,既扼住对方的攻势,也有应对策略。按他的安排执行,这次大战必胜无疑。

    李栋说攻下章丘要三天时间,他却不敢轻易答应。二万精锐府兵的粮食,都是从家中背出来的,只能支撑三日,勉强可以撑到第四日,但那时的府兵就要空腹与贼军作战。

    现在第一天已经过去,只余下二日,章丘在第三日攻不下必得退兵。那时城内引军杀出,结局不言自明,一定以惨败收场。这便是张须陀执意硬攻章丘的主要原因,时不我待啊。

    限制府兵长时间作战的条件,只能张须陀一人知道,却不能在账前公议。因账前还有许多小伙兵,一旦走露了风声,军心大敌先不提,知世郎掌握了这个情况,一定龟缩城内坚守不出,不会给府兵任何可趁之机。三天以后府兵退却,贼军引军趁机杀出,张须陀一世英名便要付诸东流。

    “二天之内拿下章丘,你有多少胜算?”张须陀问道。

    李栋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了。他看了看账内诸将,人人眼神里都充满着期待,感到压力顿生,责任重大。情况越是这样,越就要仔细盘算,做到万无一失才能对待起大家的盼望。

    昨天在路上遇到的驴儿拉磨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两块巨大的磨盘之间夹着粮食,相互转动把粮食磨碎成面,这里面隐藏着什么重要条件,自己还没有发觉?一旦付之行动,此时的一分疏忽,将来两军交战时便会扩大成十倍的损失。损失越大,计划被否决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自己引军在东门攻城,便是两只磨盘中的一只,张须陀是另外一只磨盘,章丘就是这两大磨盘内的粮食,只要力量运用合适章丘必破。

    磨盘,磨盘,磨盘……

    不觉间李栋从席间起身,在账前左右徘徊,眉头蹙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神情变得恍惚起来。他全身心进入了磨面的环境,对自身所处的真实环境,反倒忽略不见了。

    众人都敛气屏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李栋的思路。张须陀也陷入了沉思,考虑着其他攻势的有多大胜算。账内一时间静悄悄的,好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磨盘……石块……坚硬如铁……有了!

    不知道在账内转了多少圈,李栋冥思苦想,眼前闪出一道奇异的光线,李栋紧紧抓住这个石光电闪般的灵感,一跳老高,喜不自胜道:“有了!哈哈!有了!有了!”

    张君可嘿嘿一笑道:“有了就要生出来,怀孕几个月了?”

    他这一句插科打诨巧到好处,账内众人一听立即放声大笑。

    李栋眉飞色舞,眼放异彩,像小孩子欢呼跳跃起来。片刻间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收住心头狂喜道:“只要章丘城内有贼军杀出,一定死死咬住他们,拖延他们回城的时间,或尽最大可能消灭有生力量,给贼军一种震慑。又因双方同时攻城,贼军不断被扰乱,不出三天贼军军心必定涣散!”

    这便是李栋从磨盘中悟出的道理。铁一般的存在,无坚不催,无情地从贼军身上滚滚辗压。必需尽最大可能消灭出战的贼军,给他们以威慑。

    张须陀朝左右看了看,道:“佯装失败不可以么?”

    李栋一笑回道:“不可以。”知世郎的大军多数是普通百姓不堪生活所苦,才奋而起义的。他们追求的不是在两军阵前作战而死,而是最大可能的活下去,梦想还要活得更滋润,更有味道。

    他们平时根本没有经历过大阵仗,一旦府兵神勇无比,但凡有军出战,无一活着返城,知世郎的那些役兵心理就临近崩溃边缘了。因为出城作战必死,谁也不敢轻易试水了。

    也可以说首战决定双方的输赢!

    首战具有决定全局命运的效果。

    因此首战必胜!

    怎么才能保证首战万无一失,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毕竟敌军有十万,而府兵才二万有余,相差悬殊。

    张须陀微微一笑道:“这个难啃的骨头就由老夫来啃吧。”

    李栋听他言语之间很是豪迈,浑不把章丘城内那些屑小细微放在眼角里,不由得十分敬佩。心里说道:危险之际还得靠英勇的人支撑局面。张须陀纵横隋末十余年,一生几乎没有遭遇败绩,这场硬仗由他出头,胜算就大大保证了。

    “郡丞豪迈我等十分佩服!”李栋由衷赞叹道。

    杜伏威等人也好生佩服张须陀,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也不敢这般说话。

    此时张须陀年在四十开外,而李栋杜伏威等人都十六岁前后,无形中他们都把张须陀当作心目中的英雄和父亲去仿效。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李栋带着杜伏威等一千兵马,张须陀又派了三千精锐交给他,由西门拔寨绕过南门,向东门出发。

    监近南门附近时,杜伏威指着莽苍的丘陵地带,对李栋自豪地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隐藏到这里,从此掌控自己的命运,再不受命于任何人了。将军仔细考虑下,是不是随我们隐去,总比在夹缝内生存要好些?”

    李栋听了,知道杜伏威去意非常坚决了。叹道:“隐藏长城岭是你杜伏威的命运,却不是我李栋的最终归宿。不过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你还有三道难关要过。如果这三道难关过不去,麻烦就大多了。”

    长城岭内的确还有二支山贼出没,为了生存相互吞拼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李栋几乎没有出过章丘城,又是怎么知道的。最为重要的是,第三道难关又是什么。杜伏威心中疑虑重重,便提马与他并行,准备请教于他。

第036节:上下齐联心

    手搭凉棚,看了看由脚下延伸到远方的路,没有发现危险,催促兵马快速行军。李栋才告诉杜伏威道:“你起步于章丘,但章丘却不是你辉煌鼎盛之地。”

    杜伏威奇道:“请将军指点一二,在下出路在何方?”

    坐在马背身体颠儿颠儿的晃着,李栋伸手遥指东南方向:“出路就在这里。你将会遇到两个重要的人。”说到这里,李栋打住不再往下说,在考虑是不是要把那两人的名字告诉他。思考了一会儿,李栋决定提醒他一下。绝不能轻易泄露穿越的身份。

    杜伏威眼巴巴正等着听下文呢,李栋打住不说了,干着急却不敢直问。好像他杜伏威就跟窝囊废似的,会怕了那两个人。带着兵马只要进入长城岭,那就虎入山林龙入大海,怎么着也是他说了算。由不得别人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儿上撒野。

    杜伏威没有继续追问,李栋的本意不往下说了,但考虑彼此相互依存,交往这长时间有一定兄弟情谊,特别自己眼下要借助他的兵马,便说:“那二人也姓李,日后遇到了千万提防。”

    杜伏威听了半信半疑,看看李栋脸色很严肃,不像和自己说笑,问道:“这二李有多大的能耐?会让我败到哪种程度?”

    李栋沉吟了一会儿,没有把实际情况告诉他。据真正的史实而知,这二人对杜伏威的打击相当严重。自己既然穿越隋末,绝不能坐视杜伏威被利用蚕食而不顾,关键时刻要拉他一把。说不定自己也有落到暗害杜伏威那人手里的可能,乱世之中抱团取暖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你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或凶险万分的人,你可以去章丘或是洛阳附近找我。千万不可以自行决定去路,要不然不知不觉跳入他人布好的圈套里,我想救你也鞭长莫及了。”李栋也只能把情况告诉他到这种程度了。

    李栋一说,杜伏威越加迷惑了。洛阳?那是大隋的东都,距章丘何止千里,他怎么会到那里去?他往西去,却要我往东南去,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个……在下头脑十分愚钝,将军所说高深莫测,半分也领会不了,还请将军不吝赐教,怎么知道即将发生的这一切?”杜伏威私下推测,也许李栋有不肯轻易示人的能力,比如懂些奇门玄术之类的。

    李栋早就盘算到了这一层,说到最后杜伏威一定不会完全相信,会反问自己从哪里知道的。便笑道:“夜观天象,有星闪耀于西北方向。但中原也起了一颗更为光亮的星象,所以我要去洛阳一段时间,去寻找此人。”

    古人大多数相信命运和星相之术,李栋不得不从这方向进行解释。不然怎么隐瞒自己穿越的身份,还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既然星出于西北和中原,将军亲自去找他们,为何不让我等一块去?却把我指向更远的东南方向?”杜伏威的脑子的确聪明,须臾间把几个不相关的问题联系起来,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李栋哈哈一笑,杜伏威猜不透为什么发笑,只得跟着笑起来,只是笑得不那么流畅,多少有些尴尬和不解。无缘无故的他们哈哈大笑,引得一些府兵扭头侧目观望。

    正大笑不止,李栋快速刹住笑容,换了严肃得令人害怕的一幅表情道:“你还怀疑我对你有暗害之心,故意支开你,不让你有更大的发展不成?”

    杜伏威跟着正笑呢,李栋忽然止住了笑,他也不敢再笑,回道:“不敢不敢,在下不敢。心里只是好奇而已。”

    李栋朝杜伏威支支下巴,意思是让他看看旁边,有一个小府兵歪着脑袋偷听他们谈话。

    杜伏威看了看,身边果然有名府兵侧着耳朵,听得正加热切。杜伏威不予理会,宽慰李栋说道:“让他听吧。只要他的脑筋够用,使劲听!我作为当事人还听得迷三道四一头雾水,他半路凑过来能听懂得个啥?”

    李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叹了一口气道:“你有这么聪明的脑袋为啥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要你奔向东南是要你远离是非,不赶这趟浑水。为我保存一方实力,将来时机成熟,我一定约你共举大业。”

    杜伏威仔细想想,如果李栋要害自己,根本不用把自己从隐秘的大牢内救出来。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周折指点自己远遁东南了。心间一时豪气顿生,对李栋抱拳道:“将军提携,在下没齿难忘,将来一定紧紧跟随将军左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言重了,言重了!呵呵。不是肝脑涂地,而是红贴铺地,喜迎贵客!”李栋见他终于不再怀疑,心里一阵舒畅,暗道不容易。

    其实从根本上讲,李栋也不是没存私心。三大农民势力联合与大隋抗争,而不是相互攻打扯后腿,天下会不会归于李唐之手还在两可之间。但是,如果杜伏威提前奔向瓦岗,凭李密的雄才大略,说不定就此飞黄腾达起来。

    李栋便给杜伏威下一个套:二李之说。当然“二李”确有其人其事,这二李却不是指李密。所以李栋暗中阻止杜伏威与瓦岗联手的可能性。

    李栋更深层的布局是要杜伏威占据江都附近,好在杨广被部将杀死前后,控制那片富饶的地方。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谁的底子厚,谁的装备精良,谁便有更大的胜算。因此上说,江都必需派一个得力的人牢牢掌握。

    约有一顿饭的功夫,李栋等人的府兵从西门绕到东门附近,离城门约有五六里的地方安下营寨,派一名斥候回西门给张须陀报信。

    李栋杜伏威等将领带领一众府兵,亲自动手搭帐篷。还在账篷之间挖一些纵横相连的小水渠,方便夜间排水。又在营账前设立斥候警哨,把一切安排停当以后,李栋才坐进自己的大账。

    杜伏威、辅公袥、张君可等人鱼贯而入。

    李栋饶有兴趣地问:“众人身上可带有棋子,我们趁机耍上一耍。”

    张君可等人出身于草莽,平时最喜欢这种棋艺,以前打劫时从富人身上搜出一幅玉石制成的棋子,连忙献给李栋。

    李栋拿到手上一看,与以前玩的大不一样。摩挲半天才明白大致意思,原来这些棋子到了晚唐时期才和现在流行的大致相同,现在的象棋与国际象棋倒是有几分类似。也就懂得大致的玩法了。

    杜伏威却不大明白,大战在即,章丘城内的大军随时随地都会杀出来,在这节骨眼上怎么想了这种丧志的玩艺?莫非他有更深层的用意?

    辅公袥却在想,难道他在用这种办法稳定军心?好让别人看不出他内心十分紧张?

    张君可在一边则有些跃跃欲试,指挥大军作战我不如你,在棋艺上你倒不定能胜得了我,便有与李栋一决高下之心。

    李栋也乐得有人围堆捧场,不慌不忙道:“你先请。”

第037节:其利可断金

    张君可毫不客气,执子便走,不一会便阵兵界前,气势咄咄逼人。杜伏威和辅公袥不明白,李栋在节骨眼上执意下棋,究竟有什么高人一筹的目的,只得站在旁边观战。

    在棋局上,张君可势气很猛。因不十分了解古象棋的走法规矩,李栋处处受制于张君可,渐有节节溃败的迹象。

    观棋不语真君子嘛,古人对这规矩遵守很严,杜伏威等人看了棋局替李栋干着急,却一点办法也使不上。

    恰在这时候,斥候来报,城西府兵大营传来阵阵战鼓的声音,大概张须陀和知世郎的战将展开厮杀了。

    李栋拿着棋子紧皱眉头,吩咐辅公袥道:“带领二千府兵,利用冲车、战车以及云梯开始攻城。为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府兵登在云梯上,快要抵达城墙时,多安排弓箭手放箭支援他们。”

    辅公袥答应一声,甩身快走出账逢时,李栋忽又叫住他道:“这次攻城我们并不是为了拿下城池,只为牵制知世郎两头不能相顾,所以不要生拼硬啃,牢牢记住:灵活多变,使贼军摸不到真正的底细,便立下一件大功劳。”

    辅公袥一愣道:“这个……在下谨记。请将军放心。”其实心里很不依为然。攻城顺利的话,府兵抵达城墙之上,我难道还要命令他们撤回来?灵活多变嘛,就是不能只听他一人的命令,又不亲临阵前指挥,不是亲眼所见,他哪能知道?

    这个时候,李栋慢慢熟悉了古象棋的规定和步法,在棋局上面渐渐挽回局面,与张君可杀得难解难分。

    棋局进入紧张局势,张君可心理上也紧张起来,鼻尖开始冒细汗,拿着棋子半天不敢入局。李栋倒比刚才轻松许多,摇头晃屁股,催促他快些走下一步。

    下象棋最关键的技巧在于,看出对方棋子的真正意图和局势步骤,看出三步以上便称上高手,看出五步以上,便鲜有敌手了。同时自己的棋局也要精心布置,超出步骤越多越不容易被对方看透,也越容易出奇不意取胜。

    辅公袥方面,引二千精兵架起云梯,在弓箭手的强力支持下,在西门发起了猛攻。知世郎的役兵在西门正在与张须陀战成一团,杀敌难解难分。这个时候西门突然杀出一支队伍,看样子大有声东击西之计,唬得知世郎立刻派一万兵马来城墙上支援。

    如果按李栋的安排,辅公袥并不需要硬拼硬杀,只需要造成一种假象,西门其实是攻城的主力,张须陀在东门只不过是虚幌一招。可他立功心切,一个劲催促府兵向上攀爬,府兵受损惨重。只得退了回来。

    张君可见李栋在棋局上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大有招架不住的感觉,只得把杀入李栋棋局里的棋子,一个个撤回来自保。心里面还残存一丝侥幸心理,万一出奇不意能将李栋杀败,多少能在众将面前长一长面子了。

    李栋看透了张君可的底细,笑道:“从布局之初,你就不应该这般猛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棋局,一味猛攻只能损兵折将。现在遇到难题,又全部回撤,这很容易一泄千里,兵败如山倒嘛!”

    杜伏威十分聪明,通过李栋和张君可二人你杀我挡的棋局,悟到李栋的棋局,与真实的阵仗有极大的相通之处,还有一种禅味:太盛则折,太柔则泄。

    便道:“刚柔相济,龙虎交融,攻伐适当,不离不弃。将军这一局真正的意图不在于一时的输赢,只是为了探明张君可的虚实?”

    李栋呵呵一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是君子还是小人啊?”

    杜伏威脸色一红,站在一边不吭声了。

    但通过杜伏威的提醒,张君可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局我弃子认输,我们再杀一局!”

    李栋乐呵呵收拾棋子,重新排好,二人展开了新的一局。

    这时辅公袥在攻城上受了挫,府兵损兵折将,渐有抵挡不住的感觉。跑到账前向李栋请教。

    他话还没有说出口,李栋伸手一挥道:“按我的要求去做。不要打扰了我下棋的雅兴。”手里拿着棋子,稳稳当当放在棋局上,浑似不把辅公袥在战场上的输赢胜败挂在心上。

    杜伏威使个眼色,辅公袥凑过去,二人抵头耳语一阵子。说完以后,杜伏威摇了摇头,辅公袥半信半疑反问:“这样真行得通?”

    “按将军的吩咐做不会有事的。自作主张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你打败了,肯定会受处罚;另种打胜了,你比将军更有谋略?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只是攻城牵制知世郎,并不是真正的拿下城池。还记得将军事先怎么吩咐的?逼其退出城外,而不是硬攻!”

    辅公袥脸色一黄,知道自己已经犯了致命大错。忙闪出账外,重新布局。

    此时,李栋与张君可在棋局上,高下立判,李栋游刃有余,张君可左支右绌,渐渐力不从心。只觉得李栋将攻势越收越紧,自己的棋子像陷入了万丈深潭,无论怎么冲突,都摆脱不掉危险。

    李栋施用的就是与张须陀在战前分析的局势:左牵右打,右牵左打,使左右虚实瞬息转变,张君可摸不到真正的虚实,陷入一筹莫展的局面。

    第二局,双方耗时很久,始终不见结局,但是杜伏威却看得清楚。李栋占据了棋局的主动优势,只差最后全面进攻,所有棋子立刻都变成实际的致命杀招。

    “弃子投降吧。这样不会败得很难看!”杜伏威终于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张君可一句。

    李栋呵呵一笑道:“这便是我前几天见到驴儿磨面所悟到的阵势。两块巨大的磨石,奇硬无比,无坚不催。运用一定的力量,使其旋转起来,无论什么粮食抛在其中,其结局只有一个:磨碎成面!”

    “这次我们攻打章丘也是这个阵势。张郡丞在西门布阵,是其中一个磨盘;我们在西门攻城,属于另外一个磨盘。而章丘就是磨盘之间的粮食,我们左右拉扯,使其不能相顾,拉扯之中,就把贼军的军心无形中消散。”

    “要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时辰,捷报必定从阵前传来。”

    李栋呵呵微笑:“知世郎便是诸葛亮转世,姜子牙重生,也料不到我们会用这种乡坊间最普通不过的阵势去攻打章丘。”

    张君可和杜伏威闻言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一场关乎章丘生死的大阵仗,竟然被他用乡野之间,最稀松平常的磨面给划到局势里。真千古奇人也!

    果然,没过多久,辅公袥便大步流星赶到账中报喜:“报将军,西门守兵突然之间锐减,我闹不明白他们耍什么花招,特来向你请教。”

    李栋道:“引军回撤。埋锅造饭。今晚将有一场恶战,不得有误!”

    众人一听,刚刚取胜,怎么又来了一场恶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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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节:东西双连环

    李栋道:“你们一直纳闷,攻城时我为何不去临阵观战,却坐在账内下棋。你们以为我真在下棋,那就大错特错了。”

    “章丘东门刚胜的一役,布局与将军在棋盘的阵势一模一样。”杜伏威对一脸迷惑的众人解释道:“将军用的是磨面阵势。先在棋局间演练操作一番,并胜了张君可两局。”

    “在章丘东西两门阵势间,我府兵东门打胜一局大家有目共睹。可以想到的是,要不了很久,张郡丞捷报一定会传到。”杜伏威又把磨面局势详细解说一遍。

    辅公袥听了大喜,流露出景仰的表情,对众人道:“唉,我这脑瓜真不管用!前两天在城内时,我与将军的确遇到了驴儿拉磨一景。当时还问我从磨面里悟到了什么道理,我根本没放心上。没料转眼间施在两军阵前,自愧不如啊,将军之计我真是不如!”

    辅公袥话音甫落,西门的斥候来报,张须陀在两军阵前打了一场漂亮仗。众人又是一喜。

    李栋嘿嘿一笑,吩咐道:“立即埋锅造饭,使府兵吃饱喝足,随后悄悄撤出营寨,埋伏到左右两侧的林中山中。今晚将有一场硬仗攻坚。”

    又对斥候道:“同时恳请张郡丞提前做好准备,今夜西门火光冲天时,务必在同时攻打西门城池,好缓解东门的压力。”

    斥候领命而去。众人忙问:“刚刚取胜,知世郎怎以战败之军,敢再来偷袭我们的大营?”

    李栋道:“这便是此消彼长,便是力量间的转换,知世郎才刚钻入局势里面。他此刻肯定错误的估计,东门才是这次攻城战的主力。他推测错误了,就会吃败仗把章丘供手让出,这可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他这一解释,众人立时明白过来。

    张须陀在西门力挫敌军,取得一场胜利。东门大军与张须陀同时攻城,换任何人都会以为,东门才是主力。西门只不过是声东击西的虚掩之计。为了避免两头作战,知世郎派兵偷袭东门府兵,也就入情入理,丝丝入扣了。

    知己知彼并不是一句空口号,而是要在实战中灵活运用。李栋何止知己知彼,简直料敌如神了。

    是夜,万籁俱寂,四处一片黑暗。白天的章丘东门,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此刻却静得要死。

    忽然,一片压抑的嘈杂声从东门传出,悄然打开城门,吊桥铺平放下,一支队伍悄没声息的闪出。

    这支队伍不打旗帜,弓藏刀隐,马蹄绑缚一团破布,销除马蹄与地面接触的声音。他们急急闪出城门,便朝五里开外的府兵大营奔去。

    李栋的府兵大营,此刻也黑糊糊一片,只有中军大账还亮着灯光,黑夜中看得非常清楚。他们拍马舞刀直冲中军大账。

    等杀到近处才发现,账内空空一个人影也没有。忙扑向邻近的大账,那里也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为首的人知道中了埋伏,急忙喝令队伍火速退回城内。

    恰在这个时候,营寨两翼分别杀出两支府兵队伍,把知世郎偷袭来的人马团团围住。为首的人令旗一挥,正准备喝令役兵拼死冲出营寨,埋伏的府兵们毫不留情,举弓便射,片刻间便把这支倒霉的偷袭者几乎杀光。

    为首的人在部下极力掩杀下,踏出一条血路,踩着同伴的尸首,仓皇逃出营寨。只不过逃出去的人约有几十人,大多数人还身受箭伤,步履蹒跚,行速并不很快。

    刚到达东门附近,黑暗中又杀出一支府兵,有五百人左右,为首的人正是张君可。冲杀过去,如饿狼扑食,眨眼间将他们消灭殆尽。

    与此同时,西门也传来隐约的喊杀声,那里火光冲天,映照得西门亮如白天。

    李栋命人猛击战鼓,站在原地不停地喊冲喊杀,假装随时会攻打东门的阵势。东门上役兵密密麻麻,只听杀声阵阵却不见府兵攻城,一时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有人攻城。

    李栋吩咐杜伏威、张君可、辅公袥等人轮班喊杀,过一会儿便把战鼓擂得轰震天响。直闹得章丘城内人人心慌,一宿没有睡好,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都撤兵回去休息。

    城墙上的守兵被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困倦得不得了。有人实在太困了,一不留神,手里的兵器竟然从城头滑下来。李栋的人马轮流骚扰,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精神头十足。

    到了这个时辰,章丘城内知世郎的役兵,军心已经涣散了,无心苦战,只求将章丘能死死守住,暂时保一条小命不死。从点卯开始,直到日薄西山,城内再无任何人杀出,与东西两门的府兵交战。

    张须陀和李栋二人也没有闲着。如果白天不攻城,也不制造紧张声势,他们睡上哪怕半天时间,使精神缓和过来,谁胜谁败仍然难以琢磨。所以二人不断架云梯假装攻城,使章丘城内的人片刻也得不到休息。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时,李栋忽然发现东门守城的役兵们越来越少,最后城头上竟然一个人也看不到了。正在疑惑知世郎是不是撤兵的时候,西门斥候来报,张须陀攻破西门,此刻正开往城内。要李栋配合作战,立即攻城。

    李栋大喜,心道:“知世郎比县尉更脓胞。一天也守不住,便弃城逃掉了。”于是命令三千府兵迅速攻城,没费什么事儿,就攻破东门,打开城门把队伍开了进去。

    城内几乎看不到人影,不仅役兵逃得毫无踪影,就连普通百姓也躲得干干净净。李栋大感奇怪,急忙驰马奔向县衙,那里也许残留一些痕迹,可以看出知世郎是真败还是假装失败,使的是诱敌深入之计。

    赶到县衙后,李栋发现里面摆设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杂乱的迹象。但章丘真真切切成了一座空城。既然是退败出章丘,为什么却不见慌乱迹象?将一些百姓挟走又是什么道理?

    正在疑惑间,张须陀带兵也赶到县衙。二万大军汇合一处,声嚣充天,闹不可闻。

    张须陀见了李栋第一个动作便是伸出大拇指,赞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呀!”他的意思是说,李栋虽然年轻,却是一块上等的璞玉,给他充分的时间加以磨炼,日后必定成就大材。就算是他一生征战无数,也只有甘败下风的份。

    李栋对赞美之词充耳不闻,作揖问道:“在下有一事不太明了,还请郡丞明示。知世郎既然退兵了,为什么却不见慌乱的迹象?”

    张须陀道:“这个很容易。从一开始,他就打算退出章丘,所以把诸多事情安排得停停当当,丝毫不见紊乱。不过,此刻他逃出章丘不远,我将引兵前去痛打,使他们片刻不得安闲。一举将其拿获。”

    李栋急道:“万万不可!章丘还没有完全解除危险,郡丞此去凶险万分,必需稳打稳扎,不能自己先乱了分寸。”

    张须陀身经百战,经验十分丰富,哪会听他的一番说辞?立即引兵杀出北门,一路追杀过去。

    李栋跺脚叹道:“张郡丞此番追杀,必败无疑。我需带兵接应他,不然章丘还有被夺回的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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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节:千虑必有失

    李栋赶忙带兵追出章丘北门,紧随张须陀大军之后。

    张须陀率一支骑兵,速度如风,紧咬知世郎的尾巴不松。李栋被甩得远远的,只能缀行其后紧追不舍。

    李栋心里十分着急,陆柔和陆离儿还留在城内,不知知世郎挟持一些百姓逃出城外的时候,他们是否也裹卷其中。现在只能继续追击了,击败知世郎以后,救回城内百姓,顺便查看一下他们二人是不是安然无恙。

    正在加速往前赶时,前方忽然大乱起来。杜伏威张君可辅公袥等人勒马止住脚步,问李栋怎么办?

    前方张须陀大军陷入了无数普通百姓的队伍中,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各种各样的普通衣衫。知世郎的役兵也夹杂里面,不时抽空放冷箭冷枪,张须陀的府兵精锐受损严重。

    如果李栋放任兵马冲过去,必定会伤及无辜百姓。坐视张须陀身陷泥淖而不顾,也不是办法。

    这就是知世郎临逃脱时挟持一部分百姓的主要原因,也是他为人处世的卑鄙之处。不敢拿主力与张须陀决战,却拿百姓当垫脚石,真是无耻之极,丧心病狂到家了。

    眼前情况十分复杂,却又不能不救张须陀和百姓。李栋只得命令自己的府兵小心行事,冲入百姓群中,尽力施救。多救一个是一个,但每救一人,便命令他们往回跑,也就是往章丘城内跑。

    把百姓和役兵尽可能快速分开,那时候只留下知世郎的役兵,就可以杀个痛快。如果有高音喇叭就好多了,李栋只需吼上一嗓子,让百姓趴到地面上,就使双方分得清清楚楚,不像现在这样眉毛胡子一把抓。

    李栋、杜伏威、辅公袥、张君可等人各带一部分兵马,杀入百姓大队之中。不一会儿,得救的百姓潮水般分往两旁,沿章丘回路奔去。

    其他百姓醒悟过来,纷纷跟着先回城的百姓身后没命的逃跑。这样以来,役兵便被分离出来,受到张须陀和李栋双方的夹击,大多一命乌呼,上西天报道去了。

    还有一部分役兵见情况转变迅速,主动撤出百姓队伍,骑快马一路前向奔驰,企图甩掉还在浴血奋战的府兵们。

    张须陀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这种危险,如果不是李栋及时杀到,生死胜败实在难以估料。

    “小郎大材啊!战后我一定会呈情上报,为你讨要功名。”张须陀两番受到李栋的恩慧,对他的指挥才能越加欣赏起来。有心想把李栋收到账下,悉心培养,将来为朝廷出力出策,前途不可估量。纵使自己,将来也要仰仗他的鼻息得到大封奖赏。

    李栋淡然回道:“郡丞错爱在下了!这等小事何足挂齿。不过……郡丞难道要收兵回城?不去追赶知世郎的残兵败将了?”

    张须陀正喝令前军回撤,护佑数不清的百姓回章丘,李栋一见之下,便有此问。

    张须陀道:“唉,见好就收吧。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哀兵必胜嘛!知世郎为了逃命,拿百姓的命作抵押,这种卑鄙的伎俩都用上了,现在再去追他,他们一定会拼命苦战,我们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李栋寻思:张郡丞这般说辞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世郎既然安排了一帮百姓阻挡追兵,明显是惧怕被府兵追上。他用这个鱼龙混珠之计,挫败府兵士气,一定料想不到,我们还有胆量继续追赶。第二次追击,便出乎知世郎的意料,称得上一支奇兵了。

    “恳请郡丞率一支骑兵,火速追赶知世郎败军,这次一定会大获全胜。”李栋身在马鞍之上,对张须陀拱手作揖,态度十分诚恳说道。

    张须陀蹙眉问道:“我刚才引军追击,你千般阻拦。果然如你所料,知世郎溃败的时候,精心安排一支伏兵。刚才我们被牵扯得打不能打,退不能退。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你为何又要去我追击?”

    把刚才考虑的情况讲述了一遍,李栋称道:“假如郡丞不相信在下所料,某愿请命前去一战。如果某战败,愿提项上人头来见!”

    张须陀仰天呵呵一笑,神情之间颇有父亲听儿子一番话的欣慰大笑,说道:“经过这两次阵仗,我已经知道你胸有奇兵,非一般乡野顽童所能同日而论。既然你执意要去追击,我当然允许你去了。不过不要恋战,章丘城内还有很多事情去做。”

    李栋喜道:“在下谨谢郡丞教诲,见好就收。”李栋在回城百姓中,没有见到陆离儿和陆柔二人,心中十分牵挂他们的安危,不得不舍命追赶。

    被知世郎挟持的百姓虽说有太多,李栋一时间也看不完。陆离儿和陆柔如果在里面,李栋骑着高头大马,又身在队伍最前端,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李栋。现在他们没从队伍里奔出来,那就有第二个可能,一直被挟持着没放掉。

    李栋率领着杜伏威等人一路追赶,约有半顿饭功夫,远远望到前方扯地连天的役兵大军。骑兵的速度非常快,旋风般冲到役兵队伍中。知世郎作梦也没有料到,被战败的府兵,还会追上来,所以阵脚大乱。

    加上粮食辎重等物一般都随在阵后押行,那些役兵一见被冲杀,丢下所有物品没命逃跑。李栋杜伏威等府兵拣了一个大漏,缴获无数物资,几乎可以称得上大获全胜了。

    只是追踪的时候,发现役兵队伍中,已经没有章丘百姓跟随,当然也就没有了陆柔父女的身影。

    张君可还要紧跟知世郎身后再追杀一阵,李栋制止了他。

    李栋道:“经过这一仗,知世郎只有两条路可走了。第一条路是渡黄河,到北方发展。第二条路是彻底失败。不管走哪条路,结局都是一样的。”

    杜伏威想了想回道:“将军的意思,是不是说知世郎的役军,大多数是普通百姓组成。他们渡过黄河以后,远离家乡,便无心恋战,战力大大受损?”

    李栋满意地回道:“你已经学会了运用实际情况分析战况了。要不了太久,你必定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首领。还望你日后多加思考,千万不要被我对你讲的‘二李’牵扯住一生大计。”

    杜伏威心里一喜,回道:“在下一定牢牢记住你的指点,决不敢有半分疏忽。”

    二人正在谈话间,忽听旁边山林里传来阵阵惨叫,杜伏威脸色一变,问道:“那里难道还埋伏有人马?我等岂不是要中埋伏了?”

    李栋唬得也是脸色大变,现在的情况不比刚才,刚才轻骑快马追击,这会儿俘虏无数辎重,行动非常缓慢。一理遇到埋伏,这些东西就成了累赘。但要全部放弃,又于心不忍,这将是万余府兵吃喝半年的物需啊!

    坐在马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李栋放下心来,道:“惨叫声声说明那里有杀戮,是双方互战,或是一方对另外一方的残忍行为。不管哪一方面,都不是针对我们的伏兵。但既然遇到了,不能不去看看。”

    李杜二人下了马,小心翼翼穿过树林,府兵们举弓上弦,随时准备奋力杀敌。

    李栋最担心的是,陆离儿和陆柔等人发出来的,一路领先走得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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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节:深林遇奇葩

    密林深处有一片空地,十几名役兵装束的人,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围在中间。他们四周的地面散落几具男女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从身上华丽的穿着来看,应当是富裕人家。

    少年郎的穿着却普通平常,粗布麻衣,面色村村的,与被杀的那些人不像一行人。少年脸色紧绷,双手攥成拳头,眼喷怒火,恨不得冲上去和他们拼命。可惜他年龄太小了,对方拿有武器不说,还有十几个人,双方力量悬殊,没有可比性。这样以来,少年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为首的役兵也骑一匹马,手握一柄长刀,看形势正在讯问少年郎什么重要的事情。少年把嘴闭得严严的,一言不发,几名役兵急得团团转,一时毫无办法。

    李栋看不明白这几个人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杀掉那些人以后,还不放过那个少年郎,就潜伏在一棵一抱粗细的大树后,朝身后杜伏威等人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声张,先看明白再说下一步计划。

    杜伏威等人蹑手蹑脚凑到隐蔽的地方,藏身在在枝叶密集处,极力缩小身体,不被那伙役兵发现。

    役兵为首的人张狂大笑道:“这名田舍小郎倒是有种,挨了某数刀,却也没有躺下!”他身旁的随从们得意地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继续戏弄那名少年郎。

    “赶快说出来,说出来就饶你不死!”为首那人手中大刀高高举起,作势欲砍的样子,威胁少年郎道。

    “说出来饶你不死!惹我们生气,下场和他们一样!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千万不要做傻事!”随从们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怂恿道。

    少年郎脖子一拧,小胸脯一挺,将单薄的小身板挺得笔直,带有宁死不屈的神情,仍然一句话也不回答,浑然不把自己的危险和生命当成一回事。

    为首那人见了怒往上冲,呼地用刀面拍向少年后背。少年晃了晃身体,差点被揍趴下,也仅是晃了晃,又将身体挺得笔直。脸露痛苦之色,却透露出极大的勇敢和坚毅,认定了哪怕是身首异处,也不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小子的确有种!是个不怕死的田舍汉!干脆一刀拍死他得了!”随从叫嚣道。

    “快些回答,免得吃无妄之苦!惹我们火起,让你生不如死,比死还难看!”另一名随从嗷嗷直叫,居高临下对少年朗威胁道,根本没有发觉李栋等人,已经藏在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他们离死神也是越来越近了。

    余下的随从乐得凑热闹,把少年看成手中的一个玩物,站在一边微笑着打量眼前发生的事。

    为首那人被气乐了,笑道:“这小郎君长大了,也是一员硬汉子!他要遇到名师指点,学艺有成,我等将来遇到他,肯定死得很难看。可惜啊……今天你遇到了我们……”

    李栋知道为首那人已经动了杀机,少年郎小命危在旦夕,悄然从箭壶取一支箭,搭在弦上,准备关键时刻救下少年。李栋也有些好奇心理,他们向那名少年到底问什么东西,不惜杀死那么多的人。

    为首之人左侧的随从急道:“伙长先不要动怒,这人死掉了,我们再找那物什,将费很多周折。不如继续虐他,直到他顶不住说出来为止。”

    为首那人点点头,第二次把大刀高高举起,又拍在少年身上。

    这次少年没有那么幸运了,也许是刚才的痛楚还没有缓过来劲头,身子一软,跪倒山石间,双手按在地上,擦出一些血迹。但他刚跪下,立即就站起身,又把小身板挺得笔直。

    那帮子没心没肺的随从们仍然在笑,只是没有刚才笑得那么得意,大概他们被少年郎宁死不屈的精神唬住了。

    少年越是坚强不屈,视死如归,为首那人越是怒火万丈,手里的大刀疾风暴雨般拍向他后背。

    少年一次次被拍倒,又一次次站起来,每次站起都努力把身体挺得笔直,以傲然的冷漠回答身边的强敌。也不知道被拍趴下多少次,至少有一百次吧,少年郎嘴角流出刺眼的血迹,小脸煞白,眼神迷离,精神也有些恍惚起来,身上已然受了重伤。

    他自始至终都没吭哪怕一声,哪怕因痛苦呲呲牙咧咧嘴都没有。他第一百零一次站起来,像空中飘浮的风筝晃晃悠悠的,脚下已经站立不稳了,就算这样他还把眼睛瞪得溜圆,强忍巨大的痛楚对那伙人仍然不理不睬。

    为首那人也拍累了,胸口剧烈起伏,见少年又一次站起来,大张嘴巴说不出话了。他旁边的随从已经笑不出来了,被少年郎坚强如铁的意志强烈震撼了。世间还有这种硬汉?这货的身板是不是肉做的?难道是石板木头?这么能经打!

    李栋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这刀就是拍在自己身上,滋味也不好受呀!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少年郎,比自己还要年幼。怎地如此倔强,长大以后,肯定是一条百折不挠的好汉!他对少年郎已经有些惺惺相惜了。

    李栋朝杜伏威等人使个眼色,悄悄举起了弓箭,杜伏威领会了意思,也搭弓欲射,准备出手把少年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来。

    当那名役兵首领再次举起大刀准备拍少年朗的时候,李栋倏然射出一支冷箭,那首领促不及防,被李栋的箭支从嘴里射中,脖后露出锋利的箭头。身体在马上晃了晃,吭都没来得及吭出来,就如一头死猪,一截木桩栽倒马下。

    旁边随从们刚想抽刀防护,杜伏威等人连珠箭发,“嗖嗖嗖嗖”把那些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一帮杂碎们一一射死。他们到死都没有看清楚,死在谁手里,也根本料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死得这么难看。

    李、杜、辅、张等四人,连带别的弓箭手们,从隐蔽的地方一跃而起,奔到少年身边,把他抱在怀里。

    少年陷入了轻度昏迷之中,脖子软绵绵的,跟一根绳子似的,随便一晃,少年的头跟着也晃起来。只是他的身板仍然坚硬如铁,李栋等人抚了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杜伏威问李栋:“在这里施救,还是带他回章丘?”

    想了一会儿,李栋吩咐道:“在附近仔细搜查一下,那役兵到底想要什么。然后我们就回城。”城内毕竟有许多药物,可以为少年安神补体,使他早些苏醒复元。

    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只是李栋想起杜伏威以前说过,章丘之战以后,便要带着长城岭的山贼们退出了,不再加章丘了,心里好一阵惆怅。

    这时那少年郎忽然有所醒转,李栋非常高兴,忙问:“喂小郎快些醒醒,你是哪里人氏,姓字名谁,为何被他们这般拍打?”

    “呃,我姓罗名士信,历城人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虐待!”少年郎仅昏迷片刻就醒了过来,身体素质那不是一般的好了。

    杜伏威等人正查找附近可疑的东西,听到少年醒来,也是一喜。只是他们不像李栋那样狂喜。李栋心里咚咚狂跳了几下,暗喜:这货……这不怕死的货竟然是罗士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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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听到他的名字,第一反应是门窗关好没; 李世民听到他的名字,心口隐隐发痛; 窦建德听到他的名字,牙根直痒痒; 李密听到他的名字,望洋兴叹自愧不如; 王世充听不到他的名字了,因为他已经死翘翘了…… 书友交流群:10226976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