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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权唐txt下载     权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骄傲清高潜在骨

    孔晟感觉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极长极可怕的噩梦,在梦中,他骑乘着胯下追风,在千万人的战阵中包围下疲于奔命,战鼓擂起,寒风呼啸,旌旗招展,放眼处尸山血海,马蹄声、喊杀声、刀剑碰撞声在他耳边炸响。

    陡然间,青衣李萱手持宝剑身形凌空飞渡势不可挡地一剑刺过来,怒斥一声“小贼,纳命来!”

    孔晟浑身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穆长风大喜,在一旁笑道:“公子,你可算醒过来了。”

    孔晟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四肢乏力,浑身酸痛,不由苦笑一声道:“穆兄,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穆长风眼眸中掠过一丝敬畏:“公子,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前日,公子神威无敌,南宫望那群水寇畏战退走,随后你因为负伤多处、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我等将你救起,就到了此处。”

    “此地名为王家堡,应该是凤阳郡主的一处秘密私产。”穆长风笑着:“万幸的是,你的伤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根本,大夫为你看过,已经喂你服下汤药,很快就能痊愈了。”

    孔晟一惊:“李萱的地盘?”

    就在这个时候,厅外传来李萱清冷傲慢的声音:“怎么,你这小贼,本郡主救你一命,又安排让你养伤,你难道就对本郡主的恩赐没有半点的感激之心?”

    李萱飘然入内。

    她抖了抖肩,两名花枝招展的婢女赶紧将她的披风解开、取下,侍立在一旁。

    李萱缓步走来,清秀的脸上似笑非笑着:“你这小贼,终于算是醒了。你可知,这一次,你这条小命险些不保?”

    孔晟躺在那里,长出了一口气:“如此,就要多些郡主殿下了!”

    李萱扭头扫了穆长风一眼。

    穆长风犹豫了一下,还是默然退了出去。这里是李萱的地盘,若是李萱想要对孔晟不利,随时可以动手,没有必要先为孔晟治伤。穆长风阅人多矣,知道这郡主虽然口上坚硬,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无情。

    李萱深深凝望着孔晟:“孔晟,你这小贼可曾想过,有落入本郡主手上的一天?”

    孔晟艰难地活动着自己的身子,他的腰间、上身都有创口,这一活动,浑身刺痛,创口处隐隐有血迹渗出。但他咬了咬牙,还是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勉强笑道:“郡主有话就直说吧,不必绕来绕去。反正现在是在郡主的地盘上,我等就像是郡主案板上的肉,任你宰割了。”

    “孔晟,本郡主问你,你明知河南战乱纷飞,还要冒险而来,到底意欲何为?你老实交代,若有半句不实,休怪本郡主翻脸无情!”李萱眸光中掠过一丝杀气。

    她可以既往不咎、不计较孔晟从前对她的冒犯不敬,但若是孔晟敢触犯她的底线——要往河南去投贼叛国,她就不会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孔晟叹了口气:“孔某不过是仰慕中原风景,想要游历一番开拓眼界,难道,这也触犯了郡主的忌讳?”

    李萱大怒,扬手指着孔晟怒斥道:“你这小贼,竟然还敢狡辩,以妄言来搪塞欺瞒本郡主!”

    孔晟下意识地耸耸肩,却不慎牵动了伤口,痛入心肺,他忍不住低低**了一声道:“郡主,孔某实话实说,哪敢欺瞒殿下?”

    李萱恼火怒不打一处来,她明知孔晟说的是搪塞之言,却没有任何证据反驳孔晟的话,就恨恨地跺了跺脚,一字一顿道:“孔晟,本郡主念你是个人才,对你百般宽恕,不再计较你前番冒犯不敬大罪,可你这小贼却没有半点的感恩之心,真是可恶之极!”

    孔晟其实早就明白,李萱之所以“既往不咎”,无非是想要替父招徕他投到虢王帐下效力。按说,这也算是一番美意,但她哪知孔晟对虢王颇为看不起,要让他去给虢王李巨卖命当奴才,他当然不干。

    所以,孔晟一直在跟李萱装糊涂。至于他要去河南赴任的事儿,更是不能向李萱透露半句,毕竟他这个还未上任的睢阳宋城县令,可是在虢王李巨的节制之下,若是让李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会理直气壮地命令他放弃赴任睢阳,而是转到彭城军中。

    有虢王李巨向朝廷方面斡旋,很容易又为他再营运下一个其他的官职。

    孔晟脸色一肃:“郡主宽宏大量,提携美意,孔晟感念在心。只是孔晟生性散漫,放荡不羁,很难受人约束,所以,就只能辜负郡主美意了,还请郡主见谅!”

    李萱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很难看,这是孔晟第二次拒绝她的招揽了。前一次引发了激烈的冲突,而这一次……

    李萱目光如刀,紧盯着孔晟:“孔晟,你在诗文中慷慨而言,奔赴国难报效朝廷,莫非都是为了欺世盗名、纸上谈兵?我父王目前率大军十万,抗贼于彭城,天下能人义士无不纷至沓来,你若是有半点的壮志雄心,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罔顾本郡主的好心荐拔。”

    “看你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安禄山叛贼祸乱大唐社稷,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文武双全,若是能投效在我父王帐下,本郡主可担保你日后的功名前程!”李萱耐着性子,有些苦口婆心地劝道。

    孔晟心内苦笑,面上平静。

    他摇了摇头:“郡主,孔晟不过一介书生,要说做作诗文附庸风雅尚可,投身军中上战杀敌,并非我之所长。江北大军之中、虢王殿下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郡主见谅!”

    “你这小贼不识抬举!”李萱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拂袖而去。她在出厅的瞬间脸色变得杀气腾腾,她生性向来是说一不二、骄傲任性,既然孔晟不为她所用,对她来说就失去了任何价值,杀机再次在她的心底滋生而起。

    何况,在李萱的潜意识里,孔晟还是有投贼叛国的嫌疑呢。

    李萱忿然前行,神色阴沉似水。走了也就是一百余步的样子,她就暗下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孔晟除掉以绝后患。

    李萱走后,孔晟就知道这小娘皮翻脸比翻书还快、因为自己的拒绝,她肯定会再次对自己动杀机。而如今,自己这些人有伤在身,又落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不当机立断离开王家堡,恐怕就凶多吉少。

    穆长风走进来,神色有些古怪。他一直守在厅外,见李萱脸色难看气势汹汹走了,就知道两人的谈话又没有达成共识,又是不欢而散了。

    “公子,如何?”

    孔晟轻轻一叹:“穆兄,此地距离泗州或者彭城还有多远?”

    穆长风闻言道:“根据我的打探,此地距泗州不远了,而与彭城也不过相距两三百里。只是路上有车门山贼作祟,若是我们从泗州绕行,那就完全可以避过这批山贼。”

    孔晟沉默了一下,又问:“乌显乌解二人的伤势如何?”

    “两人多处受伤,不过,服了汤药和用了上等的金创药后,恢复很快,估计,休养个一两日就能动身赶路了。只是公子的伤,加上与洪泽水寇相争时你体力精血消耗过大,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很难恢复过来。”穆长风笑了笑,声音有些凝重。

    他已经听得出来,孔晟似乎生出了去意。

    孔晟勉强一笑:“穆兄,我哪有那么娇贵,都是一些皮肉伤,不当事,可以路上慢慢将养。穆兄,你心里做个准备,我们可能要……”

    孔晟突然目**光望向了厅口,大声道:“谁?”

    “公子,是我们!”乌显乌解二人大步走进来,面带浓烈的笑容,一起道:“公子的伤可好些了?”

    两人向孔晟躬身唱了一个喏。

    孔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两位不要多礼,我的伤也不要紧,倒是你们,受伤颇重,这两日要好好歇着,过上十天半月的,我们也好继续赶路!”

    “是,我们明白。”

    听孔晟如此说,穆长风就知道孔晟暂时对乌显乌解二人还不是完全的信任。当然,这也不是故意欺骗而终归是一种善意的谎言罢了。

    身处险地之中,随时都可能遭遇李萱的“毒手”,由不得孔晟不小心谨慎。孔晟当日昏迷过去,身不由己,若是他还保持着清醒,一定不会同意接受李萱的安排来王家堡养伤,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乌显乌解不敢打扰孔晟休养,略加问安就退了出去。待二人走后,孔晟的声音顿时压得极低:“穆兄,准备马匹,我们今夜就走!”

    穆长风吃了一惊:“公子,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还是再养两天吧。”

    孔晟摇摇头:“不,事不宜迟,再晚,我就怕走不了了!李萱心怀叵测,我担心她恼羞成怒,会向我们动手!置于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一点皮外伤,死不了的!”

    孔晟的声音刚硬果决,不容拒绝。

    穆长风叹息一声,他本想问问孔晟究竟是如何又得罪了李萱,让原本已经以德报怨的李萱再次翻脸成仇。但在孔晟身边这么久,他非常了解孔晟的个性,外圆内方、表面上温和谦卑,实际上骨子里骄傲清高,一旦孔晟做出决定,任何人都休想改变和影响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必杀之局风寒夜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骨子里的这份骄傲清高,孔晟也不至于再次跟李萱闹僵。

    站在李萱的角度来看,她自然是一番关照的善意、提携的美意,但从孔晟的立场出发,一则是既定的人生规划不能轻易更改,二则是改变初衷去给虢王李巨当奴才卖命,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且不说李巨此人值不值得投效,单说是身上一旦被贴上了虢王系的标签,短期来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放眼长远,就局限了他的发展。

    要知道,他可是天子门生,皇帝亲自下诏册封的八品县令,职位虽然卑微,却轻易不能放弃。堂堂天子门生,焉能投身虢王麾下为奴任驱使。

    因此,孔晟与李萱之间的矛盾注定是不可调和的。

    只是孔晟并不知,他再三拒绝李萱的延揽,已经让李萱生出猜疑,认定他有投贼叛国的强烈嫌疑——而李萱的杀机则更多建立在此基础上。

    黄昏的日暮很快过去,傍晚的夜幕渐渐垂下。隆冬之际,天黑得特别早,几乎是夕阳一落山夜幕就降临了。天色昏暗,李萱一脸肃然端坐在花厅中,两名雄壮的黑衣人悄然快步走进,没有一句话,就默然跪伏在地:“见过郡主!”

    李萱嗯了一声:“那姓孔的小贼可还安妥?”

    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声道:“孔晟卧榻不起,穆长风并无异动,那乌显乌解二人也都在房中歇着。”

    李萱柳眉一挑,清秀的脸蛋上突然横生一抹冷酷的笑容:“李虎、李豹,今日三更时分,等我号令,即刻动手!尔二人配合本郡主缠住穆长风,至于那孔晟和乌显乌解三人身负重伤,已经不足挂齿。另外,安排弓箭手包围整个外院厢房,这一次,务必不能让这小贼再逃了去!”

    李虎李豹两人嘴上应诺,其实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认为郡主小题大做。对付三四个受了伤的人,还用得着兴师动众,要出动大半个王家堡的势力人马,甚至还要出动轻易不动的弓箭手。

    但这也足以看出,凤阳郡主对这几人生出了必杀之念。

    夜深了,寒风呼啸,厅外传来隐隐的异动。穆长风出去暗暗打探了一番,回来后脸色变得很难看。见状,孔晟问都不用问,也能猜得出,李萱已经安排了大量人马将他们入住的这个小院给团团包围,恐怕是在今夜就要动手!

    “公子,大事不妙,李萱的人已经将我们这个院落包围,还安插了不少弓箭手在暗处,若是我们硬往外冲,恐怕……”穆长风叹息着摇摇头:“恐怕要凶多吉少!”

    孔晟嘴角一抿,勾勒出一抹无奈和沉默的弧度。李萱动手会这么快,这说明她这个人心性狠辣果断比孔晟判断的还要深。

    最近连番陷入死局险地,与南宫望的洪泽水寇相争尚未平息,负的伤还没痊愈,又一脚踩入了李萱设下的必杀陷阱。所谓烦恼皆因强出头,在孔晟看来,在去睢阳赴任的路上无端生出这么多腥风血雨和艰难险阻来,根子就在润州城外向吴亭中的一场邂逅。

    若是当初不跟李萱闲扯淡就好了,本为路人,各走各的路,若是素不相识,想必至今也会相安无事。奈何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卖,离开江宁就遇上李萱,这宿命的交集恐怕是躲也躲不过去的。

    “怎么办?”穆长风急促问。

    孔晟轻叹一声:“说实话,穆兄,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有一点:若是事无可为,穆兄可以突出重围继续当你的江湖侠客。乌显乌解两人,我想若是表明身份,李萱应该也不会下死手。至于我,她是冲我来的,新仇旧恨,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我的。”

    穆长风嘴角一抽。他不是僵硬腐化之人,若有一线生机,他当然不会弃孔晟而去,可若是孔晟死了,他也不会迂腐到为其陪葬的程度,以他的轻功和剑术,逃离王家堡也不是没有机会。

    “公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江湖人也有一句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子不如……”穆长风犹豫了良久,还是试图想劝孔晟不妨“通权达变”一次。

    孔晟苦笑一声:“穆兄,你不懂的。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候,是万万不能低头的。往往是低了一次头,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要是让我一辈子卑躬屈膝地活着,还不如一死!”

    穆长风抬头凝望着孔晟,再也无语,其实他很难理解孔晟的话,都到了生死关头了,还讲这些没有营养的面子话?为了活命,向李萱这个宗室郡主低低头又咋的了?何况,她所图者无非是招揽人才,即便孔晟不甘心投效在虢王帐下,先虚与委蛇一次又能如何?

    孔晟知道穆长风心里不以为然。但有些话,他无法跟穆长风深入交流,即便交流了,以穆长风的价值观和理解力也很难领悟。

    面对李萱的延揽,若是孔晟一开始就低了头让了步,自然没有问题,奈何孔晟心中有一根不可触碰的红线,触之必反弹;至于现在,即便孔晟抛开一切低头保命,却会让李萱更加看不起,杀机会更盛。

    所以,这就是一个必杀之局。无论孔晟站直身还是曲折腰,结果都是一样的。

    厅中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穆长风凝立在厅口,倾听着外边的动静,以他的听力,都能清楚地听到李萱手下那些彪悍的护卫军汉手持兵器互相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以及无意中的刀枪碰撞声。而他深邃明亮的眸光透过夜幕,也能看到在院墙的各个隐秘角度、在楼宇飞檐处、甚至在院门正冲的竹林中,都潜藏着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到时百箭齐发,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萱披着裘皮披风凝立在院口的拱门处。此时此刻,她内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再次进入院中做最后的努力,但她突然想到,孔晟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低头让步也非真心所愿,为了活命而投诚,这样的人至少不像她期望中的风骨铮铮,不要也罢。

    但李萱一边心如铁石,又一边嗟叹惋惜。孔晟是她极为赞赏的人,否则以孔晟对她的冒犯,她早就不择手段将之碎尸万段了。这样的人,即将被她亲手毁灭,她现在心情心态之复杂可想而知。

    寒风更紧,却是夜明星稀。乌显乌解也不是傻子,他们也察觉到情况不妙,就匆忙收拾好行李出了门进了孔晟的房间,一见二人进入,孔晟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地建议两人立即去向李萱请罪。李萱志不在这两人,必能饶了他们的性命。

    乌显乌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头不由凉了半截。但出乎孔晟和穆长风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仓皇逃离,而是一起拜了下去,声音坚定不移:“公子,我兄弟二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横竖都是一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头在群贼的围攻下,公子都不曾放弃我们,如今公子有难,我们又如何能抛下你不管!”

    “人死鸟朝上,死就死吧,怕个鸟!”乌解本为沉默寡言之人,他突兀地爆了一句粗口,让孔晟微微有些错愕。

    乌显乌解两人的反应和表现,让孔晟感慨万千。人与人之间,往往是在生死患难中才能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但在很多时候,这种关系刚刚构建起来,也就走到了尽头。

    到了这个份上,孔晟也只有说声谢谢了,别的话——无论是感动的话还是煽情的话,都说不出口来,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没有任何用处。

    这些日子的遭遇,孔晟觉得非常荒诞。难道,虽然逆转了江宁纨绔浪荡子的不堪命运,却还是要坠落在这赶赴睢阳的路上?难道还真成了一个横穿大唐的匆忙过客、划过大唐黯淡夜空的一颗闪亮流星?

    孔晟苦笑着撑起身子下了床榻。乌显乌解二人忙帮着他穿好袍衫,又为他系紧了披风。从表面上看去,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都无异样,依旧是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

    孔晟弯腰捡起自己的行囊,行囊中除了几件换洗衣衫就是朝廷昭命,四人的财物盘缠全部都放在穆长风的身上。

    孔晟再无多言,缓步而出。

    穆长风和乌显乌解两人心情复杂地跟随在后,四人缓缓而出,慢慢穿过黑漆漆的院落天井,走向了拱门。

    各处的暗哨弓箭手如临大敌,拉起弓,箭在弦上,只待李萱一声令下。而百余家丁扈从紧握钢刀肃然立在黑影夜幕之中,呼吸都变得紧张急促起来。

    西北风更加急骤,漫卷起三两片枯黄的落叶,轻飘飘地荡在夜空中,又飘忽落下。

    拱门外,唯有李萱凝神站在月光地里,她的身形被月光拉得修长,而她脸上那冷酷的笑容以及无情的漠然,都清晰地历历在目。

    死亡即将来临,怕吗?孔晟暗暗扪心自问,脚步却是不疾不徐,没有任何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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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处逢生叛军来(求首订)

    孔晟一共走了三十五步。

    李萱就站在拱门之外,认认真真望着孔晟一步步走来。她试图从孔晟的脚步中洞悉一些别的东西,然而孔晟的脚步是如此的沉稳有力,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紧张。

    李萱神色不变,依旧冷漠无情、杀机腾腾。但她的心里却实在是震惊不解,这小贼难道就真的不怕死?明知必死、死无葬身之地,居然还是好整以暇风度不变,这已经不能用常理常情来衡量揣度了。

    李萱沉默着,但越是这种沉默,就越加助长和增添风寒之夜必杀之局下的森森杀气。

    她缓缓高举起手臂。

    孔晟突然停下脚步,向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平静和真诚,李萱顿时有了瞬间的恍惚,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断,就这样没有悬念地除掉一个原本无冤无仇的少年郎,是对还是错。

    李萱很少怀疑自己的决定和判断。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穆长风和乌显乌解二人的手早已搭在刀剑柄上,手因为紧张都在微微抖颤。

    “你不怕吗?”李萱清幽的话传进孔晟的耳朵。

    孔晟笑了:“怕。但害怕有什么用?”

    “既然怕死,又为何……”李萱冷漠一笑。

    “因为有一种东西比死更可怕。”孔晟站在那里,笑吟吟地,他眼眸中的笑容和平静,看得周遭埋伏的刀剑手都有些愕然。

    李萱默然,她高高举起的手纹丝不动:“那就对不住了,小贼。你就慷慨赴死吧!”

    可李萱的话音刚落。王家堡外就传来马蹄的轰鸣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人喊马嘶声。李萱脸色骤变。柳眉紧蹙,大喝道:“住手!速速去打探,看看出什么事了?”

    箭在弦上的弓箭手继续潜伏起来,而那些隐藏在黑影处的刀剑手则奔涌而出,会同一处,冲出王府,登临城堡的城墙上。

    片刻后。一个彪悍的军卒飞奔而来,低低报道:“郡主。堡门外来了一支贼兵,打着燕军的旗号,有数百人的样子,看样子他们是从黄岗的方向退下来,正纠集在城堡之外,呼喝要进攻城堡。”

    李萱脸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调集全体人手,上城堡,紧闭堡门,防备贼兵进攻!”

    事态紧急。李萱挥了挥手,也顾不上再理会孔晟这几人。带领自己的手下匆忙离去。城堡中就这么些人手,她调集了不少在院外埋伏,为了应变,不得不暂时放弃这边,先守卫城堡再说。

    穆长风大喜过望,本以为是必死之局,结果却风云突变、绝处逢生。他压低声音道:“公子,不如我们趁乱冲出堡去吧!”

    “不,我们也去看看,他们紧闭堡门,我们硬闯是不行的。况且,堡外情况不明,冲出去也是一条死路。”孔晟摇了摇头,率先大步行去。

    穆长风三人犹豫了一会,还是紧跟了上去。

    整个王家堡人声鼎沸,鸣锣震天响,所有青壮年受到调令,从堡中各处奔跑出来,脚步隆隆,直奔城堡的城墙之上。孔晟出了王府,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一座富人的私宅,分明就是一座城防高大的微型城池,该有的城防设施应有尽有,看得出王家累代在此经营,城堡的规模已经不亚于普通小城了。

    城墙之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危难关头,所有能动的人手全部都调集起来,孔晟粗略一看,有那么三四百人的样子。而最前端的,就是一排身着黑衣的弓箭手。

    堡门外的空场上,一支贼兵队形散乱,手里高举着火把,星星点点,或骑在马上,或手执钢刀,吆五喝六,谩骂连声。

    李萱被十余名扈从紧紧保护在其中,她脸色阴沉地眺望着城墙下的这支纪律松散的贼兵,见打着燕军的大旗,心头却是深重的狐疑:王家堡靠近江北了,安禄山的小股叛军即便来楚州袭扰劫掠,也很少到此,怎么好端端地,竟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纠集如此多的人马,公开进攻城堡?

    而更让她忧虑焦躁不安的是,李彪率领的商队和粮队正在加急往这边行进,这支叛军突然出现,会不会……李彪的百余人加上张昭那数十骑兵,若是与这支贼兵相遇,能不能扛得住?

    李萱眼角的余光发现了孔晟四人也上了城楼,但她忧思深重,也顾不上考虑孔晟了。反正城堡门紧闭,城堡外又有贼兵袭扰,孔晟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孔晟站在一处城墙的边缘,往下俯视着这支没有任何军容可言的叛军散兵,这是他第一次与安禄山的叛军当面,印象并不好。可他心里很明白,安禄山的骑兵主力队伍不可能是乌合之众,这种散兵队伍怕就是冲着楚州的盐场财富劫掠来的,与主力无关。

    “穆兄,看这情形,他们人困马乏、形容狼狈,似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战斗,从黄岗的方向退下来的——而黄岗有南宫望的那批洪泽水寇把守,莫非……”孔晟目光一凝:“莫非洪泽水寇已经败在这支叛军手里?或者,南宫望任由叛军劫掠黄岗小镇,自己则率队退往洪泽湖中避难?”

    穆长风点点头:“公子,以穆某的感觉,南宫望那人应该不会放任这支叛军劫掠他的黄岗老巢。如果是两相交战的话,这支贼兵人多势众,恐怕洪泽水寇不是对手。但既然他们退溃至此,我估摸着他们从南宫望那里也没能捞着什么好处,否则,他们不会趁夜进攻王家堡。”

    “兀那城堡上的人听着,速速打开城门,让我大军入内歇息休整,否则,定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一个满脸胡须身材粗大的叛军将领,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大声爆喝道。

    那叛将麾下的众叛军则是呼喝连声,谩骂威胁声不绝于耳。有些粗野之辈,甚至肆无忌惮地面向城墙,解开衣衫甲胄,开始挑衅一般的撒尿。

    李萱勃然大怒:“无耻之尤!来人,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

    所有的人手得令退到一侧,五六十名弓箭手肃然冲到城墙边上,搭弓拉箭,待李萱号令一下,箭射如雨,在夜空下闪烁着森森的寒光,将城墙下撒野的叛军士卒给射了一个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叛将大怒,挥舞长枪,命令所部往后退了数十丈。

    孔晟在城墙之上,眉头渐渐紧皱起来。这王家堡的城楼固然高大,易守难攻。眼前这支叛军又以骑兵为主,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一时半会恐怕很难攻陷城堡。

    若是拖下去,最大的可能是叛军主动撤离。而一旦叛军进攻的危险化解了,自己等人又将面临李萱的刀兵。

    他本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趁乱出堡,可这城堡只有一个城门可供进出,门外又有叛军当道,怎么逃?

    折腾了大半夜,那支叛军也在城堡外叫骂了大半夜,组织了几次进攻,都被李萱指挥弓箭手给射退,加上城堡上滚木礌石的打击,叛军在城堡下留下几十具尸体,不得不狼狈退了下去,就在距离城堡正面不足一里处的旷野上就地扎营,摆出了长期攻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黎明的鱼肚白渐渐泛起,李萱在城楼上站了一夜指挥防守,又困又乏,却不能离去。况且,她此刻越来越担心,算计时间,李彪率领的商队即将到来,可城外这支叛军盘踞不走,万一还有后援余孽,一旦粮队抵达,后果就不堪设想。

    在李萱的潜意识里,宁可丢弃了王家堡这个秘密据点,任由叛军进入劫掠财物,也不能让粮队有失。

    “郡主,先回房歇息片刻吧。”一个婢女柔声道。

    李萱疲倦地转过身来,突然见城墙上失去了孔晟等人的踪迹,不由脸色微变:“孔晟那小贼四人,何处去了?”

    身后,李虎李豹骤现:“回郡主的话,孔晟四人从城楼上退下,此刻返回了下榻的院落,没有轻举妄动。有人在监视他们,请郡主放心。”

    城堡的城门只此一门,又被李萱命人牢牢封死。城堡外又有叛军肆虐,除非孔晟四人能生出翅膀,否则无处可逃,只能继续留在堡中坐以待毙。

    李萱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你二人留在城楼上,密切监视贼兵动静,一有风吹草动,速速禀报于我!”

    李萱缓步向城楼而下。

    她径自回了自己在王府下榻的卧房,熬了大半夜,也需要小睡片刻了。至于城外的叛军,她认为不成什么气候,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只要闭门不出,短时间内叛军也拿城堡内没有任何办法。

    这里毕竟靠近江北,叛军肯定不敢长期停留,顶多纠缠个三两天就退了。围攻之险,随之化解。

    至于那府中被她派人监视着的孔晟四人,她暂时顾不上、也懒得管。反正只要逃不了,还是她手掌心里的蝼蚁,任她揉捏,是死是活还是她一句话。

    当然,现在叛军围城,不宜再向孔晟下手,外敌当前,内乱要是再起,出了闪失,谁都承受不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交易

    还是一开始养病的那个院落,孔晟四人还在院中。

    天光大亮,王家堡内渐渐安静下来,搅闹了大半夜,人喊马嘶犬吠,鸡飞狗跳折腾不休,反而是在白昼即将到来时消停下来,也不知道堡外的叛军情况如何了,是不是还在向城堡发起执着强悍的攻击,又一次次被弓箭手和滚木礌石打退。

    孔晟趺坐在厅中的地毯上,面前横放着一支亮银长枪和一张角弓。长枪是夺自洪泽水寇将领唐根水手中的那一支,而角弓则是孔晟昨夜在城堡的城门楼下捡拾的,也不知道是混乱中谁丢弃的。

    孔晟双目紧闭,正在运行司马承祯教授的内息之术。他惊讶地发现,随着内息的运行和经脉的畅通,明显感觉有一股暖流缓缓拂过全身每一条血脉,创口处都能感知到在缓缓愈合。

    神奇的内力调息,让孔晟坚定了继续修炼下去的念头。而更颠覆他认知的是这个年月的上好金创药,黑乎乎的粉末状药面,涂抹在创口上,这才一个昼夜的功夫,创口就在发痒,止血生肌的强大功效,让孔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缓缓睁开眼睛,吐气开声,收功、纳气入丹田,一气呵成,早已熟稔地如同吃饭穿衣一般习惯了。

    穆长风在一旁笑道:“公子的内功调息之法非常高明,果然不愧是上清司马宗师的真传啊!道教玄奥,不同凡响。公子坚持习练下去,将来内力外放伤人。都指日可待了。”

    孔晟笑了:“穆兄。内力外放伤人?真有其事?莫非不是小说家的编造杜撰?”

    穆长风微微一笑。缓缓拔出宝剑,奋力一挥,大喝一声:“公子,请看!”

    孔晟放眼望去,只见穆长风手里的宝剑剑锋闪耀,光华流转,瞬间,一道白光从他的剑身上掠过。闪电般飞腾而过,正中孔晟身后的一面屏风,吃啦一声,竟然将屏风斩出一道长约尺许的裂口。

    孔晟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剑气伤人变成现实,那么,像穆长风这种侠客岂不是人型的核武器,谁人可敌?隔空伤人,威慑力真的是太强了!

    穆长风看明白了孔晟的心思,不由苦笑道:“公子,剑气隔空伤人。需要蓄势、凝力,非仓促可成。而且。以穆某的功夫,一日之间,剑气外放三五次尚能勉力做到,多了就内力难以为继。”

    孔晟哦了一声,明白过来。这人修炼内功之后,整个身体就像是一个蓄水池,内力缓缓积累,积累到一定程度,通过蓄势牵引,可达到外放伤人的效果,越是功力高深效果就越明显,但蓄水池中的内力被放散一空,再次积累需要时间,并非动辄就能使用,顶多可作为出其不意的杀招奇招来使用。

    孔晟点点头,将目光又转向了地上的长枪和角弓上,神色闪烁不定。

    经过前番与洪泽水寇的厮杀,尤其是昨晚亲眼目睹了李萱指挥的弓箭手飞箭退敌的惊人一幕,孔晟深刻感受到,在这个热武器还没有进化出来、以冷兵器为主的古代社会,战阵之中,弓箭与长武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比他想象中的更重要。

    这让孔晟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习练长枪陌刀之类长武器和弓箭术,这可是临危退敌和自保性命的关键筹码。

    孔晟指了指面前的亮银长枪和角弓道:“穆兄,你可懂枪法和射箭之术?”

    穆长风摇摇头:“武器、骑射并非穆某所长,公子若是有意,日后可从军中找人教授习练!”

    孔晟突然想起了乌显乌解二人,他们本为低级军官,对弓马骑射之术应该不陌生。正在此时,这两人匆忙走进来大声道:“公子,城堡外的叛军没有退走,他们久攻不下,人困马乏,就退在距离城堡不足里许的山坡下安营扎寨,摆出了长期对垒攻城的阵势。”

    孔晟冷笑一声:“王家堡城防高大,易守难攻,这支五六百人的贼兵没有携带攻城器械,要想突破城防毫无可能。若是能引诱李萱出城作战,那或者还有破城的一线希望。但李萱如果不是傻子,就断然不会上当出城。这事儿明摆着呢,只要坚守十天半月的,这支贼兵就不战而走,毕竟靠近江北境内,叛军不敢长期停留,而且他们是骑兵,缺乏粮草支持。”

    说话间,孔晟起身来握住那张角弓,微笑道:“两位可懂射箭之术?”

    乌显扫了孔晟手里的那张角弓,皱眉道:“这是普通的一石弓,怎么,公子要学射箭吗?”

    乌解也是皱了皱眉,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只要叛军攻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李萱腾出手来又会向自己等人下手,孔晟你不考虑如何逃命,反而还有闲情逸致学习射箭?

    一石弓,也就是接近百斤的弓,普通人使用的。

    孔晟双臂一张,拉了拉,的确非常轻飘无力。他皱了皱眉,双臂加大一些力度,只听咔嚓一声,这张弓居然被他拉断,弓弦带着弹性和韧劲抽向他的面颊,被他避过。

    乌显等人知道孔晟神力惊人,区区一石弓被他扯断也不奇怪,倒也没有大惊小怪。这军中普通士卒配备使用的大多是一石弓,经过特殊训练的专职弓箭手,可用三石弓。至于六石弓乃至十石弓,那根本就是传说中的绝世悍将才能拉得起。

    孔晟估摸着自己起码可以拉三石弓,他这两膀子拉起三四百斤的弓,应该问题不大。甚至,或许可以问鼎六石弓。

    孔晟缓步走出花厅,站在院中,见院外人影绰绰,知道是李萱派来监视自己的人,神色不变,却是向穆长风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携带行囊,准备出发。

    穆长风一惊,心道城堡门都被封死,堡外又有叛军当道,纵然李萱的人漠视不管,也无法出堡逃生啊。

    但穆长风早已习惯了孔晟的作风,他做事从来不拘一格,也不喜欢别人问长问短、问东问西,穆长风虽然满腹怀疑,但还是吩咐乌显乌解带齐行囊,又去院中解开了马匹的缰绳,牵马跟随在后。

    孔晟率先出了院门,李萱派来监视的七八名军汉陡然从阴影中显出身形来,手执陌刀如临大敌,冷冷斥责道:“你们要做什么?郡主有令,严禁尔等外出半步,赶紧退回去!”

    孔晟抱拳道:“军爷,麻烦通禀凤阳郡主,就说孔某有要事求见!”

    一名军汉冷笑着扭头便走,不管怎么说,该通禀还是要通禀的。至于其他的军汉,则执着陌刀杀气腾腾地包围着孔晟四人,若四人有一丝风吹草动,那么,必定是刀光血影。

    盏茶的功夫,李萱就冷着脸飘然而至,身后跟随着李虎李豹等彪悍雄壮的扈从,起码有数十人。很显然,若是孔晟无法给李萱一个合理的交代,李萱这就要下狠手。反正叛军一时半会也攻不进城堡来,先把孔晟这四名容易引发内乱的隐患给灭除了再说。

    “你要见本郡主作甚?”李萱冷冷道。

    孔晟微微一笑,虽然置身于数十军卒的围攻之下,还有众多弓箭手虎视眈眈,但他却没有丝毫畏惧:“孔某想跟郡主做笔交易。”

    李萱愕然:“小贼,你什么意思?”

    “以孔某观察,郡主堡内有人手两百余人,而城堡外的叛军则有五六百人。这意味着,郡主的人马守卫城堡勉为其难,但若是出城堡与贼兵交战,则力有未逮。”孔晟淡然的声音传进李萱的耳朵。

    李萱目光一凝:“你这小贼倒是有心人,竟然摸清了本堡的战力状况。不过,本郡主手下这些人马守住城堡就足矣,我为什么要出城去与贼兵交战?扬长避短,本郡主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可在孔某看来,郡主最终还是不得不出城与贼兵一战的。”孔晟轻笑一声望着李萱:“按照时间来判断,郡主手下的商队即将抵达王家堡,也就是在这一两日吧?然而这支叛军盘踞官道要冲,若是李彪的粮队到来,被叛军以逸待劳冲击劫掠的话,后果是不是不堪设想?”

    李萱脸色骤变,望向孔晟的目光杀机更盛:“小贼,任你狡猾奸诈,却还是逃不出本郡主的手掌心去!”

    孔晟笑了:“郡主,你我本无深仇大恨,何必非要刀兵相见你死我活呢?”

    “以孔某浅见,最终,郡主或者出城与叛军决战,破釜沉舟击退这支贼兵,为粮队彻底扫清后患;或者,干脆放弃这座城堡,率军出城堡与李彪的商队汇合,力保粮队不失。不知孔晟猜测的可对?”

    李萱俏脸上满是寒霜,一字一顿道:“你这小贼,那又如何?本郡主杀伐果断,自有主张!至于尔等四人——也该送你们上路了!”

    李萱冷笑起来,缓缓举起了手。

    周遭的军汉陌刀斜指向前,弓箭手箭在弦上,作势欲发。

    在李萱看来,孔晟真的是心智如妖,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有除掉以绝后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免死金牌

    “郡主殿下,且听说一言!”孔晟挥了挥手:“保住粮队与王家堡,并非不能两全其美。”

    李萱柳眉一挑挥了挥手,止住了众人顷刻间就要展开的单边倒的屠杀:“有话快讲!”

    “当今之计,郡主不如派十余人冲出城堡去,趁贼兵不备,且战且退,在黄岗方向拦住李彪的商队,然后或让商队绕行或原地待命都可。只要避过三五日,这支贼兵必不战而退!”孔晟微微上前一步:“孔某四人不才,愿为郡主充当马前卒!若是孔某死于叛军之中,那是孔某命当如此。可若是孔某侥幸逃得一命,即能显现郡主的宽宏大量,又为李彪通风报信,如何?”

    孔晟说完,目光炯炯紧盯住李萱。

    别看城外叛军数百人,可若是孔晟四人快马奔驰冲击,趁其不备,还真有可能逃出生天。

    李萱呸了一声:“你这小贼,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盘!本郡主根本信不过你,绝对不会放虎归山,若是你为了活命投贼叛国,暴露本堡的情形,本堡危矣!”

    李萱本来就怀疑孔晟有投贼叛国的嫌疑,怎么可能相信他,让他四人冲出城去为李彪商队通风报信。在李萱眼里,这小贼若当真出了城堡,说不准会就地投降城堡外这支叛军,引领叛军反攻城堡,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危险了。

    李萱清啸一声:“弓箭手,准备!儿郎们,上前去灭了这小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杀机腾腾。暴雨欲来。

    孔晟突然仰首狂笑起来:“凤阳郡主,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身为大唐宗室,竟敢无视大唐律法,私蓄军队在前,诛杀朝廷命官在后,无法无天,形同谋逆!”

    孔晟的这声爆喝声音非常高亢,在场无论是军汉还是王家堡的家仆私兵。都听得一清二楚,浑身震动。

    李萱脸色骤变。

    且听孔晟身后的乌显傲然站出来,大喝道:“尔等还不退下?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人?你们又可知,老子是什么人?”

    乌显此刻心里那个舒爽啊,就好像是三伏天吃了一根冰棍,爽到骨头里了。在他看来,早就该暴露朝廷命官的身份了,因为这是保命的唯一手段。别看李萱是宗室郡主,但孔晟可是皇帝的天子门生、朝廷昭命册封的八品县令。不教而诛、不经朝廷裁判而问罪,不要说李萱一个郡主。就是虢王李巨,也做不到。

    乌显嘿嘿狂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老子兄弟是皇帝陛下禁军亲卫,这位孔公子,乃是陛下钦点天子门生、朝廷昭命册封的河南道睢阳宋城县令!老子奉钦差特使李辅国之命,护送孔县令河南赴任,凤阳郡主,你无端要谋害还未到任的朝廷命官,究竟是何居心?!”

    乌显旋即从背上的行囊里取出孔晟的昭命文书和皇帝圣旨,看得众人脸色苍白,不等李萱下令,手里的兵器就弃之一地,慌乱畏惧地退了下去。

    李萱是宗室郡主,焉能不认识圣旨和昭命文书的真假。这个时候,她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她怎么都想不到,孔晟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天子门生、朝廷命官——难怪他坚持要去河南,原来是远行赴任!

    李萱心潮起伏,汗颜无地,俏脸涨红,心中的杀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对孔晟下手,主要是因为孔晟不为己用,担心他从贼叛逆助长叛军势力,如今孔晟既然是朝廷命官,又要去战乱纷飞的河南道任职为官,无论如何,她都失去了诛杀孔晟的理由。

    何况,她虽然是宗室郡主,却没有权力轻易诛杀朝廷命官。若是传扬出去,肯定会株连到虢王李巨。若是被图谋不轨者扣上一顶形同谋反的大帽子,那就惨了。

    孔晟轻叹一声,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愿意提前暴露身份。因为一旦走露消息,未来的赴任路上肯定凶险重重。况且,宋城县令毕竟在虢王节制下,若是李萱以种种理由将自己逼往彭城,今后就很难脱身了。

    可当下如果再不公开身份,就真的小命不保。

    而连番以来,孔晟之所以在与李萱的博弈争斗中始终不肯屈服低头,主要还是因为拥有最后的底牌。如今,底牌不得不掀开,在乌显乌解两人看来是扬眉吐气的事儿,可在孔晟心里却是无语郁闷。

    穆长风如释重负,放在剑柄上的手悄然撤开。他扭头望向孔晟,眸光中的敬服越加浓重。

    李萱直勾勾地盯着孔晟,只待将孔晟看得多少有些毛骨悚然时,才脸色青红不定地冷斥道:“孔晟,你既然是朝廷命官,那就该知遵守朝廷规制律法。前番,你对本郡主有诸多冒犯、大不敬,你可知罪?来人,速速将他拿下拘押在院中,待本郡主向朝廷参他一本!”

    孔晟目光一凝,心里啼笑皆非,知道这小娘皮还是恼羞成怒了。她虽然不能轻易再动杀机,但给孔晟扣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暂时扣押,还是能办到的。

    一念及此,孔晟陡然大声道:“郡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郡主说孔某冒犯大不敬,可有证据?物证人证何在?”

    孔晟竟然跟自己要人证物证?!李萱羞恼万分,心道你袭本郡主的胸、捆缚调戏本郡主、又抢夺本郡主的御赐玉牌,这些累累罪行,还要什么证据?但李萱却知道,这些固然是事实,可自己却真的拿不出证据来,就算是闹到皇帝跟前,自己似乎也站不住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拿下!”李萱暴怒起来。这毕竟是她的地盘,又是她的下属,见她暴怒,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些扈从军汉只得遵命将孔晟四人“驱逐”向院内,紧闭院门,就权当禁闭扣押了。

    李萱在厅中来回踱步,心烦意乱、忧虑不安。城堡外的叛军虽然暂时没有再进攻,但已经派出小股散兵去劫掠附近乡村了,看样子三五天之内根本不想退走,非要啃下王家堡这块硬骨头不可。

    也难怪,王家堡城防高大,这让叛军意识到,里面居住的是本土的大户人家,既然是大户,金银财帛还能少了?女人、粮食应有尽有,只要攻下这座城堡,这一趟出来打秋风就赚大发了。

    如此一来,李彪护卫的运粮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极有可能要被叛军发现。一旦这支叛军发现是粮草,那肯定会义无反顾地放弃进攻王家堡而转而疯狂扑向商队,到那时,单凭李彪那一百多人面对五六百人的叛乱正规军,肯定支持不了多久。

    怎么办?

    李萱突然想起了孔晟的建议。派一支队伍快马冲出去通风报信,是一个办法,叛军不会对十几个人的队伍穷追不舍,只要能冲出包围圈,南下黄岗拦住李彪的粮队,就完成了任务。

    但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是寡不敌众,被叛军就地拿下,白白送人性命。若是这样,显然又会打草惊蛇,引起叛军的怀疑。

    还有孔晟这四人如何处理。杀当然是杀不得了,但就这么放了,李萱又心有不甘、难出心头这口恶气。记起孔晟过往种种的放肆冒犯,尤其是面对她的招揽那清高婉拒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孔晟看来是隐秘行藏,可在李萱心里就变成了各种戏耍调戏亵渎——好吧,你既然是朝廷命官,在本郡主面前却百般遮掩,何曾拿本郡主当回事儿?一个小小的八品县官,还没上任,就不把大唐宗室放在眼里,真是翻了天了!将本郡主玩弄于股掌之中,临危之际,才公开朝廷昭命来作为免死金牌,还真以为本郡主是好耍弄的吗?!

    “李虎李豹!”李萱抬头望向厅外,冷冷道。

    李虎李豹并肩出现在厅口:“郡主!”

    “那小贼在作甚?”李萱轻轻喝问。

    “回郡主,孔……孔县令正在院中跟那两名宫卫学习射箭!”李虎抱拳回答,眼眸中却掠过一丝惊色。

    因为方才他就在现场,孔晟亲自开口向守卫讨要各种份量的角弓。因为孔晟是朝廷命官,明知自家郡主消了气就不会再难为孔晟一行,所以李萱的这些扈从军汉对孔晟的态度大变。

    根据孔晟的要求,李虎命人取来了三石弓、六石弓,至于十石弓,堡中根本没有。就算是六石弓,也多半是作为战备的摆设,很少有人使用的。

    眼见孔晟轻描淡写地就拉满了三石弓,然后奋力将三石弓弓体活活拉断,李虎心生敬畏。他自问平常用的也是三石弓,但要想将弓拉断,那种强悍的爆发力,根本无法想象。可接下来见到的一幕,绝对让李虎终生难忘。

    孔晟将手里扯断的三石弓抛在地上,抓起六石弓来,想都不想,也不需要蓄势用力,就旋即拉了一个满弓。六石弓起码需要七百斤的气力,孔晟一介弱不禁风的士子少年郎,能开得六石弓,已经算是骇人听闻了。但这六石弓竟然也难逃厄运,虽然没有被拉断,却被拉了变形。

    李虎目瞪口呆看着孔晟活生生将精工制作的六石弓用蛮力拉得扭曲变形,心头的震撼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可尽管如此,孔晟还笑了笑问道:“李虎兄,真的没有十石弓吗?”

    李虎闻言几乎当场昏迷过去:这少年还是人吗?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来的这般惊人的神力哟!(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斗嘴

    “习练射箭?这小贼还真是不消停……”李萱嘟囔着,眼见李虎面有异色,便柳眉一挑道:“嗯?”

    李虎长出了一口气,声音复杂:“郡主,那孔县令当真了得,他扯断了一张三石弓,然后又轻描淡写地拉满了六石弓,天生神力,名不虚传!”

    李萱冷哼了一声,对于孔晟的神力和勇猛过人,她早就领教和目睹过,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挥挥手,沉声道:“去把那小贼带过来见我!”

    李虎喏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多时,孔晟就倒背双手神色平静如常,跟随在李虎的身后进了厅来,向着李萱深深一礼:“见过郡主!”

    李萱冷笑着:“孔晟,你是不是如今感觉趾高气扬傲慢得紧?亮出朝廷昭命和天子门生的大旗,以为就可以在本郡主面前为所欲为了吗?”

    孔晟笑了:“郡主,孔晟不敢。”

    “你还有不敢做的事情?你这小贼……”李萱上前一步,秀美的容颜上渐渐浮起一丝涨红:“你明明是朝廷命官,但在本郡主面前却是百般遮掩搪塞,到底是何居心?”

    孔晟叹了口气:“郡主,乱世烽火,这去河南赴任一路上凶险遍地,孔晟不敢随意暴露身份,这一点,希望郡主体谅。”

    “休要狡辩。我曾再三问你,为何要去河南,但你口口声声游历中原,这不是欺瞒是什么?”李萱厉声道:“你虽是朝廷命官——睢阳宋城县令,但却也在我父王的节制之下。作为属官。见了本郡主。非但不加恭敬,反而百般冒犯, 你莫非不知这是死罪?”

    孔晟神色不变:“郡主欲加之罪,孔晟无话可说。”

    孔晟知道身份曝光了不比之前,过去干的事儿,无论如何不能承认。李萱指证是她的事儿,只要他不承认,相信李萱也拿他没有办法。

    “你!”李萱几乎要暴走了。她没想到孔晟竟然一推六二五,完全不认账了。

    “还本郡主的御赐玉牌来。”李萱怒道,伸出手去。

    孔晟摇摇头:“郡主的随身物件,御赐的宝贝,焉能在孔晟身上?”

    只要拿出了李萱的御赐玉牌,就坐实了冒犯郡主的罪名,孔晟不是傻子,肯定不能上李萱的当。况且,这枚御赐玉牌,在他的谋划中未来还有大用处。暂时不能交还给李萱。

    李萱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孔晟居然好整以暇地躬身下去。真诚道:“暴怒伤身,还请郡主保重玉体!”

    李虎李豹两人在一旁看得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垂着头强自忍住笑意,不过对孔晟也很是佩服,能敢在凤阳郡主面前如此“不卑不亢”的,孔晟还是第一个。尽管他是八品县官,但虢王麾下大官多了去了,哪一个对凤阳郡主不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得罪?

    偏偏孔晟就是一个另类。

    隐匿身份就敢冒犯当朝郡主,可身份被揭穿后,却还是以退为进暗藏机锋,让从来都是居高临下一切尽在掌握的睿智郡主一败涂地。

    李虎李豹不知孔晟是如何“冒犯”李萱的,但看他如今这貌似恭敬其实无所谓的态度,也就猜测肯定没有好事,否则,李萱不可能如此恼羞成怒。

    两人悄然对视了一眼,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劲,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退了出去。反正在两人看来,孔晟一介朝廷命官,胆子再大也不敢对郡主不利,况且自家这位郡主武功高强,寻常人等近不得身。

    李萱掐着腰气呼呼地喘着粗气,当朝郡主的矜持、傲慢和威势,早已荡然不存,此刻她更像是一个羞恼的、气急了眼的邻家小妹妹。

    孔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李萱霍然抽出腰间的佩剑,刷得一声刺抵孔晟的咽喉之下,“你莫要以为本郡主不敢杀你!”

    孔晟哦了一声,昂起了头,一本正经地道:“若是孔晟一死能让郡主消了气,孔晟愿意为郡主而死!”

    守在厅外的李虎李豹二人闻听此言差点笑喷,心说这孔晟当真是……人间极品啊,哪有这么说话的?“愿意为郡主而死”,这要让外人听见,没准会以为郡主跟他有什么纠缠不下的私情。

    “你!”李萱眼看就要暴走,但临了却又慢慢平静下来,俏脸上怒色一收,竟然笑了起来:“孔晟,你这小贼好生狡诈阴险,你故意激怒于我,好让本郡主将你逐出王家堡,然后你才好一走了之,是也不是?”

    孔晟默然不语。

    李萱挥了挥手:“本郡主差点上你的套!孔晟,就你这幅德行,去睢阳赴任为民之父母,实在是让本郡主担忧啊。”

    孔晟心道“我这幅德行不堪为民父母”,那你这种傲慢骄矜动辄就要灭人性命的样子,更是丢了大唐宗室的颜面,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出口,说出口来就真的让李萱翻脸不认人了。

    “郡主教训的是,孔某今后自当严于律己恪尽职守,报效朝廷。”

    李萱嗤笑一声:“孔晟,你休要在本郡主面前唱高调,我且来问你,叛军围城,你可有退兵之策?”

    这小娘皮绕了绕去,终于还是绕回了正题上,早就说嘛,求教就是求教,何必这么拽呢?

    孔晟想了想,沉吟道:“郡主,孔晟还是刚才的建议:派遣小股人马冲出城堡去,趁叛军不备,杀出重围,为李彪的商队传讯,力保粮队不失。”

    李萱目光一凝,“那么,你方才的话可还当真,可敢为本郡主当一次悍不畏死的马前卒,率几个人突出重围?孔晟,你若是完成使命,你之前的诸多冒犯大罪,本郡主就于你一笔勾销,不再计较,如何?”

    孔晟心头一突,心里冷笑起来:我前面这样说是为了安全脱身,不惜冒险一试。可如今身份曝光,无论如何你都不敢再动我,再去冒这种险,就不是傻子而是彪子了。

    但在口头上,孔晟却义正词严道:“郡主有命,孔晟敢不从命?但孔晟重伤未愈,此去以身犯险个人安危是小事,若耽误了郡主的军国大事,可就万死难恕其罪了!”

    李萱嘴角一抽,“重伤未愈?孔晟,看你这龙精虎猛地,听说你方才还拉断了三石弓,又开了六石弓,哪有重伤未愈的样子?怎么,面对数百贼兵,莫非你怕死畏战不成?”

    孔晟神色肃然:“郡主,孔某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前日又何必与那洪泽水寇厮杀一场?”

    两人你来我往话里话外机锋不断,正在这时,李虎面色阴沉地闯进来急急报道:“郡主,大事不好,城堡外叛军从附近乡里砍伐树木,掳掠乡民,正在城外制建攻城云梯!”

    李萱啊了一声脸色变了。她顾不上再跟孔晟斗嘴,撇开他,快步走出了花厅,沉着脸,带着诸多麾下直奔城门楼。孔晟想了想,也追了上去。

    果然,叛军正威逼着周遭掳掠来的工匠乡民为其制作攻城云梯。云梯作为攻城器械,其实构造并不复杂,制造起来并不麻烦,只要是木匠都可上手。而考虑到王家堡的城墙比一般城池要矮上数丈,叛军只要拥有简易云梯就能一哄而上,只要不计死伤,必能破城。

    李萱站在城门楼上,眺望着远端叛军扎营处那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脸色越来越难看。若是叛军铁了心不怕伤亡非要攻下王家堡城,恐怕……这城堡真的守不住。

    “这群叛贼!”李萱愤怒地跺了跺脚,目露杀气,拔出腰间长剑,奋力在城墙上劈砍了一道,这城墙经过王家数十年经营浇筑,城墙坚如磐石,李萱这一剑下去也不过是激起了碎石飞扬火光四溅而已。

    孔晟凝立在李萱的身后,也望着远端,若有所思。

    李虎李豹在一侧躬身慨然请战道:“郡主,若是等叛军制成云梯,堡城便危在旦夕。不如让我等率军杀出城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属下等愿意死战!”

    李萱精致好看的嘴角哆嗦了一下。从战略角度来看,趁叛军忙于制造攻城器械,整军出战杀一个措不及防,非常必要。但在堡城之中,能整军出战的也就是一百多人,而这中间还有半数不是正规军,让这百余人去与五六百叛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李萱哪里敢冒这个险。

    若是这百余人陷在城外,王家堡就彻底玩完。连人都没有了,还守什么?

    李萱突然回头望着孔晟,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眸光中的一丝热切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她有心求教却张不开这个口。但若是坐视不管,拿不出应对之策来,摆明了就是坐以待毙。

    孔晟目光闪烁。

    这个时代又没有火炮,否则,几门大炮一架,一阵猛轰,多少叛军都不够看的。可反过来说,要是有火炮存在,这支叛军又何必赶制什么云梯,一阵炮轰估计王家堡城也撑不住。

    “郡主,堡城之中可备有弩车?”孔晟轻轻问道。

    李萱摇摇头:“弩车是军中之物,此地焉能存备,若是让朝廷知晓,这就是军械外流的重罪,谁也吃罪不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义无反顾

    孔晟说的是唐军中列装的弩中之一。唐弩种类很多,有臂张弩、角弓弩、木单弩、大木单弩、竹竿弩、大竹竿弩、伏远弩、绞车弩等。

    伏远弩射程大约三百步,臂张弩射程大约二百三十步,角弓弩射程大约二百步,单弓弩射程大约百六十步,其中伏远弩射程相当于m4步枪的有效射程。

    而绞车弩这类需要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力量才能拉开的床弩的射程甚至可以达到上千米,若是王家堡装备有这种弩车,区区五六百叛军又何足道哉,一阵扫射,统统干翻。

    听说没有弩车,孔晟分明有些失望,他并不知,因为制造代价昂贵,弩尤其是大型弩在军中都是绝对珍藏的利器,轻易不得一见,何况是在非军中。

    寒风拂面,孔晟裹紧了披风,耸耸肩道:“如今之计,也只有铤而走险出城一战了,否则,待叛军携云梯再次分散攻城,王家堡就危险了。”

    孔晟说的一点也没有错,王家堡四面城墙两面依山而建,却有两面城墙面向旷野,倘若叛军兵分两路攻城,单凭城内这些人手绝对会顾此失彼,最终只有被破城的悲剧下场。

    李萱银牙暗咬。出城与叛军决战绝对是下策,不能妄动。不如——

    李萱好看细长的柳眉儿猛地一挑,她长出了一口气,俏脸上浮现出冷漠坚定的光彩来。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李虎李豹两人心头咯噔一声,猜出郡主要集中全部人手冲出王家堡,放弃这座城堡了。

    放弃退走。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只是这样一来。城堡中的老弱妇孺数百人会死无葬身之地。王家积累多年的财富也会被叛军劫掠一空。

    “李虎李豹,你二人速速调集全部人马,整军待发,随本郡主冲出城堡后,不可恋战,奔袭黄岗待命!”李萱挥了挥手,声音尖细而高亢。

    孔晟愕然,旋即恍然大悟。知道李萱这是当机立断要放弃守卫城堡了。放弃城堡固然是明智之举,但城堡中的众多老弱妇孺何其无辜,一旦被抛弃,引来贼兵劫掠,下场惨不忍睹。

    孔晟皱了皱眉道:“郡主,如果是放弃城堡的话,城堡中这些老弱妇孺和普通百姓,可是都要落入叛军之手了。”

    李萱冷冷扫了他一眼,心说你这都是废话。若不是万般无奈,本郡主又如何狠得下这个心。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与护卫粮队和江北大军的整体利益来说。这些其实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何况,若是不果断放弃,牺牲的又何止是本堡的老弱妇孺?

    孔晟忍不住轻叹一声,他知道李萱的选择没有错,但若是他在李萱的位置上,或许做出同样的选择会很艰难。原因很简单,他终归是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数百老弱妇孺走向毁灭,比自杀还要难。

    安禄山的这些叛军本就是胡儿出身,生性凶残,一旦城堡被劫掠,肯定不会留下半个活口,甚至会一把火把城堡给烧了,让城堡中所有俘虏一起陪葬。

    这样的惨剧即将发生,孔晟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沉声道:“郡主,给孔某骁勇善战者五十人,携弓箭陌刀,待孔某整军出去试一试贼兵的虚实!若是我等溃败,郡主可再整军出来接应,你我汇合冲出重围!”

    李萱猛然抬头望着孔晟,神色复杂惊讶。

    而李虎李豹两人也都抬头望着孔晟,眼眸中掠过浓烈的感动。他们深知,孔晟做出这种决定无非是不忍见城堡中的老弱妇孺被屠戮一空,作为一个局外人,他能慨然挺身而出,让人生出敬意。

    “郡主,我二人愿意随孔县令出城与叛贼死战!”

    李萱神色变幻,徐徐点头道:“孔晟,好,无论此战是成是败,本郡主都将感激你今日的挺身而出!来人,传令下去,击鼓举兵!”

    五十骑在城堡门口列队。马上的骑士背载角弓和一个奇怪的牛皮囊,腰挎箭袋,手握锋利的陌刀,端坐在马上,神色肃然。这是李萱所能调集的全部精锐战斗力了,都是西北军中的军汉。

    孔晟披上了一身甲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穿戴军队铠甲。他提着夺自洪泽水寇将领唐根水的那柄亮银长枪,牵着宝马追风,缓步行来。穆长风和乌显乌解二人,牵马紧随其后。

    孔晟试了试身上甲胄的份量,翻身上马。打马上前,面向众骑。

    一干骑兵眸带敬意地望着眼前这士子出身英姿勃发威风凛凛的少年郎,握住陌刀的手高高举起。

    “诸位兄弟,在下孔晟,本为江宁士子。皇帝陛下赐我为天子门生、朝廷册封我为河南睢阳宋城县令。今,叛军围城,若是我等不出城一战,这城堡中的老弱妇孺数百人都将被屠戮一空。”

    “所以,我们不得不出城死战!请诸位听我号令!”

    “死战!”五十骑愤怒的吼声划破云端,震动整个城堡。

    李萱面色肃然立在路旁,挥了挥手:“上酒,壮行!”

    一名士卒捧着一盏酒走上前去,立在孔晟马前。孔晟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然后奋力将酒盏摔碎在地上,手里的长枪高举:“开城门!随我冲杀!”

    穆长风端坐在马上,眉头紧蹙。其实在穆长风看来,孔晟终归还是文官、出身士子,这种领兵血战的事情应该交给战将,他没有必要亲身犯险。

    城堡的门被缓缓打开。

    孔晟打马而出,寒风扑面而至,那一瞬间,他的头脑是如此的清醒。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决定并不理智,甚至有些愚蠢,但他却并不后悔。

    人生在世,不论为什么目标而奋斗,都有其不可触碰的柔软逆鳞和竭力保护的东西,为了这城堡中的数百条生命,孔晟觉得,就算是自己真的丧命在叛军之手,也算是死有所值了。

    义之所至,便义无反顾!

    五十余骑肃然奔驰而出。

    城门再次关紧封死。

    城堡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涌上了城墙,望向了那义无反顾奔驰过去在旷野上掀起烟尘漫卷的五十余名勇士,不知道有多少人热泪盈眶。

    五十对五百,这是何等的力量悬殊!这又是何等的慷慨悲壮?!

    李萱凝立在城墙上,寒风吹拂起她散乱的长发。不知在何时,她伪装的璞头巾子早已遗失,但她浑然不觉,犹自目不转睛地望着城堡之外。她那紧张不安的眼神,一直沿着身披甲胄纵马奔驰冲杀的孔晟划过的轨迹,无限向南面延伸。

    两颗晶莹的泪花儿渐渐滑落,她心中一颤,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一下,发出幽幽的一声长叹。

    孔晟架着追风遥遥领先,穆长风、乌显乌解两人紧随其后。三人早就暗暗达成了共识,若是事有不测,不管孔晟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一定护卫孔晟远离此地战场,直接奔赴河南上任。

    叛军营地在里许开外,因为地形平坦视野开阔,所以孔晟这五十骑奔驰冲杀过来,早就惊动了叛军头目。不过,这支叛军并不放在心上,区区数十人杀过来,跟蚍蜉撼树没有差别,这就是送死!

    叛军头目率百余骑兵结阵以待,拦在了孔晟这队骑兵冲击过来的道路上。

    就在李虎李豹等骑兵认为孔晟会率领众人一鼓作气奋力冲杀进敌营的时候,孔晟突然打马收住了马蹄,并高高举起了长枪。

    两人率五十骑兵轰然而至,然后又不得不半路刹车,在孔晟身后列队。

    李虎皱了皱眉,心说他终归还是文士出身,不懂作战之术,若是我等挟速度和勇气一鼓作气冲击进去,还有机会,如今却戛然而止,泄了这口气再要鼓足,就难上加难了。

    但此行此战以孔晟为首,他们作为麾下,在此刻不敢提出任何质疑来混乱军心。

    “听我号令!”孔晟大喝一声:“尔等半数准备作战,半数准备抛射!”

    叛军之首是一个三十许的虬髯大汉,他手中长矛遥指,狂笑道:“尔等这区区数十骑,出城来送死不成?”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仰首看了看湛蓝的天际。这大唐的天空是如此的蔚蓝,没有一丝阴霾,而空气又是如此的清新,让人呼吸进去,舒畅到肺腑。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贼将身上,但旋即投射在贼将那百余人身后的“工地”上,数十木匠百姓正在不少贼兵的威逼下继续赶制云梯,根本没有把孔晟这冲击出来的五十骑放在眼里。

    孔晟很明白,凭自己这五十多人,无论多么骁勇善战,都不可能冲垮五百人的阵营。唯今之计,只有向工地掩杀过去,趁乱将制成了半成品的云梯等物焚毁,然后一走了之。如此,就达到了目的。

    见孔晟等五十骑没有冲击过来的架势,贼将皱了皱眉,断然下令,率自己的百余人掩杀过来。

    孔晟昂然立在马上,神色平静。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眼看贼人冲杀及至,李虎李豹焦急不安地呼喊道:“孔县令,可要冲击过去,否则,我们必然被贼兵冲溃!”

    孔晟冷冷一笑,突然爆吼道:“按计划行事,李虎李豹,尔等率半数人马绕行冲击,乌显乌解,你们随我冲上去!杀!”

    李虎李豹两人率二十余骑兵不敢怠慢,立即调转马头,向侧前方猛冲过去,他们的这番动作让冲击过来的贼将贼兵愕然不知所措,这是要逃吗?

    可他们奔驰过急,想要收住阵型是很难的。

    而就在这时,孔晟猛然一夹马腹,率剩余的二十多人怒吼着从正面迎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蝉脱壳(1)

    李虎李豹率二十多骑绕行一侧奔袭过去,直捣叛军制造攻城器械的现场工地,这是孔晟之前的战略战术安排。他的主要目的在于破坏叛军的器械,而不是与叛军死磕。

    五十多骑去与敌五六百人死磕,那不是英勇而是傻x。这与品行无关,只有智商和头脑有关。

    只要器械被毁,他就率骑虚晃一枪,或退往别处,或退回城堡,叛军虽然人多势众,仓促间追击不及拿他们也没有办法。

    但对于凝立在城堡上屏气凝神观战的李萱等人而言,李虎李豹的这一分兵绕行,从她们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极了不战而逃。

    眼见出城与叛军死磕的五十骑起码有半数、半路逃窜而去,王家堡的城门楼上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旋即是惊慌不安的叹息声不绝于耳。

    也是啊,危难当头,叛军势众,怎么能指望这些人豁出性命去舍生取义呢?生死关头,还是自家的性命最重要——所以,逃也就逃了吧。

    只是城堡中本就防守力量不足,如今这五十骑精锐又被散去,无疑意味着接下来的城堡会更加不堪一击,被叛军踏平剿灭进入了倒计时。

    很多人面色如土,原本被孔晟率众出击的大无畏壮举所感召激发起来的与城堡共存亡的信心、勇气,瞬间消散一空。

    李萱的脸色尤其难看。她沉着脸愤怒地跺了跺脚:“李虎李豹,这两个贪生怕死的狗贼!孔晟小贼,本郡主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果然……果然!”

    李萱懊悔莫及,目光狂躁,几欲杀人。

    这个时候。孔晟率挥舞着陌刀奋不顾身冲上前去的二十多骑已经与叛军将领的一百余人迎面撞上。

    一百余人与二十余人的力量对比,自然是极为悬殊的。就在叛军群体狂妄嚣张的狞笑声里,孔晟手里的亮银枪向打头的叛将重重挥击而去,这一击,没有任何花招、更没有技巧可言,就是单纯的凌空击打。叛将怎么能把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看在眼里,他轻蔑地一笑,撇了撇嘴,顺势扯出长槊就向上格挡。

    但他马上就脸色剧变,突觉一股巨力泰山压顶般袭来,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力量,他当即手腕一震、虎口开裂,惊呼一声,手里的长槊竟然脱手而飞!

    这一切的变故发生在两骑擦肩而过的瞬间、又是混战开启的那一刻。根本就无人顾得上关注这一幕。只是从叛将手里脱落的长槊带着呼呼的风声旋转着向叛军骑兵群中落去,竟然噗嗤一声,活生生让来不及躲避的一名叛军脑袋开花,脑浆迸裂,一头栽倒在马下,瞬间被乱军马蹄踩成肉泥。

    与此同时,孔晟手里亮银枪啪地一声击打在叛将的左肩上,叛将当即发出一声尖细高亢的惨嚎。左肩被无与伦比的强力砸了一个粉碎性骨折,整个左半截身子险些塌了下去。叛将眸带惊恐痛苦之色地望着孔晟,任由胯下马将他斜着载了出去!

    一力降十会!

    绝对的力量胜过任何招数!

    叛将一则是措不及防、二则是过于轻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冲撞过来的文质彬彬的年轻小将,竟然身藏惊天震动摧枯拉朽一般的爆发力!

    孔晟爆喝一声:“杀!”

    孔晟夹紧马腹,追风是何等神骏,与主人心念相通。便四蹄飞腾,电光石火间就追上了叛将倾斜窝在马上**惨呼的身形,他嘴角掠过一丝冷漠,手里的亮银枪没有任何犹疑,直直地刺了过去。

    在这一瞬间。孔晟想通了很多事情。他知道,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古代王权社会,血与火的洗礼中,若是自己再心存妇人之仁和现代文明规则理念,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都命悬一线了,还在考虑伤人是不是违法行为,那绝对是不要命的节奏!

    亮银枪毫无遮掩毫无阻力地刺入了叛将的胸膛,鲜血喷射而出,漫天飞洒溅了孔晟一身。孔晟身上的铠甲遍布血迹点点,清秀的脸上因为星星血迹的印染而变得冷漠无情,甚至有些狰狞可怖!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手里的亮银枪悠忽回收,挥舞间飞扬着丝丝血花飞溅。他昂首望天,绚烂的阳光正漫天铺洒下来,刺眼的光线让他出现在了瞬间的眩晕感,但他旋即心神变得无比的平静和安定,他猛然将枪一横,望向了纷乱惨烈的战场。

    “贼将已伏诛!儿郎们,舍生忘死,杀出去!”孔晟立在马上奋尽全身气力怒吼起来,追风也壮怀激烈地两只前蹄掀起,发出威武的长嘶。

    穆长风哈哈大笑,突然身一弹,竟然脱离了坐骑,身剑合一,凌空向左前方的一名叛军刺去。他这一刺如同闪电般迅疾,只见一道白光绕叛军的脖颈一转,鲜血崩流,首级就到了穆长风的手里。

    穆长风身形在半空中将血淋淋的首级掷向叛军群中,并狂笑着踩着临近一名叛军挥着砍过来的刀锋,身子如同纷飞的落叶微微一颤,就又凌空飞起,向后倒射,旋即轻描淡写地落在冲击过来的坐骑上。

    “挡我者死!”

    乌显也是豁出去了,这种生死关头,若是不倾尽全力拼杀,死的就是他自己。乌显手里的弯刀舞了一个密不透风,与身侧的乌解配合得非常默契,两人弯刀一左一右,一攻一守,互为支持,显然用的是一套量身打造的连击刀法。

    混战中,穆长风有些意外地向乌显乌解兄弟俩投过惊讶的一瞥。这两人用的这套连击刀法非常高明,肯定是高人所传。

    一个注重进攻,一个主要防守,但也不是一成不变,每当乌显的进攻之力开始衰竭,原本处在防守的乌解就会冲上去转防守为凶猛的进攻,而进攻者乌显则瞬间替代为防守者。

    如此循环交替,不仅能最大限度地保持体力,还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持近身安全,具有很强的实战功效。

    “杀啊!杀尽贼人,一个不留!”叛将的伏诛,孔晟的神勇无敌,穆长风的如入无人之境,乌显乌解的配合默契,给这视死如归的二十多骑增添了无尽的信心,气势陡然间暴涨起来。

    彼长此消,叛军因为群贼无首早就阵型散乱,而经过孔晟人马奋不顾身的冲杀,更加失去了死战的勇气。阵型前的叛军后退不及,只能仓促应战,而处在阵型末端的人,早已生出退意,渐渐开始溃逃。

    冷兵器时代的两军作战就是这样,一旦败退的念头或者迹象产生,大势就无力扭转。

    明亮的阳光铺洒下来,孔晟人如龙、马如风,手里长枪被他使成了一根烧火棍,反正就是毫无章法的左击右刺,但因为他的力量太大,力量从棍上传递下来,中者无不鬼哭狼嚎,势不可挡。(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金蝉脱壳(2)

    天生的神力和好武,尤其是得到司马承祯真传后的坚持习练,长时间的积累终于量变引起质变,经过了前番黄岗洪泽水寇的纷争洗礼,孔晟在两军对垒中的战斗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在直线上升。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孔晟自己都恍然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凶猛悍将,性格中彪悍的一面,在血与火的拼杀中爆发出来,长枪一出,千万军中驰骋奔突取上将首级,如若探囊取物。

    孔晟个人的骁勇与他弱不禁风和文绉绉的外貌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城堡的城墙上,裹着厚厚棉袍、陪伴凤阳郡主李萱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本堡主人王员外惊喜连声:“郡主,没想到这位江宁士子竟然如此悍不畏死勇猛过人,此人文武双全,郡主若是将他收入麾下,将来必是有力臂膀。”

    李萱嘴角一抽,目光犹自追随着纵横驰骋往来拼杀的孔晟等人,口中却淡淡道:“他是朝廷册封的睢阳宋城县令,本就在我父王号令节制之下,不存在收入不收入麾下这一说。”

    王员外哦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因为他听出了李萱话里有话,似乎有些不太爽的味道。

    李萱麾下的江北军汉们扒着城墙眺望着远端的战场,眼眸中的震撼、敬畏之色越来越浓重。军人尚武,铁骨铮铮,孔晟做再多漂亮华丽的文章诗歌,对这些军汉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如今眼见这位儒雅的江南士子少年郎冲锋陷阵勇不可挡。一颗敬畏的种子就在心中开始发芽生根。

    穆长风眼角的余光瞥见孔晟到了后来竟然专门拣叛军骑兵的坐骑下冷枪。几乎是一枪就挑翻一人一骑。那种横扫一切的彪悍猛劲儿,纵然是穆长风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孔晟的天生神力在小规模的战阵之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若是他改用更为重量级的重型长兵器,那……那挥舞起来,绝对堪称人型的猛兽,见谁灭谁,更加无人可挡。

    李虎李豹率军奔驰冲击过去,他们的使命就是不顾一切烧毁叛军的器械制造工地。哪怕是后方喊杀声震天一片人仰马翻,再哪怕孔晟一行全军覆没,他们也不能回头看一眼。

    这是孔晟的严命!

    叛军的主力营地开始蠢蠢欲动。本来以为百余人会很轻松得拿下这出城作战的五六十人,却不料却被对方杀了一个溃不成军,撂下十几具尸体就败退下来。

    李虎李豹的人马冲向“工地”,守卫工地的叛军狼狈迎敌,被掳掠来的农人工匠纷纷放弃了手头上的工作轰然到处奔逃。在外围,李虎怒吼一声,当先抓过背后的牛皮囊,奋力将储存在其中的火油在打马奔驰过的瞬间泼洒而出。他的麾下也都纷纷效仿,李豹冷笑着打起了火折子。扬起并掷在了一架半成品的云梯上。

    瞬间火势冲天,映红了其间惊恐暴怒狰狞豕突狼奔的叛军面孔。

    李虎狂喜,大呼:“诸位兄弟,不可恋战,退!”

    城堡之上。

    人群之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之声,李萱的脸色也面带喜意。

    这才不到一刻钟,战局就彻底扭转,闹了半天,李虎李豹不是不战而逃而是绕行奔袭作为一支奇兵,去火烧叛军的器械,失去了这批还未完工的攻城器械,叛军一时半会也无法再对王家堡展开进攻。

    而孔晟的神勇、谋略、胆识,尽入李萱以及她的诸多下属的视野。也就是在这一天,孔晟这个名字真正被虢王麾下这批骁勇的江北军汉所深深记住——天子门生、江南才子、睢阳宋城县令、卫怀王玄霸复生等诸多美誉标签,都牢牢贴在了孔晟身上。

    此战,袭扰叛军、毁坏叛军器械和试探虚实的任务已经达成,没有必要让这五十人与叛军死战到底了。

    李萱猛然一回头,大喝道:“准备开城门,鸣金收兵!”

    嘹亮清脆的锣声响起,孔晟回头瞥了那王家堡的城门楼一眼,与穆长风迅速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四人随着调转马头退下去的铁血五十骑一起奔驰回撤,但就在接近城堡城门的时候,孔晟突然朗声一笑,向城堡门楼上拱了拱手,大呼一声“郡主恕罪我去矣”,就率先脱离本队驰马冲出,穆长风、乌显乌解三人自然是紧随其后。

    孔晟一行四骑向东北方向奔驰过去。原本在他指挥下奋勇杀敌与叛军作战的五十骑目瞪口呆,纷纷勒住马,立在马上扭头望着孔晟四人远去,神色复杂,不知该何去何从。

    城门楼上的李萱脸色一变,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孔晟此番建议出城堡死战,本就怀着择机脱身的目的。可如今他趁着更多的叛军重整旗鼓再次掩杀过来的当口,让王家堡吸引住叛军的大队人马,从容脱离队伍,向江北方向远遁。

    她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小贼!当真狡诈无耻!”李萱咬紧牙关怒斥一声,“众军听令,开城堡门,接应城门外的人马进来,然后堵死城堡门,准备防守!”

    李萱又向远端眺望着,目光阴沉,神色青红不定。这个时候,孔晟四骑掀起一溜长长的烟尘,早就渐行渐远,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只能隐隐见叛军大队中分出十余骑追杀过去。

    其实孔晟去也就去了,李萱知他是朝廷命官、天子门生,也断然不会再向他下手,但令李萱倍加羞恼的是,孔晟依旧是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在不经意中又给她设了个套,然后放了她的鸽子。

    作为骄傲和高高在上的宗室郡主,李萱何尝受过这种彻头彻尾的“屈辱”?

    百余名叛军呼号着、叫骂着冲击过来,李萱阴沉着脸挥了挥手,冷冷暴喝道:“弓箭手,前进,准备!滚木礌石,准备!”

    “放箭!”

    箭矢如雨般泄落,滚木礌石轰然落下,不少冲在前面的叛军中箭或痛苦嚎叫调转马头逃窜,或者被射中要害当场殒命坠马。

    叛军潮水般退去,李虎李豹急匆匆上了城楼,毕恭毕敬地站立在李萱身后,大气不敢喘。李萱回头扫了两人一眼,淡漠道:“你二人辛苦了,带人下去歇息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车门山(1)

    日暮时分。

    孔晟四骑早就脱离了王家堡所属的楚州地界,进入了彭城与泗州的交界处。至于那追杀过来的十余叛军散兵游勇,追了十几里路见追击不上,也就悻悻回返了。

    进了泗州地界,官道变得宽阔,行人却是依旧稀少,周遭的景致仍然荒凉,不复往日鱼米之乡交通要道的盛况。其实,到此为止,孔晟四人就算是进了河南道境内——因为泗州此刻隶属河南道,辖临淮、涟水、徐城、下邳、宿迁、虹县六县。

    换句话说,其实现在就算是进入了虢王所属、江北军的势力地盘边缘。只是江北军的主力都在彭城外围布防,严防安禄山的燕军大举进攻彭城,对身后的这一块无暇顾及罢了。

    这也是洪泽水寇和车门山贼滋生并泛滥的一种重要因素。

    穆长风打住马,挥了挥手,笑道:“公子,我们绕过彭城北上,至多再有两百里路就抵达睢阳了,若是快马加鞭,两日可到。此番已经进入江北地界,属于虢王李巨的势力范围,遇上安贼叛军的几率不大了。但是前面有车门山,山上有一股山贼,我们是不是要避开?”

    穆长风的意思当然是问是不是要绕开车门山。这是最安全也是最保险的选择了,反正睢阳近在咫尺,也不差绕行这区区数十里路了。但孔晟早就研究过地图,车门正处在通往睢阳的必经之路上,若是避开车门,就意味着要斜着插入彭城境内。

    按说进入彭城境内,在唐军管制范围内更安全,但孔晟担心自己被虢王李巨扣留在彭城——他是绝对不肯、也不甘心沦为权贵的走狗奴才的,这是他坚决婉拒凤阳郡主李萱招徕的关键所在。

    为朝廷效力与在虢王帐下听命。看似差别不大,实际上是天渊之别。

    孔晟沉吟着,突然轻轻道:“穆兄,你我身无财帛,只有四人四骑,未必引起山贼的觊觎吧?况且。这一路上颇有波折,总不成我们终归倒霉透顶,临了还能遇上山贼?”

    离开江宁之后,遇上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封路、与李萱的人马发生冲突、在黄岗遭遇南宫望的洪泽水寇、王家堡又与叛军交集……一路行来,可以说是艰难险阻重重,几次三番都置身于生死关头,说不尽的风波缠绕。

    在孔晟看来,所谓否极泰来,他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吧。眼看就要进入睢阳,莫不成还要遭受山贼劫掠?

    穆长风大笑:“那倒也是,穆某不过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其实区区山贼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这一路上水寇、江北军、安贼叛军都遭遇了,谅几个小毛贼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乌显嘿嘿笑着:“公子神勇无敌,穆大侠剑术高明,再加上我们兄弟两人。何惧什么山贼?怕个卵蛋,就走车门山!”

    乌解则默然不语。他生性沉默寡言。以乌显马首是瞻,很少发表个人观点。但在他心里,也是不把区区车门山贼放在眼里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小沟小坎?

    孔晟环视两人,微微一笑:“既然诸位都认为走车门可行,那么。我等便由此地直行吧,今晚在前面镇上歇息一宿,明日过车门山!”

    翌日一早。

    车门山。

    与北方的雄山峻岭相比,泗州与彭城交界处的这座车门山顶多算是海拔很低的丘陵,山并不高深。只是周遭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所以就映衬得车门山有高耸入云端沟壑纵横的错觉。

    大运河绕过车门,养育了一方水土。此地北倚骆马湖,南邻洪泽,山上林木茂盛,从前年开始竟然滋养起了一群山贼。

    原本只有数十人啸聚山林,可安禄山反叛后,河南道烽烟四起,从战场上溃逃下来的官军逃卒、流离失所的河南河东难民、本地难以为生的土著,都蜂拥而来上山入伙,导致车门山贼人马空前暴增,偌大的山寨中竟然容纳了四五百人。

    这是孔晟和穆长风始料未及的。

    初升的红日染红了东边的云端和山林,寒风清冽,位于山半腰的车门山寨简陋的山门洞开,一匹快马沿着并不十分陡峭的山路奔驰而上,一名身着黑衣的探马高呼着进了山寨,在聚义厅外翻身下马,脚步匆匆直奔大厅。

    说是一间聚义大厅,其实不过是一间宽敞的茅草屋。居中,一张案几背后,趺坐着一个年约二十许、容貌艳丽、身着红衣的女子,此女一身火红,连那包头的巾子都是大红段子制成,在她的案头上,摆着一张缠绕着金丝线的精美长弓,弓弦锃亮,一个镶嵌金玉的箭壶里满是箭羽,斜着压在弓背上。

    女子居中,左侧还有一张案子。案后是一个年约三十面色清秀气质优雅的书生打扮的麻衣男子,长发随意飘散在脑后,男子这样的装束在这个年月很是另类。

    如果孔晟在场,肯定就会认出这便是洪泽水寇的魁首南宫望了。南宫望身后,凝立着威风凛凛的虬髯壮汉唐根水,双手抱着一柄宝剑,面色肃然。唐根水是南宫望手下第一猛将,武艺高超,前番仓促间败在孔晟手上,还被孔晟夺了枪去,其实有意外和偶然的因素在内,并不能说明唐根水的战斗力就偏低。

    而再往下,就站着两排高矮胖瘦长幼不一的山贼头目,虽然站立的姿势有些随意率性,可厅中气息凝重沉寂,没有一个人妄言妄语,显得这群山贼其实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不像是普通的乌合之众。

    黑衣探马往上一抱拳:“孟赞见过红衣大头领。”

    红衣女子神色不变,指了指一侧的南宫望:“孟老三,这位是我师兄南宫望,洪泽水寨的头领。前几日率洪泽义军百余兄弟来车门与我等汇合聚义,你且上前见礼!”

    很显然,这群车门山贼对南宫望并不陌生,显然两伙人其实是常来常往联系紧密的。

    孟赞对南宫望也并不陌生,他闻言转身抱拳施礼:“孟赞见过南宫先生!”

    无论是洪泽水寇还是车门山贼,对南宫望都是以先生称之而非“头领”,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称谓更是一种发乎于心的敬重。

    车门山上真正属于核心层的人都知道,自家头领的这位师兄才华横溢,兵法、韬略、玄学、音律、奇门杂学种种几乎是无一不通,神机妙算,深不可测,江湖人称小诸葛。能跟诸葛亮沾上边,起码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南宫望的才学和智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车门山(2)

    南宫望清秀的脸上始终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尽管他此刻面带笑容:“孟头目不必多礼,山人率洪泽兄弟来车门山投奔聂师妹,愿为麾下,只求一个容身之处就好了。”

    红衣女格格娇笑起来,起身道:“师兄,你又何必这么见外呢?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如今车门山寨扩建,人马兴旺,不要说你这百余人,就是再来百人,也能容得下!从今往后,你我在车门聚义,除贪官污吏,劫掠奸商恶霸,保一方黎民百姓安全,该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南宫望笑而不语。

    与聂初尘的“长远打算”相比,他却是看得更加深远。乱世当头,当山贼或者水寇其实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等朝廷与安禄山分出了胜败,无论是哪一方胜出最终坐稳天下,都不会有非法军事武装的存在,车门山寨肯定要面临官军的剿灭。

    车门山看上去兴盛、兵强马壮,但与大批量的朝廷军队抗衡,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南宫望从来就没有一辈子当山大王的打算,还是要另谋出路。只是南宫望太了解自家师妹的性情,不愿意当面泼她的冷水罢了。

    他本在洪泽啸聚大湖保护老巢黄岗,也算得上快活自在。不料突兀地从楚州方向来了一支人数众多的叛军骑兵,足足有五六百人,凶悍之极。这支叛军显然从楚州城那边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甘心就此退走,就绕路冲进黄岗镇去劫掠乡民。

    黄岗可是南宫望煞费苦心经营的老巢。他不得已率众应战。尽管他深通兵法韬略过人。又将百余洪泽水寇训练得进退有据号令统一,但奈何还是寡不敌众,为了自保,南宫望不得不进行战略撤退,这一撤,就撤到了车门山。

    红衣女名叫聂初尘,江湖人称穿云箭红侠女,箭法出众。性如烈火,嫉恶如仇。两人本为一师之徒,其师是赫赫有名的江湖游侠范云聪,因为体质原因,南宫望不能习武只能专攻韬略兵法以及奇门杂术,而聂初尘则习武练箭,尽得范云聪穿云箭法的真传。

    至于两人如何流落在此,一个入洪泽当了水寇魁首,一个占据车门为山大王,那就不为人知了。

    聂初尘性情豪爽。毫无女子的矜持,她大笑着望向了孟赞:“孟老三。你下山打探的消息如何?”

    “回大头领的话,那支叛军仍在王家堡外与堡中人对峙着,那王家堡城防高大,叛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我估摸着很难攻下来的,最终还是要退走。那日,我曾亲眼见堡中有一标人马出堡与叛军死战,领头的一个竟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甚是勇猛……不过,奇怪的是,此人与叛军厮杀一阵后,突然溜之大吉,一行四人朝着泗州的方向走了。目前,正要从我们山前路过,看样子是往睢阳去的。”

    孟赞抱拳笑道:“大头领,这少年甚为了得,明明是一介书生,却在叛军中横冲直撞,一杆亮银长枪无人可挡,真是令人惊叹。”

    “大头领,那少年郎胯下白马绝对是一匹罕见的宝马神驹,价值连城,不如让我带人下山夺了来献给大头领。”孟赞又道。

    这个年月,宝马于文人不过是一种卖弄风雅的装点道具,而对于武人的重要性却不言而喻。像追风这种突厥马中的王者,任何人见了都有可能产生觊觎之心。孟赞早就看上孔晟这匹马了,他返回山寨,企图说动聂初尘下山动手,为的就是追风。

    聂初尘还没说话,南宫望就拍案而起:“孟头目,此人莫非是姓孔名晟、从江宁来的游学士子?一行四人,随行者中有一名白衣剑客,还有两名雄壮的异族汉子跟随?”

    孟赞凝声道:“南宫先生,此人姓甚名谁我不清楚,但是,此人的确有三名随从,其中一人一身白衣,腰系长剑。”

    南宫望目光一凝,轻叹一声道:“那必是孔晟无疑了。师妹,这便是我跟你讲过的有江南第一才子美誉的江宁士子孔晟,此人文采斐然,更难得的是竟然还天生神力,那个勇猛劲头浑然卫怀王玄霸复生,端的是少年英雄了得啊!”

    南宫望扭头望向聂初尘:“师妹,此人虽然害了我洪泽几位兄弟的性命,但两军对垒中各安天命,也难怪他。我看他文武双全,将来必非池中之物,况且,他手下那白衣剑客很难对付,还是不要为了一匹马惹上麻烦,放他们过去吧。”

    聂初尘眼珠子一转,突然脸色一冷,大声道:“这几人既然伤了洪泽兄弟,那就不能轻饶了他们!区区一个江宁士子,竟然也号称玄霸复生勇猛无敌?且待我带人下山会会他!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擒上山来,为你麾下的兄弟出了这口恶气!”

    南宫望似笑非笑地望着聂初尘,手里的折扇摇了摇,却终归还是保持着沉默。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

    他带人来车门山寨投奔聂初尘,是暂时栖身还是长久入伙,他暂时还没有拿定主意。虽是师兄妹关系,但自家这位师妹的脾性他心知肚明,在聂初尘的地盘上,他说白了还是寄人篱下。

    聂初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管不了,也不能管。南宫望心里很清楚,聂初尘之所以要下山,一方面是对于宝马的渴求,而另一方面,则是对孔晟本人的某种好奇。她或许真的是有点不太服气,区区一个江南士子,竟然让师兄南宫望吃了亏?

    聂初尘霍然起身,抓起案头上的长弓,大喝一声:“孟赞,备马,召集一百兄弟,随本头领下山!”

    孟赞大喜,躬身领命而去。

    聂初尘扭头扫了南宫望一眼,挥挥手,大踏步走出了聚义厅。她的背影是如此的健美婀娜,修长的身姿和曼妙玲珑的身段搭配在一起,红衣胜火,绝对是天生的尤物、骨子里的妖精。

    南宫望望着聂初尘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出轻轻一叹。他也缓缓起身来,向身后的唐根水苦笑道:“根水,我们也去看看吧,初尘性烈如火行事冲动鲁莽,我担心她会出事。”

    唐根水喏了一声,颔首称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车门山(3)

    通往睢阳方向去的这条商道从车门山下绕过,可自打战乱开始,加上车门山上多了一股山贼,尽管车门山寨打出了替天行道的大旗,又有劫富济贫从不骚扰正当商贾的社会评价存在,但通行的商队还是渐渐绝了踪迹。

    这年头有两种人的话都不能相信,一种是官,一种便是贼了。精明的商贾乱世中营运点生意买卖不容易,自然是小心翼翼,避开了有贼占据的车门商道另谋他法。

    红日高悬。

    三两只秃鹰在湛蓝的天际上展翅翱翔,发出苍凉的鸣叫。

    穆长风纵马前行,遥遥望着车门山下那一片平缓的陡坡,神色警惕地止住了马。此时,那陡坡一侧的密林中,一群不知名的灰色飞鸟正扑腾腾地从树梢飞掠而过,纷乱的鸟鸣不绝于耳。

    孔晟也勒住追风,轻轻问道:“穆兄,有什么不对吗?”

    穆长风一身扎眼的白衣在凛冽的寒风中衣袂纷飞,他扬起马鞭指向了陡坡,压低声音道:“公子,那边鸟被惊起,说明或许有人埋伏在密林中。这是车门山贼的老巢,我们必须要小心一些。”

    穆长风的江湖经验丰富,他一眼就看出前面不太对劲。联想起此地正是车门山寨所在,不能不让他更加起疑。但都走到了这个份上,也断然不可能半路折返。

    因此,穆长风挥了挥手,压低声音道:“乌显,你先过!记住,不管有任何发现,都莫要回头,纵马驰过,不要停留。”

    乌显嗯了一声。长出了一口气,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夹了夹马腹,他胯下的黑马刺拉拉奔驰了去,眼看他就要驰过陡坡,绕过密林。乌解便闷声笑道:“公子,穆大侠,不过是虚惊一场,走吧,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但乌解的话音未落,孔晟的脸色就骤然一变,眼睁睁地看着一张大网从空而降,将乌显连人带马一并套住,旋即。从密林中冲出数十名吆五喝六的黑衣山贼来,将乌显拖下马来去一旁捆缚上。

    乌显剧烈的挣扎着,喝骂着,一方面是下意识地反抗,另一方面也是给孔晟三人报警。

    果然有山贼埋伏,而且人数也不少!

    穆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走这条道,他最担心的就是遇上车门山贼。倒不是畏惧什么,只是又要平生许多麻烦和风波。

    自古官贼不两立。若是山贼知道孔晟是天子任命册封的朝廷命官身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速退!”穆长风急急低呼一声,便要护着孔晟调转马头向原路返回。乌解望向了被俘的兄长乌显,面露焦虑不安之色,但他咬了咬牙,还是拨转马准备保护孔晟离开。从这一点上来说。乌显乌解兄弟俩已经抛开了过往种种,真正与孔晟一条心了。

    孔晟轻叹一声:“穆兄,来不及了。你看!”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烟尘漫卷中,数十挥舞着钢刀的山贼飞驰而至。将孔晟三人团团围住。

    穆长风眉头一紧,霍然抽出了宝剑,端坐在马上,如临大敌。乌解也知道被山贼包围很难善了,今天说不准又免不了一场血战,因此也豁出去拔出弯刀,神色肃然横在了胸前。

    哒哒哒!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一匹雄壮的黑马从陡坡上斜冲下来,那马上一名艳丽的红衣女子身穿护胸软甲,手执长弓,英姿飒爽,像是一团滚动的火焰!

    见红衣女冲下山坡来,周遭包围的黑衣山贼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喝声,高举手里的兵器,跺脚生风,烟尘弥漫。

    红衣女横弓立马,凝立在孔晟一行三人前十余丈处,停下马,稍微打量了孔晟一眼,然后就轻喝一声:“尔等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快老实讲来,报名姓名来路,否则定斩不饶!”

    孔晟闻言暗暗皱了皱眉。他们四人怎么看都跟“贼眉鼠眼”不搭边,这女山贼的开场白倒是与众不同。

    穆长风则目光炯炯地回望着红衣女,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车门山的山贼竟然以一年轻红衣女子为魁首。看这女子身上的江湖气息浓烈,但他却想不出江湖或者绿林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乌解打马上前,草草一抱拳大声道:“我等是江南往睢阳去的客商,与诸位车门山的好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还请当家的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必有重谢!”

    乌解完全是一番场面话。他也知道,这番话出口肯定没有什么作用,这股山贼明显是有目的而来,否则就不会在此地设下了埋伏。

    乌解心里暗道一声倒霉。本想一行四人,身无长物,不会引起山贼的关注,结果还是惹上了麻烦——而面对这场大麻烦,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是很难说。

    乌解扫眼估摸了一下,密林中冲出的那一伙有二三十人,而身后也至少有数十人,都携带武器,有些还持着弓箭,若是冲突起来,他们三个人要想杀出重围,难度很大。

    孔晟和穆长风交换了一个眼神,保持着沉默。

    若是让乌解用场面话交代过去、甚至是花点钱打点过去,那是最好,在孔晟看来,这群山贼下山劫掠,无非就是图财,反正身上还有百余贯钱,不如就舍给山贼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红衣女在马上轻蔑地扫了乌解一眼,手里的长弓斜着一指,喝道:“呔!满口胡言!尔等若是客商,贩卖的货物何在?况且,那睢阳如今是战乱频仍,商道早已断绝!你们去哪里行商买卖?假冒客商,分明就是通敌叛国的尖细,来人,将这四人给我拿下!”

    从一个山贼女头目口中说出“通敌叛国”四个义正词严的字,让孔晟听了感觉有些滑稽诡异。见前后都有山贼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气势汹汹地挥着钢刀包抄过来,穆长风长啸一声,手里的长剑高高举起,正要刺向打头的山贼,却听嗖地一声嗡鸣,一支羽箭流星般飞射而至击在他的剑身上,那股强力活生生将他的剑身撞歪了五六分,直接导致他一个收不住就刺了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车门山(4)

    好高明的箭术!这便是传说中的连珠穿云箭?!

    孔晟一惊,见那红衣女笑吟吟地在马上搭箭引弓,电光闪动间,又是接连两支羽箭瞬发破空而至,一支射穿了乌解的头巾,将乌解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来;而另一支则赫赫生风直奔穆长风的坐骑,直奔坐骑的马首致命处。

    那瞬间,孔晟根本来不及反应太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挥动手里的亮银枪,往前一档,顺势将羽箭给击飞。若是孔晟再慢上那么一丝一毫,这支羽箭必然会洞穿穆长风这匹马的马颈要害,性命必然不保。

    但挡飞了这支,又是一支羽箭呼啸而至,速度极快且角度极其刁钻,不要说孔晟反应不及,就是马背上已经引起高度警觉的穆长风也仓促间难以为继。

    羽箭悠忽直入穆长风坐骑的马腹,他的胯下马陡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嘶,前蹄猛掀,将穆长风掀翻了去,好在穆长风身形在半空中一个旋转,轻飘飘地落在一旁的地上,但那匹马却吃痛横窜了出去,马腹中箭处血流如注。

    周遭的山贼放声狂笑,任凭穆长风中箭的坐骑负痛窜出包围圈冲向了密林,也不阻拦。

    那红衣女格格娇笑一声,大喝道:“呔!尔等三人还不束手就擒?若是再敢妄动,小心我的穿云箭箭下无情!”

    穆长风坐骑被伤,他哪里吃过这种亏,当即怒不可遏,正要仗剑而起,与红衣女及其标下的这群山贼一决雌雄,耳边却传进孔晟清朗沉静的声音:“穆兄。还请稍安勿躁!”

    穆长风怒啸一声,愤怒地跺了跺脚,手执宝剑,束身而立,随时准备迎战。

    孔晟轻拍追风的马首,安抚着有些急躁不安的坐骑。他缓缓打马上前,在马上凝望着红衣女淡然笑道:“这位姑娘,我等四人路过车门山,远行睢阳,身上并未携带财帛,各位好汉劫掠我等,其实白白浪费时间得不到半分好处。不如放我等过去,我愿意以百贯钱作为酬谢!”

    孔晟说完,回头瞥了乌解一眼。

    乌解长出了一口气。将他背负的一个沉甸甸的行囊取下,扔在地上。行囊里,装着的就是他们四人的盘缠“现金”。

    红衣女嗤笑一声:“怎么,你这小厮以为本姑娘冲着尔等的财物来的?你且给本姑娘听清了,我们车门山寨义军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杀的是贪官污吏和恶霸奸商,对于无辜百姓和商客。从不袭扰半分!”

    孔晟微微一笑,抱拳道:“那敢情好。既然如此。那就放我们过去吧,我们既非贪官污吏,又不是恶霸奸商,姑娘替天行道,何必难为我等过往行人?”

    红衣女呸了一声:“休要卖弄口舌之利!你这小厮,可是姓孔、从江宁来?”

    红衣女这话一出。孔晟就心头沉了下去,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劫掠行商,而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自己四人初来乍到如何又惹上了一群山贼?真的是莫名其妙哟!

    “敝姓孔,正是江宁士子。姑娘的话。孔某听不明白。”孔晟神色肃然道,握住亮银长枪的手却是紧了几分。他知道此事断难善了,斡旋交涉不成,总不能真的去束手就擒,只能与这群山贼拼一个你死我活了。

    红衣女清澈慑人的眸光直视着不远处跨在马上身形飘逸的孔晟,心念电闪。她心道,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士子少年郎,这么弱不禁风的身子,不知道能不能经住老娘的一箭,还居然号称天生神力玄霸复生?不想南宫师兄自命不凡,却是在这样一个小厮手里吃了亏,真是可笑又不可思议!

    一念及此,红衣女手执长弓便纵声大笑:“孔晟!你这小厮竟敢伤我洪泽兄弟,如今落入我车门义军之手,还不下马就擒?若是你肯拜服在本当家的马前负荆请罪,或者,我可以饶你不死!”

    红衣女尽管身穿护胸软甲却也难掩火爆曼妙身材,她在马上大笑间胸前波澜起伏,端的是风情万种,看得周遭的山贼暗暗咽了几口唾沫。就连孔晟,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小娘们是绝对的红粉妖精,这种活生生的尤物不仅成了山贼、还成为山贼之首,着实令人震惊。

    可这也就是山贼喽啰们心里暗暗意淫闪过的一丝念头罢了,对于自家这位箭术高强、心狠手辣、容貌艳丽的女当家的,他们不敢露出半分不敬和亵渎来。当初,对红衣女心存不轨的人不是没有,可那些好色之徒如今不是见了阎王就是断了招子,有血淋淋的教训摆在前面,谁还敢不长眼往她的箭口上撞?

    事实上,能够统率号令一群如狼似虎的草莽山贼,要是没有几分过人的手段和本事,红衣女恐怕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原来是与洪泽水寇有关!只是这洪泽水寇竟然与车门山贼暗通款曲,让他想不到。不过,再一细想感觉也很正常,洪泽与车门相距不远,同为乱世中讨生活的绿林中人,联合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他神色不变,淡淡道:“我明白了,原来姑娘是要为洪泽水寇出头……不要说孔某四人并无过错,就算是有过错,也断然不会向尔等山贼低头!”

    红衣女勃然大怒:“你这小厮真是狂妄无礼!你难道就不怕本头领一声令下,群起而围攻,将尔等就地格杀?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下马束手就擒,在本头领马前负荆请罪,我就饶你一条活路!”

    跪在一个娘们面前、向一群山贼负荆请罪?不要说孔晟了,就连孔晟马后的穆长风和乌解都闻言怒形于色,欺人太甚了,宁可战死也不能受此侮辱!

    乌解呸了一声,爆了一句惊天动地的粗口:“狗鼠辈,焉敢尔!”

    这样的粗口在这个年月算是比较狠的骂人话了,乌解的粗口顿时引发了周遭山贼的群起躁动,若不是红衣女积威之下、没有她的命令不得妄动,这群山贼早就冲上去将乌解碎尸万段了。

    孔晟没有理会背后的乌解,立马横枪,冷冷一笑:“要想让孔某低头,先要问问我手里的长枪答应不答应!”

    几乎是与此同时,任谁都没有想到,孔晟会突然发难,他胯下的追风竟然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向前电闪般猛冲,五六丈的距离瞬间而至,红衣女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孔晟的寒光闪闪的长枪就刺向了她的咽喉。

    一枪夺命,绝不留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车门山(5)

    啊?!!

    混账!

    找死!

    周遭的山贼顿时斥责喝骂惊呼声不绝于耳,乱成了一锅粥,有些甚至挥刀飞扑了上来,但奈何鞭长莫及了。

    红衣女聂初尘艳丽的脸上陡然笼罩起一层愤怒的铁青之色,她尖啸一声,身形猛然后仰,在电光石火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孔晟迅猛致命的一枪,然后趁势甩脱马镫,整个身子一个侧翻,就飘落在地。

    孔晟骤然发难却刺了空,心头一沉,有些失望。同时心里还泛起一丝淡淡的艳羡,穆长风、红衣女这种高来高去的飞腾轻身术,颠覆了他的价值观和科学思维,若是自己也能有这种本事,保命的筹码便又增加了一层。

    但他咬咬牙,心底那股彪悍的狠劲儿再次喷涌而起,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里的枪柄奋力向下挥击而去,势大力沉的枪身砰地一声击在马背之上,聂初尘的坐骑骤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尖锐惨嘶,四蹄发软,被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力给生生撂翻在地,旋即仰着马首口吐白沫起来。

    这匹黑马可是聂初尘的爱骑,眼看坐骑被孔晟重伤,痛入骨髓,心头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她本就是性如烈火,如今哪能咽下这口气,她双腿一蹬,手里的长弓拉成满月,三支羽箭破空发射而出,直奔孔晟的上中下三路要害。

    聂初尘原本并无将孔晟置于死地的念头,但她万万没想到,孔晟这样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出手竟然如此果决狠辣!一枪差点要了她的命,而见无法对她构成威胁,竟然又卑鄙无耻地袭击一匹无辜的马!

    聂初尘的箭术当真是非常了得。其中神妙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如此短的距离,如此匆忙的时间,还能三箭同出,以不同的角度直取孔晟的命门。

    孔晟根本来不及反应,三支寒光闪闪的羽箭就呼啸而至,一支向他的咽喉。一支直抵他的丹田,一支则向他的下盘,躲过了上路,还有中下两路,反之亦然,孔晟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只要中上一箭,不死也得重伤。

    危急关头,孔晟知道自己无法退避。心头一横,怒吼一声,竟然扬手向射向自己咽喉处的羽箭抓去,不顾其他两支羽箭。这是一种近乎机器人理性的判断取舍,咽喉中箭必死无疑,下盘和丹田中箭还有一线生机。

    两道红光嗡鸣着从左侧飞腾而至,穆长风发出的两枚燕子飞镖,妙到毫颠地将聂初尘射出的两支羽箭生生拦腰击断成两截。斜飞着掠过孔晟的身体,噗嗤一声落在干枯的草地上。

    孔晟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咽喉前这支夺命羽箭上。在生死一线间,人体的各种潜能被瞬间激发,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和速度,抓住了电射而来的羽箭,用力握向了箭杆。

    但羽箭来势太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超乎常人想象,纵然箭杆被孔晟死死抓住。但巨大的惯性还是带着向前,箭杆受力不过咔嚓折断,将孔晟的手掌心划出一道浅浅的血槽,而锋利的箭簇依旧冲势不改,好在因此方向大变。噗嗤一声射入孔晟的肩窝!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穆长风怒啸着弹身而起,身形凌空,手执长剑,剑光耀耀向聂初尘刺去。

    可聂初尘此刻已经被麾下山贼团团保护起来,穆长风剑势压顶,与数名山贼高高举起的刀身相交交锋,发出激烈高亢的碰撞声。

    乌解咬紧牙关咆哮着挥刀冲向乌显被捆缚在地的一侧,试图冲进山贼群中将乌显救出,但明显是徒劳无功的。

    骤然,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和脚步奔跑声传来,孔晟抓住射入肩窝的箭簇后杆,忍住痛,正想奋力将箭簇拔出,突然想起这会引起流血不止,就咬牙松开了手。

    他在马上抬头望去,之间陡坡之上又冲下来数十骑和百余黑衣山贼,烟尘飞扬,声势浩大。

    孔晟当即心头就凉了半截,嘴角挑起一抹悲凉的弧度。三四人面对近两百山贼,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山贼一边,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孔晟心内愤懑郁闷:这车门山贼近乎倾巢而出,就只为了对付他们一行四人,这究竟是山贼小题大做还是他们太过倒霉了?

    冲下陡坡的山贼虎视眈眈地在坡下列队成型,军容严整纪律森严。孔晟深吸一口气,他已经瞥见了青衣长衫手捏折扇儒雅潇洒的南宫望正笑吟吟地立在马上,向他点了点头。

    南宫望淡淡一笑:“孔公子,别来无恙乎?”

    孔晟手里的亮银枪遥遥指向南宫望,冷漠道:“南宫先生真是明知故问!我等好端端地从山前路过,却被你们聚众劫杀,如今也不要说了什么废话,孔某宁可一死,也不会任由你们一群草寇山贼侮辱!”

    孔晟已经断绝了逃离脱身的念头,死志已萌,说话便不会再顾忌什么。

    见他口出恶言,聂初尘手握长弓神色微怒,而她周遭的山贼属下更是鼓惑起哄怒骂连声,聂初尘正要继续搭箭引弓将孔晟射落马下,出这口恶气,却见南宫望身后的猛将唐根水怒吼着纵马冲下坡来。

    唐根水那日被孔晟莫名其妙夺去了兵器,引为平生的奇耻大辱。如今见孔晟手握自己的亮银长枪,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南宫望阻拦不及,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他旋即摇了摇折扇,向他身后的一名山贼投过暗示的一瞥。山贼会意,从山坡上打马驰下,去了聂初尘的那边。

    因为长枪被夺,唐根水一时间找不到趁手的兵器,就临时找了一根长槊。他舞动着长槊,呼啸生风,在马上奔驰间爆喝一声:“小贼,还我长枪来!”

    这唐根水是洪泽水寇中出了名的“大力神”,又有高人传授枪法,他手里的长槊迎头这一击,裹夹着冲势惯性,力量可想而知。

    “好哇!”

    “哇呀呀!”

    “娘的,将这小贼砸成肉饼,看他还怎么嚣张!”

    不要说这群山贼鼓噪叫好,就连穆长风和乌解都隐隐有些不安,担心孔晟扛不住,纵马冲击救援过来。

    孔晟立在马上,追风四蹄紧紧抓住地面,昂首长嘶。

    孔晟抬头望去,绚烂的阳光下,唐根水手里的长槊威势无与伦比地当头压了下去,若是他挡不住,这一击,足以将他和追风一起毁灭。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电光石火间,他两手高举起手里的长枪,奋尽全身气力,咆哮一声挡住了唐根水山岳降临般的长槊一击。

    唐根水的长槊击打在孔晟手里的枪柄上,力量与力量的直接对抗,火花四溅,清脆的兵器碰撞声响彻四野,孔晟身形不变,只是胯下的追风吃不住劲微微后退了两步,但与孔晟相比,唐根水却被孔晟横档的巨大反弹力给震得身形颤动,手里的长槊几乎吃不住劲,脱手而飞。

    孔晟纵声大笑,猛然一夹马腹,追风一个前冲,孔晟手里的长枪顺势一扫,向唐根水反击过去。

    唐根水涨红着脸,神色凝重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正视孔晟的存在,他挥舞着长槊与孔晟战在一起,你来我往,他用长槊将他所学精妙的枪法施展而出,靠技巧和经验,这才勉强抵住了孔晟毫无章法的进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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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730/ 第一时间欣赏权唐最新章节! 作者:格鱼所写的《权唐》为转载作品,权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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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介绍:
大唐天宝末年,莺歌燕舞的江南因为一个现代官员灵魂的穿越而变得暗流涌动,这只先知先觉并力求掌控自己命运的蝴蝶,双翼轻轻扇动,在风花雪月的吟唱中悄然推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侠骨传金柝,红颜照铁衣。将军百战死,英雄无归路。天子坐明堂,吾为天子师。回首千年烟云,我的壮烈如歌如泣,我的权唐没有遗憾。 《权唐》书友群437855842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