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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世态炎凉狗跳墙(7)

    第六百一十章世态炎凉狗跳墙(7)

    孔晟出使回纥返回,被皇帝夺了军权,虽然被册封为所谓的江宁郡王,但却被贬出京城,这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失宠、即将垮台的征兆。

    所以,按照常理,孔晟返回长安,应该有络绎不绝的朝臣宗室显贵前来问候拜访,但整整一天了,长安侯府门可罗雀,原本车马粼粼门庭若市的盛景一去不返。

    侯府的军卒都有些愤愤不平,私下里不知道痛骂了多少人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

    孔晟对这些自然不放在心上,没有人来他正好乐得清静,有什么好抱怨的?世态炎凉就是如此,社会习俗法则就是如何,没什么好说的。

    但人情冷暖是无所谓的事情,可往往在这种时刻,会有很多不长眼的狗跳出来犬吠,突生是非。这就是所谓的落井下石或者说是趁火打劫了。

    虢王回到长安之后,一直被皇帝冷遇。后来虢王一系投靠太子李豫,靠着李豫的力量,慢慢“起死回生”,重返大唐的政治舞台。虢王也渐渐在宗室中开始活跃起来,慢慢谋图外放就藩。可就在他认为火候差不多成熟的时候,皇太子李豫突然被皇帝打压圈禁往骊山,这无疑给了虢王迎头一棒泼了一盆冷水。

    虢王慌不迭地与李豫划清界限,加入了声讨和指责皇太子失德有亏的阵型之中。好在皇帝从始至终就未曾重视过他的存在,倒也没有因此让虢王一系产生太大的影响。

    作为旁支宗室,虢王府在长安城中其实并不起眼。像这样的府邸,没有上千座也有数百座,而一个没有封地和职位权力的宗室闲散王爷,几乎没有人会放在眼里。当然,对于普通百姓臣民来说,虢王殿下还是高不可攀的。

    虢王世子李川最近本来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他日日进出东宫,与太子李豫称兄道弟,自然有很多普通权贵子弟艳羡追随。

    但好景不长,皇太子李豫突然遭遇圈禁,这让李川郁闷之极。但没有多久,李川就完成了自我心态的合理调整,皇太子是皇太子,虢王府是虢王府,虢王也是大唐宗室亲王,天潢贵胄,自己的辈分其实跟当今皇帝一般,怕个鸟。而如今虢王府已经不比刚回到长安的时候了,渐渐风生水起,最近更是有谋得外放就藩的机会。

    所以李川的傲气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当然,他的傲气也要分人。

    李川呼朋唤友从城外饮宴郊游回来——这也算是权贵子弟无所事事醉生梦死的一个表征,都初冬时节了,天气寒冷,城外枯草连天,终南山中更是无半点绿色,有什么景致可看?而那渭水千里更是萧索不堪,河堤之上落叶纷飞,此时此刻去临水赏景,只能说是脑子出了毛病。

    但权贵子弟郊游本就是一种形式,看得不是景,而只是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无聊取乐罢了。反过来说,他们本来就无所事事,除了凑在一起喝喝酒狎狎妓,偶尔干点欺男霸女的坏事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也是活该有事。

    李川这群纨绔子弟纵马持鹰呼呼喝喝路过长安侯府的时候,李川醉眼朦胧地抬头望着那长安候的三字牌匾,扬起马鞭借着酒意冷笑道:“昔日繁盛长安侯府,如今门可罗雀,冷冷清清,情何以堪?”

    京兆府尹孟轲的儿子孟赞哈哈大笑:“世子,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这长安候军权被夺,又被陛下贬出京去,一手遮天的长安候如今已经变成了快要出京的丧家之犬……”

    有些酒意不是很重的公子哥儿闻言嘴角哆嗦了一下。

    孔晟尽管已经权势不复过去,但如今还是郡王之爵,孟赞竟敢口称“丧家之犬”,这要是让长安侯府的人听到,以那孔晟的脾性,岂能善罢甘休?灌点黄汤就不知道姓啥了,赶紧走赶紧走!

    几个人赶紧拖着孟赞和李川就要离去,但李川对孔晟心有怨愤多时,憋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孔晟落魄,加上又喝多了酒,酒意上涌仇恨漫卷,哪里还管什么后果,径自脖子一梗、眼睛一瞪:“拖什么拖?本世子自有……分寸!”

    李川跳下马来,正在这时,冷冷清清的长安侯府——因为孔晟下令,连门口的守卫都撤了,大门紧闭,只开着一个小门。孔晟正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长安返回江宁,至于京城这座长安侯府暂时就要封闭了。

    一个身着回纥劲装眉清目秀的少女脚步轻轻走出旁门来,抬头一看见门口有一群骄纵喧嚣锦衣华美的公子哥儿,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缩着。

    这正是骨朵。孔晟本来要将她送还回纥,留在叶护可汗身边,带骨朵执意不从,孔晟无奈,只得继续留她在身边。

    骨朵刚要出门办事,无意中与李川等不期而遇。

    李川醉眼一挑,见眼前这少女身姿曼妙眉眼可人又别有异域女子的风情万种,不由色心渐起,环顾左右大笑道:“诸位诸位,这女子生的曼妙玲珑,还是回纥人,看来我们的长安候孔大将军去了一趟灵武,正事没有办妥,有违陛下隆恩,光顾着自己享乐了,竟然在府中圈养回纥女子!”

    “你这女子,可知本世子是什么人?”李川在马上耀武扬威大喝道。

    众人齐声鼓噪,哈哈大笑。

    骨朵嘴角一抽,垂首下去,低低道:“奴婢不知,还请公子让开,奴婢要去为主人采办笔墨纸砚。”

    “某家乃是虢王世子,知道吗?!”李川傲慢地一笑:“本世子见你清秀可人,又是回纥人,莫非你便是被长安候掳来长安的吗?你不要害怕,有什么冤屈,尽管向本世子倾诉,本世子一定进宫面呈陛下,治他一个重罪!”

    李川这话明显是喝多了的酒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孔晟就是再落魄,也还轮不到他们虢王府的人在一旁指手画脚。而如今,李川在孔晟府门前大声呼喝、言出不敬、挑衅生事,其实已经触犯大唐律法。

    孟赞喝的比李川还多,孟赞斜着色眯眯的眼睛哈哈大笑道:“你这回纥女子,不如跟随本公子回府,吃香的喝辣的锦衣玉食做个少奶奶,岂不强过在长安候这里为奴?”(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世态炎凉狗跳墙(8)

    第六百一十一章世态炎凉狗跳墙(8)

    纨绔们在长安侯府门前的喧嚣之声,其实早就惊动了府内。而孔晟也正与穆长风一起,将前来拜望的新任神龙卫副使的张巡送至门口,正要打开正门,突然就听到门口有人喧哗,静候了片刻,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张巡与孔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当初在河南,在睢阳,因为观点不同、政见不同,再加上权力的纷争,两人闹得有些不太愉快。但后来孔晟横空崛起,直入云霄,而战功更是显赫,名动天下,入京后一飞冲天,变成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两人的等级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张巡是酷吏,也是忠臣,心怀社稷天下,私心相对甚少。张巡后来不得不承认,所谓乱世出英豪,孔晟这样的人正是应运而生,天降奇才来匡扶大唐江山。尤其是当张巡入京后亲眼见到孔晟所出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之后,更是敬佩万分,孔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限拔高。

    张巡是能臣,知道这样威力无穷的火炮对于大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说别的,单是这一项,孔晟对于李唐社稷的贡献就无人可以替代,堪称空前绝后史无前例。

    而孔晟在灵武所做的一切,果断下手将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掳来长安为质,亲手推动了回纥与大唐的结盟,这更加让张巡赞赏。在朝臣当中,可能张巡是唯一一个认同孔晟这种过激手段的人。如果换成是张巡,他可能也会做出如此选择。

    门口一群权贵子弟的无礼谩骂和喧嚣鼓噪,听得张巡眉头紧蹙。他暗暗打量着孔晟的神色,见孔晟不动声色,不由就暗暗叹服,如斯年纪就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羞辱加于身而不怒,这种城府和沉稳,不是一般青年人能具备的。

    穆长风怒气满面,他本来要亲自出门去驱逐了李川这群人,甚至略施薄惩。但孔晟却摇摇头,不为己甚,示意等一等,让这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自己退走再说。

    孔晟根本就是懒得计较。

    但不成想,这群人越来越过分,不但口出不逊,竟然还公然调戏起出门办事的骨朵来。无论如何,骨朵都是长安候如今的江宁郡王府的人,哪怕是一个下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调戏的。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李川得寸进尺,渐渐让孔晟怒火渐生。

    他本不为己甚,也有看在凤阳郡主李萱昔日的情分,想要放李川一马。然而凡事都有度,李川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如果孔晟继续隐忍下去,连起码的尊严都没了。

    孔晟扭头望向张巡淡淡道:“张大人,且容孔某处理下私事,然后再相送!”

    张巡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郡王请便!”

    孔晟淡漠的声音传出:“来人,打开正门,孔某要送张大人出府!”

    数十亲兵一哄而上,将大门打开。这些军卒其实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如果不是孔晟严令在先,他们肯定冲出去将李川这些滋事生非的纨绔子弟教训一番了。

    长安侯府的大门徐徐打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李川等人吃了一惊,扭头望过去,只见门内孔晟与一名身穿神龙卫官服的中年男子并肩而立,身后站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军卒,向他们投过凶狠的目光来。

    那些头脑还保持一定清醒的公子哥儿当即知道坏事了,终于还是惊动了孔晟,这样又该如何收场?

    其实到了此刻,李川和孟赞的酒意也消散了几分,微微有些后悔,不该在此停留太久,以至于竟然惊动了孔晟。

    李川强自镇定,故作傲然,冷视着孔晟。

    孔晟缓步迈过高高的门槛,出了府门来。骨朵立即退回在了孔晟身后。

    孔晟环视众人,淡漠道:“尔等在孔某府门前高声喧哗滋事生非,还调戏孔某侍女,你们眼中可还有大唐律法?”

    李川冷哼一声,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大声道:“本世子路经此处,你这侍女对本世子不敬,本世子略施惩罚,他们都是见证!你还倒打一耙,指责本世子触犯律法,本世子还要进宫告你一状,说你教唆家奴冒犯宗室!”

    骨朵愕然,她霍然抬头怒视着李川。以回纥少女相对简单的心思,她万万也想不到这人竟然还能这么无耻,指鹿为马不说,还倒头来栽赃陷害,指责自己冲撞贵人。

    骨朵又羞又急又怒,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泪如泉涌。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走下台阶,声音淡漠沉凝:“李川,孔某看在凤阳郡主往日的情分上,你马上从孔某面前消失,孔某就既往不咎,否则——”

    李川色厉内荏地叫嚣道:“否则你又能如何?本世子乃是大唐宗室,你又能如何?!”

    “你在孔某眼中,蝼蚁都不如。李川,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怪不得孔某了——张大人,在孔某府前滋事生非,羞辱本郡王,调戏孔某侍女,该当何罪?!”

    张巡冷冷一笑,也迈步出来,淡淡道:“按大唐律,其罪当流放三千里!”

    孔晟拍了拍手,冷笑一声:“来人,将李川和这贼子给孔某拿下,其余人等速速驱逐!”

    悍卒一哄而上,除了李川和孟赞之外,其余公子哥儿作鸟兽散。李川没想到孔晟真的会动手,大吃一惊,斥责连声却也经不住悍卒动手,很快就被捆缚起来,押进了长安侯府。至于孟赞,就更加不堪了,悍卒还没动手,他就已经吓尿了衣衫。

    ……

    虢王府。

    虢王李巨闻听李川被孔晟扣留在了长安侯府,大吃一惊。仔细询问经过,李巨不由怒不可遏。他是恨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不成器,你说好端端地,你去招惹孔晟干什么?还嘲讽孔晟是丧家之犬?真是胆子大包天啊!

    孔晟虽然被夺了军权,又被贬出京去,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至少是虢王府招惹不起的。

    李巨忧心忡忡,在厅中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而与此同时,京兆府尹孟轲也接到了家人的通报,说是儿子孟赞被孔晟拿下扣押在了长安侯府之中。

    孟轲脸色骤变。

    外界都道孔晟被贬出京去,被夺了军权,貌似是利用价值被压榨光,被皇帝“鸟尽弓藏”了——但实际上,没有人比孟轲更清楚,皇帝不可能放弃孔晟,也根本放弃不了孔晟。

    作为京兆府的行政主官,他太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了。

    孔晟可不仅仅是大唐权臣,才子猛将,可能很多人都忘记了孔晟另外一重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大商贾。孔晟幕后主持的孔氏商号,旗下有七大类别的大型商号,孔氏书坊、孔氏酒坊、孔氏贸坊、孔氏粮坊、孔晟工坊……而每一个行业商号又下设数十上百家商铺或者分号,这几年的时间,已经遍布大唐各道、州府县,完全可以不夸张的说,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孔氏的商号,就算是西域和回纥,都有孔晟商号的影子存在。

    孔晟已经构建完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也许用不了多久,孔晟就会是大唐第一富商,绝对富可敌国。

    孔晟所经营的产业几乎涵盖了大唐全部的市场流通体系,垄断了京城的经济命脉,这一点,孟轲已经向皇帝密奏过多次,皇帝心知肚明,要是动孔晟,至少也要完全掌控住孔氏的产业才能动手。

    而另一方面,实际上皇帝现在的内府花销,基本上都是孔晟在提供。不夸张的说,皇帝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孔晟赞助的。这些情况,很少有朝臣知晓。

    更重要的是,孔晟掌控的火炮铸造术还没有交给朝廷。这才是皇帝不会真正动孔晟的关键所在。

    所以,孔晟被皇帝夺权也好、贬出也罢,孟轲都没有太放在心上,谁知道皇帝和孔晟在做什么戏呢?联想到太子被幽禁,或许就与此有关吧?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的儿子孟赞却挑衅到了孔晟的门上,你说这是不是找死?

    这个愚蠢的夯货!孟轲愤怒地在大堂中霍然起身,脸色阴沉似水。

    孔晟将虢王世子和京兆府尹孟轲的儿子扣押在府中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不少人在吃惊之余,都在等待看热闹。他们倒是要看看,虢王和孟轲会不会因此跟失势的孔晟干起来。

    孟轲亲自赶去长安侯府拜见孔晟,在半路上却改道去了虢王府。孟轲突然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前去有些势单力薄,想要拖上虢王一起。

    孟轲心里很清楚,既然孔晟拿人扣人,就不会轻易放人。而自己这个当爹的,如果不亲自到府道歉请罪,肯定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虢王府花厅中,李巨与孟轲面面相觑,除了到府请罪之外,根本没有太好的办法。然而作为皇室宗亲,虢王却拉不下自己的面子,觉得孔晟不过是一个晚辈,自己亲自求到门上去太丢人现眼。但不去……总不能任由虢王府世子被人扣在府上,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但终归是让虢王府一系颜面无存,而且,一旦传到宫里去,皇帝那边还不知道会如何不满。(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世态炎凉狗跳墙(9)

    第六百一十二章世态炎凉狗跳墙(9)

    最后还是孟轲想了一个折中之策。两人去求与孔晟关系不错的赵王李系,由李系出面请孔晟赴宴,说和调解,这事也就那么一了百了了。

    虢王李巨觉得可行,就亲自跑了一趟赵王府。毕竟是同宗,李系碍于情面也很难拒绝李巨的请求,只好以自己的名义在曲江池设宴,邀请孔晟赴宴,然后准备为双方做个和事佬。

    按理说这也是常规的解决之道。而从孔晟的角度出发,他也不可能长期扣留虢王世子和孟轲之子,一则非法,二则总不至于因此就跟两家翻脸成仇。

    但却不能就这样把李川和孟赞给放了,否则,在朝野上下很多人便会认为他好欺负,孔晟倒也不怕,但日后恐因此带来不少麻烦。

    接到李系的请柬,孔晟知道李系是受人之托,便就答应下来。如果事情按照这样的轨迹和方向走下去,这场风波也就会划上句号。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世事往往难料。

    孔晟前往曲江池赴赵王李系宴会的时候,老皇帝李隆基的特使从安平门外纵马扬鞭直入长安城,向着皇城绝尘而去。老皇帝自打幽居骊山别宫之后,再也没有进过长安城半步,这算是父子俩相安无事的某种默契。

    曲江池去长安城南一处胜景,也是长安权贵文人饮宴的经常性场所,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权贵请客的话,一般都要设在曲江池。而皇室宴会,一般则在芙蓉园内。

    唐人好酒宴,这已经成为大唐上流社会唯一也是不可或缺的社交场合,纵观浩如烟海的唐诗,有很多都与曲江池有关,由此可见此地的知名度。

    不过,因为是初冬时节,天气渐渐变寒,前几日那场冬雨过后,曲江池畔萧索枯寂,水面上更是漂浮着一层细长的落叶,毫无景致可言了。又因为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调解矛盾,不宜来人太多,所以赵王李系请的人也就是三五人罢了,除了孔晟、孟轲和虢王这三位当事人之外,另外还请了李泌。

    只是李泌却没有到场,据家丁回报说是在半路上被皇上召进宫去,面商国事。

    宴会设在曲江池畔的曲江馆中。

    赵王李系位于主座,虢王李巨位居左首,而孔晟的位置则在右首,至于李泌和京兆府尹孟轲则再分左右。孔晟缓步而来,他目不斜视,径自向李系躬身一礼:“孔某拜见殿下!”

    李系轻笑一声:“孔郡王请坐。”

    孔晟无视了虢王李巨和孟轲的存在,他面色淡然拂袖而坐。对于虢王,原本有些旧情,昔日在彭城有过交集,只是后来虢王及其世子李川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孔晟对虢王一系并无好感,当然也谈不上恶感。

    李川投靠太子李豫,在背后对长安侯府颇有诋毁和攻击,孔晟都记在心上,念当初凤阳郡主李萱的情分,保持着应有的克制。只是这一次,李川太过放肆,竟然在孔晟的府门前挑事生非,这才激怒了孔晟。

    至于京兆府尹孟轲,与孔晟交往不多,但也无嫌隙纷争。只是孟轲的儿子这次嚣张跋扈,与李川一起,终归还是触怒孔晟,至今还与李川一并关押在孔晟府中的柴房之中。

    孔晟已经下定决心要杀鸡骇猴,通过李川和孟赞来立威,所以他固然应邀赴宴,却也不打算很容易就让步。换言之,虢王府和孟轲若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孔晟绝不会释放这两个长安城中知名的贵族纨绔。

    孔晟不怕虢王和孟轲翻脸。就是闹到皇帝哪里,他也毫无所惧。再大的风浪孔晟都经历过,这点小事算什么?

    李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自觉是皇室宗亲,说起来还是当今皇帝的长辈,本以为孔晟当面见礼,却不料孔晟理都不加理睬,完全将他当成了不存在的空气。

    孟轲尴尬地主动拱手道:“下官见过孔郡王。”

    孔晟淡淡道:“孔某与孟大人交往不多,但仔细想来,应该也无仇怨吧。只是不知为何,孟大人为何纵子在孔某府门前挑衅生事,不但对孔某开口辱骂,还公开调戏孔某身边侍女,实在是让孔某难以理解。”

    孟轲自知理亏,赶紧起身赔笑道歉道:“郡王,犬子顽劣无知,竟敢在郡王府门前闹事,实在是让孟某汗颜无地。此事孟某并不知情,今代表犬子向郡王赔罪,还请郡王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宽恕犬子这一回,孟某今后一定严加管束。”

    孟轲的姿态放得很低,一则他本来品级就比孔晟低得多,二则他对孔晟心怀一份畏惧,知道孔晟这样的人不可为敌,得罪孔晟,对孟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孟赞犯错在先,若不放低姿态,孔晟焉能善罢甘休?

    赵王李系微微笑道:“老弟,看在本王的份上,就饶孟赞那小子一回!孟轲为官清廉,只是教子无方,在你来之前,本王就数落了他几次。”

    孔晟淡然笑了笑:“孟家公子在孔某门前闹事,对孔某极尽羞辱,孔某出于无奈,这才将他拿下,算是替孟大人管教一下吧。既然孟大人当面道歉,又有赵王殿下说清,孔某也不为己甚,回头就放了他。不过,还请孟大人转告令郎,若再有下一次,后果自负!”

    孟轲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孔晟的口气很僵硬也很不给面子,但毕竟还是同意释放孟赞,这事就算是了了。孟轲准备领会孟赞之后,再给孔晟送些礼物,算是道歉赔罪。

    但虢王李巨却做不到像孟轲一样的低姿态。有些软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赵王李系扭头望向虢王,心道这事还是需要你主动认错,否则以孔晟的脾气作风,怎么可能就此罢手。但李巨面色阴沉,坐在那里冷着脸,一直没有开口。

    孔晟冷笑不语。

    咳咳!

    赵王清了清嗓子,无奈地苦笑道:“虢王,以本王看来,李川做得的确有些过分,孔晟的郡王府那是什么所在?喧哗滋事已是不该,出口伤人和调戏侍女更是触犯律法,不如本王来做个和事佬,虢王向孔郡王当面致歉,念在李川是初犯,此事就揭过去不提了。”

    李系这是给李巨一个台阶下。(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世态炎凉狗跳墙(10)

    第六百一十三章世态炎凉狗跳墙(10)

    咳咳!

    虢王李巨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声音故作淡淡地:“本王昔日在彭城,与孔郡王也算是旧相识了。当初孔郡王不过是江南一介孺子,应陛下诏命赴任河南,谁又能想得到,当初一腔热血报效朝廷的江南士子孔晟,如今依然是大唐郡王,品阶爵位已经不亚于本王了。”

    孔晟嘴角一抽,神色不变。

    这李巨提起所谓的往事,除了摆皇室宗亲的谱儿之外,无非还是为了暗示孔晟,当初虢王一系尤其是凤阳郡王李萱对孔晟还是有几分提携之情的。在李巨看来,如果没有自己当时的“慧眼识珠”,孔晟就会明珠蒙尘。

    但实际上,孔晟能有今日,本来就与虢王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当然,凤阳郡主李萱昔日与孔晟还是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的,而以孔晟的性格,如果不是看在李萱的旧情上,李川落在他的手上,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孔晟冷视着李巨,心里冷笑不语。

    他倒是要看看,李巨该如何开口向他索要李川。

    李巨先是叙旧,示恩,见孔晟不为所动,继而又眉头一紧沉声道:“本王那孽子李川不学无术,纵然有冒犯之处,还请孔郡王看在本王的面子上,饶他这一遭,尽快放他回府,免得引起你我两家的嫌隙才是。”

    如果李巨放低姿态,好言相说,孔晟也就放了李川,他既然肯与李巨见面,又同意赵王李系充当和事佬,自然就有息事宁人的念头。但李巨却从始至终都端着皇室宗亲的架子,从没有半点认识到李川所为已经触犯大唐律法其罪当诛的严重程度,更对孔晟没有半点的歉意,这无疑让孔晟心里的怒气在一点点滋生膨胀起来。

    孔晟闻言忍不住冷冷一笑:“虢王的面子很大吗?李川在孔某府门前挑衅行凶,不仅调戏孔府侍女,还出言狂妄,羞辱孔某本人,如此恶行,已经触犯大唐律法,单凭虢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要让孔某既往不咎吗?”

    李巨有些下不了台,冷笑道:“你待要如何?!”

    “我要如何?!哈哈!”孔晟纵声狂笑起来:“孔某要做的很简单,将李川移交三司会审按律处置!同时,孔某还要进宫去陛下那里问一问,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不是一句空话?!所谓孔晟这个江宁郡王,是不是连长安街头的地痞无赖都可以肆意羞辱?!”

    李巨脸色骤变。

    若是孔晟公事公办,官事官办,将李川交给衙门按律处置,他或许还能通过宗室的影响力去活动疏通,但孔晟要将此事捅到皇帝那里,皇帝的反应李巨猜都能猜得出来。皇帝一定会雷霆大怒,在虢王一系这种边缘宗室与孔晟这种功臣之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李川会因此受到严惩。最轻的,也是被皇帝亲自下诏罢黜虢王世子的资格,甚至有可能被下牢狱问罪。

    皇帝也是不得不这样做的,而之前,历朝历代都有先例。

    宗室太多,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的嫡系皇族会有很多很多的分支旁系,若是对宗室不略加遏制,宗室就会泛滥成灾,对大唐皇权构成最致命的威胁。所以历朝历代皇帝对于宗室的控制是很严的,在皇帝心目中,宗室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大臣,尤其是像孔晟这种名动天下的人物。

    李巨其实知道自己与孔晟翻脸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傲慢和骄矜,他拍案而起,凛然道:“孔晟,你不要太狂妄了!本王纡尊降贵亲自与你交涉,纵然孽子有些过错,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揪住不放是何用意?”

    孔晟缓缓起身,声音变得极其冷漠:“孔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与人敌对,孔晟又何曾像虢王府这般欺人太甚在前、要挟威逼在后?既然虢王府不把孔某放在眼里,孔某又何必拿你们当回事?既然虢王要跟孔某叫板三尺,那么,孔某就与你纠缠到底!”

    “多谢殿下说和,但话不投机半句多,个人恩怨或许可以搁置一旁,可我大唐律法不可轻慢!孔某告辞了!”孔晟转身向赵王李系躬身一礼,然后拂袖而去,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虢王脸色铁青,嘴角抽搐起来。

    李系轻叹一声:“虢王,你又何必如此?这孔晟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你只要放低姿态说几句软话,他也就将李川放回虢王府,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如今……恐怕孔晟不会善罢甘休了!”

    虢王冷哼一声:“本王还能怕他一个稚龄小儿?!”

    李系无语,心说你还嘴硬什么?孔晟更不会怕你……你已经触怒孔晟,双方再无回旋的余地,孔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孔晟的强悍作风,李川接下来肯定要有苦头吃了。

    李系拱了拱手,再无多言。

    孟轲在一旁无比尴尬,他一直冷眼旁观,不敢插话,生怕会孔晟会迁怒于己,他沉吟了一下,拱手向赵王道:“殿下,下官杂事繁忙,先告退了!”

    孟轲不想再继续掺和这事了,反正他的儿子孟赞孔晟已经答应放还,像孔晟这种层次的人,不可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孟轲匆匆而去,李巨更加尴尬,而李系也不再吭声,两人呆着也是憋闷,只好也起身告辞。李系自然不会挽留,任由李巨冷着脸心急如焚地离开曲江池。

    大明宫。

    皇帝神色暴躁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脸色难看。李泌和杜鸿渐的分头奏报,汇总到他的案头上,孔晟的表现还好,出乎皇帝的意料之外,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让步了,在皇帝看来孔晟这个年轻人终于还是成长了,知道顾全大局了。

    可回纥人的要求却让皇帝怒气横生,几乎控制不住。

    回纥公主骨云以放还磨延啜和索要火炮一门作为答应与孔晟结亲的条件,对于前者,皇帝或者还可以考虑,但对于后者,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考虑的余地。

    皇帝怎么可能会允许这种惊天神器流落回纥。这可是动摇国本的事情,有可能颠覆他的皇权统治和葬送大唐王朝数百年基业。(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 相见不如不见(2)

    第六百一十四章相见不如不见(2)

    皇帝沉着脸转头望向李泌和杜鸿渐,冷声道:“尔等以为如何?”

    李泌轻叹一声:“陛下,这回纥公主的条件,至多可答应其一。磨延啜已经退位,虽然退位迫于无奈,但叶护接掌回纥大权已经有些时日,他想要重返回纥取而代之,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况且,陛下可表面应允放其归朝,但暗地里却将他控制在长安,至少拖延上一年半载再将其送还漠北,到了那个时候,叶护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磨延啜回去又能如何?翻不起什么浪头来了,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缓缓点头,嗯了一声:“朕也是这般考虑。那磨延啜无足轻重,朕可以答应放还他回归漠北,但也不必急于一时。朕会尽量挽留他留在长安,待那么三两载之后,他回与不回其实无关大局了。”

    杜鸿渐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陛下圣明!”

    皇帝眼睛一瞪:“可那第二个条件,竟然想要跟朕索要神器火炮,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朕万万不能答应!”

    李泌笑了:“火炮之术,关乎大唐国本,岂能轻易交予回纥蛮夷。那回纥人思想简单,恐怕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陛下不必焦心,让臣再去跟回纥公主斡旋,陈明利害,相信那磨延啜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杜鸿渐在一旁迟疑了一下还是毅然道:“陛下,臣有担忧,那回纥公主若是嫁给孔晟,毕竟床笫之间便于行事,若是她从孔晟那里获得火炮铸造之术,传回回纥,恐怕……”

    皇帝脸色一变,变幻不定起来。

    杜鸿渐的话正是他现在担心的事情。虽然孔晟貌似与那回纥公主水火不容,两人结亲不过是为了两国维持表面上的友好盟约,但男女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万一两人哪天情投意合,孔晟会不会将火炮之术泄露给回纥人?

    但应该不会……孔晟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卖国之事。皇帝一方面凭借对孔晟的了解做出如此判断,但一方面作为皇帝本身的猜疑又让他举棋不定。

    火炮之术,是皇帝当前最为看重的事情,重视程度几乎不亚于对自己皇位的捍卫保全了。但要想万无一失,就必须要将火炮铸造之术从孔晟那里挖出,然后将孔晟杀人灭口……可这种事情,皇帝也就是想想,不可能真正做得出来。

    从这一点上看,皇帝还是缺乏与他的父祖辈一样的心狠手辣。若是老皇帝李隆基,可能这就不是一个问题。但对于李亨来说,却就是一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李亨深知孔晟之所以迟迟不交出火炮铸造之术,无非还是为了保全自己。无论是皇帝还是孔晟,其实都在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解决路径,避免不可调和。至少在目前,还不到那种程度。

    还有一点。孔晟的深不可测渐渐显露出来,往往没有边界。正当皇帝以为看清看透了孔晟的时候,孔晟又展现出惊世骇俗的一面——由此而言,皇帝更加担心因为火炮之术与孔晟图穷匕见未必是什么好事,更或者是因小失大。若是孔晟还掌握着比火炮更惊人的东西,那么,皇帝又该情何以堪?

    一念及此,皇帝断然挥手道:“孔晟对大唐对朕无比忠贞,断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回纥女子而做出出卖家国天下的事情,从而遗臭万年。朕了解孔晟,朕也相信孔晟,杜鸿渐,此话再也休提,朕就当没有听过。”

    杜鸿渐尴尬一笑,躬身一礼,退在了一旁。他心道,老夫倒是徒做小人了,没想到皇帝对孔晟竟然如此信任。

    皇帝扭头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朱辉光,大太监朱辉光诚惶诚恐地垂首下去,噤若寒战。他知道皇帝在警告他些什么,今日之事,他自当烂在腹中绝不可能对外人提及半句。这让朱辉光更加震撼,孔晟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无可替代,无人可以撼动。

    “李泌,你再去与那回纥人交涉,就说朕可以应允,放还磨延啜回归漠北,但也仅此一项,任何得寸进尺的要求,朕坚决不会答应!另外,不妨告诉他们,就说朕完全是一番好意,但朕也耐心有限,若是他们不识好歹,那么,休怪朕翻脸无情了!”皇帝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李泌知道皇帝在暗示什么,便与杜鸿渐一起离开了御书房。

    出宫之际,杜鸿渐望向李泌叹息道:“李相,那回纥人野心勃勃,居心叵测,并无信誉可言。若是他们不知进退,激怒陛下,恐怕磨延啜终生再无离开长安之日。”

    李泌微微笑了起来:“老夫倒是在思量,一向说回纥人头脑简单,但从这事来看,这回纥公主城府深沉大不简单,竟然懂得以进为退的策略,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杜鸿渐讶然:“你是说……”

    “她自知没有半点可能获取火炮,但还是故意提出作为条件,所为何来?无非还是为了迎磨延啜还朝漠北!她担心直接提出此事,陛下显然不会恩准,所以才附加了一个离谱的条件,一为试探,二为保二争一。她的条件其实就是一个,放还磨延啜。此等心机,让老夫惊叹。”李泌压低声音道:“但汝也不必过多担心,这回纥公主虽然不简单,但与孔晟还是无法相提并论,她要想在孔晟身边翻云覆雨,只能是自讨苦吃。”

    杜鸿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如此看来,这回纥公主倒也不是一个普通女子,是杜某小看她了。”

    李泌摇摇头:“老夫担心背后另有高人。从这女子莽莽撞撞闯进长安,在皇宫之中翻云覆雨,到如今以退为进,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人显然不会是磨延啜,那又会是谁呢?”

    “蚍蜉撼树,只能是自不量力。”杜鸿渐不以为然地晒然一笑:“你且去说服回纥公主,杜某还是去孔晟那边走一遭。”

    李泌笑笑:“也罢,你我分头行事,尽快处置妥当,避免节外生枝,再生风波。”

    李泌和杜鸿渐在宫门外分手,南辕北辙各行一边。李泌前往磨延啜的可汗府,而杜鸿渐却直奔长安侯府,也就是如今的江宁郡王府。皇帝御赐的牌匾,礼部正在赶制,暂时没有发放下去。对于这事,礼部不着急,孔晟更无所谓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五章 相见不如不见(3)

    第六百一十五章相见不如不见(3)

    长安城中人都知道,孔晟从来不喜乘坐更加舒适的马车,而一向是骑马而行,他那匹坐骑神驹追风,其知名度丝毫不亚于孔晟。

    孔晟带着两名护军,骑马由曲江池返回,他横穿整个朱雀大街,在通往自己府邸的一条弄巷的拐角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呼唤。

    孔晟在马上没有回头,心头却是一颤。

    这个声音虽然久违了,但却在他的心中记忆深刻。他轻轻一叹,缓缓下马来,转过身去,凝目望去。

    不远处,凤阳郡主李萱依旧是男子打扮,一袭青衣士子装束,长身而立,头簪璞头,手持宝剑,面如冠玉,神色却复杂之极。

    “多日不见,郡主一向可好?”孔晟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下意识地想起往昔种种——那江南雪中的偶遇、那一路之上的误会与冲突、那在乱军之中的并肩作战……以及在彭城内外的各种相处,都一一历历在目。

    两人的关系很复杂,不是情侣,但也绝对不是普通朋友。若是李萱将孔晟当成普通朋友,当时就不会冒着巨大压力赠予孔晟百余护军铁骑,那可是孔晟赖以在睢阳立足的起家根本力量。

    而当时的护军头目李彪李虎,现如今已经是孔晟麾下的两员大将,也是禁军中的从四品将军了。

    或许可以这样说,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将一份朦胧的情怀转化为男女之情,就随着世事变化而分道扬镳,这算是造化弄人缘分不到吧。

    从一开始的轻视,到后来的不打不相识,再至之后的情愫暗生,李萱的心态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她后来不得不随虢王一系入京,自此离开河南战场,与孔晟失去了交集的缘分。

    而孔晟入朝之后,青云直上,权势一时无两。与失势的虢王府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李萱虽然与孔晟同在一城之中,却也如同中间隔着巨大的沟壑,难以相见。

    何况虢王一系投向东宫,而东宫与长安侯府水火不容,李萱更无机会再见孔晟。

    李萱缓步走来,幽幽一叹:“我们当日在夏邑一别,光阴匆匆,再无谋面之缘。后来长安候如同皓月当空,需要李萱抬头仰望,侯府权势冲天,见君一面难如登天吧。李萱以为穷尽这一生,便再无相见之时,不成想李萱厚颜求上门来……”

    孔晟汗颜,轻轻道:“郡主昔日对孔晟援手之情,孔晟毕生不忘。只是后来孔晟虽在长安,但诸多琐事缠身,没有登门拜望郡主,还望郡主海涵一二。”

    李萱淡淡一笑:“昔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不必挂在嘴上。你能有今日之功业等身,李萱也为你高兴……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过来,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虢王府的郡主,李川再不堪,也是我的兄长,若是你还念你我往日之情分,就放还我兄长,下不为例。”

    “当然,李川恶行昭彰,触犯大唐律法,更是辱及江宁郡王威严,你若坚持公事公办,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望向李萱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而李萱眸光清澈如水,回望着孔晟,而两人目光相交,其实碰撞的不是李川的事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

    孔晟在此刻才陡然发现,李萱在他的生命中出现或许只是惊鸿一瞥,但却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记。而对于这个武艺高强、个性坚强、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唐郡主,他心中深藏着一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情愫。

    孔晟知道李萱必然会露面,因为李川。正如李萱所言,她终归还是虢王的女儿,李川的同父异母妹妹。李萱不可能坐视李川被孔晟所控制,出面求情是必然的。

    今日孔晟与虢王在赵王调和下相见,李萱是知情的,但所谓知父莫若女,李萱知道自己父王的性格,更了解孔晟的性情,知道两人相会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八成,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和不可收拾。因此李萱就来了,她不得不来。

    而孔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李萱的请求。

    孔晟轻轻一叹:“原本我是想给李川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否则,以他的嚣张无知,迟早要犯下大祸,累及你们虢王一脉。”

    “不过,既然郡主出面求情,我也不为己甚,这就放还于他。以后,还请郡主转告李川,下不为例,若是他继续恶习不改,迟早要付出惨痛代价。”孔晟拱了拱手:“我回府之后便释放李川,让郡主放心。此事我不再追究。”

    孔晟答应得这么爽快,李萱有些意外,也有些在意料之中。以她和孔晟的情分所在,这点事还不是什么大事。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此番找上孔晟目的就是营救李川,而心愿目标达成,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与孔晟相见呢?

    李萱轻柔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无言的伤感来。她柳眉一挑,轻轻道:“李萱代表虢王府上下谢过郡王,郡王盛情,我铭感于心。请郡王放心,我会让父王对李川严加管教,下不为例。”

    “既然如此,李萱就此别过。”李萱犹豫片刻,还是幽幽点头,准备离去。

    孔晟脸上掠过一丝柔色,稍稍犹豫,终于还是张口轻轻道:“不知郡主是否有闲暇,到孔某府上稍坐片刻,也好让孔某尽尽地主之谊。”

    李萱身形一颤,脚步停下。但她却没有回头,轻柔而略带颤抖的声音传过来:“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与郡王注定是两条道上的人,相见其实不如不见。多说无益,就此别过,听闻郡王要返乡省亲,唯祝郡王与杨氏小姐花好月圆好事成双啊……”

    李萱余音袅袅,而她的人却已经拐过巷尾,消失不见。

    孔晟站在原地,感慨万千,一时间情难自已。他不知道如何和李萱相处,而对方其实亦然。既然相处都不得,还能有什么结果?

    李萱骨子里是一个心性骄傲的女子,纵然撇开虢王府与孔晟的恩恩怨怨不提,她也不可能像苏婳那样放低身段委身于孔晟,除非孔晟能专情于她一人。

    但如今孔晟不仅早有杨氏女定情在先,还有聂初尘(红线女)、奚人的苏婳公主,跟大唐皇帝的亲女纪国公主和宁国公主更是纠缠不清,如今又有一个回纥公主据闻要被皇帝赐婚……对于李萱来说,这如何能接受的了?

    这其实是李萱隐在幕后从不与孔晟相见的一个根本因素。她知道两人不可能有结果,正所谓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徒增伤感。(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六章 相见不如不见(4)

    第六百一十六章相见不如不见(4)

    虢王世子李川灰头灰脸地从孔晟的府中被人驱逐出来,狼狈无比地逃回虢王府去。他这才意识到,在孔晟眼里,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若再有下一次,孔晟会真的杀了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虢王李巨知道是女儿李萱出面求情,却也没有挑破。总之李川被放了回来,这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尽管李巨对孔晟怀有诸多怨愤,但现在孔晟不主动来找虢王府的麻烦他已经算是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再去向孔晟挑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巨暗暗安慰着自己,也没给李川好脸,吩咐下去,将李川关在后院闭门思过一月,严禁他再出府胡作非为。其实就是李巨不如此幽禁他,李川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外出惹是生非了。

    可汗府那边的动静,包括回纥公主骨云向皇帝提出的两个条件,自然瞒不过孔晟的耳目。不过,孔晟闻报之后,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一眼就看穿了回纥人的真正图谋,这种以退为进的小把戏根本不值一提。

    杜鸿渐到孔晟这里走了一趟,孔晟还是之前的态度,只要回纥人那边没有问题,为了顾全大局,为了不让皇帝难堪,孔晟愿意与那回纥公主订婚。

    而李泌往可汗府这一去,孔晟断定回纥人肯定会将计就计装腔作势地答应下来,明明是达到了目的,还是要装出一幅受了很大委屈、被威逼屈从的样子。

    以孔晟对骨云的了解和认知判断,他断言骨云背后有人在操控全局。这个人,不可能是叶护,也不可能是磨延啜或者是其他的回纥贵族。

    此人对大唐熟稔之极,又洞悉汉人心性,手段运用很有针对性,显然是……孔晟突然想起了当初在贺兰堡有过一面之缘的投靠回纥人的唐人欧阳凡来。

    炮轰贺兰堡之后,孔晟就再也没有见到此人踪迹。而叶护执掌回纥权柄,也断然不会再次信任和重用欧阳凡,因为其人所图的就是挑动回纥与大唐的战争,从而达到宣泄个人仇恨的目的。

    穆长风脚步匆匆走进厅来,孔晟起身笑道:“穆大哥,这几日辛苦你了。”

    穆长风从前日开始受孔晟之托监控可汗府那边回纥人的动静,但一直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倒是与之相邻的刚刚建起的那座大光明寺,频频有神秘人陌生人出没,引起了穆长风的高度警觉。

    这是明教中人在长安的地盘。

    这也是当初孔晟和明教右光明使妮娜妥协之后的结果,孔晟作保,朝廷允许明教在长安设立道场传教。这几个月来,虽然入教的教徒并不是很多,毕竟明教的教义对于长安百姓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总算是明教在大唐立足并打开了局面,有了属于明教的道场——大光明寺,这足以让妮娜在明教总坛那里获得不小的功绩表彰。

    这座大光明寺显然成了明教在大唐的重要据点和集散地。

    大唐民风开放,文化包容,对于任何宗教都能接受和吸纳,这是大光明寺能在长安公然开门传教的关键。而对于这些来自西域的异教徒,朝廷和有关衙门除了暗中监控之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要明教不在长安为非作歹,威胁到唐王朝的统治,就不会受到打压。

    “兄弟,可汗府倒是很平静。但相邻的大光明寺那边,神秘人等进出频繁,某担心……”穆长风压低声音道:“据说明教也在回纥传教,还是回纥国教,回纥人会不会利用明教在长安搅动风波?我猜测如果有背后主谋,一定隐藏在大光明寺之中。”

    穆长风对明教中人是心怀警惕的,因为明教神秘的高手众多,这种层面的高手已经脱离可江湖人的范畴,不是穆长风所能比拟的,对于未知和不可战胜的,穆长风有着天然的敬畏和敏感。

    “明教的道场啊……”孔晟沉吟起来。

    自打当日与妮娜达成协议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跟妮娜碰过面,更没有跟明教在长安的人打过交道。在孔晟看来,明教虽然一门心思在大唐传教发展,但实际上,因为教义和中原文化相冲突,注定明教很难有大规模的发展,不可能像佛教那样迅速普及开去。

    比如说明教倡导素服,就是白衣。可大唐社会崇尚奢华五彩,你让百姓着白衣,他们很难接受的了。

    再比如明教教义主张戒酒、裸葬,这与中原文化都是相冲突的。唐人嗜酒,几乎无酒不欢,你不允许喝酒,至少上流社会的人是无法信奉明教教义的。再一个中原的葬礼习俗,经过了长时间的漫长演变,植根于文化土壤,厚葬早已是不可颠覆的常态,明教提倡的裸葬连普通百姓都接受不了。

    正在此时,护军突然来报:“禀报郡王,太子妃派人请郡王去广平王府赴宴!”

    孔晟眉梢一挑,愕然:“太子妃?请我赴宴?来人怎么说?”

    所谓太子妃,无非就是皇太子李豫的现任妻室独孤氏了。李豫的发妻本来是杨贵妃姐姐的女儿崔氏,但崔氏善妒,不为李豫喜欢,只是迫于老皇帝压力才娶为正妻。安史之乱爆发后,崔氏因病暴亡,李豫趁势就将早就看中的独孤氏纳为妻室,刚刚被皇帝册封为太子妃不久。

    独孤氏单名一个妍字,原左威卫录事参军、现户部尚书独孤颖的长女,据说姿色娇艳,昔日曾有长安第一美人的雅号。

    李豫被皇帝圈禁去了骊山别宫闭门思过,但李豫的妻妾亲属却没有跟随,跟随李豫去骊山的只有世子李适。独孤氏之辈被皇帝勒令离开东宫搬回了李豫为广平王时候的府邸。

    孔晟与东宫关系恶劣,形同敌对,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李豫关系都是如此,遑论是李豫的家眷了。孔晟从未与这位传闻中的美貌太子妃有过接触,突然接到她的邀请,孔晟自然非常诧异,也有些狐疑。

    军卒毕恭毕敬地回答:“回郡王,来人说太子妃有诗词歌赋上的疑问难题想要向郡王请教,还请郡王不吝赐教才是。”

    孔晟默然不语。

    穆长风在一旁狐疑道:“兄弟,我们与东宫一向不合,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现在这种时候,这所谓的太子妃突然邀你赴宴,恐怕别有用心,某劝你还是不要上当的号。”

    不要说穆长风怀疑了,就是府中普通的护军守卫都感觉事有蹊跷,恐怕有诈。孔晟是出了名的太子的对手,冷不丁地,太子妃突然要请孔晟指点作为的诗词歌赋难题,傻子都会感觉不对劲。

    孔晟沉吟着,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纵然以孔晟的头脑心胸,也揣摩不出这太子妃的真正用意来。

    李豫被皇帝幽禁在骊山,号称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三年,东宫被封,这个时候,太子一系原本应该闭门低调行事不惹是非才是,怎么莫名其妙地要跟孔晟发生交集?

    孔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在什么地方,他一时间也很难做出理性的判断。

    毫无疑问,孔晟拒绝了独孤氏的请求。

    但不成想,半个时辰以后,独孤氏再次发来请柬,这一次,来送请柬的竟然不是别人,而是独孤氏的父亲独孤颖亲自登门拜访。

    孔晟闻报,眉头紧促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太子妃

    第六百一十七章太子妃

    独孤颖毕竟是当朝重臣,又是太子的岳父,虽然孔晟与东宫不睦,但在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基本的礼仪和风度,既然独孤颖亲自登门,他也只能迎出中厅,以示对朝中大臣的尊重。

    在朝中,户部尚书是一个了不得的职位。

    独孤颖掌握大唐经济命脉,值司钱粮后勤辎重诸事,算是东宫太子-党-一脉中的实权派。而皇帝既然还是肯让独孤颖掌握户部,尤其是在对太子一系有所猜忌的基础上,只能说明独孤氏必有过人之处。至少在大唐朝廷财政营运方面,朝中暂时无人能及。

    孔晟与独孤颖平时并无来往,只有几面之缘,只在朝堂上相会碰面的准陌生人。

    孔晟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作为郡王,他这样迎出中厅,已经算是不失礼了,毕竟独孤颖品阶在他之下。

    独孤颖面如冠玉颌下一缕黑须,身材修长,腰板挺直,气质优雅、风度翩翩,属于大唐文臣中比较有凤仪的类型。此人见了孔晟出迎,满脸堆笑拱手道:“下官独孤颖拜见郡王!”

    孔晟笑了笑,微微点头还礼道:“独孤大人可算是稀客,堂堂户部尚书,大唐朝廷的财神爷,光临寒舍,实在是让孔某蓬荜生辉啊。”

    独孤颖汗颜:“郡王这话让独孤如何敢当?”

    孔晟笑了笑,也不准备让独孤颖进厅待茶,径自直截了当地站在院中淡淡道:“不知独孤大人来我这里,究竟有何指教?”

    独孤颖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泽,他拱手深施一礼:“郡王,自打太子殿下骊山行在之后,小女便回下官府上居住,日日闭门思过,从不抛头露面。”

    孔晟哦了一声,无动于衷。他心道你家女儿是太子的老婆,太子被皇帝幽禁在骊山,她躲到娘家去闭门思过,也不失为明智——但这与我何干?爱咋咋的,孔某人不管这等闲事!

    “这一番太子被陛下责罚,小女也甚为警思,日日常思己过,又时时礼佛为太子和陛下祈福。”独孤颖娓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如同春风拂面。此人很有气质和风度,虽然站在不同阵营和持有不同的政治立场,但还是让孔晟暗暗赞赏。

    孔晟默然不语,静静等候独孤颖的下文。他不相信,独孤氏冒昧登门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一番没有营养的废话。

    “郡王乃是天降奇才,为我大唐累立功勋。兼之文武双全,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包括下官在内,朝中大多数人其实是钦佩不已的……而对于郡王的文采横溢,小女私下里仰慕之极,若不是身份所限,早就有心出宫拜郡王为师,学习诗词歌赋。”独孤颖微微笑着:“这些时日小女静以修身,以吟诗作画为娱,遇到些许难题,就拜托下官冒昧登门,想要向郡王请教一二,不知郡王可不吝赐教否?”

    孔晟淡淡一笑:“孔某才疏学浅,哪里敢为太子妃之师。孔某素闻孤独大人乃是天宝年间的状元及第,文坛领袖,才名动天下,太子妃放着独孤大人这等名师不从,本末倒置,让孔某奇怪得紧。”

    “况且,孔某与太子妃乃至独孤大人平日素无往来,大人突兀登门——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独孤大人,孔某事务缠身,没有太多时间消耗,太子妃究竟有何指教,还请直说吧。”

    孔晟不想再说没用的废话,直接捅破了那层本不必存在的窗户纸。

    独孤颖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和复杂,他嘴角一抽,犹豫片刻后,才轻轻道:“既然郡王如此直爽,那么下官也就直言不讳了。郡王与太子之间本无嫌隙,却因为诸多误会而导致水火不容,郡王是我大唐肱骨栋梁之臣,而太子则是国之储君,过去种种皆已过去,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化解嫌隙,从今往后勠力同心,共扶我大唐社稷。”

    “小女添为太子妃,愿意代表太子殿下向郡王伸手言和。若是郡王肯赏脸,就不妨光临下官府上,容下官父女置酒一盏,你我双方一笑泯恩仇如何?”

    独孤颖的神色竟然露出了几分真诚。

    孔晟嘴角一抽,他倒是没想到,这独孤颖父女竟然是主动登门向自己示好来了,声称要什么一笑泯恩仇,简直太荒诞了。

    孔晟似笑非笑地望着独孤颖道:“独孤大人,孔某与东宫并无冤仇嫌隙,又谈什么一笑泯恩仇呢?独孤大人又可知,太子殿下为何视孔某为敌对吗?”

    独孤颖轻叹一声:“郡王,下官父女心怀诚意,绝无半点贰心,还请郡王体谅。不管过去种种如何,下官窃以为,郡王与太子并无利害冲突,携手并肩共同辅佐陛下复我大唐盛世繁华,岂不快哉?”

    孔晟笑了:“太子如果能心平气和稳坐东宫,孔某与东宫便会相安无事,这一点,相信独孤大人一清二楚。而孔某为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需化解什么冤仇嫌隙,若是太子今后不再敌视孔某,孔某自不会再与东宫作对。还请独孤大人转告太子殿下,孔晟从始至终都不想与谁为敌。”

    “如果没有旁事,孔某就不奉陪了,独孤大人请便!”

    孔晟拱手送客。

    话说到这个份上,孔晟也大概明白过来,独孤颖此来一定是受了李豫的暗示或者委托,假以太子妃的名义,试图跟自己缓和关系。站在李豫的立场上来看,这也算是情理之中,他被皇帝幽禁打压,东宫一系几乎是树倒猢狲散,为了缓解颓势和徐图未来东山再起,李豫有此考量也属于正常。

    与孔晟缓和关系,一则可以昭告天下人太子的雅量,二则可以向皇帝展现太子真心悔过的诚意。这应该是李豫委托独孤颖父女出面的关键所在。

    但孔晟又怎么可能变成被太子李豫利用的工具。

    可孔晟没有想到的是,独孤颖父女的执着劲头实在是让人无语。独孤颖离开孔府之后,第二日一早,堂堂太子妃独孤氏竟然亲自登门了。

    孔晟早上起床洗漱完毕,就在院中练了一趟剑,算是晨练了。他虽然早就定下要离长安返乡省亲的行程,但真正要走,没有皇帝的诏命,还是走不得的。而很显然,在与回纥公主骨云的婚约定下之前,皇帝是不会放他离开长安的。

    一名护卫神色复杂地出现在孔晟独院的拱门处,躬身施礼恭声道:“郡王,太子妃求见!”

    孔晟眉头猛地一跳,抬头来望着这名年轻的军汉,沉声道:“太子妃?”

    “是的,郡王,太子妃到访,已经到了府门前!”军汉小声道。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烦躁。他实在是不愿意跟李豫或者李豫的家眷接触,但独孤氏毕竟是身份尊崇的太子妃,既然来了,那他就不能不见。

    孔晟定了定神,立即回房更衣,尔后带人迎出了府门。(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八章 美人计、连环套(1)

    第六百一十八章美人计、连环套(1)

    府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并不豪华,至少与长安权贵们乘坐的马车相比,堪称简陋。而马车前只侍立着一名三十许的车夫,车后则紧随着两名眉清目秀的侍女。

    作为当朝太子妃而言,这样的仪仗做派出乎人意料。如果不是独孤氏天生不喜奢华铺张,就是此刻正值太子李豫被皇帝打压幽禁的敏感时刻,此女更愿意低调行事,不想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这是一个非常明智而且是很聪明的女人。

    孔晟扫了一眼,心头略有些惊讶。他对李豫的这位太子妃其实并不了解,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他缓缓上前,站在了台阶上。车夫赶紧上前掀开车帘,又安放好了下车墩。两名侍女一左一右上前,车帘掀开,一个风姿绰约体态曼妙的妩媚少妇出现在孔晟眼前。

    这少妇的眉眼五官生的非常精致细腻,搭配在一起,显得很协调,给人一种柔媚之美。这与她偏阴柔的气质相符合。

    孔晟深邃的目光投射过去,但也只在独孤氏的面孔上、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多看,毕竟对方是皇太子妃子,在礼节上不能有半点缺失。紧盯着太子的老婆看个不停,那可是大忌讳。

    孔晟拜了下去:“孔晟见过太子妃!”

    独孤氏面色轻柔,声音更是娇媚可人,媚到了骨头里,轻轻笑道:“孔郡王不必多礼,倒是我来得冒昧突然,不知道有没有打扰郡王呢。”

    这是孔晟第一次见独孤氏,李豫最爱的续弦。孔晟对于独孤氏的了解或者说是印象,只停留在与李豫有关的支离破碎的历史信息片段中,没有成体系的概念。不过,这当面一看,这女子顶多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比纪国宁国的年纪略大一点,正处在芳信年华风情万种的年龄段。

    “太子妃请进府中待茶!”孔晟没有跟独孤氏在府门前客套寒暄,对方既然不暴露行踪前来,他又何尝想要惊动别人呢?

    要是太子妃探访江宁郡王府的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在朝野上下掀起怎样的波澜来。谁都知道太子李豫与孔晟不睦,既然如此,太子妃跑到孔家去做什么?没有事都会让人琢磨出事来,没有是非也会生出是非来。

    孔晟率先带路,独孤氏带着两个侍女袅袅婷婷跟随在后,悄然进了孔府。一路之上两人并无半句交谈,直奔孔晟待客的正厅,进厅分宾主坐定,上了孔晟独有的绿色清茶,孔晟这才脸色一肃凝声道:“不知太子妃驾到,有何见教?”

    独孤氏微微一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孔晟的问话,而是动作优雅的端起五彩釉面的茶盏来,凑在嘴边小啜了一口清茶,忍不住轻轻赞叹道:“我听闻孔郡王府上有一种绿茶,无论是茶叶炮制、冲泡之法都与众不同,今日品尝果然是清香可口,令人回味悠长。”

    孔晟笑了笑:“孔某天生口味有些古怪,所以就自己炮制了些清茶,味道太淡,太子妃不嫌弃就好。”

    “如此清茶,生平罕见,倒是我有福气了。”独孤氏笑着,眸光清澈地望着孔晟,放下茶盏轻轻道:“昨日我父前来,想必已经道明了我的用意。不瞒郡王说,这也是太子的意思。我想来,你我两家冤家宜解不宜结,太子让我转告郡王,如果过去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郡王见谅。”

    李豫安排的?孔晟心里有些惊讶。

    孔晟神色不变:“昨日孔某已经与独孤大人说得通透清楚,孔某与东宫本无嫌隙,谈不上化解冤仇。还是那句话,只要太子不再处处为难孔某,孔某自不会不识时务。如此小事,实在不值得让太子妃亲自跑上这一趟。”

    独孤氏眸光一转,轻轻道:“既然孔郡王如此痛快,那为何又要拒绝我的好意呢?”

    独孤氏说的是孔晟婉拒赴她的宴请之约。

    孔晟故作迷糊:“太子妃的话,孔某其实听不明白。”

    独孤氏清澈的眼眸中光泽越来越亮,轻笑一声道:“孔郡王才智过人,天下无人可及,难道真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在我父府上设下文宴,邀请孔郡王赴约,可郡王拒绝赏光,白白让我准备了多时,苦苦等待哟。”

    孔晟似笑非笑:“太子妃既然想要借文宴来广而告之,表明东宫已经与孔某化敌为友,那么,此番来孔某府上,又何必遮遮掩掩隐蔽行藏呢?”

    独孤氏突然咯咯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别有一番魅惑的风情:“孔郡王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你难道不明白,我设宴做东,邀请的可不仅仅是孔郡王一人,况且还有吾父作陪,自然可以毫无忌讳;但我一介女流,又是后宫亲眷,独自登门拜访郡王,若是传扬出去,终归有些流言蜚语出来,无论是对东宫还是对郡王,都不好,你说是不是呢?”

    孔晟神色淡然:“太子如今被陛下严命,在骊山别宫闭门思过……若是太子妃想要利用孔某去达到什么目的,恐怕是白费心思了。”

    “请恕孔某直言——当今陛下皇子当中,最适合当储君的还是太子,以孔某对陛下的了解,陛下虽然对太子有些失望,但还不至于废储。只要太子能安守本分,将来自有那么登云化龙的一天。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太子能力虽强,但个性强势,又贪恋权势,长久以来结党营私拉拢朝中大臣为己所用,在朝堂之上动辄对陛下诏命构成掣肘……”

    “太子终归只是太子,不是一国之君。当太子不像太子,皇上不像皇上,皇上会怎么做?在孔某看来,皇上已经太过仁慈宽容,屡屡退让,在让无可让的情况下才对太子略加惩处,若是太子或者太子妃想不通这一点,那就危险了。”

    孔晟娓娓而谈,话语清淡却又一针见血,并没有给李豫或者独孤氏留什么面子。

    独孤氏俏脸微红,有些尴尬的垂下头去,搓了搓手扯了扯自己华丽的衣裙襟摆。

    孔晟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却是大实话,号准了太子李豫的脉搏。独孤氏比谁都清楚,而平日也没少劝告李豫,只是李豫个性强悍,不甘人下,又担心皇帝会废储,所以就一直没有停止试图架空皇帝的小动作。

    李豫虽然宠爱独孤氏,但在这种问题上,却不可能听从一个女人的建议。况且这是他的本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独孤氏能改变李豫,那李豫也就不是李豫了。某种意义上说,包括老皇帝李隆基在内,李氏皇族的这些人,其实都有些刚愎自用的毛病,多少有点自以为是,很难听得见别人的话去。只不过,在李豫身上表现得要比当今皇帝李亨明显罢了。

    “所以太子妃想要通过孔晟来向陛下传达改过自新的信息,同时向天下人展示太子殿下的宽容雅量,实在是本末倒置,很没有必要啊。”孔晟淡淡一笑:“太子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遵照陛下的昭命,安安静静呆在骊山修身养性,彻底放下长安城里的蝇营狗苟,这才是保住他太子之位的正确做法。”

    “太子妃以为然否?”

    当孔晟清朗低沉的声音传进独孤氏的耳朵,她忍不住抬头来望着孔晟,娇柔的面孔上浮荡着些许的无奈和尴尬之色:“不管郡王怎么看,但太子想要与郡王交好化解嫌隙绝无半点虚假。”

    孔晟笑了,突然道:“太子妃可知我与东宫敌对,陛下乐见其成?换句话说,孔某与太子之所以势同水火,与陛下在幕后的推波助澜不无关系。陛下要通过孔某牵制东宫,所以才让孔某执掌禁军,值司宫禁防卫,而即便是此番罢免了孔晟的神策大将军之职,也牢牢将禁军之权掌在自己手中。”

    “这是陛下的御下之道,也是陛下的帝王心术。若是孔某与东宫友好相处,恐怕会引起陛下的更大猜忌,这样一来,太子的储君之位更加会岌岌可危。”

    孔晟的话说得独孤氏花容骤变,阴沉了下来。

    其实这层窗户纸并不具有太高深的技术含量,几乎是一捅就破,朝中不少重臣都心照不宣,即便是李豫也未必就不门清。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豫此番更多是对于未来的焦虑不安,害怕皇帝会不管不顾地废储,所以才忽视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他以为让自己的太子妃和老丈人出面代表他与孔晟化敌为友,来向皇帝表明自己痛改前非的态度,却不料这样更有可能适得其反,诱发皇帝更大更深的猜疑啊。(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 美人计、连环套(2)

    第六百一十九章美人计、连环套(2)

    纪国公主府。

    纪国正在自己的书房盯着书案上孔晟的那首传唱天下脍炙人口的《满江红》,这是她的手书,字迹娟秀。她痴痴地看着,口中轻轻吟诵,却又想得痴了: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放眼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长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安贼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如今的孔晟,真正实现了他词作中展现出来的抱负志向——河南平叛,数十战无一败绩,又有光复东都之功,名动天下。而作为遣婚使护卫宁国西行,在贺兰山下让回纥人闻风丧胆,回纥可汗磨延啜及各部族首领皆被掳来长安为质,回纥人不得不向大唐俯首称臣,解决了困扰大唐数十年的重大边患。

    文韬武略,文才武功,放眼天下,何人可及?

    嫁人当嫁孔晟这样的盖世英雄,如果能与孔晟花好月圆,哪怕只有一朝一夕,也强似与庸庸碌碌凡俗之辈苟且一生啊。纪国眸光中的柔情越来越浓,神色也越加坚定。

    自打她得知孔晟心中并非对她完全无情,只是限于她皇室公主的身份而不得不疏远之后,女子的心态就变了。她不再郁郁寡欢和忧思难忘,而是变得主张坚定决心要义无反顾了。

    她与宁国公主不同。她敢爱敢恨也敢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才不管什么世俗礼法,就算是皇室的尊严,她也考虑的不是太多。这是她当初听闻孔晟死讯噩耗后,毅然自杀殉情的一个关键因素。若是宁国,可能还要考虑这样做会不会伤及皇室的颜面。

    侍女突然来报:“公主,江宁郡王派人请公主过府赴宴!”

    纪国猛然抬头惊喜道:“孔晟请我?走,随本宫更衣启程!”

    纪国公主欢天喜地地带着自己的车马随从一路声势浩大地赶往江宁郡王府,她是孔晟府上的常客,常来常往,自然不会顾忌什么。

    一如既往,纪国让车驾队伍停在郡王府的前门等候,而她自己则带着两个宫女绕行去了孔府的后门,她轻车熟路,准备从后门而入,直奔孔晟的内院。这与她的性格就有关系了。

    只是她刚绕过弄巷一角,就看到了孔晟行迹诡异地陪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妩媚少妇走出府门来,少妇与孔晟互相道别,这才娇媚笑着蒙上面罩匆忙行去。而孔晟则悄然由后门返回,将后门虚掩住。

    纪国脸色一变:“太子妃?独孤氏来孔晟这里干什么?还从后门出入?”

    虽然间隔距离相对较远,但毕竟同为皇室中人,纪国一眼就认出了独孤氏。

    谁都知道孔晟与东宫不睦,突然见到太子妃来到孔晟府上,还行迹诡秘从后门出入,纪国心里头不仅疑惑,还有些不舒服。

    这独孤氏可是昔日名动长安的才女兼美人儿,当时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遭遇众多权贵子弟包括皇室宗族在内的热烈追捧,只是被李豫拔了头筹罢了。

    纪国一直不太喜欢风情万种浑身上下投射出狐媚气息的独孤氏,独孤氏嫁给李豫之后,两女就更无往来了。

    纪国停下脚步,俏脸阴沉,远远站在一角,望着独孤氏带着两个侍女似乎有些匆忙地隐秘离去,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重。

    她来干什么?!

    纪国没有进孔府,径自向着独孤氏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她性格跳脱,又敢作敢为,她心里起了怀疑,非要当面追上去问问独孤氏不可。

    两名宫女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独孤氏此来无果而返,心里极为郁闷,也有些惶恐不安的成分在内。因为孔晟有意无意地提到,皇帝身边的影卫几乎是无孔不入,这长安城中很少有皇帝不知道的事情,这让独孤氏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孤身登门找上孔晟,大为不妥,一旦让皇帝知晓,自己这个太子妃要大大失分,甚至会给皇帝种下恶劣的印象。

    别看她是太子妃,但实际上她的太子妃地位能不能保住,其实并不取决于太子李豫,而是当今皇帝。若是皇帝对她印象恶劣,一道昭命下来,就以她才德不堪为太子妃的理由将她罢黜了。不要说她,就是李豫也无可奈何。

    所以独孤氏才主动提出从孔府的后门而出,悄然离去,就当今天没有来过。

    但独孤氏万万没有想到,她自觉行踪隐秘,却不料偏偏遇到了一个从来就喜欢从后门出入孔家的纪国公主,撞了个正着。这事儿别人真干不出来,但纪国不同,一则是她性格如此,二则她与孔晟实在是太熟了,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而孔家的仆从护卫杂役人等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纪国十次来起码有九次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进来,而且从来都不提前打招呼,不让人通报。

    话说回来了,就是要管,谁敢管?她可是堂堂皇室公主,当今万岁爷的亲女儿。

    独孤氏走出孔府后门所在的这条长长幽巷,在巷口处正要上自己等候在此的黑色马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清脆的女声:“太子妃?你神神秘秘到这里来干什么?”

    独孤氏吓了一跳,芳容大变。

    她猛然回身来,见一身宫装俏丽可人的纪国公主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那双清亮的眸子正紧盯着自己,不由脸色变得尴尬至极。

    纪国更加狐疑的眸光从独孤氏那辆实在是不堪为太子妃座驾的简陋黑色马车上掠过,心里的不舒服又浓了一层。

    堂堂太子妃,身份何等尊贵,竟然行踪诡秘乔装改扮乘坐着这样一辆普通马车来孔晟的府上,这意味着什么?这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原来是纪国妹妹,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独孤氏定了定神,勉强笑道。

    纪国冷冷一笑:“太子妃,隐藏行迹来孔晟府上作甚?东宫与孔晟素来不睦,你这个太子妃孤身前来,难道就不怕消息传到太子哥哥那里,让他不高兴吗?”

    独孤氏深吸了一口气,她来找孔晟的事情,是受李豫的安排指派,自然不怕纪国在李豫那里说什么。但是,她此行的目的显然也是无法向纪国坦诚相告的,她尴尬一笑,轻轻道:“纪国妹妹,我出城上香为太子祈福,路过此处,不想与你偶遇!”

    独孤氏干脆不认账。

    纪国更加恼火也更加怀疑,独孤氏竟然不承认去了孔晟府上!

    在纪国看来,这条弄巷就是孔府所在,没有其他府邸,更不通城外,独孤氏以路过为借口,这简直就是信口胡言了。她如此百般抵赖遮掩……必定不可告人!

    纪国冷笑道:“太子妃,本宫亲眼见你从孔府后门出来,你竟然说是路过此处?堂堂太子妃,满口胡言乱语,真是羞煞东宫了!”

    独孤氏面色也是一寒,纪国咄咄逼人和过于尖刻的话让她有些羞恼,不由也冷冷回应道:“那后门是孔家仆从杂役行走的地方,我是什么身份,岂能随意进出孔家的后门?真是笑话!”

    “而纪国妹妹你可是显赫的大唐公主,当今陛下亲女,你来孔家,不从正门而入,反而绕行后门,这似乎更失了公主的体面吧?你说在孔府后门遇上我,谁又能相信?”

    “退一步来讲,不要说我没有进过孔郡王府上,就是去了又能如何?与你纪国公主何干?难道我太子妃想要去什么地方,还要向你纪国妹妹禀报不成?”

    “奉劝纪国妹妹还是不要胡言乱语,更不要想歪了心思,这事传扬出去,丢的可是你公主的体面!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独孤氏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论起伶牙俐齿,与独孤氏相比,纪国还是嫩了些。独孤氏口出如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纪国堵了一个死死的,只站在那里气得面红耳赤,却是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纪国羞恼无比,忍不住跺了跺脚,沉着脸转身就走。两个宫女见她走过了孔府后门,不由追问道:“公主,不去郡王府了吗?”

    纪国冷哼一声:“去什么去?回府!”(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章 美人计、连环套(3)

    第六百二十章美人计、连环套(3)

    发生在自家后门之外的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孔晟对此一无所知。纪国公主带着一肚子怨愤和猜疑来了又走,他更是蒙在鼓里。纪国赌气走了,没有再来。而在纪国看来,自己被孔晟邀请而不至,孔晟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心头就更加羞恼。

    第三日午后。

    独孤颖突然再次登门,闻报后,孔晟当真是有些恼火了。这孤独父女怎么就这么难缠呢?该说的话他都说了,该暗示该警告的都已经做了,怎么他们还是一意孤行纠缠不放?

    孔晟在自己的正厅内见到了脸色阴沉的独孤颖,他还没有开口,对方却已经压低声音兴师问罪起来:“孔郡王,请问小女何在?”

    孔晟一怔,旋即皱眉道:“太子妃去了哪里,孔某如何知晓?独孤大人这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昨日午前,孔郡王派人派车请小女过府说有要事相商,小女就随郡王府护卫马车前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府……孔郡王竟然声称不知?孔郡王,你可知小女可是陛下册封的太子妃,储君之妻,你擅自扣留,该当何罪?!”

    独孤颖有些出离愤怒了。

    独孤氏昨日被郡王府的马车和护军接走,一直到晚间都没有返回独孤府,独孤颖本来以为女儿回了自己的广平王府也没太在意,但今天上午从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并不在府上,独孤颖这才着急惶恐起来。

    难道女儿在孔晟这里出了事……独孤颖都不敢想下去了。就算是独孤氏安然无恙,留在孔晟的郡王府过了夜,传扬出去也会引起轩然大波,不要说皇室接受不了,就是满城百姓的猜疑口水,都能将独孤家的人给淹死啊。

    可谁知,孔晟竟然一推六二五,统称不知道。

    孔晟脸色一变,沉声道:“独孤大人,孔某从来就没有派人派车请太子妃过来,这话从何提起?昨日至今,孔某一直留在府上读书,没有踏出府门半步。而太子妃更不可能在我的府上,若是独孤大人不信,可以在我这府上找寻便是。”

    独孤颖暴怒起来,甩出一张烫金的请柬名帖来:“孔晟,你贵为郡王,却好生无耻,这是你邀请太子妃过府的名帖,你敢否认?本官劝你马上将太子妃交出来,否则本官就是豁出这条老命去,也要进宫状告你私自扣留太子妃意图不轨!”

    孔晟沉着脸弯腰捡起被独孤颖摔在地上的名帖来,扫了一眼,就冷笑起来:“独孤颖,你这老贼真是无中生有,这不是孔某的名帖,你岂能赖在孔某头上?!”

    独孤颖见孔晟推了个干干净净,全部不认账,盛怒之下,撂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孔晟,本官这就进宫去向皇上讨一个公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对太子妃图谋不轨,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独孤颖携愤而去,显然是进宫告状去了。

    独孤颖不得不去。

    独孤氏可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还是东宫太子妃。无论独孤氏是被孔晟扣押还是出了什么事,乃至失踪,他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这事不能拖延,必须要马上向皇帝禀报,否则事情最后闹大,孔晟固然要受牵连,自己的独孤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望着独孤颖愤怒离去的背影,孔晟脸色更加阴沉,他紧盯着自己手上的这张假以他名义的精致名帖,心内起了滔天巨浪。

    这明显是假冒的名帖,因为孔晟在自己的特制名帖上,从来只有孔晟一个名字,而并无一连串的官职头衔。孔晟懒得这样炫耀,单有一个名字就足够了,何必卖弄官身虚名?更重要的是,孔晟其实平时少跟其他权贵往来,这名帖使用的也很少很少。相熟的其实就不用名帖了。

    太子妃独孤氏离奇失踪,还被赖在了自己头上,独孤颖应该不至于说谎,但这是何人所为?冒充自己将太子妃劫走,到底背后有何阴谋?很显然,此事或许真正针对的就是他了。

    孔晟心念电闪,立即思量对策。

    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当然不能承认,也不可能承认。可问题的关键在于,独孤颖这么携愤闯进宫去,到了皇帝那里,孔晟知道自己单单是一味的否认,恐怕很难打消皇帝的猜疑,必须要有实打实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有做过。

    孔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却百思不得其解。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向太子妃下手,还将祸水往他这个江宁郡王身上引……这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有这个能量和动机的、也符合这种风格的只能是李豫,但李豫怎么可能向自己的老婆下手呢?

    砰!

    孔晟愤怒地一拍桌案,案几上的一盏热茶当即被掀翻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风声呼啸一道寒光擦着孔晟的耳边掠过,孔晟脸色骤变,猛然扭头看去,只见一把匕首正颤巍巍插在房梁上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而匕首钉着的则是一张草纸。

    孔晟深吸一口气,原地纵身跃起,将房梁上的匕首连带纸张一并取了下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两行字:“欲救独孤妍,速至城外终南山中白云观。一人前来,若是消息走漏,独孤氏项上人头不保。”

    孔晟的脸色当即变得非常难看。

    如此,阴谋初现端倪了。有人在幕后操控设局,太子妃不过是棋子,引自己入彀的诱饵罢了。

    孔晟知道在白云观等待着自己的必将是无法预知的阴谋陷阱,但他却不得不去。而对方也显然算准了孔晟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因为一旦独孤氏因此而死,哪怕与孔晟无关,但只要孔晟解释不清楚,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况且在此之前,独孤氏曾经来探访过孔府一次,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很容易让世人前后串联猜疑,让孔晟有苦说不出。

    孔晟略一沉吟,就做出了自己的决断。他穿越来唐之后,面临的危局也不止这一次,但每一次都从容化解。既然有人推波助澜将他置于了风口浪尖上,一味的抱怨或者坐视不管都是坐以待毙,而孔晟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他决定独自去白云观走一趟,哪怕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对方既然设下惊天陷阱,显然对郡王府和孔晟这边的动静了若指掌,若是他带人前往非但于事无补,还会打草惊蛇。他曾经想要让穆长风一并前往,但思虑再三,此事涉及太子妃和皇室,让穆长风参与进来,未必是什么好事。

    大明宫。

    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神色震惊凝望着跪伏在书案前痛哭流涕的独孤颖,一字一顿道:“独孤颖,你所言可有确凿证据?朕实在是不能相信,孔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独孤颖的控告,皇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因为孔晟与东宫一系势同水火势不两立,长安城中尽人皆知,孔晟怎么可能私下与太子妃有什么往来,还敢冒着触犯皇室尊严的巨大风险,把太子妃扣押在他的郡王府上?

    这怎么可能?!

    以孔晟的城府,若是他想针对东宫,根本不可能使用这么弱智低级的手段。(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 美人计、连环套(4)

    第六百二十一章美人计、连环套(4)

    听完独孤颖的哭诉,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独孤颖的为人他很清楚,此人断然不至于撒谎,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欺骗他这个皇帝。况且,还有独孤府上见过孔晟郡王府上来人来车的诸多家人佐证,同时他还接到了影卫的密报,说是太子妃独孤氏失踪前一日曾经到访孔晟府上,行踪诡秘。

    但孔晟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孔晟又有什么理由做出这种事?!

    皇帝心念电闪,知道事有蹊跷,背后必然有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但因为事关皇室和太子妃,他无法让有司来审理此事。一旦传扬出去,皇帝的面子上挂不住。万一再查出什么事关皇室的隐秘来,更是不可收拾。

    思量再三,皇帝还是决定亲自出宫走一趟。

    皇帝先去独孤府上严加审问了当日当时见过孔晟郡王府来人来车的仆从杂役,再将这些人扣留起来的同时,他下诏命南霁云率禁军五千和五百神龙卫立即出动,将江宁郡王府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常规来说,皇帝不会轻易这么做的。但种种的迹象表明,此事必定与孔晟有关,又关乎太子妃的安危和皇室的权威,皇帝不得不立即下决断。

    黄昏日暮。

    面色肃然心内惊讶不安的神策军军士奉命将孔晟的府邸团团包围起来,南霁云和南勇亲自带队。而皇帝则在五百神龙卫的护卫下,銮驾缓缓沿着西市长街向郡王府行来。

    皇帝下了严命,不要说这些普通军卒了,就是南霁云都有些莫名所以震惊不已。孔晟是什么人?那可是这支京城禁军的创始人和第一任神策大将军,这批出自夏邑军堪称是孔晟的心腹班底,对于孔晟的敬畏可想而知。但皇帝却命神策禁军包围孔晟府上,这显然是……

    南霁云的脸色不好看。

    南勇更是紧皱眉头急急问道:“父亲,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派兵包围郡王府,大将军他……难道陛下真的要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了吗?”

    南勇的话分明有些愤愤然。其实南勇的心态代表了很多神策军卒的心态,皇帝先是罢免了孔晟的军权,又派兵包围孔晟府邸,摆出了要抓孔晟问罪的架势,意欲何为傻子都能明白。

    南霁云冷冷道:“禁言!我等奉皇命行事,但凭陛下做主就是!”

    南勇有些愤怒起来:“父亲,大将军对大唐累立功勋,陛下这么对待功臣,我不服!况且,你我父子能有今日,都是大将军提携之恩,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南霁云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你让为父怎么做?难道要为父违抗陛下诏命,抗旨不从?你可知即便你我父子抗旨,但这天下是陛下一人之天下,他要做什么事,是你我父子能阻挡的吗?”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南霁云父子抗旨不从,皇帝可以让别人来。

    南勇默然,他虽然不再吭声,却神色焦急心内如焚。

    皇帝带着神龙卫和銮驾仪仗很快来到府门前,太监总管朱辉光尖细的嗓子在府前上空回荡着:“陛下驾到,请江宁郡王出府迎接!”

    早就被吓懵了的郡王府的几个看门护军噗通一声跪拜在地,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而就在此时,正在府中养病的身子还有些虚弱的乌显乌解兄弟得到消息,急匆匆出府来,见皇帝带着黑压压的数千禁军包围郡王府,似乎来者不善,脸色大变。

    乌显定了定神,上前躬身拜了下去:“末将乌显,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冷哼一声:“罢了。孔晟何在?出来见朕!”

    乌显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孔晟去了何处、又出了什么大事,他心内六神无主,也只能实话实说:“回陛下,孔郡王此刻不在府中,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听闻孔晟不在,皇帝脸色一变,怒斥道:“孔晟不在府中?乌显,你若有半句假话,朕定将你诛杀九族砍了你的脑袋!”

    乌显额头上冷汗直流,颤声道:“末将岂敢欺瞒陛下,孔郡王实在不在府中。”

    皇帝勃然大怒,挥挥手:“南霁云,派兵进府,朕倒是要看看,孔晟到底在不在府中?!”

    南霁云无奈,只好带着禁军冲进郡王府,开始逐个院落逐个院落地搜查,而皇帝竟然也带着神龙卫和太监宫女进了孔晟的府邸,在内院的正厅中临时驻跸。

    皇帝本来还有几分狐疑,觉得孔晟与此事无关,派兵包围郡王府不过是预防万一。可孔晟却偏偏不在府中,这直接让皇帝心内对孔晟的怀疑上升到了极致——若是孔晟当真与此事无关,如今又去了何处?独孤颖刚刚才在郡王府索要人,孔晟若真是清白无辜,他为何不进宫自证清白或者干脆留在府中等待皇帝质问?

    无论如何,孔晟在此刻离奇“失踪”,是真出门还是藏匿不见,都让皇帝将他列为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朱辉光亲自带着宫女太监配合南霁云的禁军将郡王府翻了一个底朝天,不但没有见到孔晟的踪迹,更没有发现太子妃独孤氏的下落,皇帝盛怒之下,命令禁军查封了孔晟的郡王府,派兵严加看管,将府中所有护军仆从侍女羁押起来。

    皇帝在郡王府一直折腾到深夜才回宫,而这个时候,神策禁军和神龙卫已经受皇命,全城戒严,满城搜捕孔晟下落了。

    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肯定瞒不住长安百姓,更遑论是那些手眼通天的长安权贵了。

    各种流言蜚语不胫而走,皇帝想要控制也控制不住。

    且说孔晟。

    孔晟午后悄然出长安城进了终南山,黄昏时分抵达位于终南山深处的白云观。这是一座香火零星山门破败的道观庙宇,始建于隋朝年间,历经百余年的风云变幻和世事沧桑,到了唐时,已经渐渐荒废了。

    白云观坐北朝南,当盛之时,分为中、东、西三路以及后院四个部分,占地极广。主要殿宇位于中轴线上,包括山门、灵官殿、玉皇殿、老律堂、丘祖殿、三清阁等建筑,配殿、廊庑分列中轴两旁。

    山门前神路的前端有棂星门,为四柱七楼青石结构牌坊,此时在孔晟的视野中,已经凋零败落腐朽不堪。牌坊上镌刻的“洞天胜境”大字业已模糊不清,周遭长满枯草,单檐的琉璃瓦歇山顶和汉白玉雕花拱券石门,半截坍塌。

    而门前的石狮、华表等物散落一地,东倒西歪,被荒草淹没。

    孔晟站在破败的山门前凝视良久,才缓步而入。

    此处荒废道观空寂无人,只有呼啸的山风和晴空上掠过的三两只雄鹰,发出凄凉的鸣叫声。(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美人计、连环套(5)

    第六百二十二章美人计、连环套(5)

    孔晟缓步而入,这座荒废的道观内凄凉阴森的气息弥漫开去,鼻孔中传进一股明显的腐朽味道,他神色不变,一步步向面前透风撒气的正殿行去。

    面前的神官殿早已坍塌了大半截,原本雕梁画柱的宫殿建筑如今已沦为荒草中的废墟。薄暮的夕阳余晖铺洒下来,似乎驱逐了几分阴沉之气。

    大殿中空无一人,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回过身来。就在大殿的入口处,倒塌的梁柱旁,一个身着青衣长衫披着裘皮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面带若有若无的笑容,正静静凝视着孔晟。

    孔晟嘴角一抽,淡淡道:“欧阳凡?果然是你在背后操控一切,看来,孔某还真的是小看了你。你煞费苦心布下迷局,不惜代价引孔某来这白云观,到底意欲何为?”

    欧阳凡轻笑一声,拱了拱手道:“此番冒犯孔郡王,实在是迫不得已。其实欧阳凡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孔郡王能说服皇帝尽快将磨延啜可汗放还回纥,欧阳凡绝不难为郡王。”

    孔晟忍不住笑了:“皇帝已经答应放还磨延啜,你还要设下圈套来要挟孔某,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欧阳凡冷笑一声:“孔郡王莫要明知故问。你我都清楚,皇帝答应放还磨延啜,不过是缓兵之计,用的是一个拖字诀,在下在唐朝为官多年,深知这唐人中最不可信的就是皇帝的话,最无耻的就是所谓皇室的脸面。只要拖上一年半载,磨延啜再回回纥还有什么意义?回纥人看不透这一切,但在却心知肚明!”

    孔晟沉默了下去。欧阳凡的判断倒也没错,即便要放还磨延啜,皇帝肯定是要拖上一年半载再说的。但站在大唐的立场上,这也没有什么错。

    欧阳凡又讥讽道:“这唐朝朝廷之中,遍地都是奸佞之臣,而皇帝更是昏庸无道,君臣离心离德,父子相残翻脸无情,这样的朝廷哪有信誉可言?”

    孔晟笑了笑:“欧阳凡,你这话不但偏激之极,也荒谬之极。你有什么资格指责皇帝和朝臣呢?你本为唐臣,却背叛家国,投靠回纥,若是谋条生计倒也罢了,却要殚精竭虑帮着回纥人谋图我大唐万里山河,你的良心何在?都让狗吃了吗?你这样的叛徒逆贼,还有什么脸面在孔某面前说三道四?”

    欧阳凡神色一变,陡然间变得狰狞扭曲起来,他的声音发颤却充满着无尽的仇恨和怒火:“孔晟小儿,你休要卖弄口舌之利!昏君无道,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我满门数十口,如此血海深仇,某就是穷尽一生也要颠覆李唐王朝,至死方休!”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深邃的目光投射在欧阳凡因为仇恨和愤怒扭曲变形的面孔上,淡淡道:“你对李唐皇室怀有仇怨,孔某管不着,也懒得管。你要投靠回纥人卖身侍贼,也与孔某无关。但是你若要挑动回纥人犯我大唐疆土,掳掠屠杀我骨肉同胞,那么,孔某手中三尺剑决不答应!”

    欧阳凡冷笑着:“两国交战,浩浩大势,岂能是人力所能阻挡?你以为扶植叶护执掌可汗之位,回纥人就偃旗息鼓真正与唐朝俯首称臣了吗?真是稚子之心!回纥人身居漠北苦寒之地,他们对于中原富庶之地的觊觎和向往,不是你能理解的。在下做的,只是顺应回纥民心,推波助澜而已!”

    “如果回纥人不肯俯首称臣,那就亡国灭族!”孔晟声音变得冷肃起来,一字一顿凛然道。

    “哈哈哈!孔晟小儿,就凭你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即便大唐皇帝对你言听计从,但回纥数十万铁骑,数百万部族全民皆战,要灭回纥,岂不是痴人说梦?!”欧阳凡放声狂笑。

    孔晟淡淡道:“欧阳凡,孔某不跟你争什么口舌上的长短,你若不信,尽可以试试。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去挑唆煽动回纥人不惜代价以举国之力为你欧阳凡报个人私仇。”

    欧阳凡冷笑起来:“罢了,这是后话再也休提。在下还是那句话,答应我的条件,万事俱休,若有不从,哼……”

    孔晟目光如刀,凝视着欧阳凡:“你待要如何?”

    欧阳凡冷笑着拍了拍手,他的身后突然闪现出四五个头戴斗篷身穿白袍看不清性别的人影,这些人出现得极其诡异,孔晟心内一紧,脸色微变,轻轻道:“我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原来是有明教的人在听你驱使。”

    欧阳凡大笑起来:“孔郡王莫要害怕,若是在下想要取你的性命,不要说在这荒山之中的白云观,就是在长安城中,也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在下今日请你过来,还是好言相劝,为了太子妃的安全,还是答应在下的条件为好。”

    孔晟面色趋冷:“欧阳凡,你可知道,孔某生平最憎恶的就是受人威胁,你假冒孔某之名,绑架当朝太子妃,以太子妃性命安全来要挟孔某,真是放肆之极了。”

    “孔某很是好奇,你要向孔某下手并不奇怪,但你为何把太子妃独孤氏牵扯进来,到底居心何在?”

    欧阳凡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听闻孔郡王与东宫太子水火不同,势成仇敌。若是太子妃因此而死,想必不仅东宫太子李豫会将你恨之入骨,当今皇帝也不会放过你吧?”

    孔晟脸色阴沉,怒斥一声:“无耻败类!”

    “在下潜入长安多时,本无从下手,谁知天从人愿,这太子妃竟然一反常态主动探访郡王府,这让在下突然意识到,以太子妃为诱饵,恐怕更能吸引郡王前来。而本来在下是想要向……”欧阳凡的话戛然而止。

    孔晟怒视着他,沉声道:“欧阳凡,你以为孔某一定会就范吗?”

    欧阳凡淡漠一笑:“在下知道孔郡王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我想,孔郡王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一定会在乎自己的声誉。若是孔郡王与太子妃一并从这人世间消失,那么,各种流言蜚语传扬开去,孔郡王与太子妃有私的嫌疑,会不会让孔郡王遗臭万年呢?而那皇帝想必也会暴跳如雷,会迁怒于孔郡王在这世上所看重的家眷亲友,不说别人,就是孔郡王那远在江南的未婚妻杨氏一家,恐怕就要落个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三章 美人计、连环套(6)

    第六百二十三章美人计、连环套(6)

    孔晟脸色微变,这欧阳凡果然心机深沉狡猾之极,对于人性的揣摩入骨三分。他真是看透了孔晟,知道孔晟或者不在乎个人的生死,但一定看重自己的名誉,同时还会看重自己身边的女人和亲友,甚至包括乌显乌解这些下属。

    若是孔晟和太子妃独孤氏一并消失,肯定会传出不堪的流言蜚语来,对李唐皇室的颜面构成致命的冲击,皇帝的震怒可想而知。盛怒之下的皇帝,做出多么冷酷的决定都不奇怪。

    孔晟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之所以孤身一人前来,除了不想打草惊蛇之外,还有些有恃无恐的因素在内。现在的孔晟,已经不是昔年江宁郡中初出茅庐的少年了,他习练司马承祯传授的道家上清功法不辍,数年下来,功力日渐高深,再加上天赋神力惊人,已经堪比江湖一流高手了。

    即便是与穆长风相比,孔晟的真正武力值其实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欠缺的就是轻身术。因为轻身术需要从小磨炼,孔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要想达到穆长风那种翻墙越脊如履平地不太现实。

    再加上孔晟还掌握连他自己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神秘能量光剑,几乎是势不可挡的神兵利器,比现代社会的枪械都要威力无穷。这是他的底牌,也是他赖以保命的最大倚仗。

    再者,神雕小白此刻正翱翔在终南山的上空,只待孔晟一声令下便可凌空飞渡前来支援。

    但孔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明教的神秘高手混杂其中。对付普通江湖人,哪怕是人数众多,孔晟都有平安脱身的底气,但若是对上明教这种层次的高手,他的胜算不是不大,而是微乎其微了。

    孔晟眼角的余光掠过去,那几名明教神秘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悄然无声,但身上自然发散着某种无形的气势,孔晟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稍稍有风吹草动,这些人定然会暴起发难,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

    孔晟心底泛起某种愤怒。

    明教在他的支持下,进入长安传教,开设道场,大云光明寺的招牌已经家喻户晓,虽然信教者不多,但总算是打开了局面。可明教的人反过来对付他,这让他如何能不愤怒?

    当然孔晟心里很隐隐猜出,欧阳凡驱驰的这批明教高手应该与在长安的明教中人不是一路,这批人应该是从回纥而来,属于明教在回纥的分教派出,与长安分教的妮娜不是一回事。

    孔晟深沉的目光投向欧阳凡,声音变得无比淡漠:“欧阳凡,太子妃独孤氏何在?此地虽在终南山中,但京城禁军弹指间奔腾而至,你们挟持太子妃已经犯下不赦重罪,若再不迷途知返,欧阳凡,不但你难逃一死,就是磨延啜这些人也将被推上断头台!”

    欧阳凡轻笑一声:“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孔郡王还是嘴硬得很呢。来人——”

    两名回纥武士从殿后绕出,押解着的正是面色如土衣裙虽然整齐却布满灰尘的太子妃独孤氏。独孤氏身形颤抖,被两名回纥武士的呼喝声中跌跌撞撞前行,一眼看到孔晟,就如同迷失的孩子见了爹娘,痛哭流涕,哀呼孔郡王救命不止。

    独孤氏是大家闺秀出身,嫁入东宫后又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般苦楚、受过这般惊吓?

    她昨日听闻孔晟派人邀请,以为孔晟改变了主意,想要大张旗鼓地跟东宫缓和关系,她自然乐见其成,也没有多想,就上了所谓郡王府的车马而去。倒也不是她缺乏基本的警惕之心,毕竟在京畿帝都,谁有天大的胆子敢冒充江宁郡王孔晟去绑架堂堂的太子妃,根本就想不到其中有诈。

    结果独孤氏就落入了欧阳凡的算计。好在欧阳凡的目标是孔晟而不是太子妃,独孤氏不过是在一个特殊的时刻很不幸地被欧阳凡看中当成了诱饵和筹码,仅此而已。

    欧阳凡陡然厉声道:“闭嘴!”

    独孤氏吓了一跳,面色惨白,畏惧地扫了欧阳凡一眼,然后就垂首捏着自己的裙摆哆嗦着身子不敢言语。她的身份何等高贵,就是她的父母也不曾高声向她说话,何况是恶言厉色相加了。但她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自己落在这些人的手上,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

    独孤氏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绑架她。即便现在孔晟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原本以为来了救星,结果却发现只有孔晟一人,心里就冷了半截。

    孔晟冷眼盯着欧阳凡,一字一顿道:“欧阳凡,孔某从来不受别人的威胁。你若是识相,速速放了太子妃,这事与她无关,孔某留下做你的人质!”

    欧阳凡冷冷一笑:“在下煞费苦心才请了太子妃和郡王来,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向皇帝建言,立即释放磨延啜回归漠北回纥,太子妃就会安然无恙!若是孔郡王一意孤行,在下就与你来一个鱼死网破——你可要想清楚了!”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孔某人在此处,如何向皇帝进言?”

    欧阳凡哈哈大笑起来:“那不要紧,在下早有安排。来人,给孔郡王准备笔墨纸砚,还请孔郡王写下奏表,而在下自有办法将孔郡王的奏表送进宫去,送达皇帝的案头上。只要皇帝放磨延啜离开长安城返回漠北,在下立即释放郡王和太子妃如何?”

    两名回纥武士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等物以及一张小案几一并摆设在孔晟面前,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寒光。

    欧阳凡的话他不尽信,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似乎不得不被欧阳凡捏着鼻子走。

    他心底大概盘算了一下,如果自己使用光剑暴起伤人,再加上神雕小白的配合,单独脱身似乎还有可能,但如果加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妃独孤氏,就明显力有未逮。两人因此丧生在明教高手手中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这样的话……孔晟心头暗暗苦笑,他缓缓趺坐在地上,拿起笔来,开始写给皇帝的奏表。案桌上摆着一份似乎是欧阳凡早就起草好的奏表,孔晟只要比葫芦画瓢重新抄写一份就是了。

    孔晟从头至尾扫了一遍,心道这欧阳凡的文笔还是不错,这样颇有才华的人,就因为某种仇恨而背叛家国,沦为回纥人的走狗,变成威胁大唐安危的重大暴力分子,其实有些可惜了。

    但孔晟心里很明白,从这欧阳凡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对大唐朝廷和大唐皇帝的恨意已经身入骨髓,很难化解了。

    见孔晟开始依言写奏表,渐渐有妥协的姿态,欧阳凡心头暗喜。他知道孔晟这样的人,其实很难为武力手段所威逼屈服,如此,显然是以太子妃为人质的手段奏效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四章 美人计、连环套(7)

    第六百二十四章美人计、连环套(7)

    孔晟奋笔疾书。

    欧阳凡起草的奏表内容并不复杂,以孔晟的口吻,劝说皇帝尽快释放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隐隐露出太子妃和自己被人绑架性命攸关的意味,但没有说在明处,只是某种暗示。

    说起来,这哪里是什么奏表,无非还是要挟皇帝的文书。告诉皇帝,如果不释放磨延啜等人,后果会非常严重,无论是孔晟还是太子妃独孤氏,都将一命呜呼。

    皇帝会不会听任要挟予以让步,孔晟不知道。其实欧阳凡也没有把握。但他谋划良久,设下一连串的陷阱迷局,想必还有接下来的应变手段——皇帝让步会怎么办,皇帝抗拒不从又该怎么办,等等。

    天空中传来隐约可辨的悠远的鹰隼的鸣叫声,孔晟抬头往向天际,那高空之上神雕小白振翅飞翔遨游在云端,这鸟应该是随时待命,正在试图与孔晟沟通取得联络。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这大鸟已经被孔晟彻底收复。恩威并重的手段,情感交流的载体,这鸟虽然只是一头扁毛畜生,但因为天生血脉中身怀灵性,自然能感觉出孔晟待它的几分真诚,不以它为奴役驱使,而视它为友朋。

    小白和孔晟构建起旁人很难理解,而用语言也很难形容的沟通手段。孔晟或许会用啸声,或许会用呼喊声,也甚至或许只是轻微的咳嗽之声,乃至一个抚摸的肢体动作,小白便能心领神会。

    孔晟其实也没有想到,这天生异禀的大鸟灵性竟然比追风神驹更高,当感情的纽带链接起来,一人一鸟就会无形的默契。

    孔晟有好几次都想铤而走险,试图召唤小白,暴起反击。

    但他终归不是冒险主义分子,不远处那四五个明教高手虽然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但无形中投射出来的某种威势和杀机溢于言表,孔晟知道这样的高手,如果不能一击必中,那么,引发的反击和报复将是灾难性和不可承受的。

    孔晟决定静观其变,慢慢寻找机会。

    孔晟抄写奏表完毕,起身淡淡道:“孔某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写下奏表,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欧阳凡大笑:“没想到孔郡王也不是迂腐之辈,既然孔郡王如此识相,在下也就不得寸进尺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皇帝得到奏表后能依言释放磨延啜可汗,在下决不食言,一定会放郡王和太子妃离去。”

    “若是陛下不从呢?”孔晟冷冷道。

    欧阳凡冷笑一声:“若那狗皇帝顽固不化,那么,在下也只好对不住孔郡王和太子妃了。”

    欧阳凡眼眸中掠过一丝森然的杀机,毫不掩饰。

    像他这样的一个文人,一旦展现出狰狞的面孔,其实比一般的粗人武夫更可怕更疯狂。

    孔晟忍不住笑了:“欧阳先生,你可知道,如此一来,陛下和朝廷定然知道此事是回纥人幕后所为,你的一切谋划虽然天衣无缝,但却暴露出最关键的纰漏——你固然以孔某和太子妃为质,可皇上那边,又未尝不会以磨延啜等人为质呢?若是孔某和太子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想必陛下也不会放过磨延啜吧。”

    欧阳凡哈哈狂笑起来:“孔晟,你也不必拿话试探在下,欧阳凡既然苦心营运,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你说的没错,那狗皇帝一定会在接到奏表之后,马上将磨延啜这些人控制在手中,反过来要挟在下。但那又能如何?”

    “你倒也罢了,可大唐皇室这位如花似玉的太子妃,如果被在下贩卖到西域,沦为西域诸国贵族亵玩的娼妓,你说会不会李唐皇族会不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欧阳凡的笑声阴沉沉地,挥了挥手冷然道:“那狗皇帝若敢动磨延啜一根汗毛,在下就说到做到,将这小娘皮送到西域去万人骑乘!”

    一旁窝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子妃独孤氏花容惨变,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之声,竟然当场身子抽搐了一下,晕厥了过去。

    她是什么人?身份高贵的太子妃,皇太子的老婆,可若是被这疯狂的欧阳凡送到西域去变成娼妓……想起如斯惨状,独孤氏真的是恐惧到了一个极点。

    “无耻之极!”孔晟脸色骤变,目光如刀:“欧阳凡,你真是斯文败类,连这种下作无耻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你还有人性吗?”

    欧阳凡呸了一声,情绪激动愤怒起来:“欧阳凡一家数十口被那狗皇帝诛杀殆尽,九族中数百口被流放岭南,其中沦为娼妓被蛮夷掠走者不计其数!既然李唐皇帝能做得出来,在下又如何不能为之?不要说区区一个太子妃,即便是当朝皇后,若是欧阳凡有机会,也一样掳走,送给西域胡人当小妾又是何等快哉?!!哈哈哈哈哈!”

    欧阳凡疯狂地笑着,笑得声嘶力竭,身形颤抖。

    孔晟脸色阴沉,冷漠道:“欧阳凡,你难道就不怕陛下盛怒之下,将磨延啜等人统统诛杀殆尽吗?”

    欧阳凡止住了疯狂的笑声,却是嘴角挑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道:“杀就杀吧,反正那狗皇帝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若是杀了磨延啜倒也正好,省的在下如此劳神费力大做文章了——哼,磨延啜倒也罢了,现在长安的回纥各部族首领若是死在长安、死在大唐皇帝手上,想必没有在下再去浪费唇舌说服各部族族众,他们自当同仇敌忾自发联手将叶护赶下汗位,然后纠集回纥举国之力,伺机进攻唐朝,为各部族首领和磨延啜报仇雪恨。”

    欧阳凡的话让孔晟听了有些毛骨悚然起来。这欧阳凡果然是老谋深算阴险至极,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怀有磨延啜等人能救则救、不能救就不如激怒唐朝皇帝将之诛杀,然后利用回纥人对唐朝的仇恨,来实现自己的复仇目标。

    孔晟突然心中浮起一抹杀机来,他不知道欧阳凡与李唐皇室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但他知道,欧阳凡心机深沉谋略深远,此人若不早早除去,任由他在幕后搅起风浪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欧阳凡似乎有所察觉,即便是在心情愤怒扭曲的状态之下,他还是立即疾走两步,退到了明教白衣使者的身侧,神态冷厉。

    孔晟沉默了下去,无论如何,欧阳凡有明教的高手护卫,他很难取此人的性命。

    欧阳凡冷冷扫了孔晟一眼,再无多言,立即与明教之人往殿外退去。

    ……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此刻已经是隆冬时节,山中夜间的气温之低可想而知。孔晟还好,他穿着棉袍,又有披风,再加上他身强力壮真气内息旺盛,足以抵御寒冷。

    可太子妃独孤氏却窝在地上的一堆枯草上瑟瑟发抖,冻得脸色发青,眼看就要熬不住。她平时养尊处优,哪有受过这种苦楚,兼之体质羸弱,这一阵阵吹进来的寒风过体,让她无法承受。

    孔晟轻叹一声,缓缓解下自己的裘皮披风,走过去俯身为太子妃独孤氏披在了身上。

    独孤氏感激地望着孔晟,声音嘶哑哽咽着:“孔郡王,奴家承受不住这山里的冷气,恐怕要熬不住了。若是奴家死在这里,还烦请孔郡王转告我父,就说独孤妍先走一步,无法在双亲膝下尽孝了……”

    孔晟能听得出独孤氏声音中的绝望。

    她昨日被掳来,这一日一夜间吃尽了苦头。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彻底绝了被营救回去的念头,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孔晟望着独孤氏,心头却是有些讶然。

    人在绝望时刻,比如说遗言或者遗嘱,想到的都是自己最亲密和最挂念的人,据闻独孤氏与太子李豫恩爱无比堪比当初的老皇帝和杨贵妃,但没想到独孤氏最后想到的根本不是李豫而是父母。

    不舍父母高堂非常正常,但只字不提李豫半个字,似乎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一些问题。

    不过这与孔晟无关了,他不会也懒得关注下去。

    孔晟叹息着:“太子妃,不要自暴自弃,现在还不到最坏的时候,你要相信我,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平安脱身的希望,你不要再说话了,保存体力就好。”

    孔晟说着转过身去,抬头透过几乎是毫无遮拦的大殿穹顶望向了浩瀚的夜空。星空浩瀚无垠,山风呼啸而至,外面火影憧憧,应该是欧阳凡的人和明教的人守在外面。

    孔晟此刻其实很难揣测欧阳凡的下一步动作。但暂时来说,应该不会向自己和太子妃独孤氏下毒手。

    皇帝会有如何反应?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凝重。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接到这种以孔晟口吻写的奏表,第一反应会有两个:其一是派兵立即封锁可汗府,将磨延啜和骨云等人抓起来;其二便是派大军搜捕全城的回纥人。

    孔晟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皇帝其实已经满城戒严了,而自己的郡王府也被皇帝派禁军查封。

    皇帝没有可能向设下如此惊人阴谋圈套的回纥人妥协。虽然事关太子妃和孔晟的性命安危,但其实皇帝更看重的是皇室的脸面而不是独孤氏的生命。

    孔晟通过判断皇帝的反应来分析欧阳凡下一步的动作,思路是正确的。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欧阳凡对于当今皇帝的了解丝毫不亚于自己,或者说,身怀血海深仇的欧阳凡对于李唐皇室的研究实在是太深了。

    毕竟,他谋图的是颠覆李唐王朝的统治。

    独孤氏裹紧了孔晟给的裘皮披风,身上的僵硬渐渐褪去。尽管还是寒意刺骨,但终归还是有了几分暖意。她有些感激地望着身着单衣昂然凝立在寒风中默然不语的孔晟的背影,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感觉。

    她原本还以为孔晟同样被这伙贼人用手段给掳了来,沦为了阶下囚。后来听到孔晟与欧阳凡的一番对话才意识到,孔晟是对方用自己作为要挟,胁迫孔晟孤身一人自投罗网的。

    独孤氏不明白孔晟为什么这么傻——不说带大军前来围剿,至少也要带几个护卫高手吧?如此孤身涉险,非但无法营救自己,反而将自己也搭了进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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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介绍:
大唐天宝末年,莺歌燕舞的江南因为一个现代官员灵魂的穿越而变得暗流涌动,这只先知先觉并力求掌控自己命运的蝴蝶,双翼轻轻扇动,在风花雪月的吟唱中悄然推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侠骨传金柝,红颜照铁衣。将军百战死,英雄无归路。天子坐明堂,吾为天子师。回首千年烟云,我的壮烈如歌如泣,我的权唐没有遗憾。 《权唐》书友群437855842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