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上国伐谋(1)
第五百八十一章上国伐谋(1)
月明星稀,星空浩瀚,光线皎洁,再加上唐军军卒手里林立的火把,整个贺兰堡所在的山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到了后半段,孔晟已经放弃炮轰,所以尽管乱了一阵,但磨延啜还是收拢残兵在傍晚时分逃下山来。
两千精锐亲军上贺兰堡,如今却伤亡过大半。而侥幸逃生的这七八百人中还有不少伤号,回纥军卒心神胆颤,哪里还有什么作战的信心和勇气。
几乎每一个回纥军卒脑海中都萦绕着那一幕天崩地裂炮声隆隆断臂残肢凌空飞舞血肉横飞的灾难场景,想必应该终生难忘。而普通的军卒尚且如此,何况是磨延啜身边这些各部族的首领。这些人懊悔不及,觉得不应该跟随磨延啜来贺兰堡,差点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南勇率五千禁军骑兵结阵围堵在山口,第一排是弓弩手,而那十门火炮也都在阵型两侧就位。孔晟没有更衣换甲,犹自满身血迹地跨在马上手持方天画戟,神色冷漠,列在了阵型的最前端。
而孔晟的对面,就是被数百吓破胆的残兵团团护卫在其中的磨延啜和回纥权贵。磨延啜也是没想到,孔晟又在山口埋伏重兵,如今他们这七八百人已经深陷唐军重围,不要说使用弓弩手和火炮了,就是普通的阵型冲杀,都能将失去了战斗意志的这数百回纥人给剿灭了。
孔晟手里的方天画戟遥遥前指,清冷的月光投射在他的身上,给他这一人一马镀上了一层冰冷的光辉,更显出几分凛然的杀气。
周遭空寂无声,所有唐军军卒屏住了呼吸,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只有偶尔飞翔过半空的夜枭发出凄厉的嘶鸣,或者附近山林中传来野兽低沉的吼叫咆哮。孔晟冷漠的声音在回纥众人耳边回荡起来:“回纥可汗,可还安好?”
磨延啜嘴角一抽,脸色苍白,向叶护投过一瞥。现在只有跟孔晟关系不错的叶护出面,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啊。叶护默默纵马冲出回纥人的阵型来,在马上向孔晟抱拳行礼道:“大将军,叶护有礼!”
孔晟冷冷一笑:“叶护,你来灵武见孔某,说回纥与我大唐结盟友好之事,又说回纥和大唐将永为君臣之邦互不相犯!孔某相信了你的话,这才孤身赴约,前往贺兰堡与你们回纥人商谈和亲与结盟大事。然而,事实再一次给了孔某一个深刻的教训,虎狼本性的回纥人毫无信誉可言,若不是孔某还有几分自保的本事,岂不是就要命丧贺兰堡?叶护,你还有什么话说?!”
孔晟的声色俱厉让叶护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陪着笑脸尴尬道:“大将军,向你动手并非我父汗授意,而是某些险恶用心的小人唯恐天下不乱,试图破坏你我两国结盟,这一点,还请大将军体谅明鉴!”
孔晟爆喝一声:“叶护,你给我闭嘴!向我动手者,是你们回纥的二王子移地建,而背后煽风点火的,是你们的国相骨咄禄!你们先是举兵犯边,旋即试图杀害大唐使臣,如此种种,还让孔某怎么相信你们回纥人?!”
叶护张了张嘴,脸色涨红起来,没法反驳。
“你回去,让回纥可汗出来见我!”孔晟手里的方天画戟奋力在半空中划过,裹夹着呼啸的风声插入地面之上,凛然道:“磨延啜,出来!”
叶护回头望向了己方的阵型。
所有的回纥军卒和权贵都目光复杂地望向了身形颤抖的可汗磨延啜,磨延啜心里羞怒惊惧交加,犹豫良久,还是催马出阵,向着孔晟大声道:“孔晟,你要见本汗意欲何为?孔晟,你率军包围山口,试图加害本汗,可是要挑起回纥与唐朝的战事吗?”
“孔某诛杀了你又能如何?!”孔晟纵声狂笑起来,“可还记得孔某炮轰之威力否?”
磨延啜脸色惨变,孔晟此番毫无顾忌对他这个回纥可汗倍加羞辱指责,显然已经心存杀机。磨延啜的一颗心通透凉了半截,更加惊惧不安。
“你到底要如何?”磨延啜的声音都有些抖颤。
“第一,交出破坏两国友好和亲的罪魁祸首移地建、骨咄禄,由孔某送往长安按照大唐律法惩处。这一条,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必须要交出这两人,否则——”孔晟说到此处,目光锋锐地投在磨延啜身上。
磨延啜嘴角哆嗦了一下,按说孔晟的要求也不过分,交出罪魁祸首的移地建和骨咄禄,但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回纥国相,掌握回纥大半权柄的人,岂能说交就交?而交在孔晟手上,他们岂能还有命在?骨咄禄也就罢了,可移地建是他的亲生骨血,让他如何能舍弃?
磨延啜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处在己方阵型中的移地建和骨咄禄,移地建心神胆寒咬牙垂首不语,到了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所以然。
骨咄禄却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再说以他在回纥的权势地位,丝毫不亚于磨延啜,孔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要将他“绳之以法”,也不太现实。
骨咄禄心底的怒气盖过了方才的惊惧,他站在护军的护卫中怒声高呼:“孔晟,你在贺兰堡遇袭,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你可知本相是什么人?本相是回纥国相,最大部族的首领,管理数十万部众,你要将本相拘押往长安治罪,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孔晟淡漠冷笑:“孔某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便是那个在背后煽风点火,撺掇回纥人犯我边境的幕后元凶!你这奸贼觊觎我中原万里山河,正是破坏两国友好盟约的最大祸首!”
“你教唆移地建在贺兰堡向孔某下毒手,枉顾两国友好,死有余辜!如今你竟然还敢在孔某面前叫嚣逞凶,无非就是以为孔某拿你没有办法——你们这群回纥人都给我听好了,孔某只说一次,限你们盏茶的时间,交出移地建和骨咄禄交由我按大唐律法治罪,否则,孔某便将你们上至可汗,下至部族,悉数诛杀殆尽,一个不留!如果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来人,弓箭手准备!火炮手准备!所有骑兵准备冲杀!诛杀殆尽,一个不留!”
孔晟冷漠肃杀的声音久久在全场回荡着,所有的唐军面色凛然,而回纥军卒则脸色煞白心神更是乱了,阵型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骚乱。
数百回纥失去战斗意志的军卒,面对五千精锐大唐骑兵,还有弓弩手和火炮的辅助,恐怕用不了片刻时间,就会将他们踏为肉泥齑粉。
移地建肩头剧烈地颤抖起来,悲哀地望向了同样神色不堪的骨咄禄。骨咄禄不敢再多话,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孔晟就是暴怒的狮子,稍有言语上的触犯,他就会发动毁灭一切的雷霆击杀。
周遭的回纥权贵纷纷四散,将骨咄禄和移地建孤立在其中,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了。
“你们……!”骨咄禄愤怒地扬手指着众人,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回纥权贵们冷笑不语。
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人的求生本性暴露无遗。再说了,这些人心里都明白,孔晟代表大唐去贺兰堡与回纥可汗商谈和亲结盟,本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结果却被野心勃勃居心叵测的骨咄禄和移地建因为个人私欲破坏,既然他们做出恶行,就要为之承担责任。
再者说,一个强者的崛起意味着众多人的死亡毁灭,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一个顶尖权贵的倒下,便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这意味着很多人的机会。
如果能将骨咄禄送上断头台来换取自己的前程,谁还能不乐意呢?这是回纥权贵们的真实心态。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一个重要的基础上,那就是孔晟层出不穷的神秘手段和火炮无与伦比的巨大威力,已经让回纥权贵们心神丧胆彻底失去了与大唐斗争的念想。
其实对于这些回纥权贵各部族首领来说,回纥本就是游牧民族,试图侵占大唐的中原疆域,本来就是很可笑的事情。你让一群靠放牧游猎为生的回纥人移民中原改行种田吗?如果这样的话,回纥人还叫回纥人吗?时间一长,那就不是回纥人侵占了大唐疆土,而是被大唐潜移默化的文化风俗和生活习惯所同化,失去了民族本原。
所以,当孔晟提出要回纥人交出移地建和骨咄禄时,这群回纥权贵心里早就有了主动的选择。
磨延啜望着孔晟颤声道:“孔晟,你竟敢向本汗动手,你这可是违抗大唐皇帝诏命,挑起两国战事!你可知道,本汗麾下十万大军正陈兵在百里之外,若是我大军全面来攻,不要说区区一个灵武,就是大唐西北各州府,都会被我回纥铁骑踏平!”
“磨延啜,你竟敢还威胁孔某。我也不怕告诉你,你那回纥大军有灵武林勇率军阻击,而孔某其实只需要片刻时间,就能将你们就地诛杀殆尽,一个不留!而若是回纥权贵包括可汗王子在内,都丧命在贺兰堡,对于回纥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恐怕你比孔某更清楚!”
“回纥大军必然不战自溃,只要回纥内乱一起,孔某便率大军携百门火炮进入漠北,将回纥灭国灭族连根铲除!”孔晟冷冷一笑:“孔某说到做到,若你还想挑战一下孔某所能承受的极限,不妨可以试试!还是那句话,速速交出罪魁祸首移地建和骨咄禄,否则,杀无赦!”
“杀无赦!大唐威武!大将军威武!”数千禁军军卒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之声,杀气震天,直冲夜空。(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上国伐谋(2)
第五百八十二章上国伐谋(2)
磨延啜神色复杂落寞地打马回返己方阵型,在半路上他的目光与叶护投射来的目光交汇,父子眸光的瞬间碰撞,叶护就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磨延啜知道孔晟说的没有半句假话。若是他和回纥各部族的首领都丧命在此,回纥大军不战自溃,而国内也肯定动荡分裂,一个内讧的回纥,一支群龙无首的军队,如何能是拥有火炮神器的大唐军队的对手?若是孔晟真的率军进逼漠北,有极大的可能性灭了回纥。
与回纥人的亡国灭种危险相比,与自己的性命安全相比,磨延啜也只能放弃移地建和骨咄禄了。
叶护缓缓收回目光,突然在马上拔出腰间的弯刀来怒吼道:“传本太子的命令,速速将罪犯移地建和骨咄禄拿下!这两个贼人破坏我回纥与大唐和亲结盟,罪不可赦,速速拿下交由唐朝处置!”
回纥部族首领的心态其实与普通回纥军卒的心态差不太多,如果不交出移地建和骨咄禄,那么,自己这群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为了保命,谁还管移地建和骨咄禄的死活呢。
当然,真正向移地建和骨咄禄动手的还是叶护的人马,移地建和骨咄禄的死党犹自负隅顽抗,不肯缴械投降。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回纥人的阵型中乱了一阵,不多时就见叶护脸色复杂凝重地带着被捆缚起来的移地建和骨咄禄出阵,轻叹一声道:“大将军,这是罪魁祸首,父汗已经下令将两人拿下,任由大唐处置。还请大将军看在叶护的情面上,就此罢手,放我等离去,叶护可以保证,回纥与大唐会继续和亲、结盟,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孔晟神色冷漠,没有任何变化。他挥了挥手,示意南勇派人将移地建和骨咄禄带回去。这两人面如死灰,知道挣扎反抗也没有什么用,索性就认命了。
本叶护和磨延啜看来,孔晟已经达到了目的,炮轰贺兰堡,诛杀了这么多的回纥军卒,又拿下了移地建和骨咄禄,就算是报仇雪恨了。但谁料孔晟话音一转,淡淡又道:“叶护太子,交出移地建和骨咄禄,只是孔某的条件之一,孔某还有话说。”
叶护肩头一颤,面色骤变,“大将军,你……你可莫要得寸进尺啊?!”
“得寸进尺?叶护,你可还记得孔晟之前说过的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孔某的原则!也是我大唐对外的国策!你们回纥军马在我大唐疆土上肆意纵横,掠我边民,犯下无边罪孽,如今更是在贺兰堡试图加害大唐使臣,如此种种,你还敢说是孔某得寸进尺?”
“交出罪魁祸首移地建和骨咄禄,只是其一。第二,本官代表大唐皇帝和朝廷,正式向回纥发出警告,立即撤出贺兰堡,将贺兰堡交予灵武卫管辖,从今往后,回纥军马不准踏足我大唐境内半步!”孔晟凛然道。
听孔晟索要贺兰堡,叶护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贺兰堡已经基本上算是毁在了孔晟的炮轰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价值,他就是不要,回纥也准备放弃了。
况且,从一开始,叶护就对回纥派兵进驻占据贺兰堡有些不以为然,毕竟贺兰堡是人家大唐的地方,你这样公然侵占,自然会落人诟病。现在大唐国力因为安史之乱衰弱,大唐皇帝或许会隐忍三分,可若是日后大唐国力恢复,这岂不就是回纥与大唐交恶的导火索吗?
叶护笑了笑,拱拱手道:“大将军,贺兰堡本是大唐之所在,回纥自当奉还!”
孔晟哈哈大笑:“叶护太子真是爽快!好,既然你们愿意奉还贺兰堡给大唐,孔某就说说第三条……”
叶护皱了皱眉沉声道:“大将军,还有其三?你这是要让叶护难做啊……”
孔晟无视了叶护的不满,缓缓驰马逼近回纥阵型十余丈,凛然高声道:“孔某的第三个条件就是回纥可汗磨延啜即刻退位,将回纥汗位传予太子叶护,接受大唐朝廷和皇帝的册封!而可汗退位之后,孔某自然会邀请可汗与诸位部族首领一起去长安颐养天年,孔某会奏请皇帝陛下,赐给诸位宅邸和美女财富,让你们在长安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孔晟这话一出,要说回纥人变了脸色,就是南勇等唐军也大吃一惊。
南勇神色复杂的望着孔晟杀气腾腾的背影,心道大将军做事从来就出人意料,他竟然打了主意,要让磨延啜退位将回纥可汗让给叶护……不过,这样也好,叶护亲唐,叶护执掌回纥,对大唐来说百利无一害。这样一来,回纥会变成相当于大唐管辖节制的地方藩镇,岁岁来朝,回纥人犯边的边患问题彻底得到解决。
更绝的是,孔晟要将退位后的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掳到长安圈养起来,这无疑是对回纥国力的极大创伤剥离,给回纥埋下内乱动荡的伏笔。而同时,也给叶护掌控回纥大权扫平了一切障碍。
骨咄禄和移地建被抓,磨延啜这些人被带到长安,回纥国内和军中还有谁能跟叶护抗衡?
因此在震惊之余,叶护分明就有些惊喜。
磨延啜气得浑身哆嗦,扬手指着孔晟怒吼道:“孔晟,你欺人太甚!你竟敢威逼本汗退位,还要挟持本汗和诸位部族首领去长安圈禁,你简直是胆大妄为疯狂之极,本汗一定上书大唐皇帝,将你这狗贼重重治罪!”
紧接着,回纥权贵们气急败坏的痛斥声此起彼伏。
这可与交出移地建和骨咄禄不同,这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权力和个人利益。孔晟竟然要将他们掳走到长安,这岂不是变成了大唐的囚徒?而且,大唐还能利用他们的存在来制衡叶护和回纥国内各部族,简直就是疯了……这孔晟疯了!
孔晟神色漠然,无视了回纥一众权贵的反弹。
他冷然道:“臣服者,可生!反抗不从者,杀无赦!”
说完,孔晟手持方天画戟,拨转马头,纵马驰向唐军阵型。而与此同时,在南勇的指挥调动下,所有的唐军弓箭手弓如满月拉起,蓄势待发。而两翼的火炮手,也做好了再次发射炮弹的各项准备。
孔晟的决心,无人可以动摇。(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上国伐谋(3)
第五百八十三章上国伐谋(3)
南勇神色凝重地望着孔晟,此刻他有些拿不准孔晟是真的要向回纥人下狠手还是虚张声势攻心战。要知道,眼前这可不是一群普通的回纥军卒,而是包括回纥可汗、王子在内的大多数回纥各部族的首领在内的回纥高层权贵,可以说回纥的整个高层都在此处了,要是孔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那么,回纥与灭国也相差不远了。
孔晟神色淡漠,谁也看不透他的真实心思。
孔晟缓缓纵身下马,将手里的方天画戟交给了两名随从亲兵。
军阵后方,数骑飞驰而至,马蹄声奔涌如雷。
南勇放眼望去,见是林勇率亲兵赶过来,眉头轻轻一挑。他心道,大将军命灵武军前去阻击回纥主力,林勇不在军中,跑到此处来作甚?难道他又要干涉大将军的决策行动?现在的大将军处在盛怒之中,但愿林勇不要不识相去触碰大将军的逆鳞。
南勇翻身下马,顺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珠,急匆匆走到孔晟跟前,拱手一礼急急道:“大将军,林某听闻贺兰堡被炸毁,禁军在山下包围回纥可汗,特赶来一问究竟……”
孔晟抬头望着林勇,目光平静而深沉:“林大人的军报看来很是迅捷。没错,是孔某炮轰贺兰堡,又将回纥可汗等人围困在此,你待要如何?”
孔晟的声音虽然平静,但透射出的冷漠让人心悸。
林勇却在震惊之中没有仔细体察孔晟的情绪变化,更不曾注意孔晟甲胄上的多处血迹斑斑,闻言立即皱眉道:“大将军,我大唐与回纥和亲结盟在即,大将军如此擅动刀兵,如今更是包围回纥可汗,这恐怕有违陛下诏命……”
林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孔晟粗暴生硬的打断了:“闭嘴!孔某怎么做事,还不需要你来教。孔某奉陛下诏命,全权节制灵武军政要务,你不必操心孔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需要做的就是执行孔某的军令就是了。”
孔晟正在怒气燃烧升腾之际,哪里还会顾忌林勇的颜面,林勇突然跑到这里来加以干涉,本身就让孔晟怒气更添几分。
林勇脸色变得极为难堪,张了张嘴,却还是羞愤地闭上。
林勇游目四顾,迟疑良久,还是默然退了下去。
正如孔晟所言,孔晟现在是灵武主官,总制灵武军政要务和边防大事,主导与回纥的和亲结盟,这是皇帝在诏命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明的,林勇岂敢违抗。
林勇也是在半路上听到军报,说是孔晟不仅炮轰贺兰堡,还率禁军将回纥可汗一行围困在山下,林勇大吃一惊,这才急急赶来想要劝阻孔晟不要妄自动武,免得引起两国全面战争。
孔晟不再理会林勇,向南勇招了招手。南勇慎重点头,纵马冲出军阵,在阵前大呼道:“回纥可汗,可曾做出决定?答应大将军的三个条件,一切都好说,若是违抗不从,那么,杀无赦!”
南勇呼喝中的“杀无赦”这三个字让林勇听得脸色骤变、心惊肉跳起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孔晟,心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眼前这可是回纥可汗啊,他竟然要杀无赦?!
但让南勇更吃惊的是,回纥人那边竟然一片死寂,不多时,就见回纥可汗磨延啜垂头丧气地带着数十回纥各部族首领走出军阵来,神色羞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至极:“长安候,本汗答应你。本汗已经将回纥汗位和本汗的金刀传给叶护,本汗这就与回纥各部族首领随你返回长安,至于这和亲结盟之事……”
叶护高举着象征回纥可汗权力的可汗金刀,也走出己方阵型来。
孔晟缓步走出军阵,淡然一笑道:“在下恭喜叶护可汗!叶护可汗英明神武,文武双全,继承汗位之后,当为回纥开创前所未有的辉煌未来。结盟之事,当然继续,叶护可汗,三日后你我在灵武当共同为大唐回纥会盟碑揭幕,立下誓约,永世友好,永为君臣之邦!”
叶护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当然也有些许的兴奋。兴奋的是回纥可汗的宝座终于落在了他的手上,影响他掌控回纥大权的所有政敌都已经被荡平扫清,今后有大唐的支持,他在回纥实现平稳过渡没有任何问题。但父亲磨延啜等人被孔晟带到长安为人质,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大唐圈禁起来,这又让他感觉有些羞耻。
叶护深深望着孔晟,长叹一声道:“长安候,本汗自当履行与大唐的友好盟约。但这和亲之事,就此作罢,本汗自当上书大唐皇帝陛下,解除此次和亲。此外,还请长安候善待我父汗和诸位首领,如此,本汗不胜感激。”
孔晟哈哈大笑起来:“正如可汗所言,结盟继续,和亲作罢。至于磨延啜可汗和诸位首领,请可汗放心,孔某可以保证他们在长安的锦衣玉食安度晚年。今后大唐与回纥就是一家人,可汗可随时进京探视磨延啜可汗,这没有问题。”
叶护叹息连声,拱手抱拳,缓步而回。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根本就不怕磨延啜不让步。如果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企图顽抗到底,那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就地诛杀,或者扶植叶护继承汗位,或者直接率军挺进漠北,灭了回纥一国,都要看形势而定。
当然,现在的情况是最理想的结果了。磨延啜让位给亲唐的叶护,叶护继承汗位,磨延啜这些人入长安为人质,回纥犯边的大患终于真正解除,对于皇帝来说是乐见其成的。
而对于孔晟来说,他终于可以给宁国公主一个交代了。结盟继续,和亲作罢,于宁国公主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几乎可以说对宁国公主的命运救赎啊。
回纥新任可汗叶护率回纥残兵撤离,磨延啜等人以座上宾的名义软禁起来,唐军阵型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林勇心头巨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孔晟竟然做出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实也是利国利民为大唐解除重大隐患的大事。他不仅推动主导了回纥国内的政权更迭,让亲唐的回纥太子叶护登临汗位,还将回纥可汗磨延啜及大多数回纥强大部族的首领圈禁起来要送往长安作为人质。
林勇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大唐朝廷得到这一奏报时,会产生多大的震动。而一直为回纥边患而忧心忡忡的大唐皇帝,又该会如何的兴奋欣慰。
林勇深吸了一口气,悄然带着自己的亲兵退去,没有参与禁军这边的欢庆活动。他必须要返回灵武军中,避免回纥主力大军轻举妄动,毕竟磨延啜是在孔晟的威逼下做出如此决定,新可汗叶护能不能镇得住场面,会不会触发回纥军中的强烈反弹,尚未可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上国伐谋(4)
第五百八十四章上国伐谋(4)
林勇和灵武诸将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翌日黎明时分,回纥主力大军大半悄然徐徐撤回漠北,只留下数千人作为新任叶护可汗的亲卫,等待两日后在灵武举行的两国会盟大典。
林勇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徐徐率军回撤灵武。
而这个时候,孔晟已经率禁军押解着作为阶下囚的移地建和骨咄禄,以及作为座上宾的回纥磨延啜可汗等人,返回灵武城。
灵武守军和灵武百姓扶老携幼出城迎接,消息已经传回灵武城来了,说是回纥人被长安候打怕了,不日就要退兵,回纥可汗更替,新任的叶护可汗心向大唐,至于所谓的公主和亲,就此取消,两日后在灵武城外举行回纥与大唐的会盟大典,云云。
对于老百姓来说,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回纥人退了,回纥人换了新可汗,今后进犯灵武边境的隐患消除了。至于和亲不和亲的,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关心。
但回纥犯边数十载——名义上,回纥与大唐友好结盟,但实际上,回纥下属各部族对于西线边陲的进犯掳掠,当然是小规模的,一直就没有停息过,边境上的老百姓苦不堪言。你粮食收割好了,牛马养肥了,到了收获的季节了,小股的回纥骑兵化妆成盗匪呼啸而来,抢了就走。
不但抢劫粮草物资,还掳掠人口。在回纥漠北牙帐或者各部族驻地,经常有汉人奴隶在被贩卖,这就是被掳掠来的大唐边民。
所以,对于灵武百姓来说,什么回纥与大唐友好结盟,完全就是一个糊弄天下人的幌子,对于这些虎狼本性的回纥人来说,如果不把他们彻底打怕,如果他们一直对大唐觊觎之心不死,所谓的友好结盟就是空话,坑害的还是大唐边民。
这个消息传来,尤其是孔晟炮轰贺兰堡、威逼回纥可汗退位的一些传闻,让灵武百姓大快人心。这是百姓自发出城迎接的关键因素。
孔晟在灵武百姓一路沿途的欢呼声中进了城,安排好磨延啜等人的居住之所,以及要严密看管骨咄禄和移地建这两名重要人犯,这才抽空去见宁国公主。和亲作罢,他必须要当面通知宁国。
实际上,宁国公主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开始的时候,宁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她拽住通信太监的手一连问了好几次,得到证实后,这才如释重负、喜出望外,同时泪如雨下,自己关在屋子里放声恸哭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尽情宣泄着这多日来的压抑、悲哀和绝望的情绪。
孔晟此次行动,可谓是三个层面都获益。一个是大唐国家利益,面向回纥的西北边陲就此安定,至少在叶护当政时期不会再有隐患,可以抽出财力精力兵力来巩固其他边陲和发展国力;其二是边民的个人利益,再无回纥贼寇的犯边掳掠之苦,而随着大唐与回纥的一体化进程加快,那些沦落在回纥的边民后裔也会逐渐回归家园;其三就是宁国公主了。再也不用冒着巨大风险去回纥和亲,这该是怎样的幸运?
宁国公主面带微笑,静静等候在自己的客厅里。她知道孔晟一定会来,而此时此刻,她内心中充满着对孔晟的感激,而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情愫更是一点点在萌芽生长,孔晟这样做未必是为了她,但她却是直接的受益者。
孔晟拯救了她的命运。
而现在,心神平静下来之后,宁国公主这才想起当日出长安之时,孔晟说过的那句话,为什么要让她“坐看春暖花开、等待时来运转”。
门被轻轻叩响,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宁国屏退,她盈盈起身,亲自去开门,打开门果然是孔晟那张略有些苍白的面孔,见他换着便袍,身上多处伤口巴扎,宁国脸色一变,急急道:“孔晟,你负伤了?”
消息传播最快的是结果,而至于过程——孔晟为什么要炮轰贺兰堡、未必回纥可汗磨延啜退位,孔晟三人因此受伤的事儿,却很少有人提及。
孔晟笑了笑,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孔某在贺兰堡被回纥贼人围攻,不慎受伤,不过一点轻伤,没有大碍。只是乌氏兄弟因为受我拖累,重伤至今还卧床不起,让人遗憾。”
乌显乌解两人的伤是很重的。如果不是救治及时,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再加上两人失血过多,要想身体恢复原状,至少要一两个月的休养调治。灵武条件有限,孔晟已经安排军医和护卫将两人送回长安去养伤了。
宁国眼眸湿润脸色微红,“你进来说话吧。”
孔晟见室内没有宫女太监伺候,微微有些迟疑。就算是宁国公主不再作为和亲公主,但他与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也有些不妥,尤其是他深知宁国对自己有些别情的情愫,更加犹豫。
见他有些顾虑踌躇不前,宁国大为不满,娇嗔道:“难道你堂堂的大将军,号称我大唐第一条英雄好汉,让回纥人闻风丧胆的长安候,还害怕我一个弱女子吃了你不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孔晟苦笑一声,迈步进去,宁国公主立即将门掩住,转过身来。
孔晟有些尴尬,笑了笑道:“想必公主已经得到消息,但孔晟还是要来禀告公主,我已经与回纥叶护可汗达成共识,两国友好结盟继续,但和亲之事就此作罢。两日后,两国会盟,我与回纥叶护可汗联名上书皇帝陛下,奏明此事,公主放心吧。”
宁国公主温柔地一笑:“孔晟,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我已经不用再去回纥和亲,对我来说无异于再世为人。孔晟,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救了我。”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公主,孔晟做事没有半点私心杂念,此次趁势推波助澜,扶植叶护登上回纥汗位,考虑的还是我大唐的国家利益。”
宁国公主望向孔晟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和幽怨起来:“孔晟,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解释这些。我也知道,你不是为了我这么做的,但是……我还是很感动。古往今来,中原和亲公主不知道有多少人有去无回,但像我这样还没出塞就半路获救的,恐怕只有我一人了。”
孔晟笑了笑,沉默了下去。这话一点也不夸张,中原王朝因为各种政治因素跟游牧民族和亲的公主多如牛毛,但半路里和亲作罢成功脱身的,也就是宁国了。不敢说绝后,但一定空前了。
“公主,会盟之后,孔晟自当护卫公主返回长安,自此之后,公主的生活当恢复如常。”孔晟见室内气氛尴尬沉闷,有些没话找话道。
宁国幽幽一笑:“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呢?其实我都不想回长安去了。世人都道长安繁华,深宫似海,但谁又知道,这繁华背后是怎样的无奈和悲哀呢?我这次侥幸脱身回到长安,将来……”
宁国叹息一声:“还是不说这些了,孔晟,我准备了一些酒菜,原本想陪你用些,但看你受伤在身,不如——”
宁国本来脱口就想说,不如你在我这休息片刻我们说说话就好,但突然想到这样极为不妥,她不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孔晟作为人臣的影响,就生生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
孔晟深施一礼,有些牵动了腰间的创口,吃痛之下微微呻吟了一声,轻轻道:“公主,孔晟告退!”
宁国有些无奈和落寞地张了张嘴,却是知道自己无法挽留孔晟,只得缓缓点头:“你去休息吧,好好养伤,我明日再去看你。”(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上国伐谋(5)
第五百八十五章上国伐谋(5)
孔晟自去休养不提,但说实话,孔晟自从贺兰堡事件结束返回灵武之后,就觉得有些过于平静和诡异了。
回纥可汗磨延啜和一干权贵被唐军掳走,叶护新登可汗之位,移地建和骨咄禄又被作为人犯押解灵武,回纥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动静,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本来在孔晟的预想当中,磨延啜这些人是不得不认命的,因为他们的性命当时捏在孔晟的手里,而孔晟的铁腕和冷酷无情已经通过炮轰来予以证实;但回纥国内因此却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弹,叶护从未掌控过回纥军权,他突然继承汗位,回纥军中诸将肯定会有所抗拒。
还有,骨咄禄和移地建在回纥国内势力很大,盘根错节,他们被唐军掳走,回纥那边竟然无人营救,这更加不同寻常了。
本来孔晟都做好了应对回纥反弹的预案了,结果一反常态的平静。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脑带入灵武,移地建和骨咄禄更是重兵把守,回纥大多数兵力回撤漠北,只剩下护卫叶护的五千人马,想要翻天也翻不了啊。
孔晟没有掉以轻心,除了命令返回灵武的林勇等灵武军严阵以待预防回纥军马虚晃一枪去而复返进攻灵武之外,还安排南勇亲自率禁军牢牢看守磨延啜和骨咄禄等人。
只要会盟结束,他押运磨延啜这些人返回长安,就万事大吉,完成了这次重大使命。但若是磨延啜等人出了什么意外,他就很难再向皇帝和朝廷交代。
穆长风依旧是一袭白衣,迎风凝立在灵武城楼之上,他默默观察着进出城门的熙熙攘攘人流中的可疑之人,孔晟虽然没有明着说,但穆长风知道孔晟的担心,就主动站出来隐在暗处察看各种动静。
实际上,孔晟并不担心回纥军马的来袭——即便叶护镇不住场面,回纥军中有人要铤而走险杀来灵武营救骨咄禄等人,唐军也一无所惧。除非回纥再次举国倾巢而出,十万大军包围灵武,才有可能对灵武一线构成致命的威胁。
至于万把人或者数千人,只要他们敢来,孔晟就一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孔晟担心的是明教中人。
明教现在是回纥的国教,与磨延啜、骨咄禄、移地建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明教派出高手潜进灵武城中,不管是营救骨咄禄移地建还是其他,都将给孔晟带来极大的麻烦。
而在贺兰堡中,孔晟曾经用能量光剑诛杀过一名明教的高级使者,后来孔晟才知道,此人就是明教在回纥的首脑之一,地位大体与孔晟打过交道的右光明使妮娜相当。
此人死在了孔晟手上,明教会不会前来报复?孔晟觉得可能性很大。所以,他这几天其实心神崩得很紧。
烈日高悬,秋风送爽,天气极好。
灵武城依旧像过去一样平静如常,进进出出的商贾队伍、进城或者出城的农人,以及零零星星的结伴出游的文人士子,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穆长风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凝立在城楼隐蔽的位置,动也不动一下,如同无声沉默的雕塑。
旁边的灵武军卒看得暗暗摇头,心说大将军身边的这位穆大侠客性格真是古怪,他突然来城门楼之上,躲在暗处默默盯着城门来看,也不知道搞什么鬼。难道是闲极无聊,跑来看人来了?
突然,穆长风的目光一凝,眉梢一挑,心神紧绷起来。
一个戴着面纱的白衣人缓缓牵着一匹黑马缓缓走进城门,因为身上罩着宽大的白袍,根本无从判断其人的体型是男是女。但从身高来看,穆长风猜测大概是一个女子。
白纱蒙面、白袍罩体,这是典型的明教教徒的打扮。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明教教徒都是这般装束,不可更改,这是明教教规使然。
明教中人突然出现在灵武城中,穆长风怎么能不紧张?一旁军卒只觉得眼前一晃,穆长风的身形就失去了踪迹。
穆长风掠下城楼,沿着白衣人进城的方向悄然追踪了过去,但也就是过了一条街,他就跟丢了人。穆长风有些恼火地跺了跺脚,悻悻离去。他自问是江湖高手,但与明教这种更高层次的剑侠一般的人物,还是差得挺远。
穆长风知道这不是小事,必须要立即禀告孔晟,让孔晟做好防范。可当穆长风赶去孔晟所居灵武大都督府后衙的时候,孔晟正凝立在院中,与方才所见的看不清性别特征的神秘白衣人面面相对。
穆长风吃了一惊,刚要飞身上前保护孔晟的安全,却见孔晟向他投过平静的一瞥,然后摆了摆手。穆长风皱了皱眉,略一犹豫,还是退了出去。
神秘白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孔晟并不知道,但白衣人自打现身的一刻起,就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只是站在院中不语。孔晟知道明教中人找上自己,多半是为了回纥的事。
“如果孔某没有猜错,阁下应该是明教中人。”孔晟淡淡道。
对面的白衣人依旧是沉默着,片刻后突然从面纱之后传出略有些生硬和嘶哑的声音,是女声:“你猜的没错,本使是圣教在回纥分坛的坛主。孔晟,你可知道,本使为什么会找上你吗?”
孔晟笑了笑,声音更加平静:“孔某不知,还请贵使指教。”
“既然知道我是圣教之人,你竟敢还能独自一人面对本使,真是胆子不小。难怪移地建曾说你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孔晟笑了:“根据孔某对贵教的了解,以贵教使者的身手,整个灵武城中能是你对手的人没有一个。既然如此,我身边就是有数百护军又能如何?如果贵使想要向孔某下手,谁也阻挡不住,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白衣女子的声音有些嘲讽:“你倒是明智的很。知道本使若是要动你,谁也拦不住。”
“本使非常好奇,也很想知道,哪怕你是唐朝权贵,号称神勇万人敌,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物,就凭你,是如何杀得了本使的左右手顾白的?”白衣女子的声音里微微透出一丝凛然的杀机:“而且,你竟然还能驾驭圣教的护教灵禽神雕,这更是咄咄怪事了。”
孔晟心道果然是为了在贺兰堡死去的白衣人和神雕小白来的。他就知道,杀白衣人和神雕小白露面的事儿,根本就保不住秘密,肯定会传到明教中去。而明教中人因此上门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上国伐谋(6)
第五百八十六章上国伐谋(6)
“即便是蝼蚁,也要搏命。你们明教使者在贺兰堡要加害于孔某,孔晟性命攸关,岂能不殊死一搏?”孔晟朗声一笑:“贵使这是在向孔某兴师问罪吗?孔某可以告诉你,你们明教虽然高手迭出,但孔某却丝毫不惧。”
白衣女子轻轻哂笑一声:“孔晟,你不要在本使面前说大话。本使要想取你的性命,就是千军万马之中,照样来去自如,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白衣女子眼眸中杀机一闪。
明教的高级教徒死在孔晟手上,无论如何,白衣女子为了向总坛有一个交代,必须要弄清楚真相,然后将孔晟灭杀,否则她就要承担重大责任,被教规治罪。
孔晟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他心头愤怒起来,这种被人威胁尤其是生命安全被他人掌控在手掌心的感觉,非常不好。但他心里很明白,对于明教这些神秘高手,只能智取不能硬碰硬。
但长期以来,一直被明教中人所要挟胁迫,这已经触及到了孔晟的最后底线。
孔晟脸色阴沉淡漠道:“如果你们明教非要与孔某为敌,那么,我们就不妨来一个鱼死网破!”
孔晟心神绷紧,手腕处的星图印记开始发热滚烫起来,动用神秘的能量光剑,这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而面对白衣女子这种高手,他也只能如此了。只有出其不意利用能量光剑的超光速和超凡的毁灭能量,才能对白衣女子构成一击致命。
白衣女子嘴角噙着轻蔑的笑容,她实在是不知道孔晟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魄,以凡俗的几分蛮力勇猛,就敢与她相抗衡?但考虑到顾白之死,她心头也略有些狐疑和凝重。
两人面对面冷然相对,眸光交汇间碰撞出些许的火花来,良久,白衣女子突然轻轻一笑:“孔晟,本使今日前来,并非一定要取你的性命。只要你向本使说明顾白的真正死因和你如何能驾驭圣教的护教神雕,本使就既往不咎,饶你不死。”
白衣女子还是不相信顾白是死在孔晟的手上,凭孔晟的凡俗之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杀得了顾白。顾白之死,一定别有内情。更重要的是,孔晟竟然靠圣教的护教神雕救出贺兰堡,这就更加让白衣女子惊疑不定。
这是她迟迟没有向孔晟下手的关键因素。
“那白衣人死在孔某的手上,性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孔某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至于你所谓的护教神雕,在孔某看来不过是一只大鸟罢了,这是你们明教赠予孔某使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孔晟冷笑着,目光渐渐变得果决坚定起来。
他已经对明教这些人失去了耐心,明教的人阴魂不散纠缠不休,已经对他的基本安全构成了重大威胁。必须要彻底解决明教的事,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
白衣女子吃了一惊:“护教神雕是圣教赠予你使用?孔晟,你若敢在本使面前撒谎,可休怪本使翻脸无情。”
孔晟呸了一声:“你也少在孔某面前指手画脚,孔某从不说谎,你若继续口出恶言,言语伤人,也休怪孔某对你不客气!”
白衣女子狂笑起来,这一刻,女子觉得孔晟实在是无知愚蠢和狂妄自大到一个可悲的程度,她要灭杀孔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他竟敢在她的面前针锋相对?!
白衣女子的手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她身上宽大的白袍无风自动,这是她怒极即将动手的前兆。孔晟眼眸中掠过一抹冷酷和疯狂,他当机立断没有任何迟疑,手腕闪处,一道极其绚烂的蓝色能量光束骤然跳跃而出,随着心念所至,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毁灭轨迹,以比流星还要不知道快上多少倍的速度,当头罩向白衣女子。
速度真的是太快了。
蓝色能量悠忽而出又悠忽而逝,瞬间耀眼的强光渲染了半边天,无声无息地似乎都将白衣女子所在位置的空气焚烧殆尽,而白衣女子心头的警兆刚刚浮起就又湮灭,她的躯体、精神和灵魂都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化为一片淡淡的烟雾,随风消散。
孔晟的眼眸中流转着异样的震撼。这股能量的超越了光速的速度、无所不能吞噬的毁灭特质,让他心神激荡,同时还生出了几分对于未知的惊惧。
这种与心念和生命意志共生的神秘能量,虽然为他所用,但实际上也不受他的掌控,这让他暗自决定,今后除非在生死存亡关头,除非面对像白衣人这样的凡俗力量无法解决的高手,他绝不再使用能量光剑。
但让他担心的是,他手腕处的星图印记在遭遇危险的时刻会自主发热,体现出自动护主的迹象。未来某一天,说不准能量光剑真的会自动激发伤人于无形。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麝香气息,但一阵秋风吹过,又渐渐消散。原先白衣人所在的位置没有一丝异样,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但孔晟深知,白衣女子不是失踪而是被彻底毁灭吞噬。他陡然间发现,这一次使用能量光剑,比上一次的威力更甚,而在吞噬了能量之后,能量光剑的毁灭属性似乎也在渐渐提升。
孔晟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站在原地抬头望天,良久不语。直到穆长风推门院落的拱门,慢慢走进来招呼了一声,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那白衣人……”穆长风的询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孔晟打断:“穆大哥,从来就没有什么白衣人出现,今日之事,今后不要再提了。”
穆长风心头掠过一抹惊疑。但他从来不会质疑孔晟的决定,既然孔晟这么说就自然有他的道理,没有必要寻根问底。白衣人再无踪迹,孔晟神态如此凝重,这让穆长风想起当时在贺兰堡孔晟不顾生死奋力劈出的那道耀眼的强光,但他也没有看得清楚,贺兰堡中召唤神雕小白的白衣人就死在孔晟手上。
而今日这个白衣人……穆长风眸光中闪烁着震惊的光彩,但他没有多问半句话,而是缓缓点头,走出了小院。
很显然,这一定是孔晟不愿意为人所知的重大机密,既然孔晟不透露半个字,他就不会问。两人相处,贵在坦诚和义气,在穆长风看来,只要孔晟继续以兄长之礼相待,在兄弟情谊上从不使半分心眼,他就不会离开孔晟。
这是两人的默契和约定。(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上国伐谋(7)
第五百八十七章上国伐谋(7)
磨延啜被逼退位,回纥十三个部族的首领被唐军掳走去了灵武,还要被送往长安作为人质,这在回纥军内引起了很大的波澜,完全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叶护当时入军中手持可汗金刀,还是有十余名骨咄禄麾下的心腹和忠诚于二王子移地建的将领跳出来反弹,质疑叶护可汗之位的正当性,同时叫嚣着要率军进攻灵武,营救磨延啜等人。
纵然是孔晟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叶护竟然展露出他枭雄霸主力挽狂澜且心狠手辣的一面。叶护当面没有与这些部将起冲突,而是顺应他们的呼声,同意向大唐正式宣战,率大军进攻灵武,他承诺,只要救出磨延啜和骨咄禄等人,他会立即将可汗之位奉还。
被迷惑的这些好战派回纥将军返回各自营中整肃部众准备起兵进逼灵武,但就在这时,叶护暗中串联与自己交好的回纥将官,在翌日凌晨的宣誓进军仪式上,骤然发难,亲自率数百护军以雷霆手段将可汗大帐包围,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就果断诛杀了一干反对他登临回纥君主宝座的回纥将军,凡是他认为不可信任的,统统一个不留,可汗大帐内血流成河,震动了回纥全军。
旋即,叶护率亲信护军五千人,趁热打铁,将回纥军中所有忠于骨咄禄和移地建的中下层军官悉数诛杀,连骨咄禄营中的女奴和仆从都不放过。
叶护的冷酷无情和铁腕,让回纥将官和军卒心下凛然畏惧。尤其是在时下这种群龙无首的局面下,大多数的回纥权贵都被唐军掳走,叶护作为太子和名正言顺的继位可汗,通过铁血手段很快就扫清了内乱,稳住了局面。
叶护安排自己的亲信部将也出率回纥主力大军先期撤军漠北,毕竟,回纥各部族首领被唐朝掳走在长安为人质,要是消息传回回纥,肯定会人心动荡发生内乱,他需要也出带军镇压国内形势。
而只要两日后他与孔晟完成结盟仪式,便会立即回返漠北牙帐,亲自掌控和稳定回纥国内局势。
当朝阳缓缓升起,掠过灵武城高大沧桑的城墙,跃上天际云端的时候,叶护率护军五千人已经抵达灵武城外。灵武城门洞开,不多时,孔晟冠带整齐与灵武大都督林勇并辔而行,率灵武文武众人出城,迎接回纥可汗叶护。
回纥五千军卒列阵整齐,叶护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独自一人凝立在阵前,倒也威风凛凛。与绝大多数使用弯刀的回纥将领相比,使用长枪的叶护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这大概也是他亲唐和受唐朝文化影响的一个表征之一。
孔晟深邃的目光投射过去,见叶护之后的回纥军阵秩序井然肃杀沉默,不由暗暗点头,他倒是小瞧了叶护,没想到在继承汗位之后,也别有一份上位者的威严。
孔晟依旧是回纥人熟悉的白衣亮甲胯下追风神驹手持方天画戟,他催马上前,在马上朗声道:“大唐长安候、神策大将军、大唐皇帝陛下钦命灵武军政总制特派使孔晟,迎接回纥叶护可汗来迟,还请可汗见谅!”
孔晟身后,林勇等灵武文武诸将一并在马上躬身见礼,异口同声道:“在下等见过回纥叶护可汗!”
孔晟给予了叶护相当高的政治礼遇。越是在回纥军卒面前,他必须要越给予叶护面子,以巩固他的权威。而叶护在国内掌控大权,对大唐是有益无害的。
叶护在唐生活多年,深受大唐文化影响,在感情上、在归属感上对唐怀有别样的情怀,这样的人掌握回纥至高统治权,两国友好才能真正落实到实处。
而孔晟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随着回纥受大唐影响走向深入,孔晟会逐步建议大唐朝廷在回纥设立类似于西域都督府一样的机构,先实现驻军,然后实现军政一体化,渐渐蚕食和同化回纥,直至将回纥纳为大唐的一部分,接受朝廷管理统辖。
当然这是后话了。
叶护见孔晟和唐朝诸将如此礼遇,心头振奋,初当可汗的踌躇满志和豪情壮志立即奔涌全身,他意气风发地向孔晟抱拳回礼道:“本汗应大将军邀请而至,今日当为我回纥与大唐会盟盛典!”
孔晟哈哈大笑,纵马过去,与叶护并肩而立,他手里的方天画戟高高举起,爆喝一声道:“鸣炮!”
他的话音刚落,城门一侧列成一排的十门火炮立即同时发射,十道闪亮的火光划过半空,远远落在旷野之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烟尘漫卷,遮天蔽日。
唐军士卒精神亢奋起来,齐声振臂高呼“大唐万岁、皇帝陛下万岁”,呼喊声声震云霄,气势非凡。但在回纥军阵中,却是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很多回纥军卒已经吃尽了唐军火炮的苦头,而大唐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的威名赫赫,早已让每一个回纥人闻风丧胆。
今日的火炮发射肯定是作为礼炮性质,但于此所产生的可不仅仅是欢庆气氛,还有更深层次的威慑力。
叶护眼眸中掠过一丝敬畏。
孔晟意味深长的眸光从回纥诸将身上掠过,又朗声高呼道:“上香!宣大唐皇帝陛下诏命!”
早已摆设好的香案前,林勇纵马上前,亲自上香。尔后,林勇代表大唐官方缓缓将皇帝有关大唐与回纥友好结盟的诏命宣布一遍,会盟大典就进入了最后一道环节,由孔晟和叶护共同为伫立在灵武城外西北方向新修建的会盟碑揭幕了。
“可汗请!”孔晟拱手道。
叶护微微一笑:“大将军请!”
两人并肩前进,共同拽住覆盖会盟碑的红绸,相视一笑。
会盟碑高约三丈,宽约三尺余,基座呈正方形,而碑本身与普通的纪念碑没太大不同,只是碑的正反两面,分别用汉文和回纥文字书写着大唐皇帝诏命和回纥可汗诏书,记载着大唐长安候孔晟与回纥叶护可汗会盟于灵武城外,两国当永为君臣之邦,万世友好,云云。
揭幕完毕,叶护围着会盟碑行了两圈,才感慨道:“大将军,自今日起,回纥与大唐便永为君臣之邦,若违背誓言,人神共灭!本汗当年年入朝拜见皇帝陛下,也希望大唐能给予我回纥一定的援助,开放两国贸易,边境互市。”(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上国伐谋(8)
第五百八十八章上国伐谋(8)
孔晟朗声一笑:“请可汗放心,回纥大唐会盟之后,朝廷自然会下达开放贸易和边境互市的策命,而既然永为君臣之邦,自然大唐就不会坐视回纥子民的苦难而不顾。”
叶护哈哈大笑,与孔晟点头致意,然后就翻身上马,大声道:“大将军,请转达大唐皇帝陛下,本汗明年岁末当入朝长安!今后,大唐商队可自由进出回纥境内,本汗也欢迎大将军在有暇的时候,去我漠北牙帐做客,本汗当置美酒与君不醉不归!”
“就此告辞!”叶护纵马驰去,在他身后,五千回纥护军也阵型整齐地同时开拔,马蹄声轰鸣震动大地,回纥军容之严整,足见其战斗力,林勇等灵武诸将看得目光凝重,暗道一声侥幸。
若不是孔晟长袖善舞,将一场风波化解为无形,一旦回纥与大唐宣战,首当其冲的便是灵武军。而与骁勇善战的回纥骑兵相比,灵武军的战力还是弱一些的。本来就是寡不敌众,战力又弱,恐怕就很难阻挡回纥大军洪流的疯狂进攻。
孔晟望着回纥人纵马扬鞭远去的方向,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容。
孔晟知道叶护着急回去稳定局面,而他也明白,此刻对于叶护来说,要想稳定国内形势,除了铁腕和掌控军权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带给回纥人不一样的生活。如果他能源源不断从大唐以平等贸易交换的方式和渠道,换取改善回纥人清苦生活的物资粮草,自然就会赢得回纥人的拥戴。
虽然和亲作罢,但作为两国友好结盟的回报,孔晟做主,将此次带出来的半数物资辎重给予叶护带走,也算是大唐对于叶护掌权的实实在在的支持。有了这批粮草物资,自然有助于叶护稳定自己的权力地位。
在这一点上,叶护对孔晟充满着感激的。如果没有孔晟,他要想坐上回纥可汗的位置,还不知道要承受怎样的血雨腥风,更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而孔晟不但扶植他登临汗位,还给予实质性的支持啊。
长安。
真是秋风秋雨愁杀人,长安自打两日前下起了一场连绵不断的秋雨,气温就彻底降了下来,而谁都没想到,这场雨竟然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到现在,虽然雨量不大,但阴雨连绵气温极低阴暗潮湿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非常难熬的。
午后。稀稀拉拉的小雨中,行人绝迹的长安城明德门突然有一骑飞驰而进,风尘仆仆的军卒披着蓑衣高呼连声:“灵武会盟,边关急报!”
军卒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疾驰,直奔皇城。
半个时辰之后,来自于灵武方面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便送到了皇帝的案头上。皇帝紧急召集文武群臣进宫议事,大概到了傍晚时分,三品以上的重臣才齐聚麟德殿,举行临时朝会。
皇帝凝望着台下山呼万岁的众臣,眼眸中掠过一丝振奋。他缓缓将手里的边关奏报递给朱辉光,淡淡道:“朕接到灵武边关八百里急报,军报由孔晟和灵武大都督林勇联合签署,同时还有回纥可汗向朕称臣的表文……朱辉光,你给诸位臣工念一念。”
朱辉光抑扬顿挫地宣读着孔晟和林勇联名签署的加急军报,还有回纥可汗叶护的向皇帝称臣的外交表文。朱辉光念着军报和表文,心头震撼到了一个极致。
而皇帝以下,包括皇太子李豫在内,群臣都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孔晟竟然在灵武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回纥可汗磨延啜退位,与一干回纥部族首领被孔晟要掳来长安作为人质,所谓进京朝拜大唐皇帝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幌子。而扶植亲唐的叶护登上汗位,又与回纥叶护可汗在灵武城外会盟,共立百世友好。
殿中气氛变得很奇特,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不少人急促的呼吸声。这可是重大变故,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
皇帝缓缓起身,站在丹墀之上,朗声道:“诸位臣工,孔晟所做之事,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但结果却让朕非常欣慰。磨延啜等一干回纥部族首领自愿来长安朝拜朕,回纥叶护可汗更是主动向朕称臣,回纥大军已经退回漠北,朕担心的边患终于解除,朕这心里如释重负啊!”
“两国友好,边关再无战事,百姓可安居乐业。而沦落于回纥人之手的贺兰堡也被孔晟索回……此次西行,孔晟再次为大唐社稷江山立下盖世功勋。诸位臣工,你们倒是说说看,朕该如何褒奖封赏于他?”
“父皇,孔晟如何做到这些的儿臣不知,但儿臣实在是担心,回纥现如今之情形,未必如孔晟奏报中提到的那样。磨延啜和回纥部族首领一干人等岂能心甘情愿地久居长安,回纥十万大军退得如此蹊跷……”没有人吭声,因为如果孔晟军报属实,这对于大唐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大好事,值得举国欢庆的事,谁也无法否认孔晟的功绩。
最后还是皇太子李豫站出来提出了不同意见。站在李豫的立场上和他不知事实真相的角度,他的话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毕竟回纥可汗磨延啜突然退位与一干回纥部族首领被带来长安,回纥人轻而易举的退兵,叶护还代表回纥与大唐签订友好盟约,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甚至是诡异之极。
但皇帝正在兴头上,被李豫站出来说了这么一通话,就有些不高兴。在皇帝看来,不管孔晟是怎么做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个结果是皇帝乐于见到的,也是乐享其成的。
扫平了回纥人的边患,皇帝就可以集中精力荡平再次叛变的史思明一党,早日平定河东范阳一线,光复盛世大唐。
皇帝皱了皱眉,沉声道:“太子,此军报是孔晟与林勇联合上奏,这两人都是朕之重臣,国之肱骨,岂能向朕说谎?关于磨延啜退位之事,孔晟已经在奏报中言明,回纥国相骨咄禄和二王子移地建企图破坏两国和亲结盟,加害孔晟未果,后被磨延啜作为人犯交予孔晟,不日押解进京,由朝廷按律论处……”
李豫轻轻一笑,凝声道:“父皇,那么,儿臣不能理解的是,磨延啜春秋鼎盛,正当壮年,他为什么突然将汗位传给叶护?这不合情理,背后必然有内情,而孔晟却隐瞒了下来。”
李豫说得的确是个问题。磨延啜为什么要让位给叶护……难道是孔晟逼迫的?看这架势,应该是了。
李泌杜鸿渐等人旋即想起这一茬,面色都变得有些古怪。孔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实在是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是孔晟动武,但回纥那十万大军可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回纥人一向彪悍桀骜不驯,此番怎么就变得像绵羊一样乖巧了呢?
皇帝沉默了下去。
抬头望着李泌似笑非笑:“李泌,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陛下,臣以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国伐谋,是为上策。无论孔晟如何,但他此番平定回纥边患,与回纥可汗缔结盟约,使得回纥军马回撤漠北,应该算是完成了陛下交予的使命。”李泌深吸了一口气:“至于孔晟之功,倒也并不着急,不如待孔晟返京后再议也不迟。”
“是啊,上国伐谋,上之上策。孔晟不动军马,不施刀兵,便取得回纥俯首称臣,彰显我大唐神威,陛下当下诏褒奖,晓瑜天下,为大唐与回纥会盟以正视听。”杜鸿渐也出班附和李泌的话。
片刻后,皇帝凛然道:“无论如何,现在回纥与我大唐已经会盟,回纥大军退回漠北,回纥可汗向朕和朝廷俯首称臣,这就是最终的结果。其中是不是存在隐情,待孔晟回京后一问便知。如今当务之急的是,要册封回纥可汗,罢了和亲,让孔晟班师回朝。”
“宣召:册封叶护为回纥武义成功可汗,瀚海大都督。赐金银玉帛丝绸锦缎一宗,金牌一面,可随时进京见朕。开回纥与我大唐贸易,开放边境互市,减免税赋五成。改封宁国公主为萧国公主,罢和亲之事。册封磨延啜为崇德任勇可汗,享我大唐国公爵俸,赐邸于太极宫。册封谷里等十三位部族首领为列候,赐长安城府邸,令其安居,可不入朝。骨咄禄、移地建两人罪恶滔天,待押进京来交有司问罪。”皇帝奋力挥了挥手:“命孔晟即刻启程返京,速速将那磨延啜等人带进长安,免得夜长梦多、生出是非。”
李泌杜鸿渐等文臣躬身拜伏下去,“臣等遵旨!”
皇帝冷漠的目光落在皇太子李豫的身上,李豫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下去:“吾皇圣明!”
李豫心里非常恼火。好端端地,孔晟又立功勋,这无疑让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稳固。更重要的是,孔晟离京才不久,又要返程,而李豫本想趁着孔晟不在京时,徐徐图之,夺了禁军的兵权,如今看来是不太现实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皇帝似乎也有所察觉。(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 年少肝胆雄(1)
第五百八十九章年少肝胆雄(1)
皇帝的诏命同样是八百里加急传递到灵武,而接到皇帝诏命之后,孔晟立即率军启程。为了预防万一,保证安安全全押解磨延啜等人进京,避免出现意外,孔晟故意分兵两路,一路由南勇率三千禁军,护卫公主仪仗经雍州向长安行进;而他自己亲自率两千禁军却是悄然走了原州。
至于磨延啜等人是在孔晟这一路还是在南勇这一路,谁也不得而知,这两路一明一暗,外人很难探知虚实。
果然不出孔晟所料,南勇率领禁军护卫公主仪仗新进缓慢,在离开灵武不久,就遭遇了一股数千人盗匪马队的袭击。大唐境内如何冒出这么一股势力强悍的盗匪来,大概谁都心知肚明,这无非是回纥国内属于骨咄禄等人的心腹力量,伪装成盗匪来展开营救。
南勇早有防范,按照孔晟的安排,没有与来犯之敌死战,而是且战且退,将虚有其表的公主仪仗以及部分粮草辎重等留给了这些伪装的回纥马贼,待对方发现上当受骗,南勇已经率军驰出了百余里外。
磨延啜等数十回纥权贵都在孔晟的军中,包括改封萧国公主的宁国公主也在其中。孔晟绕行原州,又拐向泾州,饶了一大圈才折返向长安,终于在十五日后抵达长安外围,算是基本安全无虞了。
皇帝派皇太子李豫率文武群臣在明德门迎接。当然,不是迎接孔晟和萧国公主,而是在面子上给予回纥前任可汗磨延啜一定的政治待遇。
官道两旁拥挤着黑压压的前来看热闹的长安百姓商贾,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如果不是南霁云率禁军沿途警戒,恐怕现场早就混乱不堪了。
孔晟骑在追风之上,还是长安百姓熟悉的白衣亮甲方天戟,行在整个军队的最前面。而在军旗招展之中,磨延啜等人乘马神色复杂地在百姓欢天喜地的欢呼声浪中被动麻木地行进着。至于萧国公主,早就提前从延兴门进城回府安置不提。
“看看,那便是长安候!”
“啧啧,白衣亮甲方天戟,少年英雄无人敌啊!”
“宁国公主真是好运气,遇上长安候,离开长安走了这么一遭,平安又返回长安,真是幸运!”
“那便是回纥可汗磨延啜吧?看看那垂头丧气的架势,看起来有些心有不甘哪。你们说说,他今后要长居长安了?”
“废话!没有这些人在长安为质,漠北的回纥人能老老实实臣服咱们大唐吗?能向陛下俯首称臣吗?想都不要想!”
“听说这回纥人是让长安候给彻底打怕了,这才低头臣服——那可是十万大军啊,长安候只有五千禁军,敌众我寡,可见长安候之神勇绝对是天下无敌啊!!”
进城的官道两侧,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其实声调不低,一一传进众人的耳朵。孔晟神色平静,而磨延啜这些人听得则满腹不是滋味,百感交集。只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他们后退半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后半生都要在长安过上富家翁的赋闲生活了。
在物质条件上,大唐朝廷肯定不会亏待了他们。但也仅此而已,他们老老实实呆在长安便罢,若是蠢蠢欲动或者有所企图,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必将是极其悲惨的结局。
正在此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南霁云等人立即脸色一变,他们是久经沙场的军人,从马蹄声中就能大概判断出来者的数量,这显然是五百人以上的马队按照一定的秩序和节奏冲杀过来的动静。
南霁云翻身上马,高呼道:“严阵以待,疏散百姓,保护太子和各位大人!”
悠扬苍凉的牛角军号声骤然响起,长安百姓大吃一惊,纷纷在禁军的疏散下仓惶向城内逃去,数千禁军牢牢将李豫等人护卫在城门左侧。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孔晟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队伍加快前进。但是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这里可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大唐内陆,大规模的回纥军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禁军速速将磨延啜等人护卫进城,事出紧急和突兀,原本准备好的欢迎仪式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烟尘漫卷,马蹄声奔腾如雷。
待烟尘散去,孔晟放眼望去,只见有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清一色的身着回纥劲装的女子,正挥舞着马鞭呼喝连声,向明德门的方向驰来。她们的速度虽然快,但动作却整齐划一,阵型井然有序。
领头的女子,竟然是磨延啜的义女骨云!
这女子如何能率数百回纥女兵窜入大唐境内,并且长驱直入直抵长安的?孔晟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难看。他却不知,骨云是手持叶护可汗的手令,打着进京朝觐大唐皇帝的名义进入边塞的,而且她们沿途不进城池,昼伏夜出,荒野露营,并没有惊动各州府县。
保护皇太子李豫和文武重臣的禁军如临大敌,长安之外突然来了一群回纥女骑兵,这让南霁云怎么能不紧张呢?虽然这么数百骑兵不至于在长安翻腾起什么浪头来,但万一发生混乱伤及太子和各位朝臣,他作为值司长安京畿防卫的将领,在孔晟这个大将军还未归位复职的时候,肯定难辞其咎。
李豫脸色一变,向南霁云和禁军诸将断然喝道:“南霁云,怎么回事?好端端地,长安城外,冒出一群明火执仗的回纥女子来,她们意欲何为?速速……速速问明真相,向本宫禀报!”
李豫本来想说速速将其拿下,但骤而想起如今回纥与大唐刚刚缔结盟约,而且这群回纥女兵来得莫名其妙,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动手,其实也不妥当。
南霁云在马上躬身下去:“末将尊命!”
南霁云催马而出,冲向孔晟一行进城的来路。孔晟凝望着南霁云,神色平静。南霁云在马上躬身施礼:“末将南八,拜见大将军,迎接大将军还朝!”
孔晟缓缓点头:“南八,稍安勿躁,且去问问这些回纥人的来意,莫要轻举妄动。”
南霁云点头应是,但南霁云还没有来得及过去询问究竟,不远处早已结阵整齐的回纥女兵阵型中,英姿飒爽的骨云催马驰出,在马上高声大喝道:“长安候孔晟,速速将我父汗和各部族首领放还,否则,我与你不死不休!”
骨云题名道姓,大声呼喝,声音清脆,在场众人,包括李豫等人在内,都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此女竟然是回纥可汗磨延啜的女儿?此女带人闯到长安来,竟然是为了营救磨延啜一行吗?而听这女子的口气,显然磨延啜退位和到长安来朝拜大唐皇帝的事儿背后必然大有文章。
实际上,这都是一些废话。如果没有“文章”,想那磨延啜好好的回纥可汗不做,岂能退位并主动到长安来充为人质吗?
李泌和杜鸿渐刚要出面,却被李豫拦住:“李相、杜相,稍安勿躁,既然这回纥公主是来找孔晟的,那么,就让孔晟出面处理&……如此看来,这磨延啜退位之事,背后定有隐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李泌扫了李豫一眼,心说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磨延啜退位肯定是迫于无奈,哪怕是长安孩童都能明白的道理,作为一国储君,故意挑在桌面上,无非还是针对孔晟来的。
李泌微微有些失望。他知道李豫与孔晟一向不合,但两人的根本矛盾在于孔晟站在皇帝一边而没有被太子同化拉拢,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但无论如何,像孔晟这样对大唐社稷江山有重大价值的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为了国家利益的大局,李豫应当尽快收手。
可李豫却不放过任何一个构陷、打压和攻击孔晟的地方。这让李泌这些清流之臣,对李豫的风度和气量有些失望。
孔晟轻叹一声,不得不拨转马头,驰向回纥女兵的阵营。他万万没想到,磨延啜的这个义女胆子如此之大,做事如此不顾后果,竟然带着自己的心腹千里迢迢追到长安来,还在长安城外,大张旗鼓地表示要营救磨延啜等人,真是匪夷所思了。
而且,让孔晟更加奇怪的是,以骨云这种火爆脾气和率直性格,她要想营救磨延啜,早在灵武或者贺兰堡之外就该有所行动了,怎么还按捺至今,不辞辛苦追着孔晟的队伍跑到长安来当众兴师问罪?
骨云一行看似来得巧,实际上应该是蓄意为之,故意当着李豫和群臣的面,冲散了大唐专门为迎接回纥前任可汗磨延啜的仪式。
孔晟心内猜疑,神色却不变,他在马上淡淡道:“原来是骨云公主。公主可知,你这样率军明火执仗闯进大唐领土,又在长安城外持械喧嚣,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吗?”
骨云纵马扬鞭来到近前,俏脸上满是冰霜愤怒:“孔晟,你休要虚张声势,我是回纥公主,岂能受你大唐律法约束?你要识相的话,速速将我父汗放还回纥,我便饶你不死!”
孔晟忍不住笑了:“骨云公主,回纥人擅闯大唐领土,已经是死罪。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在我大唐触犯律法,必然要受律法严惩,你连这一点都不懂,我看当真是需要来长安住几天、读点书、学点规矩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 年少肝胆雄(2)
第五百九十章年少肝胆雄(2)
“再者,回纥磨延啜可汗退位,让位给叶护可汗,磨延啜可汗愿意与诸位部族首领前来长安朝拜大唐皇帝陛下,这正是回纥与我大唐两国友好的体现,骨云公主莫要受人挑拨,铸下大错。你个人因此获罪事小,破坏两国交好事大。你速速带人退回回纥,孔某一定会向陛下奏明,念在你不懂规矩的份上,饶了你这一回。”孔晟的声音虽然平和,但却隐含杀机。
骨云冷冷一笑:“孔晟,你这贼人!本公主要面见大唐皇帝,控诉你的累累罪行!你先是炮轰贺兰堡,让我回纥数千将士无辜殒命,接着用武力威逼我父汗退位……如此种种,你还敢说回纥与唐朝友好结盟吗?死在你阴谋诡计下的回纥勇士决不答应!”
孔晟眉头一簇,神色阴沉了下来。他终于可以断定,骨云这一趟闯到长安来,背后肯定有高人在操控指点。看看骨云说的这些话,原来她故意选择在这个关键节点闹起来,目的竟然是为了面见大唐皇帝,然后借题发挥,向孔晟发难。
这种心机和谋虑,单凭骨云,是不可能的。
孔晟刚要反驳几句,却听不远处皇太子李豫高声呼道:“来者可是回纥公主?本宫大唐皇太子,上前一见!”
李豫突然横插一杠子,孔晟马上就意识到,这位一直蠢蠢欲动的东宫太子,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打击自己的机会。不过,孔晟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也讲究一个问心无愧,这事既然他做了,反正威逼回纥可汗退位的事迟早也会曝光,瞒是瞒不住的,所以也不怕什么。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索性拨转马头继续前行进城,根本不管眼前这些回纥女兵,既然你李豫要跟骨云相见,那就见吧,老子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孔晟径自进城,看得李泌和杜鸿渐等人眉头紧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南霁云也有些无奈,他心道大将军啊大将军,你应该留下,不能任由那回纥公主在太子殿下面前的一面之词啊,以李豫的性情,他肯定会大包大揽,为回纥公主骨云创造面见皇帝的机会。
而让这回纥公主见了皇帝闹腾一番,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是非来。
见孔晟神色狂傲竟然不顾而去,李豫心头更加恼火。他阴沉深邃的眸光在眼前这个身材健美曼妙姿容不俗充满着异域风情的美貌回纥公主,心头突然泛起一丝丝的旖念。
客观的说,李豫不是好色之人,作为大唐皇太子,他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身边佳丽无数都当红粉骷髅。但还是生平第一次,他竟然生出了某种上位者男人的冲动,要将这回纥女子据为己有。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李豫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各种蠢蠢欲动的心思,放缓神态,面带微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笑道:“本宫乃是大唐储君,公主有什么话可以跟本宫说,若是有必要的话,本宫可以带公主进宫,面见父皇。”
李豫这种紧盯着她看、深邃目光在她曼妙身形上来回逡巡的姿态,让骨云有些不太舒服,甚至可以说有些羞恼。若不是她别有用心,以她的性情,早就不给李豫什么好脸了。
骨云翻身下马,向李豫行了一礼:“太子可知孔晟在灵武的诸多恶行?”
李豫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本宫不知,公主不妨细细将来,本宫将洗耳恭听!”
……
孔晟返回长安侯府,屁股还没有坐热,南霁云就急匆匆闯进府来,声音复杂道:“大将军,陛下已经传诏,今晚在麟德殿设宴为回纥磨延啜可汗一行接风洗尘,满朝三品以上官员悉数入朝,大将军也在其列。”
孔晟哦了一声,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磨延啜进京名义上是朝拜大唐皇帝,虽然他是退位的可汗,而且他的退位明显是被逼无奈,但对于皇帝来说,这面子上的功夫和礼节要做足,一定要通过这种形式将回纥与大唐友好的气氛烘衬下去。
所以皇帝的行为,孔晟早有所料。但很明显,南霁云着急前来,说的肯定不是这事,而是与回纥公主骨云有关。
果然,南霁云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末将方才所见,太子殿下将回纥公主带进宫去,据说是要面见陛下,末将以为……大将军应该及时进宫,免得陛下听那回纥公主和太子殿下的一面之词……”
孔晟沉默了下去。
南霁云有些发急:“大将军,太子殿下和那回纥公主进宫多时,迟则生变,还请大将军早作决断。”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道:“南八,无需紧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磨延啜退位让贤,就是我刀兵相加逼迫所为,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回避的。这回纥公主受人撺掇,找上京来,正好被太子利用,无非还是想要给孔某脸上抹黑。”
“不过,我又怕的什么?任凭太子去折腾,我倒是要看看,陛下会怎么做。”孔晟摆了摆手:“南八,你且更衣,一会随我进宫参加陛下的盛宴。至于别的,静观其变就好。”
南霁云搓了搓手,有些无奈,只好退了下去。他是一番好意,但奈何孔晟自有主张。他本来以为孔晟要立即赶进宫去,在皇帝面前解释一二,避免皇帝听信了回纥公主的一面之词,导致孔晟此番非但无功还要获罪。
但对于皇帝的心思,孔晟比谁都清楚。
李亨表面上看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性格绵软,实际上他心内自有锋芒,只是轻易不会表现出来罢了。这从他暗中建立影卫和一步步打压李豫的行动就能看出端倪。事实上,他做太子时受尽了老皇帝的“折腾”,数十年生活在生与死的边缘,长期压抑不安,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掌控天下,他对自己的皇位和皇权看得很重很重。
皇帝不是傻子,他自然很明白,如果要怪罪孔晟,那就意味着要放还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那也就意味着孔晟这一次的煞费苦心营造出的回纥归唐的大好局面前功尽弃毁于一旦。而皇帝也一定清楚,磨延啜等人返还回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回纥与大唐的盟约被推倒,回纥人的威胁再次加重,甚至会带来回纥人更猛烈的报复。
所以皇帝更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至于孔晟采取了哪些激烈的手段,皇帝本来就不想知晓,有些事情装糊涂比较好,尤其是他作为大唐皇帝,面对回纥要摆出一副上国天子的仁义风范。
孔晟的行动如何,实际上是有皇帝默许和暗示成分的。比如说孔晟索回贺兰堡,皇帝没有明说却以一道秘密诏命的形式加以暗示。否则的话,皇帝为什么要将灵武军政要务暂时交由孔晟全权处置呢?
再者,若不是皇帝早有思想准备,他又怎么可能默许孔晟随军携带十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呢?要知道,孔晟可是和亲去的,不是与回纥作战。
只是孔晟做得比皇帝设想的好多了,结果理想到一个不能再理想的程度。
因此,这些蛛丝马迹,这些弯弯绕绕,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朝野上下包括皇太子李豫在内,没有一个人看破,只有孔晟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那就让皇太子李豫去闹腾吧。李豫越是这样针对他,孔晟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越加稳固,李豫或许是当局者迷吧,竟然没有看透这一点。至于这回纥公主骨云,孔晟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她背后操控。
这人不可能是叶护。最大的可能,或者就是骨咄禄或者移地建的心腹吧?
对于皇帝的心思,孔晟揣摩得极透彻。
这个时候,李豫已经带着骨云进宫求见皇帝,但皇帝在御书房内却闭门不见,只是让太监传出话来,让回纥公主一并参加今晚上的国宴。
李豫无奈,只好带着骨云去了自己的东宫。
皇帝缓缓起身,扭头望向了朱辉光,淡淡道:“朱辉光,朕听闻,这回纥公主是磨延啜的义女,今日突然带着数百人闯进长安来,当众喧嚣,向孔晟兴师问罪,还要见朕,你认为她要跟朕说什么呢?”
朱辉光心头凛然,他知道其实这长安城中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住皇帝,皇帝身边的影卫几乎是无处不在,各种消息通过各种不为人知的神秘渠道传递进宫,第一时间到皇帝案头上。有些事,连朱辉光都不知道皇帝是如何与影卫、与外界通传信息的。
“陛下,奴婢不知。奴婢也是方才听说,太子殿下带了回纥公主进宫,要见陛下告长安候的御状。”朱辉光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小心翼翼道。
在这种事情上,尤其是关乎皇太子李豫,他不得不谨言慎行,免得说错话,引起皇帝不满,同时也得罪太子。
“朱辉光啊,你说孔晟到底在灵武做了些什么呢?竟然能逼得回纥可汗退位,还愿意带着回纥各部族首领来长安作为人质,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段。”皇帝突然轻轻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章 年少肝胆雄(3)
第五百九十一章年少肝胆雄(3)
“奴婢不知,奴婢不敢妄言。”朱辉光诚惶诚恐地道。
皇帝突然愤怒起来,“你说太子是傻了还是故意跟朕捣乱呢?这明摆着的事情,回纥可汗磨延啜的退位肯定是被迫无奈,这在长安,三岁孩童都能猜得出来,他明知如此,还是故意站出来挑事生非,这不是给朕心里添堵吗?!”
朱辉光更加惶恐不安,垂首不语。
“太子跟孔晟一向不合,朱辉光,你可知道是为什么?”皇帝淡淡问,旋即又自问自答道:“无非就是孔晟忠于朕,没有被太子所用,太子拉拢不成,恼羞成怒罢了。”
“但太子心性坚硬,城府深沉,他不像你们看的那么冲动。利用回纥公主向孔晟发难,其实不是冲孔晟,而是冲朕来的——”皇帝眼眸中掠过一丝冷酷:“如果朕没有猜错,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趁机发难,逼迫朕将孔晟贬出京去,或者在他看来,只要孔晟不在长安……”
“但是——哼!”皇帝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杀气腾腾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龙椅处。朱辉光噤若寒战,大气不敢喘一声。
开玩笑啊,现在可是皇帝真实的心态流露,涉及父子皇权争斗,他一个太监头子,在这一边旁听其实都是死罪啊。打死朱辉光,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这个皇帝心态最不稳定、最容易暴走的时候,轻易开口触怒皇帝。
他就是聋子和瞎子,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都看不到,仅此而已。
皇帝缓缓坐下,目光沉凝,面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朱辉光悄然想要退出御书房去,他感觉皇帝的情绪一会如暴风骤雨一会如火山爆发,此刻留在皇帝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皇帝突然紧盯着朱辉光,刀锋般凛然的目光让朱辉光心里咯噔一声,寒了半截。他噗通一声跪拜在地,不敢吭声。
皇帝突然笑了:“朱辉光,你好端端地请罪作甚?起来,朕来问你,这宗室之中,可曾还有未婚之女?”
朱辉光愕然,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宁国公主此次和亲作罢,但为了巩固与回纥的友好盟约,也为了显示大唐皇帝对叶护可汗的器重,皇帝最终还是想要再从宗室女中挑选一位,嫁给叶护为妻。
朱辉光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定了定神沉吟道:“陛下,以奴婢的了解,宗室之中,适龄未婚郡主者,也不过三五人,而……”
“朕听闻十八皇弟次子李怀有女未嫁,此女品德端方,容貌秀丽,堪为回纥可汗良配,朕意欲将李怀女指婚给叶护可汗,册封为远宁公主,你认为如何?”皇帝缓缓道。
朱辉光心里暗暗苦笑,嘴上却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妄言,单凭陛下做主。”
朱辉光心道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刚刚侥幸还朝,你又要把寿王李瑁的孙女远嫁回纥,有这个必要吗?与回纥巩固盟约,未必非要和亲啊。
皇帝哈哈大笑:“这不过是朕的一个想法,考虑还不成熟,容后再议吧。朕只是不愿意让回纥人认为,朕出尔反尔,答应的和亲却要悔婚。只是宁国和亲之事已经作罢,不可再嫁,唯有另选宗室适龄女子,以表朕之诚心。”
“那叶护在长安生活多时,仰慕我大唐礼仪文化,受我天朝开化,人品才貌均为上乘,寿王孙女能嫁叶护,也算是得一良配。”
朱辉光默然不语。
傍晚时分。应邀来参加国宴的大唐重臣和宗室皇亲开始陆陆续续进宫,抵达麟德殿。李泌和杜鸿渐迎候在门口,作为皇帝的特使,望着跟随在小太监身后亦步亦趋列队走过来的磨延啜等人,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尽的感慨。
此刻的磨延啜,神色颓废落寞,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回纥雄主的气势威严?而跟随在磨延啜身后的回纥各部族首领,更是垂头丧气,没有半点精神。
李泌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拱手行礼道:“在下李泌,奉吾皇万岁之命,特来迎接可汗,请可汗和诸位首领入麟德殿归座!”
李泌是大唐重臣,一品国相,磨延啜自然知道他的名字。磨延啜此刻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大唐权臣,也不敢失礼,就勉强笑了笑道:“有劳李相,磨延啜不敢当。”
李泌和杜鸿渐带着磨延啜等人进入大殿,开始归座。皇帝的宝座依旧设在正中,为了给予磨延啜面子和维持大唐与回纥基本的政治礼仪,磨延啜的席位被设在了皇帝左方一侧,略低于皇帝又高于皇太子李豫的位置。
其实磨延啜根本不计较这些了,他已经彻底死了心,既然已经来到长安,那么,接下来对于他来说,就只能是在长安在大唐苟且偷生歌舞作乐过一天是一天吧。反正他的一切开销,都由大唐朝廷承担。
不多时,殿口传来一声太监尖细的呼喊:“皇太子殿下驾到!回纥公主驾到!”
李豫来了很正常,关键是最后那句“回纥公主驾到”,让很多在场的大唐重臣都有些讶然,今日在城外闹事的回纥公主竟然被皇太子李豫带进宫来?李豫带她进宫参加今晚的国宴,显然是得到了皇帝的允许。
回纥人则是身形一震,吃惊不小。
磨延啜原来在闭目养神,闻听如此,陡然睁开双眼,震惊地望向了殿口处,当他看到跟在唐朝皇太子李豫身后走进麟德殿的骨云时,眉头一簇,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咦声。
骨云为什么来长安,他都有些狐疑。
自打进宫之后,唐朝宫室之壮观之华美,看得骨云其实有些眼花缭乱。而麟德殿内如此宽敞,诺大的宫殿中摆设了数以百计的案几席位,美貌如花的宫女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来回送着酒菜,殿中分两排端坐着黑压压的一大片大唐权臣,骨云心头微微有些紧张。
她倒也不是害怕,而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声势浩大的宴会场面,多少有些拘谨和不安罢了。
磨延啜霍然起身,站在那里凝望着跟随李豫过来的竟然有些东张西望的骨云,脸色有些阴沉,对于这个义女,他是颇为宠爱的,大抵是因为他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但身边诸多女人都没有为他诞下一女的缘故,而昔年无意中收的骨云在膝下,就倍加爱护。而正因为宠爱,他才对骨云的出现感到不安、愤怒和茫然:你这丫头,跑到长安城来做什么?这地方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来的吗?而且还跟唐朝的太子走到一起……
骨云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磨延啜。她当即泪流满面,几步冲过去,跪拜在磨延啜跟前,哽咽道:“父汗,让你受苦了!”
磨延啜心情复杂地闭上了眼睛,强自忍住了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叹息一声,伸出手去抚摸着骨云的脑袋,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此刻是在唐朝皇宫之内、处在大唐群臣的注视之下,而自己又身为半个阶下囚的身份,磨延啜定了定神,将骨云扶起来,压低声音责问道:“你这孩子,为何跑到长安来?你可知道这地方对于我们回纥人来说,就是龙潭虎穴?父汗如今身不由己,想要护也护不住你哟……”
骨云银牙暗咬,小声道:“父汗,女儿此番来长安,是……”
骨云左右四顾,声音小若蚊蝇:“欧阳先生让我转告父汗,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我们会想尽办法促使父汗返回漠北。但是,骨咄禄大人和移地建哥哥,可能却无法保全了。”
磨延啜眼眸中略过一丝兴奋的光泽,原本绝望的心底逐渐泛起一丝丝的希望,在他眼里,欧阳凡是一个奇人,文韬武略无所不通,他与大唐朝廷和大唐皇帝有着刻骨铭心的灭家之仇,既然欧阳凡插手,那么说明其人必有策略。
磨延啜与骨云目光交汇,察觉到周遭大唐群臣的关注,他便急急示意骨云坐在自己旁边。
李豫大步走过来,微微一笑:“骨云公主的席位就在本宫旁边,还请公主移驾过去。”
李豫眸光微微有些火热,旁人看不出端倪来,但作为当事人的骨云却深有体会,心里很不舒服。但她这一次进入长安,是欧阳凡与她谋定的计策,目的就是不惜一切手段,想尽办法,把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正大光明地营救回漠北老巢,而在欧阳凡的计划当中,唐朝太子李豫是一个关键人物,为了父汗,骨云不得不隐忍三分。
否则,以骨云的性情早就当面反弹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打老娘的主意,唐朝太子又如何?在老娘心里,你屁都不是。
骨云柳眉一皱,勉强一笑道:“太子,不必了,我在父汗身边就好——”
李豫心里有些不爽。他之所以肯为骨云出头,不是对回纥人有什么好感,一则是因为他要利用骨云去打压孔晟,找孔晟的麻烦,从而一点点实现自己的深层次的目的;二则是对骨云有着某种好感,试图接近和获得这回纥女子的青睐。
并不好色的李豫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要得到某个女人,这突然出现在长安城的回纥公主,磨延啜的义女,以某种异域风情冲击着李豫平静的内心,波澜顿起。(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 年少肝胆雄(4)
第五百九十二章年少肝胆雄(4)
李豫见骨云竟然不给自己面子,心里之不爽可想而知。但他何等身份,尤其是当着大唐臣下的面,又岂能失去风度。他强自压制下诸多不满,深深扫了骨云一眼,然后微微笑道:“既然公主与可汗久别重逢,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请便。来人,给回纥公主设下席位,就设在磨延啜可汗一侧。”
就在这时,殿中微微有了一些杂乱的骚动。
忙忙碌碌在殿中的宫女太监自觉地分开两排,给一步步走来的身着紫袍官衣的孔晟让开了路,躬身敬畏问安。
孔晟向宫女太监颔首一笑,算是回礼。
而随着他的行进,不少殿中的文武百官都纷纷起身来与孔晟打招呼。如果说之前孔晟刚入朝的时候,因为没有后台和根基,加上功绩过高,引起不少人的排斥和嫉妒,后来又因为与太子李豫不对付,貌似比较孤立;但如今,孔晟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不可压制的光芒冲破各种阴霾,冉冉升起在长安城的上空。
越来越多的长安权贵接受和明白,孔晟的崛起是不可阻挡的,哪怕有李豫的打压也是如此。不说别的,单单是研发神器火炮,平定回纥边患,这两项功劳,就足以裂土封王名垂史册了。
李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角的余光掠过孔晟的身上,见他与众臣寒暄招呼,眼眸中的一丝冷笑一闪而逝。很多人其实都不太理解,李豫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压孔晟,尤其是现在,根本就不是打压孔晟的时候,皇帝正在兴头上,孔晟的功绩天下人皆为认同,唯独你这个东宫太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能彰显个人的私心,损伤一国储君的风度。
但李豫自有自己通盘的考量。他的真正心思,恐怕就他的儿子李适,都无从知晓。
但孔晟还没有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小太监就奔跑而至,喘息着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陛下有旨,宣长安侯、大将军孔晟偏殿见驾!”
孔晟有些意外,心道马上就要开席了,皇帝这个时候找自己干什么?
但孔晟却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就跟着小太监往麟德殿的偏殿行去。皇帝其实早就已经到了,不过是作为皇帝,他要最后压轴出场,暂时留在偏殿中小憩片刻。
皇帝凝立在偏殿中,孔晟上千两步,拜了下去:“臣孔晟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猛然转过身来,面带温和的笑容,轻轻道:“孔晟,你这一次去灵武,做得很好,朕很满意。”
“臣自当尽心竭力完成陛下使命。”孔晟笑了笑,直起身来。
“朕不想问,朕心里其实很明白,磨延啜让位给叶护,并非自愿,你肯定动用了强力手段,甚至对回纥人刀兵威胁……否则,这些人怎么可能甘心臣服于朕?”皇帝一字一顿道:“但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只要出发点是为了大唐社稷江山考虑,朕一概都支持你。”
“陛下,的确是臣威逼磨延啜退位并掳走了他们。因为陛下很清楚,回纥人虎狼本性,仁义宽容是无济于事的。大唐对回纥再怎么给予,他们都会贪得无厌。所以,臣索性非常时用非常手段,釜底抽薪,一劳永逸了。”孔晟轻轻道。
皇帝大笑:“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一劳永逸!”
“孔晟,你可知道,现在朝中有人对你对回纥人的做法不是很满意,尤其是现在回纥公主闯到长安来,今日在宴会之上,恐怕就要向你发难。朕提前找你过来,就是要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多谢陛下恩宠,臣心知肚明。但臣做事问心无愧,臣对大唐绝无二心,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回纥公主骨云到长安来,背后必不简单,更有甚者,正为太子殿下所用。太子殿下肯定要利用此事向臣发难,臣已经有了应变之策。”
既然皇帝坦诚,孔晟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反正谁都明白,无非就是皇太子李豫要挑事,既然如此,还掩饰什么?
“很多人都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这样做。因为太子不是肤浅之人,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人怀疑。但是朕明白,太子想要的……”皇帝深邃的目光投射在孔晟身上:“你出京这段时间,太子折节下交,与包括南霁云在内的禁军诸将交好,又与昔日对立的文臣缓和关系……”
“你已经变成太子的眼中钉和绊脚石,目前太子想要做的,其实并不是加害于你,而是一步步设局让朕往下跳,然后将你逐出京城。”皇帝轻轻道。
孔晟默然。皇帝说的他心里有数,李豫真正的目的不是打压和挑事,而是想要趁机将他赶出京城,然后好便于掌控京城军权。同时,皇帝身边失去了孔晟这样的得力膀臂,李豫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有了最坚实的基础。
“你说朕该怎么做?”皇帝深深望着孔晟。
“朕对太子很不满意,但朕又对太子相对满意。”皇帝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幻起来,孔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大抵了解皇帝此刻的矛盾心态。
皇帝对李豫不甘蛰伏动辄要抓权很不满意,因为这样强势的太子已经危及到他的皇位大权;但反过来说,在他的儿子当中,只有李豫文武兼备心性沉稳最适合接班,延续李氏皇族的家国江山。
所以皇帝对李豫一直处在某种飘忽不定的游离状态中。肯定要打压,但又不能打压过狠,因为损伤了李豫作为储君的权威,对他日后接掌天下不利。
皇帝心里恼火至极。在皇帝心里,如果李豫能够老老实实当他的太子是最好不过了,但奈何李豫本身就不是一个老实人,他时时刻刻都在为日后登基称帝做准备,而且李豫也拿不准皇帝最终会不会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他,所以也在做最坏的准备。
没有人相信,安庆绪已死,皇帝现在最大的隐患不是河东的史思明,而是自己的儿子李豫。至少皇帝是这么认为的。
孔晟心念电闪,他逐渐也明白皇帝的用意何在了。
皇帝既不想与李豫撕破脸皮失去了最佳的储君人选,至于父子情分那都是虚的;也不想任由李豫尾大不掉,对他的皇权构成致命的威胁。两难之下,皇帝决定折中。
皇帝眼眸中闪烁着无比的坚定。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皇帝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件事他肯定考虑斟酌了很久,如果不是李豫威逼过甚,他还未必能下最后的决断。
孔晟躬身下去,凛然道:“臣单凭陛下吩咐,陛下有命,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帝轻笑一声:“孔晟,朕还没有说什么,你就要为朕赴汤蹈火吗?”
孔晟默然。
皇帝也是沉默了一阵,这才缓缓摆了摆手道:“朕这些臣子当中,唯有你才能真正懂朕的心思。朕不愿意任由事情发展恶化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朕现在做任何事都是迫不得已。当年朕为太子时,胆战心惊数十年,对太上皇未尝不怀有怨愤之心,但如今想来,太上皇当时对朕的冷酷无情,实际上是对朕的一种保护。”
“几次三番,朕都牵扯进宫变阴谋之中,但朕总是能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这不是朕的运气,而是太上皇的保护。而太上皇又几次三番想要废了朕的储君之位,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不是朕争来的,而是朕最合适当储君。”李亨的声音陷入了对往事的某种感慨当中,孔晟默然不语。
“如今朕对太子,也是这般姿态。”李亨突然冷笑一声:“他至今还不懂怎么做一个储君,那么,朕就教教他吧。”
皇帝自言自语,孔晟还是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这种事情,这种时候,他不合适也不方便说什么。
皇帝猛然抬头望着孔晟,眸光深邃沉凝:“孔晟,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孔晟笑了笑,“臣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皇帝哈哈大笑,意气风发,这一刻,他身上发散出至高统治者睥睨天下的某种霸气,这是孔晟平日里很少见到的。
孔晟心里暗暗点头,现在的皇帝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乾纲独断,当断即断,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掌控大唐朝廷,不受各种外力掣肘,从而逐步实现自己复兴大唐盛世的梦想。
“你去吧,朕只能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帝挥了挥手。
孔晟默然点头,悄然退去。在偏殿门口,朱辉光静静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复杂:“大将军!”
皇帝突然在国宴前把孔晟召过来秘密议事,这让朱辉光意识到一场暴风骤雨突兀地就要上演,事先竟然没有一丝前兆。皇帝的心思越来越是难以揣摩了,朱辉光留在皇帝身边时间越久,对皇帝的敬畏感就越深。
他所服务的这位皇帝,绝不像朝野上下一致认同的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皇帝,更不像是后宫嫔妃所背后的心肠比较软的皇帝,而是一个手段森严、深谋远虑、出手无情的皇帝。或许李亨的本性宽柔,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当上皇帝以后,他必须要加以改变,否则他就在皇帝的宝座上呆不久。
皇帝是千万人仰望的至高无上的角色,但同时也是一个千万人算计的角色,皇帝一人要面对朝野上下这么多人,还要预防包括自己儿子在内的很多人对于皇权的争夺,要是没有强力手段和强悍心态,根本不成。
孔晟向朱辉光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朱省监安好!”
朱辉光心念一动,微微试探道:“陛下赐宴回纥可汗磨延啜等人,实际上也是为大将军接风洗尘的庆功宴,今日宴会之上,想必陛下就要对大将军进行重重封赏了。”
孔晟笑了笑:“孔晟不过是尽职履责,不敢言功。至于封赏,更不奢望。好了,朱省监,孔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孔晟匆匆而去。
望着孔晟没有进入麟德殿正殿而是走向宫外的挺拔背影,朱辉光眼眸中掠过一丝惊异。宴会马上开始,作为宴会主角之一的孔晟,在与皇帝一番密谈之后,突然匆忙出宫,这更让他心底的猜疑重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 年少肝胆雄(5)
第五百九十三章年少肝胆雄(5)
“陛下驾到!”
麟德殿中人声鼎沸,参加宴会的大唐权贵们互相交头接耳,轻蔑的目光投射在磨延啜等人身上,所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如今不再是回纥可汗的磨延啜在大唐朝臣眼里说白了就是人质。
在很多人看来,皇帝其实没有必要对磨延啜这些人太高的礼遇,在长安赐下一座府邸,好吃好喝地照顾着,让他们老老实实在长安呆着就算对得住回纥人了。
当朱辉光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传开,所有朝臣显贵宗室都一起起身来迎接,皇帝龙行虎步快步走向属于自己的至尊席位,而周遭朝臣则山呼万岁拜了下去。
磨延啜和回纥各部族首领也无奈起身,随着朝臣一并下拜。骨云咬着牙关,强自按捺下不爽的情绪,也随着磨延啜向皇帝行了一礼。
“诸位平身,请入座。”皇帝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又望向磨延啜颔首致意:“磨延啜可汗抵京,朕本欲要出城迎接,不料身体突有不适,所以才让太子前往迎候,如有怠慢之处,还请你海涵啊。”
皇帝其实这完全不过是一番客气话。但回纥人虽然虎狼本性,但说实话,他们心思做事相对比较简单,非此即彼,肚子里没有这些虚来套去的弯弯绕,所以皇帝的客气话听在磨延啜耳中,倒是微微有些激动的情绪。
至少,大唐皇帝对他还是非常尊重和礼遇的,竟然要亲自出城迎接!
“陛下亲自出迎,磨延啜哪里敢当?自十年前获大唐皇帝册封诏命以来,这是某第一次入长安得见大唐皇帝天颜,实在是感慨之极。”磨延啜出列拜了下去,声音微微有些复杂的感慨。
十年前,唐玄宗皇帝李隆基册封他为英武可汗,还赐予诸多宝物。他利用唐朝的支持迅速平息国内的反对势力,坐稳了可汗的宝座。严格说起来,磨延啜也算是一个亲唐的可汗,只不过随着他的统治到了末期,受骨咄禄等人的影响太深,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让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大唐因为安史之乱爆发导致的国力衰弱,在磨延啜心中的分量在不断减弱。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若是十年前,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率军十万陈兵灵武,要挟唐朝皇帝和亲啊。
皇帝笑了笑:“可汗请起,今后你留在长安,可时时进宫与朕相见——来人,赐磨延啜可汗金牌一面,随意随时进出宫禁,见朕不拜、进宫行马。昭告天下,磨延啜可汗享与太子同等之銮驾仪仗,护军五百,赐宫女太监各两百人。可汗府一应用度,皆由内侍省供应,若有半点怠慢,朕定斩不饶!”
皇帝一开口就给了磨延啜诸多特权,但对于回纥人来说,这些特权有等于无,他们被幽禁在长安城中,处处都有唐人的监视,根本就失去了自由。一个高级囚徒,就是乘着皇帝的銮驾又能如何?那也还是囚徒啊。
磨延啜悲哀地却不得不拜谢皇帝隆恩,这才退回自己的席位。
见父汗如此情态,性子暴躁的骨云终归还是忍不住了。其实她此次来到长安进宫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见大唐皇帝,然后按照欧阳凡事前教给她的,在皇帝面前半真半假的演一场戏,仅此而已。
说是半真半假,主要是因为骨云的性格。
皇帝正要宣布开席,突然见一个回纥女子打扮的青年女子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在场的长安权贵吃了一惊,磨延啜嘴角轻轻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加快脚步返回自己的席位,没有立即制止骨云的行动。
磨延啜自然是不甘心被圈禁在长安作为人质,更不甘心自己的汗位落在叶护手上,尽管叶护是他的儿子。这番骨云受欧阳凡的点拨来长安营救,不管成与不成,都要让骨云试一试。
皇帝扭头望着骨云,见此女容貌秀美,身材婀娜健美,穿着回纥贵族常见的贴身劲装,上半身还套着类似于现代马甲的皮甲,将其曼妙的身段凸显无疑。只是在皇帝看来,此女美则美矣,但美中隐藏着一种狂悖的野性,让他不喜。
皇帝知道这便是磨延啜的义女骨云,回纥公主,但还是明知故问沉声道:“今日朕设宴款待回纥可汗以及回纥各部族首领,你是何人?”
骨云知道面前是大唐皇帝,她再直性子也知道不能失礼,就躬身向皇帝行了一个回纥的礼节,却抬起头昂然不惧大声道:“唐朝皇帝陛下,我是回纥可汗磨延啜的女儿,回纥公主骨云!”
皇帝故作愕然,环顾左右惊讶道:“怎么回纥公主也随磨延啜可汗一并进京了吗?”
李泌和杜鸿渐心里暗笑,心道皇帝真能做戏,这太子带着回纥公主进宫明明已经前去求见,皇帝却还是故作不知,真是……李泌两人突然意识到,皇帝今日的表现有些一反常态。
李豫慨然上前道:“父皇,回纥公主骨云奉回纥叶护可汗之命进京,一则是朝拜父皇,二则是有重大冤屈想要在父皇面前一诉!”
皇帝哦了一声,也没再理会李豫,而是扭头望着骨云淡淡道:“回纥公主,你来见朕,有何事?”
骨云想起父汗磨延啜等人被孔晟威逼掳入长安,又想起那些因为孔晟炮轰而死的回纥军卒,心头顿时就义愤填膺起来,她脸色一肃大声道:“皇帝陛下,长安候孔晟擅动刀兵,炮轰贺兰堡,导致我回纥数千军卒惨死,后又在贺兰山下,派兵围困我父汗,威逼我父汗退位,还假传皇帝陛下诏命,将我父汗等强行掳走带进长安来,请陛下做主,严惩逆贼孔晟,放我父汗返回漠北!”
在场长安权贵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谁都猜得出孔晟肯定使用了武力手段,甚至是暴力手段,否则回纥人怎么能这么乖乖听话。但谁都没有想到,孔晟竟然动用神器火炮,炮轰贺兰堡轰杀数千回纥军卒,还派兵围困回纥可汗磨延啜威逼其退位。
很多人都开始游目四顾,却看不见孔晟的踪迹。
皇帝神色不变,望着磨延啜淡淡道:“磨延啜可汗,骨云公主所言可否属实?”
磨延啜长叹一声,就地拜了下去,而在他的身后,回纥各部族首领拜倒了一地,回纥人哀呼连声道:“还请皇帝陛下做主,严惩逆贼孔晟,还我等一个公道!”
这一群回纥人在大殿中大呼小叫,有几个还痛哭流涕不止,顿时将和谐的宴会气氛破坏殆尽。皇帝皱了皱眉,还没有说什么,李豫已经站出来朗声道:“父皇,若是此事属实,孔晟假传父皇诏命,擅动刀兵,已经犯下死罪!”
太子站出来跟回纥人一唱一和,看得长安权贵心里不爽。即便是太子一系的人,也因此有些汗颜,心道太子爷啊太子爷,您可要分得清里外和轻重哟,无论如何,你可是大唐储君,岂能站在回纥人一边?这事就是孔晟做得过了一些,但终归还是彰显了大唐的威风,达到了平息回纥边患的目的,功大于过的。
皇帝淡淡一笑:“太子,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
李豫下意识地朗声道:“以儿臣所见,既然回纥磨延啜可汗和骨云公主在父皇面前告御状,那么,此事就该交由三司会审,查明真相,若属实,当严惩孔晟以儆效尤,也还回纥一个交代,免得破坏两国友好之盟。”
皇帝嘴角一抽,声音变得有些冰冷起来:“之后呢?怎么办?”
李豫一时语塞。
他突然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在愤怒地提醒他:查明真相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要放磨延啜这些人返回漠北吗?大好的局面因此会彻底破坏,而回纥边患显然又要卷土重来,到了那个时候,又该如何?继续向回纥人低头让步,不断给予其好处,靠利益和和亲来维系所谓的两国友好吗?
李豫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当即闭嘴不言,默然退了下去。
李泌出班道:“陛下,太子之言虽然有理,但毕竟这都是一面之词,事实真相如何,只需将长安候召入殿中当面对质,一问可知。”
皇帝缓缓点头,沉声道:“宣长安候孔晟!”
话音刚落,孔晟缓步走进殿中,其实方才他就赶来殿外,正好听到了李豫的一番话。李豫因为个人私利不顾国家整体利益的心态,让孔晟心里愤怒。
只是他的外在表现得很是平静。
孔晟缓步走进殿中,在众人的注视下,拜见皇帝。
皇帝嘴角挑起一丝古怪的弧度,向孔晟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孔晟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皇帝这才挺直了腰板,淡淡道:“孔晟,回纥公主骨云向朕控诉你假传朕之诏命,擅动刀兵,炮轰贺兰堡,导致数千回纥军卒横死,威逼磨延啜可汗退位让贤,可否属实?”
就在众人以为孔晟肯定要辩解之时,却听孔晟平静回答:“回陛下的话,臣的确曾炮轰贺兰堡,也曾于灵武城外和贺兰堡中,剿灭回纥军卒数千,而磨延啜可汗退位让贤时,臣的确率禁军五千人围困其中。”
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孔晟竟然全部认账了。
李泌和杜鸿渐暗暗叫苦,心道孔晟啊孔晟,你是疯了不成?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尤其是当着回纥人的面,你只要全部推脱一概不认,哪怕是太子李豫,也拿你没有办法。总不能这事真的要交三司会审,查出什么是非曲直来。
皇帝神色一冷,怒道:“孔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用火炮,向回纥擅动刀兵,更有威逼回纥可汗退位的大逆不道行径!既然你予以承认,朕又岂能饶你?!”
李豫冷笑起来,心说这小子竟然当众承认,倒也省了本宫不少口舌和心思,看来这厮已经狂妄到一个昏头的地步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年少肝胆雄(6)
第五百九十四章年少肝胆雄(6)
李豫爆喝一声道:“孔晟,你枉顾父皇信任,竟敢假传陛下诏命,擅动我大唐神器火炮,造成回纥军卒死伤无数,又兼逼迫回纥可汗,罪在不赦!来人,将孔晟拿下交有司治罪!”
皇帝嘴角一抽,心道你老子我这个皇帝还没有说什么,你倒是直截了当地就给孔晟定罪了。
但皇帝却沉默了下去。
孔晟不怒反笑,他望着李豫一字一顿道:“第一,有必要提醒太子殿下的是,殿下口中提及的火炮,不过是孔晟闲来无事鼓捣出来的一个玩意儿,并不是什么神器。”
李豫脸色一变,心里冷哼一声。
“第二,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孔晟为什么要炮轰贺兰堡、又为什么要带兵围困回纥可汗吗?”
说完,孔晟陡然一个转身,凝望着磨延啜和骨云,眸光中波澜重重杀机腾腾:“磨延啜可汗,当时孔某应邀去贺兰堡商谈两国结盟大事,若是孔某对回纥对可汗怀有恶意,岂能孤身一人赴约?若是孔某没有诚意,又岂能以身犯险?”
“骨云公主,回纥国相骨咄禄和二王子移地建,率军三万,意图进攻灵武要挟孔某交出宁国公主,此事可否属实?”孔晟冷声道:“其实你想要否认都否认不了,有数十万灵武军民为证,回纥人岂能抵赖!”
“而在此之前,孔某护卫宁国公主尚未抵达灵武,骨云公主就率军五千将我营地包围,若不是叶护可汗解围,你又怎么肯轻易退兵?这又是不是事实?”
“更有甚者,陛下依旧答应和亲,我大唐的和亲队伍即将抵达灵武,而磨延啜可汗却率军过万侵入我灵武一线,打着游猎的名义,纵容军卒对我边民烧杀掳掠,这可是事实?我告诉你们,人在做,天在看,无数大唐边民的血泪你们否认不了!”
“骨咄禄率军进逼灵武,孔晟守土有责,岂能坐视不管。既然回纥犯我边境,那么我必然狠狠予以回击!灵武城外一战,孔某率禁军五千,歼灭骨咄禄兵马数千,这可是事实?”
“回纥人一而再、再而三极尽恶行,孔某本着维护两国友好大局的原则,还是隐忍三分。孔某当日单枪匹马去贺兰堡面见磨延啜可汗,就是明证!”
“可回纥人说一套、做一套,出尔反尔!骨咄禄和移地建密谋,派兵围杀孔某在贺兰堡中,若不是孔某还有几分手段,今日又岂能还平安站在这里!”
“如此种种,孔某忍无可忍!数万灵武将士忍无可忍,数十万灵武边民忍无可忍!”孔晟爆喝一声,扬手指着涨红了俏脸欲要争辩的骨云道:“回纥公主,你敢说孔某说的不是事实?今日,当着陛下和诸位大人的面,孔某可以摸着胸口对天盟誓,若有半句假话,当天诛地灭!而骨云,你敢否认?!”
孔晟言辞慷慨,转身向皇帝拜了下去:“陛下,臣这才炮轰贺兰堡,派兵围困贺兰山口。因为臣不这么做,恐怕今日之灵武,已经落入回纥人的手上了!”
“长安候,你休要混淆是非、夸大其词!贺兰堡中骨咄禄与移地建那孽子向你动手,不过是他们的个人行为,本汗并无指使,也并不知晓!”孔晟一连串的质问慷慨激昂,说的一干回纥人哑口无言,就算是原本气势汹汹的骨云,也有些语塞穷词,她本就口才不利,如何能跟孔晟辩论?
但磨延啜却是沉不住气了。
这有些事他回避不了,但有些事却是子虚乌有,栽在他的身上岂不是冤枉之极?
“骨咄禄率军前往灵武,是骨咄禄个人擅自行动,与本汗无关。而从始至终,本汗都在边关等待宁国公主和亲,就没有半点侵占大唐疆土的念想!长安候如此指鹿为马,本汗绝不认可!”磨延啜也愤慨起来:“本汗已经将骨咄禄和移地建交予你带回长安按律处置,你还待如何?”
孔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到了这个份上,根本不需要他再解释什么了,磨延啜自己的话就说明了一切。将责任完全推给骨咄禄和移地建,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陛下,诸位大人,孔晟这一次灵武之行,绕行边关数百里,感触颇深。所到之处,十室九空,村寨中成年男子皆不复存在,闻及村老,言回纥流寇一年劫掠十余次,灵武边军防不胜防,而每一次,村民农人的粮食牲畜乃至人口,都被回纥掳走一空。”孔晟声音变得沉凝起来:“陛下,无数边民生活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骨肉离散、财帛丧失,苦不堪言。回纥边患已经伤及我大唐根基,这是臣下决心的关键因素!”
骨云勃然大怒,“长安候,孔晟,你休要造谣生事,我回纥军马从未劫掠大唐边关,更没有掳掠农人的事情,你这完全是无中生有!”
孔晟突然暴怒起来,他大步行去,扬手指着骨云一字一顿道:“你敢说没有?!在回纥漠北牙帐,你们……你们这些回纥权贵,哪一个的帐幕中没有几个汉人奴隶任凭使唤?你们说,有没有?!”
“那么,汉人奴隶从何而来?回纥犯边为患数十年,对我边民犯下累累罪行,堪称罄竹难书!你为数千回纥军卒向我索要公道,那么,孔某那些死在回纥铁蹄之下的无数边民冤魂、日日在回纥当牛做马的大唐同胞,又该向谁讨还公道?!”
“可你在长安,可曾看到过一个回纥奴隶?!我大唐国运昌隆、上邦风范,天子仁义宽容,绝不干这种无耻下贱的勾当!今日既然你们提及此事,那么,当着陛下和诸位大人的面,孔某请骨云公主回漠北转告叶护可汗,若不速速将我大唐同胞放归故土,休怪我大唐军马所至,将你们漠北牙帐轰成废墟!”
孔晟言辞激昂,说得正在理上,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鸣。是啊,所谓回纥与大唐友好,回纥权贵帐幕里到处都是唐人奴隶,而长安权贵家里何曾奴役过回纥人?
李泌杜鸿渐心里暗道痛快,皇帝心里也笑开了花,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皇帝没想到孔晟不仅神勇无敌,文采飞扬,这口才也是如此犀利过人,三两句话就将包括磨延啜在内的所有回纥人说得面红耳赤掩口无言。
而原本还有恃无恐气势汹汹的骨云,此刻变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骨云深知孔晟说的都是实话。回纥漠北牙帐到处都是汉人奴隶,可大唐人去从未奴役过回纥人。如此,这便是差别,还说什么呢?
李豫也熄了火。孔晟如此正义凛然,站在了公理上,得到了几乎所有朝臣包括皇帝的共鸣,这个时候,他若是再指手画脚,无疑就会引起众人的反感。
磨延啜尴尬地垂下头去,他有心反驳辩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孔晟说的这几条都是事实,他怎么能否认呢?大规模的回纥军队侵略可能没有过,但小股的部族兵马掳掠抢劫,绝对是时有发生。而边关唐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五章 年少肝胆雄(7)
第五百九十五章年少肝胆雄(7)
李豫有些无奈,原本是打压孔晟的绝佳机会,结果却让孔晟轻而易举地反败为胜。孔晟的反驳气势如虹,回纥人一败涂地,那回纥公主更是不堪一击,不中用啊,愚蠢的回纥人!李豫心里暗暗咒骂起来。
但李豫深知,如果失去了这次的机会,他将再无向孔晟下手的机会。而若是孔晟继续留在长安,对他日后的掌控全局就是一个巨大的绊脚石。
他其实无心向孔晟下毒手,在他看来,孔晟终归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对大唐没有坏处,日后他当上皇帝,肯定还是会重用孔晟,但是现在——孔晟挡着他前进的道路,他只有想办法将孔晟驱逐出京。
李豫眸光闪烁,望向了骨云那边,只见回纥公主俏脸涨红羞愤难耐,盘膝坐在磨延啜身边,颇为尴尬。
骨云怒视着凝立在殿中神采飞扬的孔晟,心头却是掠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来。其实对于孔晟,她一开始不过是轻视,试图与孔晟一较高下,并无深仇大恨;哪怕后来,孔晟触犯了回纥女子的重大忌讳,欲要与孔晟生死决斗来洗雪清白尊严的骨云,时过境迁之后,那份怨愤也就淡了。
但孔晟设计将磨延啜逼下汗位,还掳走了磨延啜,这才激怒了骨云。磨延啜是她的恩人,恩养她成人,她岂能坐视磨延啜被掳走而不管。按照她的性情,当时她就要率自己所部女兵与孔晟决一死战,救回磨延啜等人,但被欧阳凡所阻。
骨云此刻突然想起欧阳凡的话来,他说如果到时孔晟自辩清白占据了上风,还有最后釜底抽薪的一招……以欧阳凡对大唐皇帝和朝廷的了解,孔晟一定逃不过此劫。
骨云一念及此,突然起身来大步走向殿中丹墀之下,拜伏在地,凛然道:“大唐皇帝陛下,我回纥人向来敢作敢当,小股回纥部族犯边掳走大唐人口粮草,既然是事实,我回纥人自可一力承担。请陛下放心,骨云回返回纥,一定上报叶护可汗,将所有曾经掳掠大唐边民的回纥人统统拿下交由大唐处置,有一千人就抓一千人,有一万人就抓一万人!”
“反正只要是我回纥人做的事情,就会为之承担。而贺兰堡之事,实为移地建和骨咄禄两人密谋,与我父汗无关。今这两人已经交由大唐按律处置,要杀要剐都由得你们。”
“同时,叶护可汗已经下令,放还所有在漠北的汉人奴隶,今后若再有使唤汉人奴隶者,杀无赦!”
皇帝听得眉梢一挑,微微一笑道:“难得回纥公主如此深明大义,若是如此,是做好不过了。好了,过去的事情朕就不予追究了,只要今后你我两国友好睦邻,永为君臣之邦,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但请问陛下,该我们回纥人承担的,我们一概不会推搡,但长安候孔晟妄动刀兵,动用火炮杀戮我数千回纥军卒,又以下犯上,率军围困我回纥可汗,这又该当何罪?”骨云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起来。
皇帝皱了皱眉,心道这女子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口风坚硬。敢情她前面的“坦诚”都是为了后面的发难而做铺垫啊。
孔晟嘴角一抽,心里冷笑起来。以他对骨云的了解,这个女子心性简单率直,她断然不可能有这般以退为进请君入瓮的权谋心机,这背后肯定还是有高人指点。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沉闷起来。
这回纥公主说的也有些道理,回纥人该认罪的认罪、该弥补的弥补,那么,大唐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在这件事上,孔晟的作风过于强悍,如果说过也就是过了一点。而非要给孔晟戴上一顶妄动刀兵以下犯上威逼回纥可汗的罪名,虽然勉强,却也不是完全不成立,就看你怎样理解了。
皇帝沉默了下去。
李豫在一旁心花怒放,他没想到这回纥公主竟然有这般心机,区区几句话就让皇帝陷入了两难境地,不处置孔晟在面子上过不去,而要处置孔晟,又有些说不过去。
李豫往后一瞥,见自己的心腹东宫辅臣李揆正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回纥公主骨云看,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轻轻冷哼了一声,李揆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向李豫投过问询的一瞥。
李豫压低声音道:“机会来了,就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行事!”
李揆连连应是,立即起身来出班拜倒在地道:“陛下,臣以为,回纥公主所言甚是。过去回纥与大唐之间恩恩怨怨都已经过去,既然回纥已经答应严惩作恶之人,实际上已经将作奸犯科的首脑国相骨咄禄和二王子移地建交予我朝按律处置,那么,作为上邦,我大唐也不能有所回应。臣再以为,长安候孔晟灵武行事,虽事出有因,也心念在国,但毕竟有过,擅动刀兵、炮轰贺兰堡,以下犯上威逼回纥可汗,若是陛下不予严惩,怕是无法向回纥军民交代,更无法让天下臣民心服口服。”
李揆的话一说完,马平等人立即起身附和。
这一时间,有那么七八个太子麾下的心腹主动站出来为李豫摇旗呐喊。一时间,麟德殿上声音呱噪,让皇帝心下更加烦乱。
实际上,这已经让李豫有些失望和愤怒了。这与计划中的李揆出面,数十人响应的局面相差甚远,很显然,至少在这件事上,不少太子一系的人选择了保持中立和沉默。
皇帝目光如刀,冷视着李揆,一声不吭。
李揆咬了咬牙,知道李豫正在看着自己,若是自己表现不佳,肯定要被太子记恨上。而他与别人不同,他是名正言顺的东宫辅臣,李豫不爽,他的日子便会很难过。而且,两人早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揆又高声道:“陛下,臣窃以为,长安候孔晟犯下过错,当予以严惩。若不严惩长安候,无法让回纥人心服。”
磨延啜眼珠子一转,眸光闪烁起来,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回归漠北的某种希望,骨云则心中再次响起欧阳凡的话,这大唐皇帝极其虚伪、爱面子,只要他同意惩罚孔晟,就会放还可汗回归漠北。
骨云与磨延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磨延啜匆匆出班来大声道:“回纥向大唐称臣,陛下既为回纥之共主,而无论是回纥人还是大唐百姓,都是陛下之臣民。还请陛下严惩妄动刀兵诛杀我数千回纥儿郎的罪魁元凶,给回纥子民一个公道!”
磨延啜的这番话简直要让李豫拍手叫绝。真是漂亮,绝了,这话说得,把好面子的皇帝推到了墙角中,退无可退了。
不管皇帝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所谓天朝上邦的大度,都必须按照骨云或者说是欧阳凡设下的套路走下去。
孔晟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哪怕方才李揆等人对他倍加构陷,他都没有反击。因为他明白,今日说穿了就是他和皇帝联合导演的一场戏,只是皇帝自认为是导演,而孔晟却不以为自己就是被皇帝操控的棋子或者道具。
所以,他没有反击,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究竟如何表演。而非要让这些人在皇帝面前表演得淋漓尽致,一次性将丑出个够。
骨云眼角的余光从孔晟身上掠过,见孔晟凝立当场,神色平静,面上波澜不惊,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有一种被人漠视的羞辱感。
她能感觉出,孔晟发自内心深处的某种厌恶和轻蔑。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表现出更过激的情绪变化来,但就是那平静的目光,让骨云难以面对。
皇帝突然笑了,他望着磨延啜和骨云淡淡道:“磨延啜可汗说的没错,既然朕为天下之主,回纥向大唐称臣,那么,回纥人也就是朕之子民。都是朕的子民和臣属,朕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来人,传诏:速将回纥国相骨咄禄和二王子移地建交大理寺审理,明正典刑!”
“传诏回纥叶护可汗,限回纥半年内放还所有在漠北受奴役的大唐边民,凡掳掠我边防者,无论是谁,一概杀无赦!”
“此外,正如回纥公主所言,孔晟此去回纥,有功于社稷,但也有过。妄动刀兵是其一,杀戮过甚是其二,冒犯回纥可汗是其三。既然孔晟有过,朕不能不严惩,以儆效尤。”
“传朕的旨意,孔晟为国立功当受封赏,今擢升加封孔晟为江宁郡王,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号辅国大将军。”皇帝缓缓起身,声音清越。
李豫脸色一变,这闹了半天,孔晟竟然被加封为仅次于皇室亲王的郡王一等爵位,还开府仪同三司,达到了特进文散官的至高层次,同时又被封为辅国大将军,这又是武散官的最高等级,爵位、文职武职都达到顶尖层次,可以说孔晟在大唐的仕途已经走上巅峰了。
所有朝臣都吃了一惊,但接下来皇帝的一番话又让不少人暗暗摇头:原来是空头支票啊!
“然,孔晟有过,也不能不罚。传诏,罢黜孔晟的神策军大将军之职,免除禁军兵权,罚俸一年。着其一月后离开长安,就藩江南道江宁郡。”
“朕愿意效仿先祖太宗皇帝,自任天策上将,统领京畿禁军,南霁云辅之。”
皇帝竟然要亲自统领禁军,这让长安权贵们听得目瞪口呆。李豫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位父皇,竟然不顾规制要亲自掌控兵权,这吃相、这动作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李豫自然明白皇帝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宁可自己亲自署理禁军,也不愿意将兵权移交给东宫。
李豫愤怒地咬紧牙关,却没有也不能发作。好在对于李豫来说,孔晟的军权被夺,尽管孔晟拥有各种高等爵位和职位,但统统都是散官散爵,离开了实权实职,其实已经不足为虑了。更何况,孔晟已经被皇帝下诏离开长安,赴任江宁开府,这实际上已经意味着孔晟远离了大唐朝廷的核心舞台。
这是唯一能让李豫接受的地方。
皇帝凝望着磨延啜和骨云,淡漠道:“磨延啜可汗,骨云公主,朕如此裁处,你们可否满意?”
磨延啜的神色非常复杂,大唐皇帝固然是惩罚了孔晟,夺去了孔晟的兵权,又将孔晟贬出京去,就藩江南,但他关心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唐朝皇帝将自己放还回纥漠北牙帐,但李亨却丝毫不提这茬。
至于孔晟是加官进爵还是罢官免职,与他何干?这一瞬间,磨延啜当即醒悟过来,无论如何,大唐皇帝都不可能将自己放归回纥,自己穷其后半生,只能在长安城里养老做一个安逸的富家翁了。
磨延啜轻叹一声:“陛下圣明,臣磨延啜遵旨!”
骨云愤愤不平,刚要反弹,却被磨延啜一把抓住胳膊,向她投过冷冷的一瞥。
磨延啜知道,如果再任由骨云闹将下去,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触怒大唐皇帝,危及自己这些人的性命。
皇帝转头望向李豫,声音微微有些异样:“太子,你可满意?”
李豫嘴角一抽,躬身下去:“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李揆,马平……”皇帝一个个点着名字,声音冷漠无比:“朕如此裁处,你们可否满意?”
李揆等人诚惶诚恐地拜伏在地:“臣等不敢!陛下圣明!”
皇帝冷冷一笑,这才叹了口气道:“孔晟,朕不得不按律处置,你虽对社稷江山累立大功,但终归还是年轻气盛做事急躁,贪功冒进,终于犯下大错。朕夺你兵权,着你出京巡视地方,希望你能痛定思痛,终有一日,朕还是会调你入京,你可明白?”
孔晟笑了笑:“臣谨遵陛下旨意,请陛下放心,臣自当一月后速速离京就藩江宁,正好臣离开家乡多时,此时回乡省亲,也是一桩美事。”
皇帝眼眸中闪烁着某些光泽,他深深凝望着孔晟,君臣两人目光交汇仅有瞬间,皇帝就移开目光,大声道:“好了,琐事已毕,开宴!”
孔晟神色平静缓缓走向自己的席位。很多长安权贵都有些惋惜地望着孔晟,虽然孔晟得了王爵又有开府仪同三司的至高政治待遇,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但失去了兵权又被贬出了长安,这实际上已经算是走了下坡路。
但孔晟的表现如此平静却让人吃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