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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灵武(6)

    第五百五十一章灵武(6)

    但很明显,周政还是有些不服气,根本不在乎。他气呼呼地转身就要退下,却听一阵密集的马蹄轰鸣声和大地的震动声一并传过来,所有人都陡然一震,一起扭过头去眺望,只见远端的烟尘升腾旌旗招展,看样子,回纥军马真的是开拔向灵武方向而来了。

    周政冷笑起来,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向林勇躬身下去慨然道:“大都督,回纥大军进犯,末将愿意率一万将士出城迎敌,与回纥人死战,也让长安候和京城禁军兄弟们看看,我灵武将士可不是吃闲饭的,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林勇怒斥一声:“周政,你逞什么匹夫之勇?回纥大军逼近,情况不明,尔等速速各安值司,保持警惕,全力备战,不得怠慢!”

    随着林勇一声令下,所有灵武将领都开始奔走在城门楼各处,守在了自己的岗位上,而随着嘹亮的军号声次第吹响,轰隆隆的脚步声震颤着整个城楼,成千上万的灵武守军列队冲上城楼,奔向自己的守防岗位。

    孔晟冷冷扫了周政一眼,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可能因为个人之怒就跟周政翻脸,以免误了灵武大事。而回纥人突然举兵前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孔晟皱着眉头眺望着回纥军马行动的方向,心里有些不解。他料定回纥人不会真的要跟大唐挑起战争,现在既然和亲公主都到了,连时间都跟约定好,三日后在灵武城外的回纥答应见面,磨延啜何以这个时候举兵而来?不合常理啊。

    乌显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我禁军五千人马还在城外驻扎,若是回纥十万大军来犯,是不是……”

    孔晟摇了摇头:“稍安勿躁。乌显,你速速出城去,告诉南勇,全军戒备,但不允许妄动!若是回纥进犯,立即列阵迎敌,不可后退半步!哪怕是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也不允许让人家说我们禁军都是酒囊饭袋贪生怕死之辈!”

    孔晟的声音清冷,却明显是说给周政这些灵武守将听的。周政在一旁听了冷笑不语,林勇迟疑了一下,还是扭头向孔晟拱手道:“长安候,禁军所属城外扎营,事有不测,以本官看来,还是让禁军移防入城,以免落入回纥大军包围之中……”

    孔晟淡漠地拒绝:“不必了。现在打开城门,一旦回纥大军冲击,必然影响灵武守城。禁军这一次随孔某护卫公主和亲,虽然只有五千人马,但却个个都是禁军精锐,即便是面对十万回纥大军,即便不能战胜,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而且,现在情况不明,不宜妄动!”

    孔晟皱紧眉头,心里还在思量回纥人举兵而来究竟意欲何为。但无论如何,孔晟还是不相信,回纥人会不顾一切向大唐宣战。不管回纥国内的好战派如何强硬,但最终的决策毕竟还是取决于可汗磨延啜。而最重要的是,历史的走向早已注定,作为掌握信息前瞻优势的孔晟,心中自有底线。

    当然也不能排除一些局部细节的轻微调整改变。但大的框架和走向是不会变的,至少在这个时代,回纥人还没有与大唐展开过全面的战争。

    林勇哦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指挥自己的守城防卫。至于禁军安危,既然孔晟不领他的情,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其实这个时候,南勇在城外的禁军大营早已召集全体军卒上马列阵在大营之外,而在大营之中,十门装载着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的炮车也揭去了覆盖在上面的厚厚油毡,露出了狰狞可怖的獠牙面孔。

    孔晟亲自培训的百余炮兵如临大敌,列队在炮车两侧,只要孔晟一声令下,动用火炮,他们马上就会进入紧张的战斗状态。但没有孔晟的命令,火炮是万万不能轻易动用的。

    而若不是回纥人突然举兵来袭,大营中的大多数人也没想到军中携带的竟然是孔晟所出的神秘火炮,这个在长安已经被广为人知又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神兵利器。

    南勇等禁军因为在城外,对于回纥军马的动静感受更清晰。南勇伏地倾听,良久会才面色凝重地翻身上马,回身凝望向了正在紧张备战的灵武城楼之上。

    根据他的经验和判断,回纥这支兵马差不多应该有两三万人,如果一旦回纥攻城,自己这支五千人的骑兵就会首当其冲,不战而退是不可能的,这不是孔晟治军的风格。必须要冲杀上前,与回纥人决一死战。而若是灵武守军一味守城不出,那么,自己这支禁军骑兵孤身犯险就有些不妙。

    好在大将军还在城中,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南勇稍稍安定了一下沉重的心神。此刻,灵武城后方的小城门吱呀吱呀打开,十几骑奔驰而出,远远望去是乌显等人。

    南勇深吸了一口气,纵马出了大营,迎了上去。

    乌显奔驰到近前,向南勇拱手抱拳道:“南勇,大将军有令,全军戒备,准备迎敌,但不许妄动!”

    南勇缓缓点头:“在下明白,乌将军,你且回去禀报大将军,就说南勇自有分寸,一切听令行事!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南勇也没有退路,只能率五千儿郎舍生忘死,与回纥人决一死战!”

    乌显叹了口气道:“但愿不会吧。南勇,某家这就回去禀报大将军,大将军说了,必要的时候,他会出城,与儿郎们并肩作战!”

    南勇神色一震,眼眸中掠过一丝兴奋。

    孔晟的勇猛,禁军士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能与孔晟一起并肩作战,哪怕是数万回纥军马,寡不敌众,又能如何?

    一股豪情泛起,南勇哈哈大笑道:“乌将军,请转告大将军,我五千儿郎没有一个孬种,宁死不屈,绝不会堕了神策军的威风!”

    乌显也狂笑起来,回头暗暗向城楼上的周政翘了翘小拇指,突然又压低声音道:“南勇,这些灵武军瞧不起我们禁军兄弟,随后若是回纥人当真进犯灵武,你们可要奋勇争先,莫要让人家看我们的笑话!你放心,大将军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到了适当的时候,大将军必然率军出城接应,不会让你们身陷重围就是!”

    孔晟还奉皇命要接管灵武防务,皇帝的圣旨就在乌显的身上。但这事是皇帝的密旨,除了乌显之外,没有人知道。所以乌显根本有恃无恐,他料灵武的这些人不敢违抗皇命。

    要依着乌显,孔晟早就该亮出圣旨,接管了灵武再说。但孔晟毕竟不是乌显,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插手灵武的事情。只要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他不会接管灵武。

    但现在回纥人举兵骤至,局势突变,孔晟可能就不得不走这条道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章 灵武(7)

    第五百五十二章灵武(7)

    回纥人的确来了,但可汗磨延啜没有来,率军前来的是二王子移地建和回纥国相骨咄禄。

    叶护返回回纥大营,向磨延啜说了孔晟的约定。听闻大唐公主真的携带大量粮草辎重前来和亲,磨延啜松了一口气,而回纥国内很多权贵高层也都松了一口气,至少能得这批粮草物资,渡过这个寒冬是没有问题了。

    磨延啜认可三日后与孔晟会面,商定和亲事宜。因为这事关两国交好盟约,也算是国之大事,自然不能轻率。尤其是大唐是一个讲究礼仪和秩序的国度,而回纥人出于基本的外交礼仪,至少在礼数上不能太缺失。

    至于来和亲的宁国公主是美貌动人还是丑陋不堪,根本没有人关心。对于磨延啜来说,女人还不如一匹战马来得实际,他要的不是大唐的公主而是大唐的物资,以及名义上大唐对他磨延啜政权的支持。而当初,若是没有大唐的支持,他也坐不上可汗的宝座。

    回纥国内对大唐分为两派,一派是主和派,以副国相和太子叶护为首,部分回纥部族首脑追随。还有一派自然就是主战派了,以国相骨咄禄和二王子移地建为主。

    原本骨咄禄和移地建的好战派占据了主动,回纥可汗磨延啜就在两者之间来回摇摆不定,其实就是左右平衡。本心里他是倾向于亲唐的,但受制于国内政治形势,又不能不有所妥协和让步。

    移地建从大唐逃回之后,见识过大唐深不可测的国力底蕴以及拥有神器火炮的战备物资之后,心态稍有改变,见移地建要暂时放弃侵略大唐的主张,骨咄禄颇有不满。对于移地建所说的孔晟的勇猛也好、大唐所谓的神器火炮也罢,骨咄禄统统都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夸大其词。

    他根本就不信,这世间还能有一种具有翻天覆地毁灭一切威力的武器。至于移地建所说的大唐猛将如云,骨咄禄更是不屑一顾,他作为回纥国相,尤其是这些年,与大唐文臣武将颇有往来,对大唐的情况有些了解,经过了安史之乱的大唐,千疮百孔,国力羸弱,大多数的兵力都聚集在河南河东一线剿灭史思明和安庆绪,根本抽不出太多的人马来防御回纥。

    当然,大唐在西域和河西还布防有不少兵力。但西域的形势更加复杂,若是大唐兵力回撤,西域数十个城郭之国肯定要趁火打劫,造大唐的反。而西域的疆域一旦失去,就很难再形成有效的控制了。

    西域对于大唐来说,其实战略利益高于实质性的利益。有了西域的缓冲,葱岭以西各国包括回纥人在内,都无法对大唐构成直接的威胁。而大唐一旦失去了对西域的管控,西方的大食人肯定会趁虚而入。

    所以,骨咄禄还是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和亲要完成,大唐皇帝给的嫁妆不要白不要,但十万回纥大军来了这么一趟,也不可能白来,干脆就拿下灵武,趁大唐不备,在灵武后方一线各州府大肆劫掠一番,然后看情况再退回漠北也不迟。

    至少,将成本降至最低,还能补充回纥国力,何乐而不为?大唐皇帝若是翻脸,其实也不怕,反正大唐对回纥鞭长莫及,打不过,回纥人大可从容退回漠北牙帐。

    这是骨咄禄的真实心态。

    这是典型的不要脸的强盗心态了。

    移地建要想登临可汗之位,骨咄禄的支持不可或缺。见骨咄禄坚持,移地建也无可奈何,只好保持沉默,听之任之。

    所以,骨咄禄就率军三万来了,这大概就是回纥大军的半数人马了。剩下的都受磨延啜和其他主和派首脑的控制。

    骨咄禄这一次率军前来,说白了不是进攻灵武而是试图劫掠。灵武城能拿下最好,拿不下,就放弃灵武,直接奔袭灵武后方州府,抢一次就走。什么人口啊,牲畜啊,粮草啊,工匠啊,都是回纥人急缺的东西。当然,在翻脸之前,他必须要威逼大唐方面先将宁国公主和公主的嫁妆交出来,然后运回回纥大营。

    这是一个前提。

    骨咄禄背后是回纥最大、势力最强盛的一个部族,此人掌控回纥国政大事,权柄深重,影响力深远,如果失去了骨咄禄的支持,回纥的政局就不会稳定。回纥可汗磨延啜和太子叶护无奈,只好默许了骨咄禄行的行动。好在这不是全面战争,大多数的回纥贵族都认为大唐内忧外患,绝大多数兵力都被牵制在河东和西域,根本无力顾及西北边陲,骨咄禄率三万回纥铁骑劫掠一场,应该不会遭遇太强力的抵抗。

    说穿了,所谓主和派心里,也存有一颗趁火打劫的强盗之心,这大概就是民族的本性了。

    这是一个变数,不在孔晟的预判之中了。

    骨咄禄率军缓缓逼近灵武,在城外西北方向的旷野上扎营,没有进攻灵武城的迹象,这让灵武城楼上的林勇等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是怕战,而是一旦回纥大军大举进攻灵武,意味着两国的正式宣战,而在十万回纥铁骑的疯狂进攻下,林勇知道灵武这三万人是抵抗不住的。

    因为在灵武守军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老弱病残,真正有战斗力的还不足两万人。以两万余众对战回纥举国之力,结果可想而知。

    骨咄禄与移地建率两千回纥骑兵出大营,耀武扬威直奔灵武城下,在城下距离守军弓箭伤害的射程之外结阵,呼喝连声,要求大唐遣婚使孔晟出城相见。

    林勇脸色阴沉,回头扫了身边的孔晟的一眼,孔晟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平静,站在那里,凝望着城下挥舞着弯刀神色嚣张的回纥骑兵,心头怒火翻腾,面上却古井无波。

    “长安候,不必理会——那人是回纥国相骨咄禄,是回纥的实权派,把持回纥朝政,此人狼子野心,一直对我大唐疆土倍加觊觎,既然是此人率军前来,必然是居心不良。”林勇轻轻道。

    孔晟缓缓点头,淡淡道:“大都督,孔某自有主张。”(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三章 灵武(8)

    第五百五十三章灵武(8)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环视灵武诸将,见众人投向自己的有怀疑也有狐疑,更有轻蔑和不屑一顾,心头就更加烦躁。

    定了定神,孔晟站在城楼上高声怒斥道:“来者可是回纥二王子移地建?我正是大唐长安候、神策大将军、大唐遣婚使孔晟,本官已经与回纥可汗有了三日后会面的约定,尔等不期而至、妄自进兵,到底意欲何为?还不速速退去,以免挑起回纥与大唐的两国战事!”

    移地建的脸色有些复杂,他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抬头望向城门楼上孔晟那张隐隐有些看不太清的面孔,想起当日孔晟的神勇以及当时火炮炮轰天崩地裂的灾难性场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移地建,尔作为回纥使臣,前番从长安逃走,已经触怒陛下,触犯大唐刑律,罪在不赦。但吾皇陛下念在两国友好盟约,特网开一面不予降罪。尔不念吾皇宽宏之恩,不思回报,反而率军进犯我灵武边陲,真是胆大妄为!还不速速率军退去,免得引发天颜震怒,大唐数十万大军席卷漠北,悔之晚矣!”孔晟怒声高呼。

    移地建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反驳两句,一旁的骨咄禄呸了一声,大声冷笑道:“休说废话,速速将和亲公主和嫁妆交出来,我等便率军退去,否则,我数万铁骑定将你灵武小城踩踏成废墟一片!”

    因为距离稍远,孔晟只能看一个大概。隐约见此人三旬左右的年纪,身材雄壮,身穿皮甲,腰挎枣红马,手持一柄流金锤。回纥人一般使用弯刀,很少有人使用这种兵器,此人也算是回纥人中的另类了。

    “此人就是骨咄禄?”孔晟扭头望向林勇。林勇在灵武,常年跟回纥人打交道,自然对回纥国内的权贵大人物比较熟悉。

    林勇点点头:“正是。此人勇猛善战,又是回纥最大的部族头领,身居回纥国相,把持回纥国政,就连回纥可汗磨延啜,也要让他几分。”

    孔晟哦了一声,扭头望向城下,大声道:“你就是回纥国相骨咄禄?”

    骨咄禄在马上傲然道:“然也,本相正是。孔晟,速速将和亲公主交出城来,履行和亲约定,我便率军退回,否则,既然你们大唐出尔反尔,就别怪我们回纥铁骑不讲情面了。”

    孔晟冷笑一声道:“本使奉命出使回纥,护卫公主和亲回纥,本使与回纥可汗当面交涉,有三日后之约定,你算什么东西,在本使面前吆五喝六?速速退去!”

    说完,孔晟扭头向林勇断然道:“大都督,速点一万兵马,随我出城,与那回纥人交涉!于情于理,回纥人既然在城外挑战,我等都不能龟缩城内不出!”

    林勇皱了皱眉:“长安候,莫要上了回纥人的当!他们一定是要诈开灵武城门,然后大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孔晟有些不耐烦了:“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攻城的迹象,大都督,此事事关国体和大唐礼仪,既然对方来索要和亲公主,我们就不能闭门不出——难道,大都督还怕了这区区几万回纥人不成?”

    回纥人兵临城下,唐军不能窝在城池不出。除非对方就是打着战争的旗号而来,尤其是对方还假以迎亲的名义,即便是有诈,在孔晟看来也不能坐视不理。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区区两三万人,哪怕是最后翻脸交战,唐军也不至于就怕了回纥人。灵武守军两万,加上城外的神策禁军五千骑兵,合兵一处,何惧之有?况且孔晟还有自己最大的底牌没有出。

    林勇皱了皱眉,沉声道:“长安候,不是本官怕不怕的问题,回纥举兵来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一旦我军出城迎敌,若是引起两国战争,谁来向陛下交代?况且,一旦灵武城失守,回纥人必然长驱直入,长安危矣!”

    因为局势的变化,也因为灵武众人的态度,渐渐让孔晟失去了原本的耐性。他冷冷扫了林勇一眼,淡淡道:“从小处说,回纥人打着迎接公主的旗号,我们不能闭门不出,泱泱大唐,岂能在这方面失了礼数?往大处说,事关大唐威严,回纥军马都兵临城下了,我们岂能窝在城内怯战,不管回纥兵马是当真进犯还是虚张声势,我们都不能弱了大唐军队的气势。”

    林勇冷冷一笑:“不休争了,长安候伶牙俐齿,本官争不过你。但是,灵武防务由本官权力承担,这是本官的值司所在,长安候就不要插手了。还请长安候退下,以保护公主安全为主,至于如何应对回纥人,交给本官就是了。”

    林勇竟然下了逐客令,态度也变得有些不客气。

    而林勇的态度自然也就影响着灵武诸将,他们纷纷用冷漠敌视的目光投向孔晟,如果目光能杀人,恐怕孔晟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孔晟心底掠过一丝冷漠,他抬头望着神色阴沉的林勇,嘴角慢慢噙起一抹果决来,林勇或许有他的主张和打算,他的主张也未必就一定是错的,但孔晟行事喜欢按照自己的风格和思路来,不愿意受制于人,为了掌控全局,他最终还是要亮出皇帝的密旨了。

    孔晟缓缓走向场中,向乌显投过平静的一瞥。

    乌显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立即从怀中取出皇帝的密旨来,面色肃然地双手托起展开,大声道:“皇帝陛下有旨,请灵武大都督林勇等接旨!”

    林勇等人愕然,但旋即还是定了定神,一起拜了下去,听乌显抑扬顿挫地将皇帝的密旨宣布完毕。听闻皇帝竟然将灵武的军权政权悉数交给孔晟来全权处置——也就是孔晟滞留灵武乃至他赶赴回纥期间,他才是事实上的灵武方面的军政第一把手。

    林勇震惊,却也无可奈何。皇帝的密旨上大印玉玺鲜明,而已孔晟的身份而言,他也绝不可能假传圣旨。既然这是皇帝的意思,那作为林勇来说,就只能交出兵权了。

    绝大多数的灵武诸将心里都愤懑不平,为林勇不值。但这可是皇帝的圣旨,圣旨一出,若有反抗,那就是抗旨不尊的重罪,要株连九族的,谁敢说半个不字?(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章 灵武(9)

    第五百五十四章灵武(9)

    林勇仰天长叹,目光复杂地望着孔晟,缓缓道:“既然陛下有旨,那本官就交兵权向长安候进行交割,这是本官的兵符,请你收好!”

    林勇将自己的兵符递了过去。

    这是他赖以指挥和调动灵武卫所有兵马的凭据,在朝廷兵部备案的兵符,失去了兵符,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大都督,不可啊!”周政等灵武诸将在旁急急高呼起来,望向孔晟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善。

    林勇嘴角一抽,他扭头扫了一干下属部将,怒声道:“尔等休要多言,这是陛下诏命,吾辈身为大唐臣子,岂能不从?都给本官统统闭嘴,谁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本官就将他斩于此地!”

    林勇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城楼之上,他手里的宝剑锋锐无比,剑锋在阳光下反射着森森寒光。

    周政愤愤地跺了跺脚,伏地悲声长叹。

    乌显上前去替孔晟接过了灵武卫的兵符,最高权力象征。孔晟则静静地站在那里,冷视着林勇等人的反应和表现,神色越加平静。

    沉默良久,城楼上的气氛变得压抑沉闷,只能清楚地听到周政等部将粗重的喘息声。

    孔晟淡然一笑,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本官奉命执掌灵武兵权,也就是说,在本官停留灵武和出使回纥期间,灵武卫和周遭三个州府的兵马调动、政事防务等,均由本官来负责。”

    “我知道你们都不服。但是本官料你们不敢反抗。本官的手段你们或许不知,但朝廷的法度森严,不容触犯。本官军令之下,谁要是胆敢抗拒不从或者拖延推卸,休怪本官不讲情面。特殊时期,当行雷霆手段,我今天有言在先,违抗本官军令者,无论是谁,哪怕是林大都督,本官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谁要是想要挑衅本官的底线,可以试一试。本官手里的宝剑,绝不姑息养奸!”

    孔晟的声音冰冷沉凝,没有等众人回过神来,他断然下达了打开城门,率军一万出城迎敌的军令。

    一万灵武军冲出灵武正门,在距离骨咄禄和移地建的回纥军前五百米处结阵以待。领军出战的是林勇和周政等人,而孔晟则回返公主的住处,向宁国通报此事。

    出兵迎战,非是林勇的本意。他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和担心,他倒也不是怕了回纥人,而是一旦开战,则就相当于回纥正式向大唐宣战,而由此,灵武就会再次陷入战火之中,遭殃的还是灵武军民。

    周政在马上向林勇压低声音怒道:“大都督,这厮让我等出城领军迎敌,而他自己却躲在城中不出,真是可笑至极!陛下将灵武军政大权交予此人,末将担心……”

    林勇默然,片刻后才低低道:“周将军,口出谨慎!无论如何,陛下诏命,吾辈不能不从。但事急从权,若是长安候做出……本官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哪怕过后本官向陛下自请死罪,也不能让灵武断送在他的手上!”

    周政轻轻点头,却忍不住还是愤懑地低呼道:“大将军,吾辈在边关镇守,****殚精竭虑流血流汗,不敢有一丝怠慢,但不成想,陛下却轻易相信孔晟这种佞臣,肆意剥夺大都督的兵权,真是令人心寒齿冷……”

    周政竟然怀疑非议到了皇帝头上,林勇顿感浑身发冷,立即低低怒斥道:“周政,闭嘴!再有对陛下的半句不敬之词,本官定斩不饶!”

    周政咬了咬牙,在马上躬身一礼,长叹一声,再无多言,转头望向了回纥军马的方向。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进灵武军耳中,周政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从灵武城中冲出十余骑来,打头的是,是一个白衣亮甲的年轻将领,跨乘白马追风,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正是孔晟!

    周政一怔,心道这厮竟敢真的出城还披挂上阵莫非要跟回纥人交战?但在周政看来,孔晟这身行头恐怕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也没太放在心上。

    孔晟率十余骑护军越过灵武军的阵型,在两军阵型中间停下。他在马上扬起方天画戟大声道:“回纥二王子移地建,近前说话!”

    移地建向骨咄禄投过一瞥。

    骨咄禄上上下下打量着孔晟,皱眉轻轻道:“此子就是你说的孔晟?大唐长安候、本次和亲遣婚使孔晟?”

    移地建的声音复杂:“然也。国相,此人在大唐位高权重,是当今大唐皇帝的心腹重臣,掌握禁军和神龙卫,权势无人可及。更重要的是,此人不仅文采出众,还勇猛过人,那杆方天画戟沾者非死即伤……我回纥第一勇士麻皮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骨咄禄哦了一声,却不以为然道:“二王子,本相看此人身材单薄,虽然穿着甲胄,却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士子,要说此人号称万人敌,我是不信的。也罢,既然王子言之凿凿,我就派骨杵去试他一试!”

    骨杵是骨咄禄部族中的勇士,其勇猛不亚于麻皮,只是他一直留在骨咄禄身边充当护卫,不像麻皮那样在回纥牙帐名声显赫罢了。

    骨咄禄话音一落,一个黑脸壮汉应声纵马而出,手持两把回纥人制式的弯刀,身材魁梧如熊,骑乘在一匹回纥军马上。此人正是骨杵,骨杵在马上向骨咄禄躬身一礼:“爷,小的在!”

    骨咄禄微微一笑:“骨杵,你是我们部族的勇士,你且随二王子上前去,若有机会,给本相拿下那厮的狗头,提头来见,本相便赏你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奴和两头牛!”

    骨杵闷声应诺:“小的遵命!”

    移地建轻叹一声,在骨咄禄面前,他根本无法摆王子的谱儿。两人在一起,明显以骨咄禄为主。移地建此人虽然强势,但面对更强势的骨咄禄,加上有求于人,只能保持相应的低姿态。

    移地建判断骨杵应该不是孔晟的对手。但既然骨咄禄非要让骨杵上去送死,他也无可奈何。

    而就算是骨杵有斩杀孔晟的本事,在移地建看来,也不能随便动孔晟。孔晟的身份非同等闲,若是死在回纥人的手上,必然会触发大唐皇帝暴风骤雨一般的反弹。而因此,和亲也就黄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五章 灵武(10)

    第五百五十五章灵武(10)

    移地建带着骨杵和几个随从缓缓打马上前,在马上向孔晟抱拳拱手道:“见过长安候!”

    既然移地建以礼相见,孔晟也不能漠视不理。他也在马上向移地建还礼,朗声道:“二王子,你我两国和亲,订立友好盟约在即,本使已经与贵国可汗陛下定下三日后相见的约定,你们又为何擅自举兵来犯?”

    移地建勉强一笑:“长安候,我等奉可汗之命,前来迎接大唐公主入回纥。只要长安候请出公主,交予我等,我军即刻退去!至于长安候,你也不必跟随入漠北了,你回长安城向大唐皇帝陛下转达我父汗的问候便是!”

    孔晟面色一冷:“若是回纥来迎亲,本使也无话说。我大唐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岂能任由你们驱驰?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视我大唐边关将士如无物,简直是欺人太甚!二王子,请你率军返回,转告可汗,宁国公主自有本使亲自率军护卫一路送至回纥牙帐,至于此刻,公主身体患有小恙,多有不便。”

    移地建轻叹一声,声音多少有些无奈:“长安候,国相亲自率三万大军前来迎亲,单凭长安候的几句话就要原路折返,恐怕不太可能。长安候,左右都是和亲,还请听本王子一句劝,早早将公主交给我等,免得伤了两国和气。”

    孔晟冷笑起来:“照二王子这么说,只要我们将公主交予你们带走,你们便可以退兵吗?”

    移地建笑笑:“正是。”

    孔晟嘴角一抽:“那么,二王子可知我大唐公主是何等身份,岂能任由你们随便带走?你们如此举兵来威逼,本身就是对我大唐的一种挑衅!孔某劝你速速退去,不要伤了我们两国的和气!”

    移地建将轻蔑的目光投向了孔晟身后的灵武军阵,轻轻道:“长安候倚仗者无非是林勇的这些灵武军,但请恕本王子直言不讳,灵武军在我回纥铁骑面前压根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若长安候不想我大军马踏灵武城,趁早请出公主吧!”

    孔晟缓缓高举起手里的方天画戟。

    移地建脸色一变,以为孔晟要动手,立即拨转马头返回己方阵型。现场只剩下雄壮的骨杵手持两柄寒光闪闪的弯刀和骨杵麾下数十名凶恶的回纥军卒。

    其实孔晟不过是再给左后侧的南勇发出指令。

    禁军阵型中,南勇神色振奋地挥了挥手,立即有麾下小卒摇动了手中的红色三角令旗。而在大营中的百余名炮手立即分散开来,十人一组,分散在十门炮车周围,开始固定炮车,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回纥军马结阵的方向。

    孔晟已经决定要给来犯的回纥人一个沉痛的教训。否则,任由回纥军马自由进出大唐疆土,大唐的国家尊严何在?而很显然,所谓的回纥国相骨咄禄在回纥国内影响力举足轻重,此人对大唐怀有敌意和不轨之心,若不能将此人打怕,他这一趟回纥之行怕是会非常艰难。

    骨咄禄亲自在回纥军阵中吹响了苍凉的军号。悠扬的军号声在旷野上久久回荡着,骨杵知道主子催促自己出手,便目露凶光大喝一声:“唐将休走,留下狗头交咱家回去向国相领赏!”

    骨杵挥挥手,便挥舞着十余骑包抄过来,而他本人,更是催马挥刀冲至孔晟跟前。孔晟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这回纥国相骨咄禄真是丧心病狂,他竟然嚣张到这种程度,竟敢派人向自己下手。

    但孔晟又何惧之有,不要说区区十几个回纥骑兵,就是数量再多一倍,他也无所畏惧。

    乌显乌解知道孔晟要动手,相视一笑,竟然与几个护军缓缓后退向灵武军的阵型方向。

    灵武军阵之首,周政皱眉向林勇压低声音道:“此子虽然嚣张狂妄,但毕竟是我大唐重臣,若是让他死在回纥人的手上,我们也没法向朝廷交代——大都督,让末将率人上前救他一救!”

    林勇神色复杂,摇了摇头:“周政,你难道没有看到孔晟身边的乌氏兄弟竟然带人退下来了吗?这说明孔晟有恃无恐,我们且稍安勿躁,且看看这位传闻文武双全的长安候,究竟是何等的神勇过人吧。”

    骨杵没想到孔晟竟敢孤身一人面对他和十余骑回纥勇士的进攻,脸色一变,心里怒火勃发,咆哮着恶狠狠地借着战马冲刺的惯性,挥刀斩向孔晟的上半身。

    他这一刀带着马匹冲刺的惯性,势大力沉,威不可挡。而下手也极其狠毒,若是被砍上,孔晟必无活路。

    灵武军阵中发出军卒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不少灵武军卒都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心道这位长安来的年轻权贵太自不量力了,回纥铁骑是何等的勇猛,豺狼一般心狠手辣,他竟敢狂妄到一个人面对回纥十余名虎狼勇士的进攻!这不是自己找死是做什么?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周政心里轻叹一声,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不想看孔晟被斩落马下的惨状。

    林勇大惊失色,他本来以为孔晟是有恃无恐,但如今见孔晟像被吓傻了一样呆在原地任由回纥人宰割,不由大为后悔,但此刻救援也来不及了。

    林勇嘴角哆嗦起来,若是孔晟死在灵武城外,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将来他根本无法面对朝廷和皇帝的质问,不要说个人的前途了,皇帝震怒之下,他极有可能因此获重罪。

    秋风呼啸,落叶纷飞,漫天的烟尘席卷过山峦和丛林,这片旷野上苍茫萧瑟。

    杀气扑面,骨杵那狰狞的面孔在孔晟眼前无限放大,而他手里锋锐的弯刀刀锋已经掠过孔晟的身侧。就在此刻,孔晟陡然间仰面发出一声长啸,他手里的方天画戟闪电般掠过半空,划过一道闪光的光弧,尔后在场所有军卒只听见了一声极其尖细痛苦的呼声,而放眼望去忍不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很多人事后很多年都难以忘记今日这惨烈的一幕——

    孔晟跨在马上,身体微微前倾,手里的方天画戟前指,方天画戟的锋刃上血迹斑斑,而骨杵的左臂和整个左半边身体都被生生斩断,血流如注,血光冲天而起!

    骨杵眼眸中放射着无比痛苦无比绝望无比恐惧的光泽,他痴痴地紧盯着孔晟,失去平衡的身子在晃荡了三两秒就一头栽落下马,再无半点生气。

    骨杵的坐骑前蹄攒起,仰天一声惨嘶,旋即漫无目标地奔逃而去。

    孔晟回收方天画戟,在马上杀气如山,方天画戟的锋刃上渐渐滚落几颗诡异的血珠。

    孔晟环视打马猛冲过来的恶狠狠的却因为骨杵惨死而错愕失神的十余回纥骑兵,冷冷一笑,手里的方天画戟飞速舞动,他胯下的追风神驹懂得主人的心意,裹夹着风声斜着冲刺过去,而伴随着孔晟舞动出来的绚烂的戟刃光环转动下,靠近过来的回纥骑兵沾者非死即伤,惨呼不绝。

    孔晟在不远处打住马,回头凝望着回纥军阵那头,高声爆喝道:“尔等谁还敢来与吾一战?!”

    孔晟在马上不动如山,杀气凛然,如同杀神降世。(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章 灵武(11)

    第五百五十六章灵武(11)

    回纥二王子移地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早就知道骨杵必败无疑,但却没有料到,骨杵竟然一个回合不到,就惨死在孔晟的方天画戟之下。他心里泛起某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对于孔晟的畏惧渐渐又浓了几分。

    回纥国相骨咄禄面上的表情先是非常错愕和震撼。但旋即就变得狰狞愤怒起来,他嘶哑的怒吼一声,正要挥手命所属军卒全体冲杀,将孔晟灭杀在大军的铁蹄之下,为骨杵报仇。移地建忍不住急急低低呼道:“国相,万万不可!”

    灵武军阵那边,所有灵武士卒已经做好了与回纥军马厮杀的准备,所有的阵型正在林勇的指挥下迅速变化,形势一触即发。

    骨咄禄狰狞地面孔回头凝望着移地建。

    移地建苦笑一声道:“国相,若是全军冲杀,这就相当于与大唐全面开战,而眼前这数万灵武军或许不是我军的对手,但和亲大事却要不了了之……你我回去,要怎么向父汗交代?”

    骨咄禄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紧咬,都咬出了丝丝血迹来。他强自压抑着滔天的愤怒哆嗦着嘴唇一字一顿道:“那么,骨杵便白死了不成?”

    移地建心道是你不听我的话,非要让骨杵去送死,这有什么办法?而你若就此与大唐开战,就算是能将这灵武军战而胜之,其实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和亲要是黄了,回纥上下期待已久的大唐公主的嫁妆物资就泡汤——回到回纥国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国相大人,骨杵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是……现在和亲事大,等将来和亲完成,我们可进可退,再择机灭杀这孔晟,以泄心头之恨如何?”移地建劝道。

    骨咄禄缓缓闭上眼睛。其实他刚才的愤怒一半是真心,一半是在演戏。他也不是冲动的傻子,否则也做不到回纥国相的位置上,他如此情态无非是做给自己的属下看的,骨杵是他身边最忠诚的属下勇将,若是骨杵惨死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岂不是要寒了众人的心。

    但他此次率军前来,所图甚大,不可能因为骨杵一人之死,就昏了头导致计划全盘失败。只是孔晟的勇猛确乎让他措手不及,他再次睁开眼眸投向那手持方天画戟天神般凝立当场的孔晟,心头掠过某种无形的畏惧。

    他终于明白,移地建之前的话并没有半点夸大其词。眼前这个大唐长安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大唐年轻权贵,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虎豹豺狼,谁要是敢轻视,等待着他的必然就是身死恨消!!

    而在灵武军阵这边,周政等灵武诸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一幕足以让他们心神震撼,他们戎马生涯大半生,经历过的战阵厮杀不计其数,但像孔晟这般轻而易举地将对方一员猛将斩杀马下,如同轻描淡写的挥毫泼墨,如此惬意和自如,还是生平仅见。

    周政想起自己前番对于孔晟的诸多轻视和嘲讽,忍不住冷汗直流。他这才意识到孔晟压根就没有跟自己一般见识,自己号称勇猛过人,但在孔晟手里恐怕也走不上两三个回合。

    文质彬彬的江南士子,风度翩翩的京城显贵,突然化身威风凛凛的绝世杀神,这种极大的反差让所有灵武将士目瞪口呆,渐渐不约而同地在倒吸一口凉气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浪来。

    林勇神色震惊复杂。他向乌显乌解拱手道:“两位乌将军,长安候如此神勇,今日真是让林某大开眼界!”

    从矜持的本官自称到林某,这种心态的变化让乌显暗暗冷笑,但在面上,林勇毕竟是灵武藩镇,他不好太过无礼,只抱拳回礼微微笑道:“林大都督,我家大将军手里方天画戟重达数百斤,在他戟下,无人可以幸免。昔年在彭城,虢王麾下两百精锐骑兵对阵大将军一人不能取胜,在洛阳,大将军也曾单枪匹马力敌回纥百余骑兵,让回纥太子叶护闻风丧胆。前番在长安,大将军又曾不到一个回合,就斩杀回纥第一勇士麻皮,是这回纥王子移地建亲眼所见。”

    乌显傲然道:“陛下说我家大将军是大唐第一条好汉,天下英雄无人可及。”

    林勇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错看了孔晟,却也沉默了下去。

    孔晟纵马奔驰回来,眼角弥漫着一丝失望。他本来以为回纥人会因为骨杵之死按捺不住,主动发起全军进攻,那么,他便有充足的理由展开下一步的计划。

    但既然回纥人畏缩不前不上套,他只好改变策略。

    但他决心已定,这一次要给虎狼心性贪得无厌的回纥人一个沉痛的教训,绝不会半路更改思路。

    孔晟纵马扬戟,在回纥人的军阵前驰过,故作骄傲之态,大呼道:“尔等谁来与吾一战?!所谓回纥勇士,在孔某戟下无一合之敌!”

    骨咄禄嘴角一抽,很多回纥军卒怒不可遏当场咆哮怒吼起来。尽管刚才孔晟斩杀骨杵的勇猛让人望而生畏,但好战的民族本性却让回纥军卒在面对孔晟的骄狂无法控制住。

    不少回纥将领纷纷请战,骨咄禄心内怒火熊熊却不得不强自压制。

    移地建回头怒斥道:“你们给本王子滚下去!我等率军前来迎亲,事关重大,岂能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就坏了可汗的大事!”

    移地建知道自己不得不再次出面了,否则,任由回纥将领上前挑战孔晟,若再有人死在孔晟手上,两军的全面开战就成为定局。若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移地建纵马前行,在孔晟之前立马,拱手勉强笑道:“长安候,我等前来只为迎亲,接大唐公主入回纥,并无恶意。还请长安候早作决断,早些将公主送出城来,由我等护卫返回漠北牙帐,我父汗已经率军等待多时了!”

    从一开始的强硬威胁到如今的态度缓和,但还是话语间隐含威胁。那意思是说,如果你不识相,我回纥大军还是会继续挥师东进,与你们大唐翻脸成仇。

    孔晟冷冷一笑:“二王子,孔某早就说过,我大唐公主身份何等高贵,岂能如此草率。孔某奉皇命护卫公主和亲回纥,一定会择日出关,亲自将公主护送至回纥牙帐,完成和亲。这是你我两国的国之大事,奉劝王子还是早早退兵,以免造成更大的误会。”

    移地建嘴角抽动,有些恼火道:“长安候,本王子已经仁至义尽,你若是一意孤行,休怪我回纥铁骑不讲情面!你且看,骨杵之死已经激起我军儿郎的同仇敌忾之心,数万铁骑冲杀,凭一座小小的灵武城根本无法抵挡,还请长安候三思后行!”

    孔晟放声狂笑,声音变得无比冰冷:“移地建,孔某有言在先,若是回纥敢举兵犯境,本官值司所在,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尔等诛杀在灵武城外!不信,你可以试一试!”(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章 灵武(12)

    第五百五十七章灵武(12)

    移地建怒道:“此行由国相骨咄禄为主,既然长安候不听本王子好言相劝,那么,两军交战若有死伤,两国因此友好盟约废弃,都将算在你的头上!”

    孔晟冷笑:“你们回纥人真是强盗逻辑。你们目无大唐王法,率军侵入大唐境内,本官守土值司,本该将尔等尽快逐出境外,但念在两国盟约,这才好言相劝尔等速速离去,不料你却倒打一耙,真是荒诞不经!”

    “移地建,本官最后重申,速速退军,否则后果自负!”

    移地建恼羞成怒,狂笑道:“我军不退,你又能如何?”

    “我能如何?移地建,你悔之晚矣!”孔晟放声大笑,眼眸中掠过一丝冷酷和决绝。

    他缓缓将手里的方天画戟高高举起,眼眸如刀。

    不远处,禁军营地之中,得到信号的南勇立即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火炮启动发射的最后军令。

    十门炮车吱呀吱呀驶出大营的辕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回纥军阵的方向。百余孔晟亲自训练的每一个都视若珍宝的炮兵十人一组,一组负责一辆炮车,固定炮车的固定炮车,校准方向的校准方向,运输炮弹的运输炮弹,装弹的装弹,而点火的军卒则手持火把,神色肃然。

    南勇心神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指挥火炮发射,这种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的无穷威力让人心惊胆战。

    “准备,发射!”

    随着南勇一声令下,十门火炮引信被点燃,发出嘶嘶的声响。所有禁军军卒屏住呼吸,十秒钟之后,呼啸的炮弹从硕大的炮孔中飞射而出,在半空中划过十道闪亮的光弧,向回纥军阵的方向落去。

    灵武军阵这边,包括林勇和周政等灵武诸将在内,都震惊地抬头望向了头顶的天空,只见一道道火光在半空中闪耀,而瞬间就到了回纥人军阵的上空。

    移地建脸色骤变,大呼一声:“不好!火炮!马上退,撤军!”

    移地建没有任何迟疑,他一马当先率先驰去。他是亲眼目睹过火炮造成的天崩地裂场景,心神早已胆寒,这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东西,他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但骨咄禄等人却不明所以,即便移地建发出警报,但一切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是撤军也来不及啊。

    十枚炮弹呼啸而至,或在半空中炸响,或落于回纥的军阵中掀起巨大的气浪炸翻无数军卒,那大地在震颤、天雷般轰鸣、天崩地裂、血肉横飞的惨状,让这边的灵武军卒看得心胆俱裂永世不忘。

    回纥军阵型大乱,死在第一轮炮火轰炸下的军卒难以计数,而不少受伤的军卒又被受惊的马匹践踏而死。回纥军阵分散混乱向后溃逃,这种从天而降的天罚人力无法抗衡,回纥军卒逃命心切,根本就不听指挥了。

    但第二轮的炮轰转瞬即至。

    孔晟一旦下了决心要拿骨咄禄的这支回纥军马开刀,就绝不会半途而废,更不会心慈手软。打狼就要彻底将狼打怕,否则,打狼不死必受其害。

    尽管这一次回纥军阵已经散乱,不再那么集中,但两三万回纥骑兵乱哄哄漫山遍野地溃逃,反而让炮轰更增添了不少杀伤力。很多回纥骑兵都在溃逃中被粉碎四射的弹片炸伤或者被击中要害,那铺天盖地的惨呼声震动云霄,残肢断臂漫天飞,血光冲天,灵武军卒心神震撼嘴角都在哆嗦着。

    南勇见火候到了,立即举枪怒吼道:“禁军儿郎,随本将冲出去,将这些来犯的回纥贼人当场斩杀!杀无赦!”

    “杀无赦!”禁军这边因为火炮的炮轰威力无穷不但不害怕反而增添了无穷勇气,战斗意志异常高涨。

    五千禁军骑兵山呼海啸般在南勇的率领下冲杀而出,向着回纥人溃逃的方向追杀过去。孔晟更是神色凛然,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周政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道:“大都督,我军是不是也上前助战?”

    林勇摇摇头,声音也有些发颤:“不,我们掠阵即可。长安候没有调兵的军令,我等不能妄动。如此威力无穷天崩地裂的炮轰,已经让回纥人胆寒溃不成军了……”

    林勇扭头望向了禁军营地的方向,眼眸中闪动着复杂震惊的光彩:“那便是长安候所出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了?本官万万没有料到,火炮威力如此骇人听闻,若是我军装备这种火炮,何惧回纥军马来犯?难怪长安候有恃无恐,有如此神器,他要将这两三万回纥骑兵斩杀在灵武城外,也不是一句虚言啊。”

    周政等灵武诸将默然不语,心头都颇为后怕。孔晟那张清朗俊逸的面孔渐渐在众人眼前放大,之前种种,让周政羞愧无地。

    回纥军在骨咄禄和移地建的率领下向西北方向溃逃数十里,这才慢慢收拢残兵余部,清点人数,因为炮轰、因为互相踩踏、因为禁军追杀,损兵折将七八千人,堪称惨败。

    更重要的是,回纥军卒因此心神丧胆,完全失去了跟唐军和孔晟对战的勇气。未知的东西是最能让人恐惧的,而火炮对于回纥人来说就是一种未知的恐惧。

    骨咄禄被弹片炸伤了左臂,血流如注。他在马上草草包扎住伤口,脸色惨淡无比。移地建目光复杂地投射过来,轻轻道:“国相,我早就说过,孔晟其人掌握火炮神器,不可力敌,今日惨败,可谓教训沉痛!”

    骨咄禄羞恼万分,却又无力反驳移地建的话,只好恨恨地扭头望向了别处。心惊胆战的回纥军卒分散在各处,各自处理伤口或者整理行囊,乱成了一锅粥。

    移地建眼眸中掠过一丝奇色,他突然觉得,经过这一遭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至少让狂妄的骨咄禄受些打压,更加容易为自己所用。至于死伤这数千军卒,虽然对于回纥人来说损失惨重,但对于移地建个人来说,却不算什么。甚至对于回纥可汗磨延啜来说,也不算什么。

    因为这支军马大多数都是骨咄禄所在部族的主力,平时只听骨咄禄一人的调遣。这种损失,算是骨咄禄实力的严重受创,对于磨延啜的政治利益来说,好处大于害处。(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凯旋门、会盟碑(1)

    第五百五十八章凯旋门、会盟碑(1)

    孔晟率禁军五千骑趁火炮炮轰之威,将心惊胆战溃不成军的回纥军马向西北回纥人大营方向驱逐追杀数十里这才点到为止,收兵回城。

    孔晟知道要想因此就将回纥人彻底赶出大唐境内,不太现实。但至少,这一次已经给予回纥人尤其是回纥人中像骨咄禄这样的主战强硬派人物以深刻惨痛的教训。在孔晟看来,这对于大唐在回纥重塑国威具有不可替代的重大作用。

    回纥人是一个崇尚武力的民族,对于强者只有敬畏,没有记恨。别看孔晟因此灭杀数千回纥骑兵,但带给回纥人的更多的是恐惧和敬畏,当然也有仇恨。

    只是与仇恨相比,惊惧更加让回纥人铭记不忘。

    夕阳西下,漫天的秋日余晖将整个灵武城沐浴在一层淡淡的金光当中。林勇率周政等灵武诸将以及上万灵武将士,列队在城门两侧,迎候孔晟等禁军的凯旋。

    旌旗招展处,马蹄声如雷奔涌而来。林勇与周政等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感慨的眼神,他们不仅仅小视了孔晟个人,也小视了禁军整体的战斗力。这支孔晟麾下的精锐骑兵,其战斗力之强、军容之严整,远远超出了灵武诸将的预期。

    林勇这才明白,皇帝如此信任和倚重孔晟,不惜让孔晟全权接管灵武军政大权,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勇本来还有些担心孔晟如此会激怒回纥人,引发回纥更加猛烈的反攻,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火炮之威已经让回纥人胆寒,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回纥人,是万万不能重蹈覆辙的。而且,若是灵武城楼之上装备有如此火炮,其实又何惧回纥骑兵呢?

    想起此处,林勇的心情就莫名有些兴奋。他甚至由此想的更远,若是整个大唐军队都装备有坚不可摧威力无穷的火炮,大唐军队所至,大唐旌旗所指,谁敢不望风归顺?!

    这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与大唐抗衡的国家和力量。

    因为未知和强烈的视觉感官刺激,所有人都无形中夸大了火炮的价值和作用,但孔晟对此却保持着冷静和清醒。火炮所能起到的更多是威慑和震慑,要想作为常规武器使用,不太现实。

    至少在当前的铸造工艺水平下,不太可能。而且,以孔晟现如今所能铸造出的火炮而言,其准度、精度和打击能力以及射程,其实都差得太远。但用在这个时代,作为某种辅助性利器和外交博弈的工具,足矣。

    如此神勇之人,如此深不可测之人,如此惊天动地之才,举世罕见,百年一遇。

    林勇率周政等人纵马迎了上去。

    “林某率灵武诸将恭迎大将军凯旋!”林勇等人翻身下马,拜了下去。

    孔晟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他自然明白林勇等人为什么会前倨后恭。

    但作为孔晟来说,也不可能揪住过去不放。

    他翻身下马,还礼微笑道:“大都督免礼,诸位请起!”

    “大将军神威,天下无人可及。此番驱逐歼灭回纥军马,又为朝廷立下大功,大涨我大唐的国威和军威!”林勇这话虽然是肺腑之言,却也难免有几分恭维的成分在内。

    孔晟笑笑:“大都督过奖。孔某也是顺势而为,这回纥人嚣张过甚,若不将他们的嚣张气焰打击下去,他们日后还会得寸进尺!况且,他们在我国土之上耀武扬威,兵临城下,作为大唐将士,你我守土有责,将之歼灭驱逐,乃是本分,何功之有?”

    “今日之事,今日之战,当向朝廷奏报。大将军灵武拒敌于城外,以数千精兵大败回纥三万大军,当为万世之楷模。林某已经传令下去,将灵武东城门更名为凯旋门,全城欢庆两日,为大将军和禁军将士庆功洗尘!”林勇哈哈大笑:“大将军请回城!”

    闻听林勇竟然将灵武城的城门更名为凯旋门,孔晟微微一笑,却也不置可否。其实也无所谓,更是实至名归。这也不是他个人的胜利,而是大唐国威和军威的体现,今日完全可以视为大唐之凯旋。

    但孔晟却不愿意将此事报给朝廷知晓。皇帝那边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朝中那群思想僵化的大臣实在是难缠,若是知道孔晟还没有完成和亲就在灵武城外与回纥人打了一仗,尽管是以寡胜多,却也难免会引起万千诟病非议。

    宁国公主凝立在城楼之上,眺望着城外孔晟和禁军的徐徐回返,目光落在孔晟那张俊逸刚毅的面孔上,宁国忍不住看得痴了,也百感交集。

    宁国得到孔晟出城与回纥人交战的消息,立即赶来,她正好赶上了孔晟斩杀骨杵,尔后命南勇炮轰回纥军阵,并亲自率五千禁军一路追击,将回纥三万大军追杀了个溃不成军,伤亡惨重。

    宁国这才深刻体会到,为什么父皇会对孔晟如此宽容和倚重。想当初,孔晟抗旨抗婚,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变成无头之鬼,但孔晟却至今不仅安然无恙,皇帝的恩宠还丝毫不减。

    像孔晟这样的人才,百年难得一遇,父皇有他辅佐,真是大唐的幸事。宁国默默想着,扭头向自己身边的侍女轻轻道:“起驾,回去吧!”

    一个清丽的颧骨略高蓝眸黑发身材修长肤色发白的少女默然夹杂在公主的侍女随从当中,慢慢走下城楼。她便是孔晟当日在雍州城救下的回纥女子骨云,因为留在孔晟身边多有不便,便打发给了宁国做侍女来使唤。

    其实也基本上很难接近公主。

    因为宁国从长安带出来的宫女就有一百多人,而为了安全起见,近身伺候宁国的都是宫中和公主府上的熟悉宫女太监,像骨云这种异族且来历不明的女孩,哪怕是宁国愿意,她身边的太监总管也不可能答应。

    无非就是在宁国身边的随从队伍中做些杂务罢了。

    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骨云在方才旁观孔晟率军追击回纥军马时候的某种神色的异样,但却落入了穆长风的眼里。穆长风是江湖人习性,自由来去,神出鬼没,他这两日观察到骨云这个回纥女子似乎有些行踪诡秘,就暗中监视上了。

    其实当初孔晟救下这名回纥女子,穆长风就很不以为然。在穆长风看来,孔晟此行前往回纥未知的风险颇大,身边留着一个来历不明回纥女子,万一……就会酿成大祸。

    可孔晟却没有太放在心上。凭直觉,他判断骨云或许有些来历不明,她说的身世未必就是实情,其中或有某种隐瞒。但凭骨云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回纥女子,孔晟料她也翻不了天去,更不可能是回纥的奸细。

    事实上,孔晟也是暗中观察了骨云多日,见她并无可疑之处,这才放心地打发给了宁国。

    宁国一行浩浩荡荡返回暂时驻跸的灵武大都督府衙门后院。公主自去安歇,她身边的宫女、太监、执事杂役等一干人则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干着自己应该干的事儿。

    穆长风发现,骨云独自一人进了后院的柴房,默默跪伏在地,对着一堵墙先是神色变幻沉默不语,接着似乎又悲从中来哽咽出声,到最后压抑着没有恸哭出声,但从她颤抖晃动的瘦弱的双肩来看,她应该是心情非常痛苦。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穆长风心念电闪。

    这两日,他越发觉得骨云不是普通的回纥女子,流落到大唐境内沦为女奴,或许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而她的衣着虽然普通简陋,但从她的言谈举止中,隐约能看到某种不同凡俗的气质。(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章 凯旋门、会盟碑(2)

    第五百五十九章凯旋门、会盟碑(2)

    回纥可汗磨延啜的大营驻跸在山麓之下的旷野上,背靠苍茫大山,面向灵武方向的沃野平原,数以万顶的帐幕星罗棋布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而与唐军相比,回纥人的营地显得就比较简陋了,只有正中央的可汗大帐才有那么几分规模和气势,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成群结队的战马在回纥军卒的驱逐下沿着山麓的草场静静放牧,这可是回纥人的生命所在,如果失去了战马,他们就变成了没有翅膀的雄鹰,失去了对于自由的追求和渴望,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

    回纥大营的营门非常简单,两排低矮的栅栏徒具象征意义。无数回纥军卒眼睁睁地看着国相骨咄禄和二王子移地建狼狈地率军回返,又神色阴沉地低头走进了可汗的帐幕。一个小道消息开始在回纥大营中四散传播:骨咄禄和二王子在唐军面前吃了大败仗,不但没有拿下灵武城、带回大唐公主,从唐人那里捞到什么好处,还损兵折将近万人!据说是遇到了一个名叫孔晟的唐朝将领,神勇无敌,一个回合不到,就将骨咄禄麾下的勇将骨杵斩落马下!

    消息首先从叶护太子的随从中扩散出来的,叶护身边的很多军卒对孔晟的勇猛和各种神奇之处极尽渲染,一时间,孔晟在回纥大营中成了一个传奇的新闻人物,对于这个大唐的遣婚使,不少回纥军卒充满了某种复杂的好奇。

    可汗帐幕。

    磨延啜端坐在正位的兽皮上,两排则是回纥各路权贵和各个部族的首领。左首第一位是太子叶护,尽管这个太子是名义上的,叶护在国内并无太大的实权,与叶护交好的部族首领多半是小部族。而右首第一位本来是骨咄禄的,现如今空着。

    磨延啜望着骨咄禄和自己的儿子移地建匆匆走进来,嘴角本来噙着的一丝笑容瞬间转化为无穷的冰冷,但他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国相,情况如何?你再三请命,坚持要去灵武将大唐公主给本汗接回来,带回大唐皇帝的嫁妆,同时从唐人那里掳掠人口和粮草,不知可曾如愿以偿?”

    骨咄禄嘴角一抽,心里有些愤怒。他知道磨延啜是故意如此,当面质问,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的。

    骨咄禄和磨延啜的关系有些复杂。名义上是君臣,但实际上更像是分庭抗礼的两位王者,很多时候,分不清谁上谁下。

    回纥的力量,磨延啜掌握了一部分,骨咄禄掌控了一部分,两人谁都没有占据压倒性的地位,所以才相安无事。但总体而言,骨咄禄的势力很强,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要想掌控回纥整体国事,离不开骨咄禄的支持。

    这是磨延啜不断向骨咄禄进行政治让步的关键,也是移地建投向骨咄禄获取支持的重要因素。

    骨咄禄自己称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的部族虽然很强大,但终归不是回纥的王族,所以骨咄禄必须要扶植一个亲自己这一派的王子继承汗位,从而保证他在下一个几十年中继续把持回纥国政大权。

    骨咄禄深吸了一口气,躬身下去:“大汗,骨咄禄有罪!”

    磨延啜故作讶然:“国相何出此言?”

    其实骨咄禄惨败的消息早就报到了磨延啜这里,他岂能不知?这样说不过是让骨咄禄出丑罢了。

    骨咄禄心里怒气升腾,却不敢当面发作,只好耐着性子配合磨延啜演戏:“骨咄禄和二王子率军赴灵武迎亲,不料那大唐遣婚使、长安候孔晟施展阴谋诡计,用火炮攻击我军,我军措不及防吃了败仗,骨咄禄损兵折将,还请大汗惩罚!”

    磨延啜嘴角哆嗦了一下。

    对于骨咄禄所说的火炮,他已经从叶护那里听到了不少。他本来还半信半疑,但今日骨咄禄之惨败,无疑说明了叶护的话并没有半点虚构。

    若是唐人拥有如此神兵利器,回纥人岂能再次对大唐生出觊觎之心?这更加坚定了磨延啜与大唐交好的决心和信心。

    “孔晟?可是叶护所言的那个文武双全、将我回纥勇士麻皮斩杀的孔晟?火炮?火炮之威力如何?国相,你且慢慢道来。”从始至终,磨延啜都没有理睬移地建,一连串的问题抛给骨咄禄,却是和颜悦色,并无半分怒气。

    移地建低眉垂眼,默然不语。

    “正是那孔晟。火炮之威力……”骨咄禄沉吟起来,眼眸中掠过某种明显的惊惧之色,他想起当时的天崩地裂和炮声轰鸣,那种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灾难性场景,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如土。

    但最终,骨咄禄只挤出了短短一两句话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和认知:“唐人火炮之威力,骨咄禄生平仅见,天翻地覆,伤人无数,非人力所能抗拒!”

    骨咄禄垂下头去。

    回纥权贵都吃了一惊,对于火炮的威力更是充满了各种幻想和猜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骨咄禄是一个很强悍的人,轻易不会认错和低头,既然他如此情态,只能说明那火炮的威力根本没办法抗拒。

    回纥权贵们面面相觑,各怀鬼胎。

    既然唐人拥有如此神器,那还打什么打?若是触怒了大唐皇帝,将那火炮带到漠北来,回纥人岂不是要亡国灭种?在这一瞬间,几乎大多数原先与骨咄禄站在一起的好战派都渐渐开始调整心态。

    “我军儿郎伤亡多少?”磨延啜淡淡问道。

    骨咄禄沉默了片刻,才抬头道:“七千余人,骨咄禄有罪,还请大汗惩罚!”

    磨延啜闻言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但突然,他猛然站起身来,怒声斥责道:“骨咄禄,你一意孤行,不听本汗劝阻,非要去劫掠唐人,轻易率军兵临灵武城下,导致我回纥与大唐起了冲突,如今白白损伤七千儿郎,你该当何罪?!”

    “可怜我七千儿郎!痛煞本汗了!”磨延啜痛心疾首涕泪交集,当着各路回纥权贵的面,接下来就将骨咄禄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磨延啜是在演戏。死伤的是骨咄禄的势力,来自骨咄禄的部族,这是对骨咄禄本身实力的一种打击,磨延啜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痛煞?!而平时磨延啜因为各种顾忌,对骨咄禄礼让三分,心里憋了不少怨气,如今逮住机会,还不趁机发泄那就怪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章 凯旋门、会盟碑(3)

    第五百六十章凯旋门、会盟碑(3)

    骨咄禄像吃了屎一样垂首不语,任由磨延啜指责痛斥和各种埋汰。不过,骨咄禄也是有恃无恐,他知道磨延啜不过是趁机落井下石罢了,他不敢对自己如何,采取实质性的惩罚措施。

    但骨咄禄吃了憋,对于叶护来说,是一件好事。

    叶护抬头扫了同样灰头灰脸的移地建一眼,心里冷笑,嘴上却温和道:“父汗请息怒。国相大人也是一时不察,上了唐人的圈套。儿子在唐多时,对孔晟多有了解,此人深不可测勇不可当,不要说他掌控火炮神器,就是没有火炮,他的一杆方天画戟和两膀子天生神力,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抗衡!”

    “此人使的方天画戟重达数百斤,这简直超乎想象。以儿子看来,我回纥与大唐共立盟约,完成和亲就好,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大唐不可轻犯,否则我们必然自取灭亡。儿子刚刚得到消息,河北的安庆绪已经死在史思明手上,史思明再次叛离,纠集河东自称大燕皇帝。听闻大唐皇帝已经册封郭子仪为帅,李光弼为副帅,率军五十万大举进攻范阳。”

    “安氏叛乱已经穷途末路,史思明草莽出身,更不可能成气候,灭亡是时间问题。郭子仪是大唐名将,我回纥人对他也不陌生,有此人全权统兵作战,拿下河东指日可待。若是大唐平定叛乱,便再无后顾之忧。若是我们回纥触怒大唐皇帝,必然导致郭子仪大军挥师西进,到那时,我们悔之晚矣!”

    “诸位都已经知晓,大唐拥有火炮神器,据传是孔晟所出。如果大唐军队装备如此火炮,那么,后果如何……相信国相大人已经亲身领教,某家就不再赘言了。”叶护知道这是自己出头的最佳机会,岂能放过,他躬身下去慨然道:“父汗,我与唐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儿子愿意带人去见孔晟,尽快与其敲定和亲事宜,与大唐复立盟约!”

    磨延啜沉默了一会,环视众人淡淡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躬身齐声道:“单凭可汗做主!”

    磨延啜冷笑一声:“既然诸位让本汗做主,那么,本汗就在此重申一遍,大唐不可侵犯,我回纥应当与大唐结下友好盟约,永为君臣之邦!若是谁再敢擅自挑起事端,本汗定斩不饶!”

    “喏!”各路回纥权贵躬身应道。

    骨咄禄脸色阴沉,也随着众人拜了下去。

    磨延啜心情舒畅,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叶护,你带人去灵武见孔晟,本汗即刻拔营前行五十里,你告诉孔晟,本汗愿意在贺兰堡摆酒相迎!”

    “叶护领命!”叶护神色振奋,如今回纥与大唐结盟的国策已经敲定,他这个亲唐的太子自然就有了机会。他虽然在国内没有太大的势力,但他与大唐关系颇佳,结盟后有大唐作为后盾,这便是他的优势所在。

    见叶护兴高采烈而去,移地建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也没有办法,损兵折将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被磨延啜揪住不放,骨咄禄或者相安无事,但他这个二王子,必然要受牵连。

    权衡利弊,移地建决定静观其变。

    骨咄禄帐幕,傍晚。

    移地建神色疲倦地走进来,见骨咄禄正在自斟自饮,心头就未免有些烦乱,心说你还有心情独酌饮酒,这都什么时候了,因为灵武惨败,我这个二王子的名声扫地,而原本站在我们一边的部族首领现在也开始转向,与大唐结盟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形势根本难以控制了。

    骨咄禄抬头扫了移地建一眼,笑了笑:“二王子,请坐,你我共饮!”

    移地建没好气地坐下来,压低声音道:“国相大人,你还有心情饮酒作乐?现在……”

    骨咄禄挥了挥手,打断了移地建的话:“稍安勿躁,二王子!本相也在想,既然唐人拥有火炮神器,我军不能力敌,那就与之结盟又能如何?反正我们从唐人那里捞到的只有好处,大唐皇帝甚是大方,每年都会给予回纥大量的粮草辎重,互市贸易。”

    移地建愕然,良久不语。骨咄禄一向是侵唐心态根深蒂固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亲唐派?莫非真的被孔晟的火炮吓破了胆?

    “国相大人,我承认,大唐暂时不可力敌,但从长远来看,我们回纥困守漠北苦寒之地,将来迟早要另寻出路,所以……”

    移地建压低声音凛然道:“所以我们不能放弃……国相大人!”

    骨咄禄斜眼扫了移地建一眼,似笑非笑道:“二王子,可汗已经下令与唐人结盟,从今往后,我们回纥与唐朝就是友好之邦,你可知破坏两国结盟是何等的重罪?要是让可汗知道你心存不轨,恐怕……”

    移地建哑然。

    骨咄禄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二王子,本相开个玩笑,莫要当真。谁跟你说过,本相就此认输、放弃了呢?”

    骨咄禄的声音变得阴森起来,笑容渐渐敛去:“本相少年时曾立下志愿,要率族人离开漠北苦寒之地,另寻土地肥沃的美好家园!那大唐宏图万里,遍地都是良田山林,不要说尽占大唐疆土,只要能得一隅,我回纥族人便可繁衍生息千万年!”

    “但大唐国运虽然衰败,但中原王朝底蕴深厚,非我回纥所能比。这一次灵武惨败,损兵折将,给了本相一个深刻的教训。二王子,从此后我们永远不能轻视唐人,我们的宏图大计要从长计较,万万不能过于急躁!”

    “听闻唐朝是一个牡丹花开的国度,前些年,有唐人来投奔本相,送了本相一些牡丹花的种子,本相命人栽种,虽然萌芽生长却不能开花,不久便枯萎而死,这让本相很失望。从那一刻起,本相就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将来有一日入主长安或者洛阳,培养一园的牡丹,时时徜徉在盛开的牡丹花丛中,那该是如何的惬意?”

    骨咄禄的声音有些惆怅缥缈,移地建皱了皱眉,不知道骨咄禄突然说起这个话题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拿不准,所以就没有轻易开口,只是保持着沉默,继续聆听骨咄禄的下文。

    “二王子,牡丹是不能开在回纥漠北的,这是事实,上天的安排,我们无力改变。所以……尽管本相不想,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现实,唐人所拥有的东西是我们回纥人不会拥有,而若是我们一直留在漠北,那么,我们就永远也比不上汉人!”

    “所以,我们要学会用汉人的东西来为我所用。”骨咄禄突然拍了拍手,一个身材瘦削的面如淡金的中年汉人面带笑容从幕后转出,向移地建躬身一礼:“在下欧阳凡,见过二王子、国相大人!”

    移地建愕然,上上下下打量着此人,心道大营中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汉人,还留在骨咄禄这里?

    移地建转头望向了骨咄禄,目光有些狐疑。

    骨咄禄轻笑一声:“此人来自中原,饱学文士,曾经自唐朝做官,却一直郁郁不得志,安史之乱起他便投奔在本相的账下,本相甚为欣赏他的才学和见识,以先生相称。二王子,欧阳先生文韬武略无所不通,若是可汗能用他为军师,牧马强国,他日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移地建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此人已经在骨咄禄身边好几年,说明已经深得了骨咄禄的信任。而既然骨咄禄信任,想要推荐在可汗牙帐做事,只能说明他要在父汗身边安排眼线。而这样的事情,他不好出面,只能让移地建出面举荐。

    “欧阳先生虽然是唐人,却心系天下,本相与先生相交数年,情投意合。”骨咄禄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要打消移地建对于欧阳凡的某种猜疑。

    移地建叹了口气道:“既然是国相看重,那欧阳先生必有奇才异能,明日我便向父汗举荐。”

    骨咄禄大喜:“如此多谢二王子!”

    欧阳凡也笑吟吟地拱手向移地建致谢:“在下谢过二王子殿下!”

    移地建微微一笑:“不知欧阳先生中原何方人氏,为何来我回纥、甚至要与大唐反目成仇呢?”

    欧阳凡平静的面孔上掠过一抹异色,他沉默了片刻,才抬头向移地建回答道:“回二王子的话,吾本河北人氏,天宝年间出任河南道属官……唐皇昏庸无道,贪恋美色,以至于祸起范阳,朝纲混乱,国不像国、民不聊生,吾斗胆向朝廷进言,建议皇帝励精图治远小人佞臣疏美色妖孽,结果却为杨国忠所害,吾满门举族三十六人皆被斩杀,唯有吾逃了出来,所幸有国相大人收留,苟活至今。”

    移地建哦了一声,顺着欧阳凡的话说了几句客气话安慰话。原来是唐朝的罪臣,对唐朝皇帝怀恨在心,这才投奔回纥,暗中撺掇起事。看来,这两年,骨咄禄的任何针对中原和大唐的主张,都出于此人之手。

    不过,这至少也能说明欧阳凡不会是大唐的奸细。而事实上,经过了这么久的观察和考验,骨咄禄早就将欧阳凡的来历调查得清清楚楚,而欧阳凡的满腹才学也为他所器重,正因如此,他才渐渐对欧阳凡产生了厚重的信任。(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一章 凯旋门、会盟碑(4)

    第五百六十一章凯旋门、会盟碑(4)

    灵武。

    自那日炮轰并驱逐骨咄禄三万大军之后,返回灵武城的孔晟突然感觉到,宁国公主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不像过去几日一直在跟他治气,连见他都懒得见一面。

    宁国公主变得非常温柔,也恢复了往昔的端庄大方。这两日闲来无事,她甚至换上了普通民女的衣衫,强行要求孔晟陪伴出城游览了一次。

    出游回来,在宁国的强烈要求下,孔晟不得不带她去禁军营地“参观”那十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孔晟究竟在军中携带了多少门这样的火炮,这是高度机密,没有人知晓。但这十门火炮因为已经曝光,就不存在什么秘密了,但火炮还是被南勇派重兵把守,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半步。

    而考虑到火炮是国之重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林勇还派灵武军五千人出城驻防在禁军之侧,以防回纥人卷土重来。本来林勇是建议将火炮转移到城中看管起来,但遭到了孔晟的婉言谢绝。

    见孔晟陪公主到来,南勇亲自迎接出了大营。

    “末将南勇,拜见公主殿下!”南勇拜倒在道路一侧。

    宁国公主温和地笑着:“南将军,请起!本宫央求大将军带我过来,想要见识一下我们大唐无坚不摧的神器火炮,不知可否?”

    南勇恭谨道:“末将这就在前带路,公主殿下请!”

    十门火炮被封锁在一个独立的小营地中,驻扎在这个营地中的只有那百余名操炮手。十门火炮安装在庞大的炮车上,并排列队,场面甚是壮观。

    这炮车与普通的车驾不同,一则是车型体积大,二则是采用的摇杆和车轮都是特殊制造,木质和金属材质混合结构,车体宽厚结实,车轮更是有普通马车五六倍的直径,否则也承载不了如此重量的大型火炮。

    而火炮本身通体青黑色,炮管大概有一人环抱。

    宁国公主俏脸上带着浓烈的震撼之色,她围着炮车转了两圈,甚至试探着探手去轻轻抚摸着冰冷光滑的炮管,面色变幻良久才回头望着孔晟幽幽道:“你为大唐立下盖世功勋,如此神器存在于我大唐,是大唐之幸!本宫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火炮发射,但想来,那场面一定是震天动地惊人的紧。这一次回纥大军进犯,不战而逃,便是受这火炮的震慑吧?”

    孔晟笑了笑:“算是吧。这不过是我没事搞出来的小玩意儿,本来想自娱自乐,结果却用于军中,算是歪打正着。”

    “不过,回纥人显然是畏惧我们的火炮之威,这是好事。公主,我估摸着再有几日,回纥可汗就会派人来与我商谈和亲事宜……”孔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国公主一个幽怨的眼神给阻住了,宁国本来还有蛮好的兴致,如今听孔晟提及和亲,想起自己日后悲惨绝望的命运,顿时意兴阑珊,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她神色落寞地转身就走,翻身上马,率先驰出了禁军的营地。孔晟吃了一惊,怕她出现意外,赶紧也上马追了上去。

    ……

    午后时分。

    孔晟扫了一眼毕恭毕敬伺候着的侍女,挥了挥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侍女应声而去。

    不多时,孔晟就听见厅房外有动静和脚步声,就眉头一皱,刚要斥责几声,抬头却见宁国公主依旧是一幅民女打扮,头簪银钗,笑吟吟地端着一盘点心,盈盈走了进来。

    “孔晟,吃些点心吧,这是本宫亲自为你做的呢。”宁国公主笑着将点心盘子放在孔晟身边的案几上。

    孔晟慌不迭的起身还礼:“怎敢劳动公主大驾?这让孔晟如何敢当?”

    开玩笑啊,当朝公主皇帝亲女亲自为他做点心,还亲自端着点心像侍女一般伺候在旁,这要是传扬出去,不要说皇帝治罪了,就是世人的口水都能将孔晟杀死。

    宁国公主轻叹一声:“孔晟,此刻没有外人,你我独处。你说说看,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还算什么大唐公主?还摆什么公主的架子?出了灵武,我就身入虎狼之窝,还有什么公主的威严可言?怕是到了那个时候,我连现在都不如!”

    宁国公主的神色黯然。

    孔晟也是叹息一声,却是无言以对。宁国说的都是实情,他想要安慰都无从说起。

    犹豫了下,宁国公主抬手用盘上的银筷子夹起一块桃酥,竟然送到孔晟的嘴边,微微有些羞意地道,“孔晟,你尝尝,这是我第一次学着做,还是过去跟宫里的师傅学的。”

    佳人如此盛情,孔晟心有感动,却不忍拒绝。

    他想了想张嘴就咬了下去,没成想一不小心吞咽过猛,噎住了,赶紧抓起旁边的茶盏,灌了一口茶。

    孔晟剧烈的咳嗽起来,噗地一声,连点心碎末夹杂着茶水和口水,一起喷了出来,溅了宁国公主一身。

    孔晟又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咳嗽,不好意思地起身下意识地伸手就去为宁国公主拂拭身上的“污迹”。

    他倒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去了,却不料宁国公主却陡然间羞红了脸——原来,孔晟手拂去的地方,无巧不巧地落在了宁国胸前那一片高耸的地儿。触手绵软而有弹性,他不禁呆了一呆。

    宁国公主身子一颤,全身如遭电击。

    俏丽的容颜上顿时红晕遍布,她羞不可抑地匆匆瞥了孔晟一眼,旋即低下头去。

    宁国公主属于典型的端庄大方的大唐贵族女子。与杨雪若苏婳的绝世容颜相比,她略逊三分,甚至与纪国相比,单纯从容貌来说,她都有所不及。但她的柔情和浑然天成的高贵,以及端宁温婉的气质,却超越了孔晟所遇到过所有红颜知己。

    孔晟尴尬汗颜地搓了搓手,躬身一礼:“孔晟冒昧无意冒犯公主,还请殿下恕罪!”

    宁国公主没有吭声,只能隐隐听见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孔晟见人家不肯开口原谅,只好躬身在那里,也不好意思抬头起身。

    良久,却听宁国公主发出噗嗤一声轻轻的娇笑:“孔晟,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不怪你,你害怕什么?”

    孔晟汗颜,心道我哪里是故意、又哪里是害怕,你可是当朝公主,又是和亲给回纥公主,要是让外人看到或者知道今天这一幕,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章 凯旋门、会盟碑(5)

    第五百六十二章凯旋门、会盟碑(5)

    屋中的气氛变得沉闷尴尬起来。

    宁国公主突然又幽幽一叹:“孔晟,你我相处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你给我说实话,你对我就一点感觉也无吗?”

    话题突然又扯到了个人私情上,孔晟更觉尴尬,人都是感情动物,所谓日久生情,要说他对温婉的宁国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纯粹是假话。可……有感觉又能如何?孔晟总不能将和亲公主拐走,如果他当真那样做了,不但无法面对杨雪若这些红颜知己,也无法面对天下人。而一旦回纥因此与大唐宣战,那他又是国家的罪人。

    孔晟沉默了下去,良久才轻轻道:“公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公主身份不同,你我两人终归走不到一起……但请公主相信,孔晟无论什么时候,都期盼公主能过得更好。此去回纥,山高路遥,我会一路将公主送达漠北……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宁国黯然,别过脸去。

    ……

    贺兰山下,通往灵武的官道上,五百回纥骑兵飞速疾驰,打头的正是回纥太子叶护。叶护奉命前往灵武与孔晟交涉斡旋,以期早日完成和亲,与大唐订立盟约。

    突然,队伍后面传来更加急骤的马蹄奔涌声,叶护皱了皱眉头,以为又是移地建或者骨咄禄的人追上来,就命令骑兵队停驻在路边等候。

    不多时,烟尘弥漫处,数十骑回纥女兵清一色的皮甲弯刀加红马,如一片红云飞腾过来。一马当先的,正是他的妹妹、可汗磨延啜的养女骨云,回纥人中名声甚大的女英雄。

    骨云独自率领一支五千人的女骑兵队,是可汗磨延啜的绝对心腹,平时只有在可汗游猎出行的时候,才护驾出征。骨云追赶上来,叶护放下了心,但又有些不满。

    “骨云妹妹,为兄要去灵武,与孔晟商谈和亲大事,你跑来作甚?”叶护在马上朗声道。

    骨云依旧是那身回纥人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装束,短衣劲装外罩皮甲,腰挎弯刀,手持亮银马鞭,骑乘那匹雄壮的枣红马。

    她在马上咯咯娇笑道:“兄长,骨咄禄和二兄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好几千人呢——据说骨杵还死在了那孔晟的手上,还有那火炮被传得神乎其神,我想去见识见识。”

    见叶护神色不满,骨云又笑着补充了两句:“兄长,我可是向父汗禀报过的,父汗让我陪你一起去灵武,然后我们在贺兰堡回合——父汗要在贺兰堡见那孔晟,但是我估摸着,那厮根本就不敢孤身前来……”

    叶护神色一肃:“你要跟我去也可以,但是必须要一切听我号令,不能轻举妄动,更不允许你主动向孔晟挑衅发难。骨云,你要答应我们便一起行走,否则,你便回返大营留在父汗身边。”

    其实叶护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妹子恐怕还是有些不服气,想要找孔晟较量一番。这两日,回纥大营中关乎孔晟的传言铺天盖地,这让骨云听了大为不满,心说数千人折损在一个唐人手上,你们非但不思报仇解恨,还口口声声将仇敌夸上了天去,简直是岂有此理!?

    其实回纥人中不是没有向大唐和孔晟寻仇的叫嚣之声,只是都被磨延啜和骨咄禄压制住了。磨延啜是不想节外生枝,尽快完成和亲,而骨咄禄则是考虑长远,同时也是欧阳凡在幕后的操控。

    叶护望向了骨云身后的数十女兵,挥挥手:“还有她们,统统不许跟随!”

    骨云秀气的柳眉一挑,不满道:“兄长,这是我的亲兵护卫,人数又不多,跟我去灵武有何不可?”

    “你在为兄的队伍中,不需要人护卫随从。”叶护冷着脸沉声道,眼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其实按理说骨云带几十个亲兵跟随也属于正常,毕竟她在回纥国内,也算是公主般的人物,深受可汗宠爱。但是,叶护却知道,骨云手下这群女兵没有一个善茬,都是一些骄傲放纵的惹祸精,一个骨云跟随就够令人头疼了,若是再带上这群女兵,他唯恐生出无谓的是非来。

    叶护深知孔晟非比旁人,他个性鲜明手段果决,若是回纥人再次触及他的底线,肯定会引发孔晟的雷霆反击。

    叶护来的时候,孔晟正在城外检阅灵武军马。不管形势如何发展,或者回纥人向大唐正式宣战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作为孔晟来说,却不能不做最后也就是最坏的准备。积极备战就是主动防御,一旦形势恶化,那么,灵武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听闻叶护前来,孔晟嘴角浮起一丝轻轻的笑容:“林大人,且随我会一会叶护太子吧。”

    林勇微笑点头:“回纥太子前来,林某自当相陪。”

    林勇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担心回纥人会铤而走险,聚集全部兵力前来灵武报复被孔晟的炮轰之祸。死伤数千人,对于回纥人来说,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但既然是叶护前来,这说明至少战火不会轻易开启了。因为叶护是出了名的亲唐派,磨延啜委派叶护前来,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灵武大都督府衙门前,出于礼貌,孔晟与林勇以及灵武诸将迎候在此。叶护一行数百人也出于对大唐的尊重,进城后下马步行。

    孔晟一眼就看到叶护队伍中夹杂着两三个身穿皮甲的女兵,而在叶护身后亦步亦趋的正是上次打过一次交道的所谓回纥可汗磨延啜的义女骨云。此女身材火辣,气质狂野,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毫无女子的温柔款款。她在人群中想要低调都很难,因为大多数人的目光会在第一眼注意到她。

    这女子来灵武做什么?孔晟心念一转,却是主动上前一步,拱手微笑道:“孔某迎候叶护太子多时了!”

    叶护哈哈大笑,跳上前来,竟然与孔晟勾肩搭背用回纥人的习惯拥抱了一下,看得周遭的灵武百姓尤其是回纥人有些目瞪口呆:原来叶护太子跟长安候孔晟如此熟稔?!

    “长安侯爷,多日不久,一向可好?!”

    “承蒙太子挂念,孔某身轻体健,好着呢。”

    孔晟与叶护手牵手互相客套寒暄,亲亲热热地并肩往衙门里走,身后的骨云看得柳眉一挑,却是没有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凯旋门、会盟碑(6)

    第五百六十三章凯旋门、会盟碑(6)

    骨云与叶护的感情不错,跟叶护的关系至少比跟移地建强多了。如果要说派系和政治立场,骨云显然是站在叶护这边的。

    但骨云就是有些看不惯叶护对唐人的态度。觉得自己这位兄长什么都好,唯有对唐朝太过友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刻意讨好谄媚,失了回纥太子的身份。

    骨云虽然不是主战派,但天性骄傲,从来不把唐朝和唐人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大唐现在已经衰败,应该是大唐向回纥俯首称臣而不是回纥反之。

    骨云跟随在后,慢吞吞走进灵武大都督府衙门。从衙门正门到前厅这一段路上,两侧除了戒备森严同时充作礼仪仪仗兵的灵武军卒之外,偶尔还会有衙门内看热闹的下人仆从和宁国公主的随从等人出没。

    骨云并没有意识到,两道火热的眸子正在回廊的尽头投射过来,落在她玲珑曼妙的身上。

    孔晟和叶护手挽手进了前厅,林勇也满脸笑容地将骨云让进了厅中,双方气氛友好融洽,一点也看不出不久之前才有一场厮杀,一场威力无穷的炮轰轰杀数千回纥军卒,血流成河。

    林勇心道这回纥人果然是欺软怕硬的本性,你越强悍他便越臣服,而你越是给予礼遇,他便会得寸进尺。看起来,长安候这一次已经彻底将回纥人给打怕,这火炮神器的威力震慑人心啊。

    “长安候,这一次我奉父汗之命前来灵武,是想与你商议一下公主入回纥的事情。父汗邀请你在贺兰堡会面,派我先来打个前站。”叶护也没有废话,直接道明了来意。

    孔晟笑了笑:“我奉皇帝陛下之命,护卫宁国公主和亲回纥,自然要与可汗陛下有正式相见,然后再商定公主出关的日期、行程安排。贺兰堡相见?没有问题,我一定会按时前往。”

    林勇听着在一旁暗暗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贺兰堡是贺兰山下一处极其险要的关隘,算是灵武卫已经废弃了的军事堡垒,被回纥人暂时占据。此堡依山而建,面向戈壁沙漠,易守难攻,磨延啜选择在此处与孔晟会面,恐怕心有叵测。

    但孔晟不明就里,顺口答应下来,当着叶护太子的面,林勇也不好当面提出异议。

    叶护爽朗地大笑:“长安侯爷,回纥与大唐结下永世之盟,永为君臣兄弟之邦,侯爷功莫大焉!叶护提议,你我两国应在灵武城外竖立一座会盟碑,以铭记如今之盛况,作为两国友好的见证!”

    会盟碑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唐与吐蕃就曾经建立会盟碑。回纥太子叶护提出建立会盟碑,也在情理之中。孔晟闻言笑了笑,转头望向林勇道:“大都督,孔某以为,叶护太子所言有理,应立即奏明朝廷和陛下,着手在灵武城外选址建立会盟碑,铭记两国结盟和宁国公主和亲的功绩!”

    林勇笑着点头:“这事妥当,林某来办,请长安候和叶护太子放心。”

    孔晟与叶护在商谈和亲大事,骨云闲来无事,坐在那里又极无聊,就悄悄溜出了大厅,准备在大都督府四处逛逛。孔晟眼角的余光从她的身影上掠过,向站在自己身后侍卫打扮的穆长风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穆长风会心一笑,悄然隐去。

    骨云溜出前厅,顺着回廊信步游荡。她是回纥人,又是无拘无束的性格,在草原和沙漠上就像是一只雄鹰一样自由展翅飞翔,有磨延啜可汗宠溺,更是助长放任了她的个性。在骨云的价值观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规矩和戒律可言,她想都不想,在大唐灵武大都督府的衙门中,是不是有些地方不能随意窥伺走动,尤其是大唐公主如今驻跸在此。

    所以,骨云就是无意识闯到了宁国公主驻跸的后院,但在拱门口被十余名值守的太监和禁军给怒声斥责住,心头就有些不爽。

    “你是何人?敢擅闯公主行在,赶紧退下,否则打入大牢问罪!”值守的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斥责连声,这让骨云勃然大怒。

    这还是骨云生平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太监。

    她其实至今也搞不清唐朝皇帝为什么要养一群不男不女的太监在身边,本来她还有些好奇和新鲜感,但小太监傲慢和居高临下的斥责,让她下意识地开始反弹。

    开玩笑啊,在草原和漠北,谁敢对她不敬?不要说斥责了,就是半句重话,都没人敢。

    骨云怒道:“再出言不逊,斩掉你的狗头!”

    小太监也怒了,在这灵武城中,尤其是在这灵武大都督府的后院中,竟然有身份不明的回纥女子当面顶撞他这个公主身边的执事,简直是岂有此理,胆子太肥了!

    “你这回纥女子真是放肆!你可知这是什么所在?擅闯公主行在,就是行刺殿下——来人,将这女子给杂家拿下治罪!”小太监挥了挥手,十几个虎狼般的禁军士卒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哄而上,将骨云团团包围起来。

    骨云丝毫不惧,面带冷笑,倒背双手,冷视着威逼过来要动武的禁军军卒。

    穆长风暗中尾随而来,本来想出面制止,但转念又一想,想看看这回纥公主的身手,就隐在了暗处。

    禁军士卒瞬间就跟骨云动起手来,这些军卒虽然孔武有力,又饱经战阵,但哪里是骨云的对手,被骨云三下五除二就放挺了好几个,剩余的有些畏惧,光站在原地手执兵器高声叫嚣,却迟迟不敢上前围攻。

    “抓刺客啊!保护公主!”小太监大吃一惊,立即窜入院中,敲响了示警的鸣锣。

    这下可不得了,灵武大都督府衙门上下震动,驻扎在衙门中的灵武军和禁军宿卫数百人不敢怠慢,立即蜂拥进入后院,将骨云困住,刀枪剑戟弓弩一起对准了骨云。

    骨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她虽然身手不俗,又善骑射,但毕竟独自一人被数百军卒围着,处在弓弩的射程之内,就是插翅也难飞啊。

    穆长风正准备现身给骨云解围,毕竟骨云的身份不同,回纥可汗的养女,跟随回纥太子来灵武,就算是有些失礼冒犯,也不能真的射杀了她。

    但就在这时,后院内传来一声沉凝的喝声:“住手!”

    穆长风心念一动,就停下了脚步,继续隐在了暗处。(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凯旋门、会盟碑(7)

    第五百六十四章凯旋门、会盟碑(7)

    宁国公主缓步而出,身后跟随着几个温婉的宫女,其中就有穆长风日常关注的回纥女子骨朵。

    一干侍卫军卒太监人等轰然跪拜在地:“拜见公主殿下!”

    宁国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尔等不必多礼,起来吧——”

    宁国转头望向骨云,上下打量了一眼,微微笑道:“这位妹妹想必就是与叶护太子一起来的回纥公主吧?”

    宁国气度端宁沉静,说话温婉柔和,相貌又极秀丽,给骨云留下了深刻的极佳的第一印象。她虽然骄傲放纵,却也知道对方是大唐公主,又是即将和亲的公主,说白了就是磨延啜的妃子,她不能太过失礼。

    骨云上前抱拳行了一个回纥的礼节:“骨云见过宁国公主。”

    宁国公主笑了笑,挥挥手:“回纥公主来见本宫,你们紧张什么?速速退下,不要兴师动众——骨云,既然相见就是有缘,不如来本宫这里坐坐喝杯香茶。”

    宁国公主身上有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让骨云无法拒绝。她羞恼地跺了跺脚,向周遭对她虎视眈眈目光不善的军卒扫了一眼,竟然傲然走向了宁国公主。

    周遭的宿卫太监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做声。

    穆长风轻笑一声,从回廊尽头转出身来,遥遥向宁国行礼道:“公主殿下!”

    宁国目光投向穆长风,她知道穆长风不是朝廷的属下,而是孔晟身边的兄弟,之所以一直留在孔晟这里,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出于某种义气,贴身保护孔晟的安全。所以对穆长风,她一向是以客卿以礼相待,不由笑笑微微颔首算是还礼:“穆大侠!”

    穆长风身形一纵,转瞬间就到了近前,骨云眸光凛然,暗暗扫了穆长风一眼,心头暗生警惕。这孔晟身边果然是藏龙卧虎,竟然有这种不显山露水的高手藏匿!

    “公主殿下,穆某受大将军所托,要保护回纥公主安全……”穆长风嘴上说的是保护骨云的安全,其实是不放心宁国的安全,毕竟骨云是回纥人,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不轨的事情来,穆长风不可能让她和宁国单独相处。

    宁国心知肚明,却也没有挑破,就默许了穆长风跟随入院。

    宁国公主就在院中摆设茶水宴席,款待回纥公主骨云。一旁伺候的除了她贴身的宫女之外,还有回纥女子骨朵。骨云很快就发笑了宁国身边竟然还有回纥女子伺候,心头大为好奇,她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当场就问了出来。

    “公主,你这位侍女是回纥人吗?”骨云轻轻问道,目光却投射在骨朵的身上。骨朵低眉垂眼,素手站在那里,不敢主动搭腔,因为在宁国面前,如果宁国没有说话,她不能率先说话。

    宁国扫了骨朵一眼,笑笑:“这是长安侯在雍州救下的一个回纥女子,名叫骨朵,本宫见她伶俐懂事,就留在身边了。好在以后我去回纥,身边有个回纥人照应也算是方便行事。”

    骨朵?骨云柳眉一挑,讶然一声:“你来!你既然是我们回纥人,怎么沦落唐朝了?说来跟我听听!”

    骨朵明显有些紧张,俏脸发红,微微抬头,却不敢正面直视骨云,轻轻道:“奴婢父母双亡,被回纥商客收养,带到中原,又把我卖给了当地人,所幸遇上了大将军,将我救下。”

    骨云皱了皱眉:“他将你救下,却留你在身边为奴,也是不怀好意!”

    宁国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快。心道这回纥公主太不懂礼节了,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如果不救她,骨朵将来的命运连猪狗都不如,说不定早就横死街头了。你竟敢当着本宫的面,诟病孔晟不怀好意!真是岂有此理!

    骨朵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大将军要放骨朵离开,只是骨朵自觉没有地方可去,回纥也没有亲人投靠,主动请求留下伺候大将军的……”

    骨云哦了一声,但马上就用回纥语向骨朵说了一通,她的语速极快,穆长风和宁国公主听不懂,但从她的神色和语气上隐隐判断出来,这回纥公主骨云怕是想要带骨朵离开。

    宁国公主与穆长风对视一眼,倒也没有太在意。反正骨朵在此也是无关紧要的侍女,如果骨云愿意带走她就带走吧,无所谓的事情。

    但没想到骨朵却拒绝了骨云的建议。

    她怯怯地说完,立即躬身一礼,然后继续低眉垂眼地退到了一旁,站在了宁国公主的身后,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骨云有些不高兴了。她本来是一番好意,不忍见自己的同胞姐妹留在汉人这里当奴才,所以才提议要将她带走,如果骨朵同意,她马上去向孔晟提出要求来。但骨朵却坚定不移的拒绝了,这让骨云有些意外。

    回纥姐妹竟然甘心留在唐人身边做奴婢侍女……这让骨云接受不了。但她又不能强迫骨朵,尤其是当着大唐公主的面。

    其实宁国也有些意外。

    这应该算是骨朵的一个机会,跟在这位回纥公主身边,怎么也强似留在孔晟或者自己身边当侍女的好。但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骨朵不肯,宁国自然也不会强迫。

    宁国举盏向骨云邀饮道:“骨云公主,这是本宫自长安带来的江南新茶,你尝一尝是否可口。”

    骨云实际上有些不习惯喝唐人的茶汤,作为回纥女子,她更习惯羊奶酒或者马奶酒。她举盏回礼,勉强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怪怪地,就立即放下了茶盏,却是笑道:“谢过公主。公主金枝玉叶从长安来,以后到了我们回纥漠北牙帐,可能饮食啊这些就不能像过去一样讲究精致了。”

    宁国轻轻一叹:“本宫自离开长安的一天起,就做好了思想准备。本宫也不是不能吃苦,到了你们回纥,自然会入乡随俗随遇而安。”

    骨云哦了一声,心里其实有些不以为然。她不认为像宁国这种娇滴滴的大唐公主会吃得了游牧生活的苦,但吃不了苦也得吃,在漠北牙帐,哪怕是可汗的女人,日常也需要劳作,不可能不劳而食。

    想像现在这样有人伺候锦衣玉食那就是痴人说梦了。而平日里,回纥人包括回纥贵族,饮食所需也极其简单,没有唐人这么多的花样,到了漠北,不要说什么江南来的新茶、宫廷师傅制作的点心,就是一块肉也就是熏熏烤烤就吃了。

    “但愿如此吧,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像公主这样柔弱的身子,可能会不习惯我们回纥的生活。又不知大唐公主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娇弱……”骨云笑着:“不过,既然我与公主在灵武相识就是缘分,到了漠北,公主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宁国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如此多谢骨云公主了,本宫日后若有需要,定然找公主求助。”

    见宁国神色落寞,话语萧索,即便是骨云这种粗犷的性子,也能看得出,她对于和亲回纥非常排斥,按照骨云的逻辑,既然很不愿意去回纥,又为什么要去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章 挽弓射大雕(1)

    第五百六十五章挽弓射大雕(1)

    骨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就说了出来。

    宁国公主万万没想到骨云会说出这种的话来,让她难堪并无言以对。

    太直接了,也太幼稚了。

    “呵呵,骨云公主,说心里话,如有选择,本宫宁肯在大唐做一个普通民女,也不愿意背井离乡独自一人去回纥和亲。可是本宫没有选择,自打被选定为和亲公主的一天起,本宫其实就做好了舍身的准备,如果本宫的牺牲能换来回纥与大唐的友好盟约,也就值了。”宁国轻轻叹息一声:“但愿本宫有生之年,能见到大唐与回纥永为君臣兄弟之邦,不再起战事烽火!”

    骨云沉默了下去。

    骨云其实心里很清楚,回纥人看重的哪里是什么与大唐的友好盟约,而是看重大唐的粮草辎重。而宁国这个和亲公主的价值无非就是能给回纥人带来渡过即将到来的寒冬的粮草,所谓永世友好都是一句空话。

    在回纥权贵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大唐的万里山河充满觊觎之心,想要侵略唐朝边境的野心从始至终都未曾熄灭过。

    这一瞬间,骨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大唐公主非常可怜。

    她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女子,其实心地善良。对于宁国的同情充斥着她的心胸,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公主,其实你不该来的……这一次的和亲,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宁国幽幽一叹,声音更加落寞悲哀:“本宫怎么能不来?你们回纥人十万大军压境,又派使团入长安,对父皇极尽要挟之能事,如今更是陈兵灵武外围迟迟不退,本宫若不去和亲,两国起了战事,本宫岂不是要背负千古骂名?”

    “本宫虽然生长在深宫之中,但也不是不谙世事。对于和亲,本宫心知肚明。只是本宫没有办法,只要能有益于大唐社稷江山,只要家国天下安定,大唐子女安居乐业,本宫纵然身死回纥漠北,又能如何?!”宁国公主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坚定起来,她顺手抹去了自己眼角滑落的两颗泪珠,一字一顿道:“我是柔弱女子,上不得战阵,入不得朝堂,但我若是能舍弃此身,能为父皇光复大唐盛世出一份力,心愿已足!”

    骨云眸光通亮,深深望着宁国,神色微微有些激动。宁国公主的话深深打动了她,她虽然是回纥人,也不站在大唐的立场上,但宁国以弱女子之身和显赫公主的身份,能具有如此舍生取义的风骨,确实让她钦佩感动!

    骨云缓缓起身,向宁国行了一个正式的回纥礼节,“公主,你放心,到了回纥之后,一切有我照应,骨云当竭尽所能护得公主周全!”

    ……

    叶护一行没有在灵武停留太久。当天下午抵达商谈和亲事宜,第二天上午就启程返回。临行之际,宁国公主也前来送别,这让叶护有些意外。当他见到骨云与宁国惺惺相惜不舍道别的一幕,更是讶然。

    叶护正要向孔晟道别,率随从离开,却听自己的身后骨云大声道:“长安候,听闻你勇猛善战,骨云这趟来灵武,还没见识过你的本事,要是走了,心里有些遗憾呢。”

    叶护当即皱眉,正要回头斥责骨云几句。这一日间的会面商谈气氛非常友好,怎么骨云又要生出事端破坏这种友好气氛?

    孔晟笑了笑,在马上凝望着骨云道:“骨云公主,孔某一介凡夫俗子,哪有什么本事?所谓勇猛之名,不过是道听途说,公主不必当真。”

    骨云这次来主要就是想会会孔晟,因为孔晟一直在与叶护谈正事,她又因为跟宁国公主一见投缘,在宁国院里滞留了许久,没有找到机会,如今分别在即,她自然是按捺不住要开口跟孔晟比试比试。

    “我回纥勇士麻皮、骨杵都死在你的手上,这不是虚假吧?长安候,男子汉大丈夫,你也不必惺惺作态,我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跟我比试一下骑射之术?”骨云冷笑一声:“我们回纥人敬重的是英雄,不是懦夫。如果你能战胜我,我便佩服你是一条汉子!”

    孔晟心里冷笑,心说你佩服不佩服算个鸟啊,老子还在乎这点虚名?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蛮有心计的,她知道自己天生神力又使得动数百斤的方天画戟,自觉不是对手,这才舍短取长,用自己擅长的马术骑射来与孔晟比试,你说她是傻还是精明呢?

    就连叶护都差点笑出声来。心说骨云啊骨云,你也学会使坏心眼了,论个人战斗力,你当然不是孔晟的对手,但要论马术骑射孔晟不可能比得过从小在马背上生长的回纥人。以自己之长去搏孔晟之短,这种心计还用上了激将法,叶护觉得自己应该对骨云刮目相看了。

    因此叶护就没吭声。

    反正只是比试,以武会友,无论胜败,都无伤大雅。但对于孔晟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骨云是回纥公主,又是女子,孔晟胜之不武,败之自然损伤声望。

    因此孔晟怎么可能上骨云这种幼稚的小儿科似的套。

    孔晟哈哈一笑:“孔某一介书生,勉强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骨云公主马术骑射在回纥人中当属翘楚,我怎么敢跟骨云公主相提并论?不用比了,我认输便是!”

    孔晟竟然自承不如,直接当面认输。但谁都知道,孔晟不过是客气谦逊礼让三分,谁也不会真当孔晟不如骨云。

    骨云眼珠子一转,见孔晟不上套,便立即计上心头,咯咯娇笑起来:“既然长安候承认骑射不精,那么,便师从骨云学上几手如何?我回纥与大唐缔结友好盟约,你我便是一家人,只要你肯学,我便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孔晟皱了皱眉,心道你还不依不饶了,有完没完了?

    孔晟心里不爽,但表面上却不可能表现出来,只淡淡笑道:“我大唐军中精于骑射者不计其数,车载斗量,孔某要学艺的话,就不烦劳公主了。”

    见孔晟死活不上当,骨云毕竟是火爆脾气,沉不住气了,她恼火地大声道:“孔晟,你到底还是不是汉子?畏畏缩缩,怯怯懦懦,你就给个痛快话,到底跟不跟我比一比?”(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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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介绍:
大唐天宝末年,莺歌燕舞的江南因为一个现代官员灵魂的穿越而变得暗流涌动,这只先知先觉并力求掌控自己命运的蝴蝶,双翼轻轻扇动,在风花雪月的吟唱中悄然推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侠骨传金柝,红颜照铁衣。将军百战死,英雄无归路。天子坐明堂,吾为天子师。回首千年烟云,我的壮烈如歌如泣,我的权唐没有遗憾。 《权唐》书友群437855842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