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权唐TXT下载权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权唐全文阅读

作者:格鱼     权唐txt下载     权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怒(4)

    第四百七十七章天怒(4)

    随着余震的消散和山洪的退去,长安城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和平静。以大唐朝廷的力量,所有因为地震倒塌破损的城墙宫室以及部分民房,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得以修缮完毕。只有从城外的旷野或者农田中那一道道的裂缝和鳞次栉比倒伏在地的林木山石,才能说明地震的出现。

    已经被毁于一旦的禁军校场时下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

    城中百姓商贾乃至权贵子弟,络绎不绝地赶来看热闹。那深不见底的陷坑,那时而升腾的青气,那触目惊心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们不由自主地缅怀起孔晟来——天命之子被屠杀,皇帝触怒上天的传闻更是水涨船高。

    皇帝恼羞成怒之下,派禁军将校场废墟封锁起来,将那座天坑列为禁地,严禁闲杂人等围观。可越是这样,坊间的传闻就越是多。

    乌显乌解兄弟、李彪李虎兄弟以及南勇这些孔晟的铁杆部下,几乎是昼夜值守在天坑外围,他们仍然心存一丝侥幸,认为以孔晟的种种神奇之处,这一次,也一定会保住性命。

    李彪李虎当时清晰地看到,孔晟并没有殒命在刽子手的刀下,而是随着行刑台整体陷落消失,那弹指一挥间的地动山摇,两人也就是心惊胆战的瞬间,孔晟就失去了踪迹。

    ……

    地震突发的时候,孔晟被谁都清醒和镇定。

    地震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他感觉没有什么好怕的,这反倒是他平安脱身的一个机会。校场地处旷野,在孔晟看来,这是地震中最为安全的地方。

    然而,孔晟也万万没有料到,本来最安全的地方、最不该在地震中受伤害的地方,却成了最致命的地方——行刑台方圆十余丈,当脚下的行刑台开始剧烈震动抖颤之际,孔晟心神大震,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行刑台已经在地动山摇和山呼海啸烟尘漫卷中直线陷落,孔晟眼前一黑,也就失去了知觉。

    等孔晟神智恢复知觉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强烈的窒息感。他在行刑台上,双手被捆缚,而此刻的姿态应该是头向上而背靠下,身上覆盖着一层不知凡几不知多厚的泥沙,实际上就是被活埋了。

    生死关头,生命所能爆发出的强大力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孔晟体内内息真气运行如龙,他奋力将双手捆缚的绳索挣脱,然后拼命向身体的前方手脚并用,开始挖掘。没有向上而是向前挖掘求生,这几乎是孔晟的下意识和第六感行为,凭直觉,他认定前方有出路。

    这也就是侥幸和巧合了。若是孔晟往上逃生,注定徒劳无功,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窒息而死。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反正当孔晟的心神和体力即将陷入双重崩溃之际,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旋即是一股阴森腐朽的气息冲入肺腑,孔晟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又同时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孔晟手脚并用拼命爬出去,躺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片刻后,他定了定神,这才开始打量周遭的情形。

    身后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土山,正是他脱身之初的地方,而身前则竟然是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两侧墙壁狭窄,借着昏暗的光鲜,他发现甬道后方不远处就是一座黑漆漆的奇型拱门。

    孔晟缓缓从冰冷的地面上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环视四周,眼眸中掠过一丝奇色:这似乎是一座占地规模不小的地下密室啊,外侧的正门显然已经被地震塌陷损毁,而甬道也因此被泥沙封堵了半截,而侥幸的是,密室并没有因为地震而整体塌陷,否则孔晟就再无半点生机。

    孔晟不知道如此距离地面有多深,只是凭着空气的稀薄程度简单判断,所处距离应该在地底十米以上了。

    孔晟试探着往前行去,直至甬道的尽头,直抵那扇高约三米多的黑漆漆的圆形内嵌三角图案的奇型门前。

    孔晟用手敲了敲门面,发出清脆的闷鸣,孔晟讶然心道,触手冰凉有轰鸣之声竟然是金属材质?而从声音来判断,厚度应该在数十公分以上。

    后无退路,只有前进。而前进之处,又被这座门所堵住,孔晟只能从门上想办法。

    孔晟观察了好半天,都没有从门上找到开关或者机关把手。以他对这个时代铸造工艺和技术程度的了解来判断,这大概就是那种奇技淫巧类的机关门吧?既然是机关门,那一定就有开关或者触碰的把手。

    黑黝黝的门面上四周,雕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和波浪状花纹,而门面中央处,则是星罗密布的点状图案,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一定的规则和规律可循,孔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郁闷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轻叹一声。

    莫非这就是宿命的安排吗?

    没有死在刽子手的刀下,却被困死在不知离地面多深的地底?!

    孔晟缓缓闭上眼睛,心念电闪。他不是一个认命之人,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孔晟又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意外地发现,甬道内的光线明显比刚才明亮了几分——莫非……莫非地面之上正是白昼,而此刻又到了白昼的光线最强时,也就是正午时分了。

    孔晟心头一动,抬头又望向了那黑漆漆的机关门。

    方才他凑近看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但这么远距离地扫视,却意外发现,那门面上的星星点点似乎在熠熠闪光,给人一种浩瀚星河波澜壮阔的深邃壮观之美!

    孔晟浑身一震:难道是一副星空图?

    孔晟坐在原地仔细端详,内围正北方向的那七颗圆点岂不正是勺子状的北斗星座?正是北斗七星的规则排列!

    孔晟心头振奋,慢慢揣摩着,渐渐确定了北斗、大熊、双子、天龙、北冕、武仙等十余星座,还有大量规则排列的星座图标,他判断不出。而这只是内围,在外围,还有数量更多无可计数的星座图案,从他这个位置和角度看上去,这简直就是一副浩瀚无垠的宇宙星图——绝对不止有银河系,还有其他的恒星星系的坐标显示。

    星图是将天体的球面视位置投影于平面而绘成的图﹐表示它们的位置﹑亮度和形态。星图是天文观测的基本工具之一。星图种类繁多﹐有的用来辨认星星﹐有的用来证认某天体(或天象)﹐有的用来对比发生的变异等等。有的星图只绘出恒星﹐有的星图则绘出各种天体。如果是现代社会,这其实司空见惯也不稀罕,可在大唐时代,在长安城外的莫名深处地底之下,出现了这么一座铭刻着浩瀚星空图的奇型门,就不能不让孔晟感觉匪夷所思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八章 神秘地宫(1)

    第四百七十八章神秘地宫(1)

    古代当然也有星象研究,可最早的有据可查的星图是出现在公元940年前后绘制在绢上的“敦煌星图”,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星图。而宋代黄裳所作,于宋理宗淳祐七年建立的石刻“天文图”,也是流传至今最早的星图之一。

    像眼前这种比后世星空科技水准丝毫不差的规模庞大的星空图,出现在此、出现在这个时代,孔晟眼眸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更加细心观察,孔晟又发现,在星座与星座之间或者与疑似未知星系之间,有细微的凹槽来进行衔接,就好像是人体的经脉和毛细血管分布全身,如此链接具有某种规律性且还拥有神秘标示。

    孔晟对星空科技没有太深的研究,认知水准只限于皮毛,但他知道,现代社会天文学家使用的是《星云星团新总表》,简称ngc星表,表中包括星云星团星系7840个;还有ngc星表的补表,简称ic星表,包括星云星团星系5836个。

    而与之相比,眼前这铭刻在奇型门之上的星系表图,其规模其精细程度,至少不会比前者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凭印象,孔晟知道,星图对天文学家们就像地图对旅游者一样极为有用,天空也有自己的网格系统来标量天体的位置,就像地球上的经纬线。还有一种使用了几千年的认识天空的方法那就是记住星座或星群。

    孔晟突然意识到,机关门的开关或许就在长安所出对应的星空之下的坐标位置处。

    他再次起身凑近前去,一点点梳理和查勘,终于在北斗星座坐标下方探察到了一条几乎肉眼无法辨识的凹槽线条,他用手指顺着线条的走向轻轻触摸,骤然感觉手指肚被一个尖细物所刺破,一滴鲜血渗出,沾染在细微的凹槽中。

    顿时,奇型门面之上,浩瀚庞大的星空图顿时次第闪耀起来,而那一道道原本细微不可辨识的凹槽连线也如同滚动的河流一般奔腾不息,鳞次栉比的星座反射着幽兰幽兰的强光,反映着孔晟震撼的面孔,此时此刻,他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星空之中,个人之渺小之无力,溢于言表。

    孔晟眼眸中的震撼光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同时眼前更猛烈更强烈的光团扑面而来,他直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双眸失去了辨识度,只感觉一道如同流水般温暖的热流,骤然将他的全身包裹住,如同蚕茧一般,又徐徐将他拖入了某处。

    等孔晟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无与伦比的震惊和震撼!

    一条长长的沐浴在金色霞光中的甬道,除了主干道之外,在他身侧还分为两条岔道。主干道不远处,是一个类似祭坛霞光更炽的所在,而五彩霞光闪烁中,一个圆形的球状物若隐若现。

    一切,显得那么诡异、神秘和充满了未知的玄奥!

    孔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换成任何一个时下人看到眼前的一切,都会莫名不知所以然,大概除了愕然还是愕然。但对于穿越者孔晟来说,眼前的一切可是从科幻大片中无数次目睹的场景——那祭坛类的所在和而那圆形的洋溢着五彩霞光的球状物组合起来分明就是外星科技飞行器?????!!!!!

    可想而知,这对于孔晟的视觉冲击力和心理震撼力究竟有多大。

    现代科技社会没有被证实的外星科技,所谓ufo的各种传闻固然甚嚣尘上,但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然而,在大唐时代,孔晟却实实在在触摸到了外星文明!

    孔晟后来也记不起自己是如何从甬道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又是如何慢慢走向了外星飞行器,只是记得,当他慢慢靠近那五彩霞光大放的祭坛之后,那圆形的带着霞光的球状物体升腾起来,围绕着他转了三圈,然后一道霞光透入他的体内,一枚圆形的微缩版的星图好像烙印一般出现在他的手腕处,与血脉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的异样感。

    旋即,眼前流光溢彩的一切,都慢慢消失不见。那原先呈现出祭坛飞行器和球状物体的所在,空荡荡地,无任何踪迹留下,仿佛飞行器遁入了平行时空。

    不过,孔晟仍然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探手触摸,一团水汪汪的雾状保护膜荡漾出现,只要手收回,一切又消失不见。

    孔晟不知道自己呆呆地站在这里多久。

    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整整一天一夜。

    方才那神秘外星科技物体以及他在地底所经历的一切,直接颠覆了他的所有价值认知。后面,孔晟只能自嘲地轻轻一笑,既然自己灵魂穿越回唐都可以变成现实,大唐时空出现外星文明又有什么不可呢?

    孔晟抬起手腕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枚星图印记,心头突然泛起一种明悟,一股强大的模糊的神秘的信息量纷至沓来,潮水般涌入进来,孔晟直觉大脑一阵刺痛,旋即再次失去了知觉。

    还是不知过了多久。

    孔晟缓缓清醒过来,他的神色非常复杂,但却神清气爽飘飘欲仙。今日的遭遇,从地震突起开始,一切都是那么诡异神秘,即便镇定若孔晟,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缓缓向甬道后退去,选择向右的分叉口行去。

    右边的甬道尽头是一间并不神秘的地下宫室,整体用青石砖堆砌而成,有点像皇帝坟墓的地宫。

    地宫内四周墙壁的壁龛内摆放着硕大的可以采光的夜明珠,但尽管如此,宫室内光线还是有些暗淡。

    宫室内摆放着数十个金属箱子,孔晟稍稍迟疑了一下,打开其中一个望去,里面珠光宝气满是金银物件。

    这算是藏宝室吗?孔晟嘴角略过一丝苦笑,他懒得去仔细查看每一个箱子,但想来这应该是一笔堪可敌国的巨大财富。可如此天量的财富对于孔晟来说,根本无法搬运出去,等于废物一堆。

    宫室正中,一个金漆棺椁,不过,体积不大,不像是人的棺椁,而更像是某种衣冠棺,具有象征性意义。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套龙袍冕旒,皇帝的整套装扮。而就在冲天冠的旁边,是一柄青铜色的剑柄状物体。

    孔晟迟疑了一下,慢慢抓在手里,握了握。

    一股电流猛地从他的手掌心窜入身体,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力量洪流在他的体内沿着经脉瞬息而走,他轻轻爆喝一声,手心轻颤,剑柄的端口涌出一团明黄色的光团,孔晟心念一动,那明黄色的光团就随意变幻成光剑状,长约三尺有余。

    黄色的剑光升腾吞吐自如。

    孔晟心念一转,剑光转而缩回成团又变幻成弯刀状。

    可大可小、可随意变幻各种兵器的形状。

    孔晟面色震撼地站在原地把玩良久,大脑中其实是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前世美国大片中绝地武士挥舞光剑驰骋星河的场景,一颗心虚无缥缈不知何处安放,而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九章 神秘地宫(2)

    第四百七十九章神秘地宫(2)

    孔晟心念一动,这柄可变幻万千的神秘外星武器竟然悠忽一下遁入他手腕处的印记中,孔晟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孔晟神色变幻,良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孔晟慢慢走向那个美轮美奂的金漆棺椁前,在龙袍之侧,他发现了一幅画卷。取出,展开一看,画卷上一个紫袍眉清目秀的青年,气质儒雅,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凝望着孔晟。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画卷的题款和落款:开元十三年,道玄贺寿王殿下遥领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使。

    道玄就是大唐最著名的画家吴道子。这幅画是吴道子所作,作为当时寿王遥领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使的恭贺!

    孔晟愕然,原来画卷之上此人竟然是老皇帝李隆基的十八个儿子寿王李瑁。李瑁是一个非常悲剧的皇室中人,至今还在世,先是被父亲抢了老婆去,旋即被冷落边缘化,一直到现在都是李唐宗室中无足轻重的人。

    说直白一点,李瑁就是杨贵妃的前夫。杨玉环先后嫁给父子两代人,也算是人伦道德中的另类存在。这种颠覆道德观念的事儿,也就是在民风开放的大唐才能出现。要是后世的宋明时代,光是世人的唾沫都能将人给淹死了。

    难道这是李瑁的藏宝密室?

    李瑁藏匿大量金银财帛,还僭制了皇帝的整套行头,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啊。

    孔晟仔细翻腾着棺椁里的物件,除了皇帝的行头和李瑁的画像之外,他又发现了李瑁的一面令牌和一纸檄文。

    檄文显然出自名家之手,言辞慷慨声势不俗,大抵意思是声讨皇帝(指当时的老皇帝李隆基)贪恋女色、昏庸无道,违背人伦抢夺儿媳,又在檄文中历数寿王的英明神武和仁德厚道,堪可为帝云云。

    很显然,这是一纸造反篡位的檄文了。

    孔晟皱紧了眉头,历史上的寿王李瑁软弱无能,并无造反事实。其实不要说造反篡位了,面对李隆基的强横夺妻,李瑁连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讲。

    难道现实的李瑁与历史记录的李瑁完全不是一回事?

    从眼前这些东西来分析判断,无疑李瑁绝非是外界认知和故意表现出来的懦弱李瑁——对老皇帝的夺妻恨入骨髓,苦心造诣要篡位雪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瑁的起事最后不了了之,这些“罪证”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被深埋地底,直至孔晟因为地震陷落,才无意中发现了李瑁的秘密。

    李瑁至今还在世,不过已经是古稀老人。

    其实对于孔晟来说,李瑁的秘密与之前所接触和感知触摸到的外星文明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孔晟没法弄明白,外星文明为何出现在李瑁的密室中,这两者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和关系?

    孔晟沉吟半天,将李瑁的画像卷起揣入怀中,然后将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放入棺椁,原样封存起来。他围着这间宫室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道暗门,暗门后是另外一条甬道。

    孔晟沿着甬道一路走下去,甬道内光线昏暗,更无从判断时间,孔晟只能计算着自己的步履,大概走了有数百丈的距离,甬道就到了尽头。

    面前是一面黑漆漆的岩壁,岩壁之后是何处,孔晟无从得知。

    孔晟心念一动,一团黄光从他的手腕处跳跃而出,在他的手掌心上翻腾不已。孔晟深吸了一口气,黄光顿时变得耀眼无比,旋即化为一柄光剑,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刺入了厚厚的岩壁,无声无息。

    自己的行动,让孔晟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校场废墟,陷坑之旁。

    数千禁军士卒搬运泥土石块,开始掩埋突兀出现的天坑。这是皇帝的命令,乌显乌解两人无可奈何,更没办法阻拦,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士卒们干得热火朝天。

    皇帝下了诏命,打着善后恢复校场的旗号,要求工部和禁军从终南山中搬运大量泥土砂石,要将陷坑填埋起来。在皇帝看来,这座天坑就好比是上天之怒留在人间的警示,若是置之不理,只能会引起民间百姓对他这个皇帝德行的诟病。

    尽管这座天坑深不见底,但数千军卒和工匠的努力也不能小觑。所谓众人合力泰山可推,这么多人的力量,就是一座大山都能挖空,何况是填一个坑。

    皇帝所能调动的物资、人力显而易见,在皇帝的亲自调度和户部工部的配合下,数千禁军充当劳动力,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渐渐将天坑掩埋起来。

    孔晟并不知道,就在他进入李瑁密室的时候,他陷落的天坑已经被填平。说来也算是他命大,他从泥沙中挣扎脱身之时,正是皇帝下旨填埋的一刻。若是他晚半个时辰,光是巨大的压力就能将他给压成肉泥。

    李泌奉旨监工。

    填埋一座坑,要当朝宰相、皇帝的重臣监工,足以说明皇帝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还不仅如此,皇帝要下诏命,要将校场废墟之处方圆里许全部列为禁地,不允许军民人等踏足。

    李泌神色复杂,趺坐在一面软塌上,身后自然有仆从护军为他打起遮阳伞。他凝望着眼前忙碌不停的工地现场,心头泛起一抹深深的叹息,显赫一时的有江南第一才子美誉、文武双全堪称当世奇才、为大唐朝廷立下不朽功勋、曾经掌握禁军和神龙卫权柄的长安候孔晟,这个在长安城中风云一时的人物,如今已经化为过眼云烟。

    孔晟再叱咤风云,此刻也变成了黄土填埋下的短命鬼。

    没有人相信孔晟会在这场地动山摇的大灾难中幸存下来。如此深不见底的天坑,不要说一个人了,就是铁石,也要粉身碎骨啊。

    “想长安候孔晟一代风云人物,如今这下场却凄凉无比……”李泌喃喃自语,心头琢磨着是不是该向皇帝提出建议,给孔晟修建一座衣冠冢。

    十余骑纵马驰来,掀起烟尘漫天。

    李泌皱了皱眉,此地已经被朝廷列为禁地,谁还敢来围观天坑?

    远处那一行人到了近前,李泌才发现是宁国公主和纪国公主的人。宁国和纪国神色哀伤驰马过来,李泌轻叹一声,起身向两女拱手道:“老夫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宁国略一点头,轻轻道:“李相,本宫与纪国妹妹来此地祭奠一下孔晟,还望你通融一二。”

    李泌知道宁国与纪国与孔晟关系甚笃,此刻来祭奠也属于人情之常。只是越加如此,李泌就越加想不明白,既然孔晟跟纪国的关系这么好、走得近,又何必拒绝皇帝的好意赐婚呢?

    李泌颔首:“两位公主请便,老夫就不陪了。”

    纪国在马上一直强忍着眼泪,如今见李泌不加阻拦,就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伏在马上痛哭出声。

    李泌有些尴尬,只好深躬一礼:“公主殿下,请节哀自便!老夫告退!”(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脱身(1)

    第四百八十章脱身(1)

    孔晟生生破开岩壁,脱身而出。

    岩壁之外,竟然是终南山一座莫名的山谷。孔晟回头望着自己破开的可供一人出入的****,神色复杂。

    沉吟良久,他知道事关重大,岩壁之后的秘密若是被曝光,远不是寿王李瑁曾经一度谋划篡位要引来杀身之祸那么简单,甚至足以颠覆这个时代,产生无法估量的负面影响。

    李瑁的造反证据无足轻重,但密室中的外星文明却绝对不能泄露。

    没有任何犹豫,孔晟挥动光剑,将岩壁削落一层,然后动手用石块将****封存堵塞起来,然后将之伪装隐藏起来。日后,孔晟还要想办法将这座山谷占为己有,然后将此地列为禁地。

    忙完这一切,孔晟抬头望着沉沉的夜幕和夜幕上浩瀚的星空,心念百转,感慨万千。

    这一日(或者是几日,孔晟并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的遭遇,已经不能仅仅用离奇或者神奇二字来形容了。

    孔晟心里很清楚,尽管自己平安脱身,但身为负罪之人,自己应该如何出去并公开露面,还是一个问题。要知道,他现在还是钦犯,皇帝的处斩圣旨还高悬在头顶,只要他一出去被人发现,那就还是要被绳之以法。

    孔晟思量着,慢慢出了这座山谷。山谷一路通往终南山北麓脚下,幽静冷僻,山间连条像样的路径都没有,看样子平时人迹罕至。夜深人静山风呼啸而过,山林中时而泛起野兽奔走的声音或者夜鸟凄楻的鸣叫,格外渗人。

    山路崎岖难行,加上夜深之时寻路不易,孔晟想了想,索性在山坡背风处找了一个容身之处,背靠着一棵粗大的野槐树,抬头凝望着浩瀚的星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孔晟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渐渐就拿定了主意。隐姓埋名不是他的个性,更与他人生的规划不符,否则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从此海阔天空逍遥自在。以他的本事,隐在民间或者山野之中,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不成问题。

    但孔晟还是想回到长安城去。他的舞台在那,他的人生还在那,那里有他煞费苦心经营的一切。

    但却不能这么回。

    沉吟良久,孔晟终于拿定了主意。

    而不多时,他就背靠大树沉沉昏睡了过去。毕竟这番遭遇下来,他的心神和体力精力都消耗很大。

    当黎明清脆的鸟鸣声在他耳边响起回荡,孔晟缓缓睁开眼睛,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环顾四周,空旷的山坡上林木随风起伏,四处无人寂静无声,他往向眺望而去,只见山麓边缘有一个村庄,村庄里炊烟袅袅升腾着,看来正是村人的早餐时间。

    成片成片的农田有些安然无恙,而有些明显经过了地震的蹂躏,有些惨不忍睹了。而顺着山麓下去,不少地方还残存着地震过后的灾难遗迹——树木连根拔起,山路开裂,山崖崩塌山石滚落下来,将一些农田淹没。

    孔晟悄然前行,趁着无人的当口,出了山麓,绕行东侧,不多时就拐上了通往长安城的官道。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遥遥在望,一如过去的巍峨壮丽庄严肃穆。孔晟在开远门附近停下了脚步,他远远隐在路边,观察着城门口的动静。

    其实城门依旧是禁军值守,与往常一样没有太大的异样。只不过,户部和工部组织的救灾队伍以及救灾物资车队,偶尔会分别从不同的城门行出,而在金光门南侧的空场上,聚集着不少受灾的百姓农人,正在接受朝廷的赈济。

    孔晟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因为他穿着大理寺的囚服,在走出山麓路过村寨的时候,顺手牵羊从一户人家晾晒的衣服中取了一件粗布长衫套在身上,加上他一脸的灰尘,看上去有些狼狈,哪里还有长安候和神策大将军往日的威风凛凛?

    孔晟稍加迟疑,还是定了定神,大摇大摆地朝城门口行去。因为地震过后,灾民进城者甚众,守城的士卒也没有太在意,将孔晟当成了普通的百姓,任由他大摇大摆地进了城,找准方向,直奔西市。

    孔晟没有去自己的长安侯府。他估计侯府已经被皇帝查封,他也没有去其他相熟之人的府邸,而是去了南霁云的府上。作为禁军副帅,南霁云自然在城内拥有自己的将军府。虽然规模规制不能与孔晟的长安候府相提并论,但也算是城里的新贵之家了。

    与此同时,纪国公主府上却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纪国和宁国公主从城外校场的废墟上祭拜孔晟回来,出人意料地在自己府上搭设了孔晟的灵堂、摆设其排位,然后纪国亲自披麻戴孝,为孔晟守了一夜的灵。

    任凭宁国如何苦劝,纪国总是不听。

    这倒也罢了,就在宁国困倦在纪国府上小憩片刻的时候,第二天一早,纪国突然留下一封绝笔信,然后换上大红喜裙凤冠霞帔整齐,怀抱孔晟的灵位服了鸩毒。

    幸好纪国的侍女赶来及时,见公主怀抱灵位躺在灵堂上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早已昏迷不省人事,大吃一惊,立即召唤府中医者对纪国进行急救。

    这名医者经验丰富,立即采取了非常正确的急救方法,用民间土方给纪国****清毒。纪国公主府上顿时鸡飞狗跳,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保住了纪国的一条性命。

    宁国惊慌失色,在指挥医者对纪国进行急救的同时,及时向宫内通传信息。皇帝得到消息,立即派御医火速赶往公主府,同时让张皇后出宫探视。

    ……

    纪国昏迷不醒,卧在榻上,脸色惨淡无一丝血色。虽然她的人被救了过来,但身体受创严重,加上剧毒没有被完全排清,在服了御医两幅清毒药汤之后,纪国再次昏迷了过去。

    张皇后带着定王李侗匆忙进府,奉旨前来探视。宁国神色而凄然地迎出府门,跪拜在地泣不成声:“母后,女儿迎接来迟,还请母后恕罪!”

    宁国其实大抵了解妹妹为什么而会突然走上绝路。一则是她对孔晟一直以来隐藏的感情在孔晟死后突然爆发,让她情难自已;二则,不管怎么说,孔晟都是因为抗旨拒婚而死,与她息息相关,纪国自觉今后再也无法面见天下人,一时想不开,就行了短见。

    张皇后叹了口气道:“宁国起身。纪国这孩子怎么如此想不开?万幸急救得当,否则让本宫如何向皇上交代?”

    “走吧,陪本宫去看看纪国。”

    少年李侗则神色复杂,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跟随在张皇后身后。

    宁国陪着张皇后一行直奔纪国的寝殿。望着躺在榻上俏脸煞白昏迷过去的纪国,张皇后忍不住叹息摇头,无言以对。

    张皇后本来是一番好意,结果不料却闹出这么一连串的风波。先是孔晟拒婚抗旨,旋即又被皇帝押往刑场问斩,结果半路上发生地震,孔晟死于地震之中,而受到打击的纪国公主竟然在府中设立灵堂祭拜守灵,更是走了绝路意图为孔晟殉情!

    如果纪国当真因此而丧命,张皇后自觉无法面对皇帝。

    早知如此,张皇后绝对不会提这种建议啊。

    宁国递过一张纸来,这是纪国服毒前亲自写下的一封遗书,其实就是一段哀婉的话:

    “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英年早逝!韶颜稚齿,饮恨而终。绮罗弦管,从此永休。赶赴黄泉,与君相伴。孔君孔君,离我不远!孔君孔君,待我片刻!”

    纪国的字迹娟秀,纸上满是泪痕,足见她写下这段话时的悲伤心境。

    张皇后看完,神色也有些伤感:“宁国,本宫没想到纪国竟然是如此刚烈和痴情的性子,可恨那孔晟无情无义抗旨拒婚,枉顾纪国对他如此深情!”

    宁国哽咽着,泪如雨下。

    少年李侗突然在一旁劝道:“宁国姐姐,好在纪国姐姐安然无恙,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待纪国姐姐醒来,你还是要好好劝慰开解她才好,免得她再想不开,行了短见。”

    “再说了,孔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一片混乱,他未必就一定……”李侗突然欲言又止。

    宁国惊讶抬头抹了一把泪眼道:“十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莫非是说孔晟还活着?”

    李侗干笑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宁国姐姐,我只是觉得孔晟不像是短命之人,听说当时地动山摇之际,刽子手根本没有来得及向孔晟行刑,既然如此,他一定还有命在。”

    宁国幽幽一叹:“十三弟,孔晟所在的行刑台全部陷落地底,无处寻踪,那天坑深不可测,人力无法探查,父皇已经命人将天坑填埋,孔晟还能有什么命在?”

    张皇后也缓缓点头:“孔晟绝无幸理。只是他死算是罪有应得,宁国你要劝劝纪国,凡事想开一些,她正当韶华,贵为公主,今后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找不到,非要为一个死鬼殉情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一章 脱身(2)

    第四百八十一章脱身(2)

    傍晚时分。

    南勇在自己的书房内喝着闷酒,心情憋屈烦闷伤感懊悔兼而有之。与李彪李虎和乌显乌解等人相同的是,南勇也后悔莫及,深恨自己没有当机立断,早些劫法场营救下孔晟来,至于孔晟命丧黄泉。

    而因为南家父子的态度,乌显乌解和李彪李虎等人目前已经与南勇有了相当深的隔阂——大抵是因为南霁云不肯利用禁军指挥的权力,给乌显这些人劫法场创造机会。

    乌显等人认为南家父子忘恩负义之辈,大有与南家划清界限的迹象。

    在乌家兄弟看来,没有孔晟就没有南家父子的今天,想当年南霁云不过是睢阳军中不入流的低级军官,连朝廷正式的册封都没有。如今南霁云却是禁军副帅,依然长安新贵之一,可这都是孔晟的提携——如果没有孔晟,南霁云算什么?

    南勇无法得到乌家兄弟和李家兄弟的谅解,原本一个战壕的兄弟战友,形同仇敌陌路,再加上对孔晟殒命的伤怀,南勇的心情还能好的了吗?

    家仆匆忙来报:“少将军,门外有人来访,说是少将军在河南夏邑的故人,姓李行三。”

    “河南夏邑故人?李三?”南勇醉眼朦胧地望着家仆,突然眼眸中掠过一丝精光,心神一震,立即起身向府门冲去。

    南勇尽管是喝了不少酒,但他是武将,冲刺奔跑的速度还是很快。他一路冲出府门,见府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男子,头戴斗笠压着面孔看不清楚,身着农人汗衫,背着双手,那背影极为熟悉。

    南勇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涨红。

    那青年缓缓转身来,依旧用斗笠压着面孔低低道:“南将军,还记得当年夏邑城中的李三吗?”

    青年向南勇伸出手来,他的手中捏着一枚精美玉佩,别人不识这枚玉佩,但南勇却是熟悉得紧,他当即面色狂喜,几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抓住斗笠青年的手来,声音颤抖:“真的……”

    斗笠青年轻轻一笑:“少将军稍安勿躁,可否进府中找个僻静所在讲话,容你我慢慢叙旧?!”

    大明宫,含元殿。

    皇帝站在殿口,透过层层飞檐仰望着日落西斜的瑰丽一幕。血红的残阳即将坠入西边的天际,那半边天的火烧云升腾着跳跃着试图要摆脱毁灭消失的命运,给人一种悲凉之感。

    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沉。

    孔晟的死本来就让他悔恨交加,听闻女儿纪国公主竟然为孔晟服毒自杀殉情,更加让皇帝心神躁动,无法自持。

    朱辉光虽然站在皇帝身后不远处,却不敢上前来打扰皇帝的清净。

    皇帝站在此处观赏风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从皇帝阴森森的神色表情来看,他绝对不是在优哉游哉地赏风景看落日,而是在为失去孔晟这样一个意义重大的肱股之臣而烦躁不安。

    孔晟对于皇帝的作用和价值太大了。

    失去了孔晟,皇帝再也很难制衡东宫太子越来越膨胀的力量。就算是皇帝现在培养扶植新人,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而等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李豫早就尾大不掉,随时可以将他这个皇帝取而代之了。

    更重要的是,随着孔晟的殒命,皇帝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神秘火炮这一国之重器。

    皇帝缓缓回头来望着朱辉光,声音淡漠中蕴藏着一丝丝的焦躁:“纪国的情况好些了吗?”

    朱辉光不敢怠慢,立即躬身下去道:“回陛下的话,奴婢刚才公主府上回来,公主被御医调治及时,体内毒素基本排出,已经安然无恙了,请陛下宽心。”

    皇帝轻叹一声:“纪国的性子竟然这般刚烈,她这哪里是为孔晟殉情,而是在以死来向朕抗议,怨恨朕杀了孔晟啊!”

    朱辉光咬了咬牙,突然轻轻恭谨道:“陛下,大将军死于天灾,非陛下所为。奴婢奉陛下诏命,当场赦免孔大将军,只是当时地震突发,奴婢来不及向太子殿下宣布陛下口谕,以至于……奴婢有罪,请陛下降罪!”

    朱辉光突然噗通一声跪拜在地。

    皇帝叹息着,“好了,你起来吧,这与你无关。当时地动山摇,校场一片混乱,朕有心救下孔晟,却也是无能为力了。也罢,算是朕亏欠了孔晟——朱辉光,传朕的旨意,解封长安侯府,永远留存,算是朕的一点念想。另外,在城外择一风水俱佳之地,为孔晟修一座衣冠冢,追封孔晟为英武郡王,派禁军宿卫一支拱守此处,香火不断。”

    朱辉光嘴角一挑,心道看来皇帝心里对孔晟之死耿耿于怀、颇为懊悔愧疚,追封孔晟为郡王,又要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庙宇,派禁军守卫,这算是高等级的追谥了。

    朱辉光躬身下去恭谨道:“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礼部宣旨,请礼部和工部奉旨行事,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庙。”

    皇帝长叹一声,拂袖进了含元殿。

    朱辉光回头瞥了皇帝的背影一眼,不敢停留,急匆匆下了台阶,要出宫去礼部和工部传达皇帝的安排。

    其实,别看朱辉光走得急,但他心里却很明白,皇帝的心意恐怕很难化为现实。因为朝廷出资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庙,肯定会引起东宫太子一派朝臣的强烈反对,因为毕竟孔晟现在还是皇帝下诏要处斩的钦犯。

    皇帝突兀要为一个抗旨拒婚的钦犯追谥修庙作为纪念,有违大唐礼制。即便是李泌杜鸿渐这些人,也未必就支持了。

    果然,朱辉光将皇帝的口谕传达给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等大臣,这些朝廷高官面色一变,固然不敢指责皇帝,却也纷纷表示要立即进宫面圣,向皇帝提出自己等人的反对意见。

    不过,这就不是朱辉光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他只是奉旨行事,向朝臣和朝廷办事衙门传达皇帝的意思,至于这些大臣执行还是不执行,那就与他无关。

    朱辉光传达完皇帝口谕,立即回宫。在回宫的路上,就遇上了也准备进宫面圣的太子李豫。

    李豫在自己的半幅銮驾上见到朱辉光,示意左右停下,然后在銮驾上淡淡笑道:“朱省监这是何往呢?”

    朱辉光恭谨一笑,让开路径在一侧躬身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奉旨出宫向礼部宣召,办完差使这就回宫伺候陛下。”

    朱辉光对旁人哪怕是李泌杜鸿渐这些朝中重臣都是自称杂家,唯独对皇帝和太子谦卑自称奴婢,这算是他的聪明之处和谨小慎微之处了。

    李豫似乎对朱辉光的恭敬颇为满意,朗声大笑,也没再追问,径自道:“本宫也进宫面圣,不如就与朱省监一并而行吧。”

    朱辉光微微愕然,但旋即微笑恭谨点头颔首,跟随在李豫的半幅銮驾之后。朱辉光也是一个城府深沉之人,在搞不清李豫何种状况之前,他是不会暴露内心真实情绪的。

    实际上,以朱辉光的心智不难明白,自己应该算是东宫竭尽全力想要拉拢的对象之一。他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大总管,掌握了朱辉光,就相当于掌握了皇帝的信息行踪和一举一动,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是朱辉光比谁都理智和清醒,只要他稍稍流露出倾向于东宫的一丝征兆,或者暴露出与东宫过从甚密的征兆,皇帝就会果断将他从内宫中清除出去。

    皇帝现在的敏感和警觉可谓是一触即发。

    朱辉光不敢冒这个险。

    更重要的是,在朱辉光眼里,皇帝现在春秋鼎盛,正当壮年,距离东宫唱戏登台的时间还早。当今皇帝看上去优柔寡断为羸弱之君,实际上大智若愚手段果决,该出手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这从皇帝处置老皇帝一事上就能看出某种端倪啊。

    东宫太子李豫虽然强势,才干、威望和影响力皆无人能比,但储君就是储君,作为皇子,只要皇帝给予他接班人的合法地位,不到万不得已,其实做不出篡位弑父的事儿来的。

    当年太宗皇帝李世民之所以一手炮制导演了玄武门事变,主要还是因为被逼到了某种程度上——事实上,如果不是李世民抢先下手,皇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也会向他下毒手。

    夺嫡之事在皇家来说,往往裹夹着鲜血和阴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皇位至尊唾手可得,当事者谁也不会犹豫半分。

    朱辉光自有自己的判断。在朱辉光看来,皇帝虽然猜忌李豫的强悍和势力膨胀,但暂时还没有废黜太子的念头,而在诸皇子中,也唯有李豫最适合当接班人。虽然皇帝也在扶植赵王,但不过是作为皇帝的一种御下和帝王心术,皇帝心目中的储君人选还是李豫。

    所以,皇帝和太子之间没有根本性的矛盾,只要有接班的希望,李豫还是会沉住气等的。

    所以,朱辉光认为,李豫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貌似紧张,实际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能相安无事。从这个角度上说,朱辉光不会投靠东宫,因为没有意义。他只要伺候好皇帝,所有的荣华富贵都能保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脱身(3)

    第四百八十二章脱身(3)

    南勇神色兴奋,嘴角因为激动都在隐隐颤抖着,他望着一身农夫打扮的孔晟,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孔晟还活着!

    对于长安和朝野上下来说,这绝对是惊天动地的震撼消息!地震突发,有不少人慌乱中瞥见了孔晟随着行刑台一起陷落地底消失不见,地动山摇中,孔晟竟然依旧安然无恙,这似乎只能用神迹来进行解释了。

    这更加从一个侧面反证了孔晟所为“天命之子和气运之子”的存在。否则,如此种种,人力岂能与上天抗衡,换成旁人早就粉身碎骨了。

    “大将军!南勇实在是……惭愧!”南勇嘴角哆嗦良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起身向孔晟深拜了下去:“大将军危难之际,南勇父子坐视不理,实在是忘恩负义之辈,一念及此,南勇便羞愧无地,没脸见人!”

    孔晟笑了笑,拍了拍南勇的肩膀:“南将军想多了,孔某触怒皇上,被下旨问斩,即便此刻侥幸逃生,其实还算是朝廷钦犯,你们父子身为朝廷命官,兼领禁军,责任重大,岂能因为孔晟一人而与朝廷为敌?”

    “南将军父子是忠义之人,孔晟心中有数。好了,你且起身,你我坐下说话。”孔晟又道。

    南勇这才涨红着脸慢慢坐了回去。面对逃生的孔晟,他感觉无地自容。

    “大将军宽宏大量,南勇感激涕零。既然大将军安然无恙,那么,南勇这就派人通报乌显乌解两位将军,免得他们徒生伤悲,或者生出其他的事端来。”南勇拱手道。

    孔晟摇了摇头:“且慢。南将军,我侥幸逃生的事儿,暂时不要公开,哪怕是乌显乌解这些人,也先不要通报。我自有打算。”

    南勇迟疑了一下,“末将遵命。大将军,末将愿意斗胆进宫面见圣上,为大将军求得赦免圣旨,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极尽全力说服陛下,还大将军一个公道。”

    “罢了,此事先不急。南将军,这两日,我暂时留在南家,请你为我安排一个住处吧。我来的消息,还请保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抛头露面。”孔晟向南勇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

    南勇霍然起身,望着孔晟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孔晟是在暗示自己,他在南家的事儿,连父亲南霁云那里都要保密。

    南勇对孔晟一直心怀感恩和某种忠诚,在不触及南家的根本利益前提下,他自然不会忤逆孔晟的意思。而孔晟不过是要在南家躲几天,如果他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他南勇还算是个人吗?

    南勇亲自出去为孔晟在自己的内院安排了一间上好客房,对下人仆役则宣称孔晟是他在夏邑的亲戚,来长安投亲,暂时在南家住两日。

    南勇帮着孔晟安顿下来,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今儿个长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神色复杂古怪,回头来望着孔晟叹了口气。

    “大将军,有件事,末将要说给你听。”南勇轻轻道。

    孔晟神色平静,“南将军有话请讲吧,孔某一切客随主便。”

    “大将军,末将听闻,纪国公主先是在府中为大将军开设灵堂祭拜,旋即又服毒自尽,对外宣称她一生不适二主,既然大将军丧生殒命,她必将追随大将军而去。”南勇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观察着孔晟的神色变化,小心翼翼又道:“末将还听闻,纪国公主留下绝笔遗书,求皇上将她与大将军的衣冠合葬在一起……”

    “据说陛下已经同意,已经传诏户部和礼部,正在为大将军修建与公主合葬的衣冠冢……”

    现在满长安都在传纪国公主为孔晟殉情的事儿,沸沸扬扬、早已成为长安城中街头巷尾的重大新闻焦点,只是纪国后来被抢救过来的事儿,或许还没有从公主府上传出来,所以外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南勇也是道听途说,不明其中真正的状况。

    孔晟脸色骤变,眼眸中的震惊光彩越来越浓。

    纪国竟然会为他殉情?!孔晟万万没有想到。纪国对他的那点情愫,他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他想不到纪国竟然刚烈执着至斯,不惜以死向皇帝表达自己的抗议,同时来应对朝野上下的各种议论纷纷。

    孔晟的嘴角哆嗦起来,他神色变幻,良久无语。

    他实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于纪国突兀横生的自杀殉情行为,他心底深处渐渐泛起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和伤感,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动。

    良久良久。

    孔晟眼眸中闪过一抹无言的伤怀,忍不住长叹一声:“纪国公主如此相待,让孔晟情何以堪?伊人因我而死,恐怕这一生,我都要心怀愧疚内心不安了。”

    “南将军,我有些累了,想要歇一会。”孔晟趺坐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本来就心疲力竭,如今突然听闻纪国为自己殉情自杀的消息,整个心神更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上!

    南勇暗叹一声,深深望了孔晟一眼,然后悄然退出了这间客房。

    孔晟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这本来是他与皇帝之间的某种博弈,如果说突然发生地震算是一种不可控的意外,那么,纪国的殉情而死,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某种变数。

    但伤感归伤感,孔晟却并不后悔。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坚定不移的抗旨拒婚。

    大明宫。

    皇帝要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庙并加以追谥的做法,引起了很多朝臣,尤其是东宫太子李豫的强烈反对。

    在李豫看来,孔晟死都死了,而且还顶着一个大逆不道抗旨拒婚的罪名而死,像这样的罪犯,如果朝廷还要大张旗鼓的加以褒扬,皇室的颜面何在?朝廷的法度威严何在?

    皇帝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没想到,孔晟的人已经丧生殒命,自己不过是提出了一个“自我安慰式”的纪念方式,聊表愧疚之情,就触发了李豫和群臣的排斥抵触。

    李泌和杜鸿渐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有暴走的迹象,杜鸿渐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太子殿下,本官以为,孔晟固然有罪,但人死罪消,陛下念在孔晟对朝廷对社稷江山的诸多功勋和过去的情分上,下诏为孔晟修建衣冠冢,其实并无不妥……”

    杜鸿渐暗示李豫和其麾下的一干人等,这可是皇帝的诏命,不是跟群臣商量。尔等公开抵制,跟抗旨何异?

    很多朝臣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缄口不言了。

    唯有李豫轻轻冷笑一声,道:“杜相,孔晟抗旨拒婚,犯下重罪。即便他死于地震之中,但还未被朝廷明正典刑,其罪不可轻恕。父皇顾念旧情,足见仁慈,只是为罪犯追谥,有违朝廷礼制,也丧失朝廷法度,万万不可。”

    皇帝眼眸中略过一丝羞怒。

    他没想到李豫会在这件事上跟他针锋相对,寸土不让。这让他有些愤怒和狐疑了。

    他突然察觉到,李豫之所以揪住孔晟的事情不放,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落井下石,而是想要借此事,将祸水引到远在洛阳的赵王李系身上,毕竟李系与孔晟是政治同盟,朝野皆知。

    皇帝猛然一拍龙案,冷冷道:“孔晟有没有罪,朕自然心里有数。朕前几日突发奇想,想要赐婚孔晟,孔晟虽然有抗旨行为,但情有可原。朕事后想想,因此就诛杀了一位对朝廷有大功、文武双全堪可辅国的肱骨之臣,实在是朕的失误。”

    “因为一时冲动,朕失去了辅国良臣,已经懊悔不及。连朕都已经不再怪罪孔晟,尔等如此揪住不放,到底意欲何为?”

    “这是朕的旨意,尔等莫非也要抗旨不成?来人!”皇帝一声爆喝之下,数十影卫和百余宿卫手执弯刀冲了出来,将群臣包围在其中。

    “朕今日主意已定,朕就要为孔晟修建衣冠冢,追谥封号,为英武郡王。谁要再敢当众抗旨不从,以抗旨罪论处,无论是谁,都将杀无赦!”

    皇帝声色俱厉,一字一顿,杀气腾腾。

    皇帝很少像今日这般强势霸道,杀机毕现。李豫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默默退了下去。

    到了这个份上,皇帝已经撕破脸皮,只要他敢说半句不是,暴怒的皇帝没准会当场下诏废黜了他这个东宫太子。李豫倒也不是害怕,只是他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好应变,不宜因为这点小事将皇帝逼到退无可退的绝境上。

    正如皇帝猜疑的那样,李豫之所以小题大做揪住不放,主要目的还是想借这事逐渐将祸水引到赵王身上。远在洛阳统率兵马掌握大唐过半兵权的李系,渐渐引起了李豫的忌惮。

    李豫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兵权从李系的手里夺过来。

    皇帝目光凛然,环视众臣,冷漠大呼:“还有谁反对?站出来给朕看看!”

    原先义愤填膺情绪激动正义凛然冠冕堂皇的那些朝臣,顿时都熄了火灭了底气。皇帝暴怒至斯,谁敢往皇帝的枪口上撞?那就是找死啊!

    皇帝冷冷一笑:“礼部、工部协同,限尔等三日内为孔晟起一座衣冠冢,违者斩!另外,传诏天下,赦孔晟无罪,追封其为英武郡王,永留长安侯府,作为纪念!”

    皇帝气冲冲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脱身(4)

    第四百八十三章脱身(4)

    孔晟被赦免,追谥为英武郡王,同时朝廷出资为其修建衣冠冢。消息传出,长安城中议论纷纷。乌显乌解等人闻此消息,泪如雨下,聚集在长安侯府痛哭流涕——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只能慢慢接受现实了。

    在乌氏兄弟的牵头下,长安侯府全府缟素,设立孔晟的灵堂,开始祭拜,准备操办孔晟的丧礼。这是与朝廷修建衣冠冢的频率是同步的,一旦衣冠冢修建完成,这边的丧礼也就宣告结束,然后隆重下葬。

    既然有皇帝的诏命,到时候朝廷礼部肯定要出面,为孔晟操持一场官方的葬礼。在很多人看来,这也算是皇帝蛮对得住孔晟了。人死如灯灭,何况是一个臣下,能让皇帝如此惦记着,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南勇兴奋地冲进府中,直奔孔晟所在隐居的小院。南霁云刚刚下朝回来,见儿子如此情态,不禁诧异道:“我儿,为什么这么激动?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南勇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将孔晟健在人世的消息告诉父亲,但突然想起孔晟的叮嘱,这才又强行压下了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勉强笑了笑,掩饰道:“没什么,我出城操练兵马,有些累了,想回去歇一会。我先退下了,父亲大人!”

    南勇草草向南霁云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他没有过多停留,因为他担心父亲会寻根究底,到时候他没法回答。说谎不应该,但如实说又违背孔晟的指令,左右为难。

    南霁云有些狐疑地望着南勇离去的背影,眉头紧促起来。这一两日间,儿子南勇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似地,一扫前两天因为孔晟之死而导致的颓废和悲伤,精神头倍增,如果南勇真的走出了孔晟之死的阴影,那倒也罢了……南霁云担心的是南勇有什么异样。

    好在对于南家这根独苗,南霁云太了解。南勇虽然出身草根卑微,但自幼接受南霁云传统且严谨的家教,与长安城中这些达官显贵子弟截然不同。

    南霁云经常叮嘱南勇,南家父子虽然有了如今的权势地位,但毕竟在朝中没有根基,出身又低,行事做人一定要低调谦卑,免得引起权贵们的排斥抵制。

    南霁云向着南勇离去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慢慢止住了脚步。他想了想,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内院。

    南勇其实也是朝廷诏命的五品将军,不是小孩子了,在禁军中独当一面。昔日也曾随着孔晟战场上浴血杀敌,累立战功。南霁云觉得饿南勇不至于有事,索性就撇开了心头的那些疑窦。

    说起来,南霁云应该是沾了儿子南勇的光。当初,若不是他将南勇送到孔晟门下听命,南家就不会有今日。正因为南勇在孔晟心目中的地位,他的父亲南霁云才受到孔晟的重用和举荐。

    否则,皇帝哪里知道睢阳张巡麾下一个毫不起眼的低级军官?尽管南霁云文韬武略出众,又是当世名将,但好酒其实也怕巷子深,没有人识和举荐,明珠一样蒙尘。

    孔晟正在房中静坐读书,阅览的都是兵书战策之类。孔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存在弱项,毕竟这是冷兵器时代,排兵布阵军团出战,必须要有章法可依,没有这方面一定的造诣浸淫,不利于今后统兵。

    至少看看这些东西,对他没有坏处。

    孔晟没有着急抛头露面,只隐蔽在南勇这里休养。他不急,到了一个适当的时机,他会有所选择和决断。而现在急乎乎暴露开去,肯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难道还要让皇帝再一次将他推向断头台吗?

    “大将军,大喜大喜!”南勇冲进来,气喘吁吁道。

    孔晟讶然:“哪里来的喜事?”

    “大将军,朝廷正在为大将军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庙,追谥大将军为英武郡王……”

    听了南勇的话,孔晟忍不住笑了:“南勇,我还健在,这给我修建衣冠冢算什么好事?你这是要诅咒我早死嘛?”

    孔晟也跟南勇半开了一个玩笑。

    南勇知道孔晟开玩笑,就嘿嘿干笑两声:“大将军,看看我这张嘴,真是口不择言,说错了前后顺序。大将军,陛下已经下诏赦免你的所有罪名,然后追谥为英武郡王,修建衣冠冢,永留长安侯府作为纪念!末将觉得,大将军可以站出来了,让那些在背后趁火打劫的人干瞪眼,反正陛下已经下了免罪诏书。”

    孔晟霍然起身,神色微有愕然:“免罪诏书下达了?”

    南勇兴奋地点点头。

    孔晟愕然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皇帝这么快就下达了赦免的诏书,出乎他的意料。但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反正这对于孔晟来说是一件好事。

    孔晟笑了笑:“不错,勉强算是一件喜事。”

    孔晟缓缓又坐了回去。

    南勇见孔晟的反应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有些诧异道:“大将军安全脱身,又被陛下下诏脱罪,如今正可以清白之身公然出现,也好官复原职,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我现在还不能出现。”孔晟摇了摇头。

    南勇愕然:“这是为什么?”

    孔晟微微一笑:“陛下下诏赦免,不过是内心愧疚使然,如果他知道我还没死,会不会反悔变卦?此其一。还有那些在背后本来就不遗余力攻击我的人,这一次又会不会落井下石,群起而上书,再次试图将我打入牢狱?此其二。所以,如此种种,我暂时还不能露面,等待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说吧!”

    孔晟说得虽然也是实情,但他真正担心的还是皇帝如果知道他没有死,会继续追着逼迫他交出火炮铸造术来。至于逼婚,应该不至于了。经过了这么一番风波,皇帝想必也想的清清楚楚了。

    同时,因为纪国公主服毒殉情的事儿,他一时间无法面对皇帝和皇室中人。他也拿不准皇帝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他。

    但实际上纪国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体内毒素已经排清,宁国公主昼夜陪伴着她,生怕她会再次选择短见。只是纪国现在情怀伤身,流连于床榻之上每日昏昏欲睡的时间居多,也没有精力起身罢了。

    因为对于皇室来说,纪国公主服毒殉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纪国后续的消息也就没有传出纪国公主府来。孔晟这边并不知情。

    南勇有些担忧道:“大将军,陛下赦免诏书已经下达,正在为大将军修建衣冠冢,如果大将军不及时出现,恐怕会引起诸多后患……到时候,肯定又会有很多人落井下石,说大将军犯下欺君之罪了!”

    南勇的担心的不是空穴来风。皇帝给你修建衣冠冢,突然你却没有死、安然无恙,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孔晟淡然一笑:“南勇,此事我从头至尾都不知晓,既然不知晓,谈何欺君?”

    孔晟随即摆了摆手轻轻又道:“暂时保持原状,不要透露出我在你们府上的消息,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有所决断。”

    孔晟结束了自己的解释。他不想继续解释下去了。

    南勇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孔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孔晟另有打算,那么,他这个当属下的也就只有执行罢了。

    南勇向孔晟深躬一礼,徐徐退出。

    南勇其实心里有些狐疑。他想不通孔晟为什么不见好就收,趁着皇帝愧疚的热乎劲儿,赶紧去跟皇帝低低头,然后就官复原职皆大欢喜,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在南勇看来,这样拖下去,其实才具有了未知的变数。万一皇帝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者皇帝为了自身政治利益需要,将神龙卫和神策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其他人,那么,孔晟即便付出也就得不偿失了。

    站在南勇的角度来分析,他的想法没有错。他唯一错的地方在于,他不知孔晟的格局和视野。区区京城禁军统帅,对于孔晟来说根本不足挂齿,与所谓的权势地位相比,他更看重自身的独立性,不愿意沦为这个时代的附庸和皇帝的奴才。

    房内,孔晟缓缓起身,走到了门窗之前,他推开纸糊的窗扇,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窗外院中那棵老槐树上,一根突兀伸出的枝杈上,正跳跃着几只灰色的麻雀儿,叽叽喳喳鸣叫着。

    孔晟轻叹一声,这些年的人和事都像过眼云烟一般电闪而过。回顾走过的路,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按照他既定的计划,坚持着他应有的原则和最牢固的底线。他知道自己不能出错,一步错步步错,将导致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因为有底线,他当初在河南战场上,没有向睢阳张巡低头。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孔晟是对的。如果不是孔晟这个另类横空出世,竭尽所能力挽狂澜,整个河南按照历史原定的走向,都会沦丧于安氏之手。

    而张巡等三十六睢阳烈士,终归也难逃以身殉国的悲惨命运。

    可以说孔晟不仅举荐了南霁云父子,还无形中拯救了张巡这批忠臣良将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脱身(4)

    第四百八十四章脱身(4)

    纪国公主府。

    纪国神色之憔悴惨淡,令宁国看了心头如绞。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场的纪国,能保住性命,无疑具有一定侥幸的成分。若不是纪国公主府上的医师经验丰富,处置应变得到,恐怕宁国公主现在面对的就是纪国僵硬的尸体了。

    当初的纪国,心怀死志,她在服毒之前屏退了所有的侍女。反过来说,谁又能想得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亲女、大唐公主会为了长安候孔晟服毒殉情呢?

    孔晟的死对纪国的打击很大,加上又经过了一番服毒的自戕,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想而知。宁国有些怜惜地探手握着纪国的小手,柔声安慰道:“妹妹,你也不必想太多了,父皇已经下诏赦免了孔晟的罪名,追谥他为英武郡王,还在为他修建衣冠冢,孔晟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纪国的声音嘶哑无力,她眼角滑落两颗泪珠儿,脸色更加苍白:“姐姐,人都已经死了,追谥为郡王又有什么用?父皇心狠至斯,让有功之臣无辜惨死,也让朝廷失却栋梁……”

    “孔晟在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尤其是当他抗旨拒婚的时候,我还曾无数次的怨恨过他。然而当他真的不在人世了,我才突然发现,我的心裂开粉碎,好像是失去了最最宝贵的东西,我感觉我的心一片空荡荡地没着没落,天地之间都变得黯淡无光……宁国姐姐,这就是失去心爱之人的感觉吗?”

    宁国听了纪国哀婉的话幽幽一叹:“妹妹,或许吧,姐姐也不懂。不过,如果孔晟在天有灵,你如此待他,他应该能感觉到的。”

    纪国泪如雨下,掩面抽泣起来。

    宁国安慰良久,纪国才慢慢回过神来,哽咽道:“姐姐,我心已死,父皇为孔晟修建衣冠冢,我过两日进宫向父皇请旨,我宁愿削发为僧尼,就在孔晟的衣冠冢边上起一座小庵堂,让我与青灯古佛相伴,为他守灵吧。”

    宁国大吃一惊:“妹妹,这如何使得?你贵为大唐公主,出家为僧尼,丧失皇室体面,父皇断然不会允许的。”

    “如果父皇不答应,那么,我就放弃公主爵位,自愿贬为平民百姓,自此青灯古佛与孔晟的衣冠冢相伴,了却残生。”

    纪国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绝望:“姐姐,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都看得开了,父皇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反正我都要这么做。大不了,父皇一纸诏书将我赐死也好,正好随了我的愿。”

    宁国嘴角一抽,一时间觉得无言以对,难以开口再劝。她知道纪国表面上看起来性格跳脱,但到了关键时刻,性格刚毅执拗,没有人能拉的回头。

    如果皇帝真的不答应纪国,恐怕纪国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来。

    宁国深深叹息着,知道孔晟的死对纪国的打击和伤害比她想象中的更大。而且,宁国还知道,纪国还因此对皇帝产生了某种怨恨之心。如果不是皇帝的强迫威逼,将孔晟逼得太紧,而按照常理发展下去,说不准将来两人还有走到一起的机会。可现在好了,孔晟殒命九泉,她彻底绝望之下心已死,两人永远失去了机会。

    事实上,纪国对皇帝是不乏怨愤的。不仅仅因为孔晟的死,还因为皇帝实际上将纪国逼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绝路上。想想看,不管纪国对孔晟有没有情愫存在,皇帝将纪国赐婚给臣下,却遭到臣下拒绝,由此,孔晟得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头,而纪国得到了什么你?她不仅失去了喜欢的男人,还失去了作为公主的尊严。

    从今往后,还怎么让纪国公主没事人一样成婚嫁人?这儿注定会成为纪国公主一辈子的隐痛和羞辱。毫无疑问,这也是纪国此番服毒自尽的一个不容回避的因素。

    宁国无奈地起身,柔声道:“妹妹,你好好歇着,姐姐去膳食房看看,给你熬一盏燕窝莲子羹来养养元气补补身子。”

    纪国摇了摇头:“宁国姐姐,不用麻烦了,我不想吃。姐姐,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没事的,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宁国再次叹息一声,俯身为纪国掖了掖被子,然后悄然退出了纪国的寝殿。

    东宫。

    李豫听了李揆的话,忍不住冷笑起来。李揆说皇帝刚才还亲自微服出宫去了一趟长安侯府,当面祭拜了孔晟一次。皇帝祭奠臣下,本就算是极大的礼遇,皇帝这么做,无疑将时下朝野上下关于孔晟的各种议论全部荡涤一空。

    什么罪臣孔晟,这分明仍然还是皇帝的宠臣!皇帝都既往不咎了,其他人再揪住不放,岂不是跟皇帝拧着干?

    “人已死,给再大的恩宠又能如何?永远留下长安侯府?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宫倒是要看看,父皇这点仁慈还能坚持多久。”李豫扬手指了指李揆,淡淡道:“既然父皇都亲自祭拜孔晟了,本宫也不能坐视,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这个东宫储君不懂礼数?李揆,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长安侯府,祭奠一下孔晟!”

    李揆领命而去。

    望着李揆离去的背影,李豫嘴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容,凝立在那里,一言不发,气势凛然。世子李适从殿角转出来,望着父亲冷漠肃杀的背影,心头一凝,立即止住了脚步,悄然又退了回去。

    这个时候,不适合他出现。此刻正是李豫内心真实情绪宣泄的时候,任何外人的存在,都又可能触发李豫的反弹。

    安宁宫。

    张氏神色变幻,有些犹疑不定。

    长安侯府设立孔晟灵堂,连皇帝都亲自出宫去祭拜了一番,她作为皇后,心里也在掂量是不是也该去一趟。皇帝都去了,她不去,会不会让皇帝觉得她不识时务?但她又觉得,孔晟已经死都死了,以皇后之尊,去祭拜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死鬼”,着实划不来。

    张氏是一个极看重利益、极工于心计的女人。

    张氏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李侗,想听听他的意见,便道:“我儿,你倒是说说看,本宫该不该出宫去祭拜一下孔晟?”

    少年李侗的神色有些复杂。其实到现在为止,他都不信孔晟真的死了。但当时天崩地裂的场景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上天震怒,如此天灾之下,人力不可抗拒,不要说一个孔晟,就是成千上万个孔晟,该湮灭也就都湮灭了。

    一念及此,他轻轻道:“母后,儿子觉得,孔晟不像是短命之人,他应该……应该不会就此陨落丧命吧?”

    张氏撇了撇嘴,“我儿,孔晟陷落天坑,尸骨无存,这是事实。这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李侗轻叹了一口气道:“母后,即便孔晟真的死了,儿子有认为,母后应该去祭拜一下。一则,孔晟生前是朝廷重臣,身居禁军大将军和神龙卫统率,在朝中举足轻重;二则父皇都亲自前往祭拜,母后以父皇马首是瞻,理所应当。三则,孔晟虽死,但却追谥为英武郡王,而且他麾下的禁军将士和神龙卫还在,母后前去祭拜孔晟,至少能博得这些人的好感,以备将来……”

    李侗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顿时就点醒了张氏,张氏这才点了点头,“没错,我儿说得对。母后当以你父皇马首是瞻,陛下都亲自驾临祭拜,本宫也该走一遭,顺道去看看纪国。”

    李侗微微一笑,躬身拜下去道:“母后英明!”

    其实张氏英明个锤子,她无非是想拉拢和收买人心罢了。

    本来门可罗雀的虢王府上,这两日渐渐门庭若市起来。这与虢王世子李川千方百计向东宫太子李豫靠拢有关。虢王毕竟是宗室,很多普通朝臣见虢王攀附上了未来的皇帝,自然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不少人心目中,虢王府的地位直线上升。

    因为今日凤阳郡主李萱去长安侯府祭拜孔晟,李川怒不可遏,当着父亲的面就发作起来。

    李萱本来就因为孔晟的死而心神低落,见兄长又在一旁喋喋不休,再也控制不住满腹的怒气,杏眼圆争怒形于色道:“兄长,人生在世,不能太过无耻!你去攀附你的高枝儿,我自去祭拜我的至交好友,与你何干?你若是觉得因为我让你在你的主子面前无法交代,那么,父王,女儿宁可出府另居,与虢王一脉划清界限!”

    李萱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她也是性格刚烈巾帼不让须眉之人,孔晟的死已经让她心神绝望,李川的势利,直接触及了她最后承受的底线。

    虢王李巨脸色一变:“萱儿,你这是要作甚?你兄长也不过是说道两句——你去长安侯府拜祭孔晟,应该事先跟本王和你兄长通通气才好!”

    李萱失望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和同父异母一向不合的兄长,嗤笑一声:“父王,连皇上都亲自驾临拜祭,你们又担心害怕什么?女儿拜祭是女儿自己的事,一切后果与虢王府无关!”

    说完,李萱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复出(1)

    第四百八十五章复出(1)

    长安侯府全府缟素,所有下人都披麻戴孝,哀声一片,为孔晟守灵。因为皇帝出宫祭拜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引发了朝臣祭拜的络绎不绝。

    乌显乌解两人腰间缠绕着白绫,神色悲伤,站在府门口迎客接待。

    一分钟之前,他们刚刚送走了东宫太子李豫一行数十人。李豫带着他的东宫属臣和与他走得近的一些朝臣显贵,前来祭拜孔晟。尽管乌氏兄弟对李豫心怀嫌隙,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豫无论如何,前来拜祭,他们都不能失礼。

    李豫没有过多停留,按照礼仪祭拜,然后默默退走,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更没有矫情地表示什么慰问。

    但在孔晟的灵位前,李豫是诚心诚意地拜了一拜。孔晟虽然是东宫的敌手,但在李豫心里,孔晟却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孔晟的文武全才,一直被李豫所认同。李豫甚至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登临皇帝宝座之后的事情,对于孔晟这样的人才,他一样会重用,抛却前嫌。

    在孔晟的灵位之前,祭拜的这一刻,皇太子李豫显得非常郑重和真诚。他很少有这种真诚的时候。

    李豫是一个骨子里非常骄傲的人,出身皇家无疑更加剧了他与生俱来的这种骄傲。能被李豫看得上、在心里有所位置的人,为数不多,但孔晟绝对是其中之一。

    长安侯府门前,乌显轻轻干咳了一声,乌解有些狐疑,不由抬头望去,见南霁云父子带着十几名家兵乘马而来,在府门口前下了马,就要进府。

    乌解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拦住了南霁云的去路,冷冷道:“请问南将军,这是何往呢?”

    南霁云心头有些恼火。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嘛,我现在来长安侯府能干什么?还不是为了祭奠孔晟孔大将军!

    但南霁云心里很清楚,因为南霁云坚决不肯参与乌氏兄弟劫法场的计划,坐视孔晟殒命,这在乌氏兄弟眼里变成了赤果果的忘恩负义和某种背叛。

    没有孔晟,南霁云算什么?当初不过是睢阳张巡手下一个不入流没有品阶的低级军官,现在贵为四品宣威将军,禁军副帅,权势冲天,京城的新贵人。可孔晟面临危难,南家父子什么都不肯做,眼里只有南家的荣华富贵,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对于乌氏兄弟来说,这是很正常很自然的心态。

    南霁云知道乌氏兄弟这些人对自己是满腹的怨愤和嫌隙,勉强一笑,拱手道:“乌将军,我来祭奠一下大将军!”

    乌显冷笑一声:“还是罢了吧!我们承受不起!南将军还是请回,与我们这些罪臣属下离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耽误了南家的荣华富贵前程!”

    南勇在身后神色尴尬,却是无言以对。

    即便孔晟现在仍然健在人世,但当初危难之际,南家父子的表现确实让乌显这些人失望。南勇一直愧疚在心,尽管孔晟一再表示非常理解,但南勇心里还是拧着一个疙瘩,尤其是在面对乌显乌解这批人的时候,总有些无颜相见。

    南霁云搓了搓手,陪笑道:“乌将军,南某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祭奠一下大将军,大将军对南某父子恩深义重,如今他英年早逝,灵堂在府,南某岂能不来?”

    南霁云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顿时就引起了乌显乌解的情绪迸发。

    乌解呸了一声:“好你个南霁云,你还知道大将军对你们南家有恩了?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当初你算什么?要是没有大将军的提携,你们南家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忘恩负义,大将军蒙难之时,有些人连句人话都不肯说,真是让人寒心!”

    “如今看皇上免罪诏书下了,这才假惺惺地跑过来祭拜,干什么呢?装什么装啊,给谁看呢?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碍眼!”

    乌显也愤怒地咆哮起来:“滚!从那天开始,长安侯府就已经与你们南家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乌显乌解兄弟越说越激动,情绪就更加不堪。

    乌显乌解兄弟近乎羞辱的话把南霁云说了一个体无完肤,无地自容。南勇再也忍不住,冲出来正要反驳几句,却被父亲死死拉住胳膊,只得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用愤怒的目光怒视着乌显乌解。

    这些时日来,南勇也没少经受乌显乌解李彪李虎的冷言风语。他认为孔晟殒命的时候,面对乌氏兄弟的嘲讽和挤兑,心怀惭愧不安、退避三舍;可后来孔晟健在正躲在他的院中休养,对乌显乌解的冷漠挑衅,南勇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只是南勇至孝,见父亲被乌氏兄弟羞辱,作为人子,不站出来,也实在说不过去。

    乌显斜眼冷视着南勇,冷漠道:“咋的?南少将军还要跟我们兴师问罪吗?说起你南勇,更是让人心寒,你拍着自己的胸脯问问自己的良知,当初若不是大将军的提携,你能有五品将军的前程?”

    “还有,当初宁陵一战,大将军可是救了你一命。若不是大将军严命我等回军相救,你小子早就被叛军给砍了脑袋,还说什么说?忘恩负义,赶紧滚!以后不要咱让老子看到你们!滚!”

    乌显声色俱厉,扬手指着南勇痛斥连声。

    南勇有生出几分怒火来:“大将军对南勇的恩情,南勇毕生难忘。南勇宁可一死回报大将军的恩德!”

    乌解耻笑一声:“那就去死!死给我们看看!你去拔刀自刎,向大将军谢罪,吾等就不再跟你计较!”

    “你!……”南勇也是年轻气盛之人,被乌显这番话给噎住,气得嘴角都哆嗦起来。

    见南勇怒不可遏的样子,乌显呸了一声:“滚开!少在我们长安侯府前装腔作势!实话告诉你,你们父子就是以死谢罪,都要遗臭万年!!!”

    南霁云在一旁听着,不由长叹一声,神色复杂,他放弃了继续进府祭拜的行为。他就在府门口单膝跪下,拱手慨然道:“大将军罹难以来,南某****难安,今日在府门前三拜,以表寸心!”

    南霁云这么一跪,南勇也只能无奈的跟着跪了下去。

    南霁云虽然有愧疚之心,但对于自己的行为,他却没有后悔。他宁可以死回报孔晟的恩情,也断然做不出反叛朝廷的事情来。这与南霁云忠义到迂腐的个性有关。在南霁云心里,君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无论如何,臣子背叛皇帝和朝廷,那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大将军对南家恩深义重,没有大将军,便没有南霁云的今日!但,南霁云既然食君之禄,就不能有不臣之心,此情此心,还请大将军原宥!大将军罹难,南某痛怀于心,自愧不安!今在大将军灵前,愿意自断一臂,向大将军谢罪!”

    南霁云的语速极快,他说完这番话,立即抽出随身佩剑,闪电般向自己的左臂斩落下去。

    在场的长安侯府家兵仆从以及乌显乌解等人面色一变,发出轻轻的惊呼声,但根本来不及阻拦。

    南勇脸色骤变,但他跪在父亲身后,此刻反应不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霁云自断一臂谢罪。

    剑光闪烁,南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头战栗。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日子,其实父亲南霁云的心里也不好过。南霁云是一根筋的忠君爱国之人,孔晟固然于南家有恩,但南家却是皇帝之臣,要让南家背叛皇帝去报孔晟之恩,南霁云是万万做不到的。但坐视孔晟陨落,南霁云嘴上不说,心里的愧疚不安同样溢于言表。

    今日来祭拜孔晟,府门口被乌氏兄弟羞辱一番,南霁云情怀激动之下,就生出了自断一臂谢罪的心思。这也绝对不是做戏给外人看,而是情怀激荡之下的冲动选择。

    可南勇却知道孔晟还没有死。如果南霁云因此自断一臂,那真的是太不值了。

    街巷的拐角处,皇太子李豫的半幅銮驾其实还没有完全离开,李豫看到南霁云父子过来,这才吩咐銮驾侍从缓一缓脚步,他要从旁看一看热闹。

    南霁云父子跟乌显乌解这批孔晟的绝对心腹闹起不合之事,李豫略有耳闻。不过原因为何,李豫并不知情,而是下意识地主观地认为,孔晟一死,孔晟的小团体内部就开始产生分裂。

    比如南霁云和乌显乌解这些人,互相不服气,势成水火其实是一种必然。

    这让李豫感觉到某种机会。若是他能趁机将南霁云父子收入麾下,就等于变相掌握了五万禁军。从此,长安城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皇帝。

    见南霁云父子与乌显乌解一干人等起了冲突,虽然为什么冲突,李豫父子听不清楚,但也根据自己的主观意识先入为主了。

    李豫向李适轻轻道:“适儿,这南霁云父子堪可一用否?”

    李豫说的当然是南霁云父子能不能为东宫所用,而不是南霁云父子有没有才干本事。

    李适眉梢一挑,回答道:“父王,儿子可以试探南家父子,想必如今孔晟已死,这南霁云也不该不受抬举。”(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复出(2)

    第四百八十六章复出(2)

    李豫嗯了一声,摆了摆手:“以本宫看来,这南霁云忠肝义胆,非利益之辈。你且去与他接触一二,说明本宫对他的器重欣赏之心。明确告诉他,只要他肯听本宫调度,将来封王拜将都不在话下。”

    李适躬身下去:“遵命!”

    正在这时,李豫突然眼见南霁云拔剑砍向自己的臂膀,大吃一惊,忍不住发出轻轻的惊呼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只听当啷一声,南霁云手里的佩剑被碰撞在地,穆长风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衣袂纷飞,望着南家父子冷冷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是同僚属下。南将军其实不必在侯府门前如此惺惺作态,徒为我家兄弟增添恶名,要想自残,请回府去!”

    说完,穆长风飘然入府,只撂下一句话:“乌显乌解,紧闭府门,谢绝祭拜。”

    其实穆长风对南霁云父子此刻的恶感丝毫不亚于乌显兄弟。只是穆长风更在乎孔晟死后的声名清誉。孔晟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南霁云父子以死谢罪,又有何用?如果南霁云因此自残一臂,传扬出去,实际上对孔晟和长安侯府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某种意义上说,穆长风考虑的也是长远。

    乌显乌解点点头,立即吩咐仆从家兵撤离,退入长安侯府,然后将正门紧闭,摆出了谢绝一切外人祭拜的姿态。

    实际上,该来的都来了,整整一个上午,长安显贵车水马龙三五成群结伴来祭奠,有的是故作姿态,有的则是看着皇帝的风向不得不来,当然也有人对孔晟之死真诚伤感惋惜,如果皇帝和太子不来,他们也不敢来,既然皇帝和太子都来了,他们也自然顺势而为了。

    比如说李泌和杜鸿渐两人。两人对孔晟之死打心眼里感到惋惜,但两人作为皇帝心腹重臣,若是皇帝不下赦免诏书,不亲自来祭拜,两人是万万不能冒这个政治风险的。

    长安侯府大门紧闭,寂静无声。

    南霁云长叹一声,神色惨淡。他缓缓起身,凝望着长安侯府黑色庄严肃穆的大门良久,这才默默行去。南勇倍觉无奈,也默默跟随而去。

    南勇心里很明白,即便孔晟仍然健在,但南家父子与乌显乌解这些人已经生出了难以愈合的裂痕,今后其实很难走到一起了。

    在乌显乌解等人心目中,南家父子已经成了忘恩负义贪恋荣华富贵之徒,这种印象和评价是根深蒂固的,南勇对此无可奈何,这根本难以解释,也无法解释清楚啊。

    实际上,解释也没有任何用处。哪怕是后来乌显兄弟一干人等得知孔晟仍然健在的消息,但一码归一码,他们心里对南家父子的各种鄙夷、各种轻视,一时半会是很难去除的。

    李豫端坐在銮驾之上,眼见南家父子灰溜溜如同丧家之犬般离去,便眉梢一挑,向李适使了一个眼色。在李豫看来,此刻南霁云父子在长安侯府受了羞辱,正是东宫出手拉拢的最佳时机。

    李适心领神会,立即带着两三名太监随从尾随而去。

    长安侯府在永平坊,而南家则在兴平坊,中间隔着一条街巷,其实不远。南霁云父子在即将抵达自家府上的交叉路口,被人唤住,回头一看,见来者紫袍锦带玉冠,风度翩翩,骑乘着一匹雄壮的大宛良马,不由一惊,南霁云认得出这是东宫太子李豫长子李适。

    虽然南家父子与东宫并无来往,但李适毕竟是郡王之爵,太子之子,当今皇帝的长孙,身份高贵。

    南霁云不敢怠慢,立即率南勇躬身下去,高呼道:“南霁云见过奉节郡王殿下!不知殿下召唤末将,有何事?”

    李适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不知南将军这是从何处来?”

    南霁云脸色一暗,勉强笑道:“回殿下的话,末将本想去长安侯府拜祭一下孔大将军,然而……”

    “然而如何?”李适追问道,面孔似笑非笑。

    南霁云略一沉吟,摸不清李适的来意,便搪塞了过去:“呵呵,末将已经拜祭过大将军,这就要回府去,不知殿下这是何往?”

    李适见南霁云掩饰得极好,心里暗暗冷笑,嘴上却温和道:“本王专程来见南将军,有一事相告。此处说话不便,不知南将军可否请本王到你的将军府上去喝杯酒?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站在南霁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勇眉头一簇,心道李适来到底是要干什么?我们南家跟东宫从来没有往来,这李豫父子跟大将军素来不合,他们如今找上父亲,意欲何为?

    南霁云也有些错愕,李豫的儿子突然来找上自己,还要借故去自家喝酒,想要跟他坐下来好好聊聊,这明显是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了。

    南霁云本想婉言谢绝,但转念又一想,孔晟依然故去,南家在朝中一无根基、二无靠山,若是得罪了东宫,恐怕日后很难在朝中混得下去。想到这里,南霁云就不顾儿子南勇的各种眼神暗示阻止,躬身让客:“请,殿下请!”

    进了南家,进客厅待茶。

    南霁云一直在揣摩着李适的来意,耐心等着李适主动开口。果然,李适拿捏了一会,这才径自直截了当地道:“南将军,父王让我来转达他对南将军父子的欣赏和器重。如今禁军以南将军父子为首,若是南将军肯与东宫交好,将来父王自不会亏待了南将军。”

    李适的话很直接。其实到了李适父子这种身份和层次,尤其是面对南霁云这种没有根基的中层武将,他也懒得去拐弯抹角。

    李适说完,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南霁云。

    南霁云心头一紧,他万万没有料到李适竟然是来拉拢自己投靠向东宫的。

    见南霁云低头沉吟不语,李适突然淡淡道:“南将军,请恕我直言不讳了,你们父子在朝中无根基无依靠,如今孔晟已死,若是你们不尽早下决断,恐怕不要说富贵前程,就是你如今的职位,有未必能保得住。”

    李适说的也是实情。

    禁军主将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孔晟已死,朝中瞄准这个职位的武将不知凡几。皇帝虽然对南霁云有几分欣赏,但也扛不住群臣的压力。

    所以,假以时日,南霁云肯定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但若是有东宫的支持就不一样了,至少有李豫站在背后,很少有人再会冒着得罪李豫的巨大风险去夺南霁云父子的权。

    所以,在李适看来,其实南霁云父子根本没得选择。

    南霁云脸色一变,不过也知道李适说的并不夸张。但南霁云天生厌恶拉帮结派搞团团伙伙,他自问是皇帝的臣下,那就只效忠于皇帝一人。况且,他昔日为孔晟属下,一向与东宫不合,如今孔晟刚死,他就投靠向李豫的门下,这显然与南霁云的价值观和道德底线相悖。

    况且,南霁云本身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

    南霁云斟酌着自己的言辞道:“殿下,末将只知忠诚于陛下,只要为将一日,就恪尽职守,绝不敢有任何逾矩违规之处。殿下厚爱,实在是让末将不敢承受。”

    李适脸色一变,南霁云这种话出口,那就是等于拒绝自己和东宫的招揽了。

    但李适年纪虽轻,但城府深沉,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任何不满情绪来,只是淡淡笑着:“陛下乃是本宫的皇祖父,将来,陛下百年之后,吾父登基称帝,所以,你效忠于陛下好效忠于东宫,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

    李适那意思就是说,反正江山都是我们皇帝家的,你效忠于太子,也就是相当于效忠于皇帝和皇室。

    这也算是李适给南霁云的一个台阶下。

    当然,这也有点偷换概念的味道。

    南霁云面露苦涩之笑,恭谨道:“还请殿下见谅,末将此刻心情烦乱,一时难以决断,可容末将思量几日?”

    南霁云不愿意攀附东宫,又不想跟李适直接撕破脸皮,所以就想拖一拖。

    但李适也不是等闲之辈,哪里还能看不出、听不透南霁云的拖延之策。见自己作为东宫长子亲自来招揽南霁云一个草根将领,南霁云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如此不识时务,李适心里的不爽可想而知。

    一念及此,李适就懒得再跟南霁云虚与委蛇,直接撂起了狠话:“南将军,不是我说,孔晟已死,以你们南家如今在朝中的现状,若不依附东宫,结果可想而知。我言尽于此,若你仍然不识时务,那么,将来落魄潦倒之时,就悔之晚矣。”

    南霁云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却没有接李适的话茬。李适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其实就是李适不说这种话,南霁云也能猜出如今自己得罪东宫的代价。

    只是南霁云是一个外柔内刚之人,越是威胁,他就越加绵中带刚,不吃这一套。当然,主要因素还是他不肯攀附权贵。

    想到这里,南霁云轻轻道:“不瞒殿下说,末将本为睢阳麾下军中一小卒,能有今日已经算是祖上冒了青烟。末将父子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现在未曾富贵,将来谈什么落破潦倒?抱歉了,殿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复出(3)

    第四百八十七章复出(3)

    李适勃然大怒,冷冷一笑道:“好了,既然南将军不肯接受吾等的好意,那么,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适拂袖而去。

    南霁云神色复杂地躬身相送。尽管李适发怒,不欢而散,但作为臣下,面对皇孙,南霁云有不能失却半点礼仪。否则,皇室一顶帽子扣过来,南霁云可是吃罪不起。

    望着李适怒冲冲离开的背影,南勇有些忧心忡忡地道:“父亲大人,我们在朝中没有根基,如今得罪了东宫,恐怕日后……”

    南霁云长叹一声:“我儿,正因为我们没有根基,所以才不能随意沦为谁的附庸。吾父子受大将军举荐,蒙圣上隆恩,方有今日,你且记住,吾等只能忠诚于陛下,不得三心二意,否则,才真正是我们南家的灭顶之灾!”

    “儿子明白了!”南勇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想起孔晟尚在,既然有孔晟作为靠山,还怕什么东宫太子?

    南勇满腹的忧虑渐渐消散一空。

    “太子过于强势,擅权,陛下素有防范。若是我等今日投靠太子,陛下那里自然不好交代。若是我们连陛下的信任都丧失殆尽,那在长安城里,还有什么立锥之地?”

    南霁云无奈地挥了挥手:“太子看重者,无非是我们手里的军权,然而实际上,禁军能听我父子调度号令者,十之不过二三,其他权柄皆掌控在李彪李虎乌显乌解这干人手里,而这批人往昔与太子势成水火,绝难相安无事。因此,我儿,你我父子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不能妄动!”

    南勇点点头,知道父亲说的是实情。

    南霁云担心的是禁军内部将会产生内讧分裂,但在南勇看来,这种状况根本不会发生——关键在于一点,都认为已经死去的孔晟健在人世,只要孔晟一露面,乌显这群悍将就不会轻举妄动。

    南霁云叹息着返回府中。南勇迟疑了片刻,有相继回府。他刚进府门,便听一侧的回廊上传来孔晟淡淡的声音:“南勇,你父亲果然是当世名将,见识不俗,他对于大局的把握和审时度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大将军!”南勇向孔晟躬身拜了下去。

    孔晟笑了笑,走出回廊来,“无论我在与不在,你们父子都不宜投向东宫。你父亲分析的没有错,你们朝中没有根基,所依赖的无非是陛下的信任,若是连陛下的宠信也都失去,你们就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机会。”

    南勇有些汗颜,有暗道一声侥幸。

    若是自己父亲一时判断失误,为了自保,投向东宫,这无疑就让隐在幕后的孔晟心里产生芥蒂。南霁云此番拒绝东宫招揽,至少赢得了孔晟的认可。

    事实上,也大差不差。孔晟听闻李适进府,就猜出了东宫方面的意图。孔晟需要在暗中观察的是南霁云的选择,若是南霁云选择东宫李豫,那么,他也不会反对,甚至连半句反对的话都不会说,但从此之后,他与南家父子就真正分道扬镳了。

    灵武。

    灵武是当今皇帝李亨的兴龙之地,也是最初的驻跸之地。还是当时整个大唐平叛的大本营,李亨就是从此处召集天下藩镇兵马勤王,从而一点点反攻,一点点起家,收复长安洛阳。李亨在灵武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后来才将整个军政指挥中枢转移去了凤翔府。

    之所以离开灵武去凤翔,自然是战略性的全局考量。而当初落脚在灵武,其实说白了也是被逼无奈的结果。大唐天下,河南、河东、山东、关洛及山南大部尽数落于贼手,皇帝也就只能跑到大西北去了。

    灵武是大唐西北重要的边陲重镇,灵武都督府的军事节制范围辐射整个西北和漠北,皇帝虽然还朝长安,但对于灵武的防卫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因为灵武是防卫回纥人进攻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失去了这道屏障,整个关中地区就会被回纥铁蹄长驱直入,必成大患。再加上当时回纥骑兵应邀大举入关助战,皇帝和朝廷有不能不对回纥人稍加防范。

    所以灵武都督府在大唐兵力大多数都被抽调平叛的前提下,还是保留了一万多人,与西面的敦煌都督府构成了大唐西北边陲相对坚固的防守线。

    灵武都督府大都督林勇兼领灵州太守,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不过,如今的军镇与安史之乱前的藩镇权力根本没得比,前者只是名义上拥有军政大权,但还是受制于朝廷;但后者却相当于是地方******,大权独揽具备高度的地方财政权。否则的话,安禄山哪有本事圈养几十万的兵马?光是养兵起事的钱粮,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林勇原先是郭子仪手下的儒将,被皇帝发现荐拔起来,在短短的两年间,凭借军功和才干,很快就被朝廷委以重任,独当一面,成为一方军镇,名义上权力相当于安史叛乱之前的节度使了。

    林勇自知大唐现在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漠北的回纥人口口声声与大唐交好,还曾经派兵助战,可实际上,回纥人对中原的万里河山一直心怀觊觎。林勇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所以在灵武日夜操演兵马,暗中战备,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日一早,贺兰山一线自南向北旌旗遮天蔽日,黄沙漫卷,地动山摇。

    林勇凝立在灵武城楼上,凝望着西北方向,神色阴沉凝重。三日前,探马来报,漠北回纥磨延啜可汗突然举兵号称十万沿着贺兰山南下,向灵武方向逼近。

    林勇大吃一惊,立即整兵备战,紧闭灵武城门,做好了防范回纥人进攻的准备。只是回纥兵马在距离灵武百余里处安营扎寨,并派出可汗次子移地建率五百骑兵来与灵武方面交涉,说是回纥可汗亲自出兵迎候大唐公主和亲回纥,特意委派移地建为使臣,前往长安,护卫宁国公主和亲回纥云云。

    表面上看,这显现出回纥可汗对于本次和亲的重视,而派遣次子入关充当和亲使臣,又给予了大唐公主足够的尊重和面子。

    然而,林勇心知肚明,回纥人此举无非是想要以兵力威慑要挟,唯恐唐朝反悔,中断与回纥的和亲。林勇更加明白,回纥人要的哪里是皇帝的公主,他们要的是跟随公主和亲的丰厚嫁妆啊。

    漠北地瘠人苦,回纥人以游猎为生,物资粮草非常匮乏。回纥人答应助战中原,提出的条件便是大批辎重粮草的报酬。叶护当初与李豫约定,凡是回纥人攻陷的安氏地盘,俘虏人口和粮草财物一概由回纥人接收。

    李豫考虑到朝廷的困境和平叛的艰难,就勉强答应此事。可以说,回纥人通过进入中原帮助大唐平叛,占尽了不少好处。远的不说,单单是洛阳一地,回纥人取走的粮草辎重就足足有数百车。

    源源不断的中原财富通过关洛灵武运输往漠北牙帐,林勇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却又无可奈何。

    磨延啜的长子叶护太子现在长安,而磨延啜又等不及,派出次子移地建率众去长安催促和亲,其醉翁之意真的是不在酒了。

    听说回纥人为了迎亲而来,并非进犯边境,林勇刚刚松了一口气,送走了移地建的人入关。但从昨夜开始,回纥兵马又开始有了某种大规模的异动,明显是调兵遣将,这让林勇的心神又骤然紧绷起来。

    作为常年在边塞与异族打交道的将领,林勇深知这些蛮夷根本毫无信誉可言,他们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当然,相对来说,回纥人的信誉比起其他蛮夷来还是具有一定可信度的。从有唐以来,从唐朝与周边少数民族政权的关系来看,回纥与唐政府的关系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具备一定长期友好合作的关系。

    回纥与唐关系的确立开始于贞观三年,回纥“始来朝,献方物”,双方正式建交。旋即,回纥联合诸部,配合唐军灭薛延陀汗国,建立了回纥汗国。太宗皇帝亲至灵武会见回纥使者,并正式在回纥各部设置府州。唐朝还根据回纥人的请求,在回纥以南、突厥以北开辟了一条大驿道,名“参天至尊道”,沿途分设驿站,供应来往使臣和官员。每年回纥各部贡貂皮,以充租赋。骨力裴罗复国后,遣使入贡,唐朝封他为奉义王,后又册封为怀仁可汗。

    之后又有了回纥助唐平乱。回纥人三次进关,助唐平叛,收复长安、洛阳、河北等地。当然作为回报,唐朝除大加赏赐外,还规定以唐绢买回纥马,开始了双方间长期进行的绢马贸易。

    但这并不意味着回纥国内对唐都是友好派。也有不少好战派,企图趁火打劫攻略大唐江山取而代之,瓜分中原财富,但都被磨延啜所压制住。

    实事求是地讲,磨延啜是一个亲唐的回纥统治者。但他的儿子移地建,却是回纥国内反唐好战派的领袖人物之一。

    磨延啜派移地建出使大唐,这让林勇有些隐隐的不安。这是不是意味着回纥国内的政治风向开始倾斜?林勇不知道,只能未雨绸缪做好应对的准备。

    十万大军陈兵一线,若是回纥大军兵临灵武城下,情况危矣。

    林勇骤然回头低低喝道:“回纥大军十万倾巢出动,驻扎贺兰山下。来人,五百里加急,速报长安!”(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复出(4)

    第四百八十八章复出(4)

    移地建是磨延啜的次子,但在回纥牙帐和国内的威望及影响力,都远远高于长子叶护。叶护虽然名义上为回纥太子,实际上权力略逊于移地建。

    如果不是磨延啜对于叶护地位的维护,恐怕移地建早就取叶护而代之了。回纥国内废黜叶护太子之位,由移地建继承汗位的呼声不低。

    这两年,移地建在回纥牙帐暗暗急需力量,扶植自己的派系班底,兄弟俩的夺嫡之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而在性格上,兄弟两人也天差地别。

    叶护粗犷,大大咧咧,豪爽重情重义,有几分血性和热血。但移地建却性格阴沉,城府深沉,为人更是骄矜傲慢。兄弟两人一向不合,又因为汗位之争,更是不可开交,随时都有可能兵刃相向。

    移地建与回纥贵族交好,当然更多的是政治许诺和利益交换。在权术手段上,叶护比移地建差得太远。

    移地建率五百回纥铁骑一路疾驰,直奔长安。沿路州府受到灵武都督府的照会,一律放行,畅通无阻。

    移地建一行只用了三天就抵达长安。而就在移地建率从人进入长安城与长兄叶护相会的时候,灵武都督府大都督林勇的五百里加急军报也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朝野皆惊。

    乘******内乱,骨力裴罗遂联合拔悉密、葛逻禄等部,在745年灭了******汗国。回纥汗国第二次复兴,统一漠北。骨力裴罗自称为骨咄禄毗伽阙可汗。唐朝因其解除了******的威胁,封其为骨咄禄毗伽阙怀仁可汗,建牙于乌德山(杭爱山支系)、昆河(鄂尔浑河)之间,最盛时回纥控地“东极室韦(今额尔古纳河一带),西金山(今阿尔泰山),南控大漠,尽得古匈奴地”。

    回纥人的势力如今极为强盛,号称拥兵五十万。当然,这都是号称,实际上回纥人的总兵力大概在二十万左右。但回纥人全民善战擅长骑射,几乎全民皆兵,而且战斗力很强。十万回纥铁骑,已经能对现在国力衰弱的大唐王朝构成致命的威胁了。

    何况现在还有安庆绪和史思明的隐患没有解除。

    一旦回纥举国来攻,大唐危矣。

    而且,西域蛮夷林立,如果大唐军力威慑力不够,随时可能反叛,给唐朝带来很大的麻烦。而在吐蕃高原,还有虎视眈眈的吐蕃人,只要回纥掠边,吐蕃人肯定不甘人后,一定会趁虚而入,攻入中原分一杯羹。

    到了那个时候,大唐就真正变成了四面楚歌了,亡国灭种指日可待。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李豫以下所有朝臣的脸色也很难看。在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回纥人大军压境、派出使臣来催促和亲起行,实在是心怀叵测,直接触及到了皇帝作为天朝上邦天可汗的高度敏感自尊心。

    这是赤果果的要挟啊。

    你要是敢反悔或者给予回纥的嫁妆不够丰厚,回纥人就要举兵进犯。威胁是摆在桌面上的,让你无法回避。

    事实上,如果大唐反悔此次和亲,回纥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是必然的。磨延啜之所以率军迎亲,恐怕已经在国内好战派的撺掇下,做好了进犯唐朝疆土的各项准备。

    皇帝脸色阴沉望向了李泌杜鸿渐两人,沉声道:“诸位臣工,回纥大军压境,使臣抵京,以尔等来看,朝廷该如何应对呢?”

    杜鸿渐没有迟疑,朗声道:“陛下,臣等以为,为防止回纥进犯,当务之急,应尽快整肃使团,让宁国公主出京和亲回纥,免得让回纥人说我们大唐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如此,至少回纥人再无理由进犯我边境。”

    杜鸿渐顿了顿又道:“臣认为,回纥人此番举兵不过是担心朝廷反悔,不予和亲赐婚。只要公主和亲回纥,回纥人自然退去。况且,磨延啜打着迎亲的名义,我们也难以指责。”

    “当然,为了预防万一,也应调敦煌卫五万人立即协防灵武,避免回纥翻脸进犯,做好一应战备准备。”

    皇帝缓缓点头,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想与回纥开战,因为这对大唐国力伤害太大了。风雨飘摇中的大唐江山,急需休养生息,已经经不起任何战火折腾了。

    皇帝又望向了东宫太子李豫。李豫这一次难得没有与李泌杜鸿渐唱反调,凝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李相杜相之言有理,朝廷应速速派出和亲使团,迟早生变。同时调集敦煌卫协防灵武备战,若有不测,儿臣愿意亲率东宫卫率和禁军驰援灵武,与回纥人一战!”

    “我大唐泱泱上国,岂能畏惧蛮夷,能避免战事最好,但倘若最后战事退无可避,那么,战又何妨?!”

    李豫慷慨激昂,说的是大义凛然。就算他在演戏和故作姿态,也因此引起了很多朝臣的喝彩。

    一国太子,当如是。国家危难之际,可以挺身而出,不畏个人生死,这不是一般皇子能做到的。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李豫最大的特点,这种品质是其他皇子所缺乏的。关键时刻能敢站出来,也能冲的出去。

    皇帝也微微有些激动,暗暗点头。

    他缓缓起身,大声道:“好了,尽快准备,让宁国和亲回纥。只是孔晟已死,这和亲使臣人选,还需要重新商定。李泌、杜鸿渐,尔等推荐人选,朕来裁定。传诏,明日晚间,朕在含元殿设宴,款待回纥使臣移地建和太子叶护,尔等诸位臣工可一并出席。退朝!”

    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什么讨论回旋的余地和空间了,皇帝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直接乾纲独断了。

    反正这事也不复杂,如果反悔和亲,一则失去了大唐上国的信誉,二则会引发与回纥的战争。为了国家利益,维护和亲是必由之路。当然,万全之策还是要同时做好战争准备。

    李豫在这件事上的表现,让皇帝还是颇多赞赏的。只是太子表现得越抢眼、越优秀,皇帝心里一方面高兴,李唐社稷后继有人,但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如此优秀强势的皇太子威望日渐提升,渐渐就有喧宾夺主和功高盖主的嫌疑啊。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和矛盾的真实心态。

    皇帝回到寝宫,朱辉光毕恭毕敬地一直伺候在侧,皇帝扫了朱辉光一眼,突然叹息一声道:“回纥人狼子野心,竟敢大军压境威逼朕躬,真是欺人太甚。朱辉光,在你看来,朝廷或者朕若是对此无动于衷,接受回纥人的要挟,会不会让天下臣民耻笑?”

    朱辉光迟疑了一下,皇帝突然提及这样的一个事关国家尊严的重大命题,他有些不敢随便作答。但皇帝问了,如果缄口不言,也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朱辉光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小心翼翼道:“陛下,奴婢以为,对回纥人呢,应该恩威并重,和亲公主,就是施之于恩,而在事关朝廷和陛下威严方面则不能过于让步,这就是施加于威,奴婢认为,陛下雄才大略,当可把握住其中的尺度。”

    朱辉光这番话说得是非常漂亮,也很到位。至少,让皇帝听了心里非常舒服。

    李亨闻言大笑,忍不住扬手指着朱辉光道:“没想到你这内宦还颇有几分眼光和见识,倒是朕小瞧你了,不错,朕也是这样想的,对于回纥人,朕当恩威并重,若是回纥人敢得寸进尺,那么,大唐天朝上邦,岂能接受蛮夷小国之威胁!正如太子所言,要战则战,怕什么?!”

    李亨再次大笑,拍了拍朱辉光的肩膀,“好了,朕要歇息,你们下去吧。难得你颇有见识,朕日后当重用汝等。”

    皇帝的肢体动作有些亲密,这还是皇帝头一次对朱辉光流露出“自己人”的一面。朱辉光虽然心里狂喜,但在表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地恭谨道:“奴婢遵旨,恭送陛下!”

    李亨大笑着而走进寝宫,心头因为回纥人挟大军威胁的所产生的阴霾渐渐消散一空,他也想得开了,如果回纥人真是狼子野心要进犯大唐,那么,怕也没有用,该战就要战!

    想通了这一层,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当然,对于皇帝来说,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只要给他三五年的时间,大唐就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而国力恢复,还怕什么回纥人?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不需要大唐炫耀武力,回纥人就会继续臣服膜拜,自觉以臣子自居。

    至于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尽快促成和亲,让回纥人没有理由举兵在边境停留。而与此同时,必须要抓紧平叛的进程,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安庆绪和史思明的叛军,收复河东地区。

    皇帝将安庆绪列为第一号心腹大患,实际上,皇帝并不知情,在叛军内部,渐渐以史思明为首,安庆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在叛军势力内部不得人心。而没有多久,安庆绪就死在了史思明的手上。

    史思明才真正是李唐朝廷目前的第一祸害。

    这是孔晟在赵王李系行军之前再三建议,不要接受史思明归降,而要将之斩杀的关键因素。因为历史上因为史思明的反反复复,给大唐国力造成了巨大的戕害。(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复出(5)

    第四百八十九章复出(5)

    唐朝皇帝因为回纥人专门召开朝会的时候,移地建和叶护兄弟两人正在驿馆专门用来安置回纥人的院内针锋相对,气氛非常不融洽。

    移地建一向看不起叶护,而对于这个自己争夺汗位最大的对手——同父异母的兄长,他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打压踩踏,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打压下叶护,他才有机会继承汗位。

    “兄长来大唐这么久了,和亲的国书都到了回纥牙帐数月有余,可唐朝和亲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是不是说兄长这些日子只顾贪恋长安繁华,不想返回漠北了?如果兄长有此意,想要在中原享受荣华富贵,小弟可以向父汗上奏,请父汗派你常驻长安,在大唐当一个逍遥王子如何?”移地建讥讽道。

    因为移地建的关系,叶护跟大唐关系紧密,在回纥国内引起了颇多微词。很多回纥贵族都对叶护的亲唐不以为然,移地建抓住这一点,在国内大肆诋毁叶护的威望,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其实非常明显。

    “反正听闻兄长在唐朝在长安,整日与大唐权贵往来交游,关系密切,有些时候还以兄弟相称,早就忘却了自己回纥太子的身份,****笙歌燕舞,不亦乐乎,如此岂不是正好随了兄长的心意?”移地建又冷笑道。

    叶护虽然粗狂,但岂能听不出移地建的嘲讽来,他冷笑着反驳道:“二弟,你懂什么?本太子肩负回纥与唐朝交好的重要责任,自然要跟唐朝权贵多多往来,这有什么?你叽叽歪歪干什么?这是父汗的意思!”

    “至于和亲,唐朝礼部已经通知本太子,不久后宁国公主就可起行和亲,你着什么急?你急吼吼跑到长安来,到底是父汗的意思还是你擅做主张?”叶护非常不满。

    连带着,叶护对磨延啜委派移地建当遣唐使非常不满意。因为有他这个太子在唐,何必再让移地建过来?而且,移地建入唐之后耀武扬威态度解桀骜不驯,叶护也担心会引起大唐皇帝和朝臣权贵的不满,从而危及两国友好关系。

    虽然大唐现在面临内忧外患,国力羸弱。但在叶护看来,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大唐国力下降大不如前,但也不是回纥人所能压制的。若是激起大唐举国上下的同心抵制,回纥人其实也难讨得了好去。

    移地建撇了撇嘴:“小弟当然是奉父汗之命而来,出使大唐。可以告诉兄长的是,父汗已经陈兵十万在灵武外围,若是唐朝敢反悔和亲,我回纥铁骑就会长驱直入,占了这大唐万里河山!”

    叶护大吃一惊:“竟有此事?父汗何必如此轻举妄动?大唐最近正在组织使团和亲,怎么可能反悔?回纥与大唐今日友好之局面来之不易,不能轻易举兵破坏哟。”

    移地建冷冷一笑:“如今我回纥兵强马壮,而唐朝则国力衰弱,还有安氏的叛乱让他们焦头烂额,若不是我们回纥出兵助战,说不准唐朝早就被安氏取而代之了。这万里山河,我们回纥人其实也完全可以拿下来!”

    “大唐人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皇帝今年到我家……李唐皇室能中原称王,我们回纥人为什么不能?!我回纥十万铁骑,横扫中原绝无敌手!”

    叶护呸了一声:“你真的是痴心妄想!大唐虽然经过安氏叛乱国力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纵横疆域万万里,岂能是我们回纥百万部族所能占据的?你这种妄想和野心,非常危险!”

    移地建狂笑一声,霍然起身来:“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不跟兄长扯了。反正,明日小弟见了唐朝皇帝,就直接问他,和亲公主何时启程,我们回纥可汗和十万儿郎正在灵武翘首盼归!”

    移地建冷笑着扬长而去。

    望着移地建骄矜狂悖的背影,叶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移地建在回纥国内向来支持者很多,移地建的观点自然也代表了回纥国内的某种好战的声音,这些人野心过于膨胀,想要进攻中原,瓜分大唐天下,从而彻底改变回纥苦守漠北的艰难处境。

    但游猎是回纥的民族本性。一旦失去了草原和沙漠,回纥还是回纥吗?英勇善战的民族,离开了滋生勇气的土壤和舞台,那就是整体退化,距离灭国灭族之日也就不远了。

    叶护担心,移地建此来会触怒唐朝皇帝和朝臣显贵。他太了解自己这位二弟的性子了,他这一路行来,看到大唐到处破坏凋敝民不聊生,就生出了根深蒂固的轻视之心,有这种心态作为支撑,还能指望他在唐朝皇帝面前保持谦卑的姿态?

    怎么可能啊。

    而且,父汗磨延啜突然派移地建来长安,恐怕也真的是有侵犯大唐边境的意图,否则,单纯为了迎亲,他何必陈兵十万人?要知道,兵马一动,粮草先行,十万回纥骑兵的移动行军,可是大量粮草物资的消耗啊。

    移地建回到自己的客房内,面带冷笑,向着趺坐在自己对面面蒙白纱整个身形都裹在白色纱袍中看不清长相和身材的神秘人道:“光明使,我看叶护已经被唐同化,忘却根本出身,贪恋唐朝繁华,无心回归漠北。这一次返回,我一定要向父汗奏明此事,干脆让他常驻长安罢了。”

    对面的神秘人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娇媚,应是女性而且年纪不大。

    “二王子,叶护是你继承汗位的唯一对手。你要想夺取汗位,就不能心慈手软,这一次就是一个机会。无论叶护在不在回纥,他都是名义上的太子,所以……”对面的神秘女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突然声音转冷:“与其放纵不管,不如直接除掉他!我们明教可以全力助你取得汗位,但是你答应我们的东西,也一定要做到。”

    移地建嘴角一抽,点了点头:“本王子说话算数。只要你们助我登上汗位,今后明教就是回纥的国教。而且,我还会助你们在唐朝传教,光明使放心,明日与唐朝皇帝会面,我一定会提出,请他们在长安帮明教建一所光明寺,作为明教在大唐立足的根本。”

    “那是最好。希望二王子能够信守承诺,我们圣教不会让王子失望的。”光明使的声音慵懒,娇媚到人的骨头里,移地建眼眸中掠过一丝垂涎之色,却是死死压制住自己的好色之心,不敢表现出来。

    别看这位女光明使穿着宽大的白袍,看不清体型,遮着面纱看不清面目,实际上是一位绝世美人儿,容颜倾城倾国,身姿曼妙玲珑。

    移地建在明教刚刚进入回纥传教的时候,见过这位女光明使的庐山真面目,当时惊艳为天人。与光明使相比,移地建眼中的所谓回纥美女统统变成了庸俗脂粉和土鸡瓦狗。

    移地建无数次意淫过要将这位光明使占为己有。甚至他也动过各种歪歪念头,想要靠权势让光明使主动投怀送抱,成其好事。然而,后来移地建发现,受到可汗磨延啜支持的明教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神秘,势力更庞大,已经渗透到回纥国内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他这个二王子,也很难对明教构成威胁。

    更重要的是,这位在回纥国内传教的明教最高首脑之一的女光明使出身来历神秘,手段深不可测,更是心狠手辣,回纥贵族中有不少觊觎垂涎她美色的贵族,已经死在她的手上。

    移地建最终还是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轨来。

    后来移地建与明教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明教支持他夺取汗位,他日后就会尊明教为回纥国教,倾尽全力支持明教在漠北和西域传教布道。

    “请光明使放心,本王子只要登上汗位,一定会尊圣教为国教,决不食言。”移地建强行将自己贪婪垂涎的目光从光明使的白袍上收回来,一本正经面色肃然道。

    光明使微微颔首点头:“圣教信得过王子,否则,我们就不会找王子合作了。既然王子能践行陈诺,那么,我们圣教自然也会不遗余力支持王子夺取汗位。圣教出面帮你做掉叶护,这一次从唐返回,你便是当之无愧的回纥太子!”

    东宫。

    李豫脸色愤怒,拍案而起:“好一个傲慢的回纥二王子,竟敢在我天子脚下嚣张跋扈!来人,持本宫令牌,命东宫宿卫去将驿馆包围,先将这混账东西给本宫拿下再说!”

    之所以引起李豫震怒,是因为移地建的回纥使团中有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这支骑兵队在长安城中毫无顾忌,纵马驰骋,今日竟敢冲撞了李豫的半副銮驾。这直接触及了李豫作为大唐储君的尊严。

    李适躬身一礼,轻轻道:“父王息怒。回纥人桀骜不驯,不尊王化,不懂礼仪,虽然可气可恨,但念在其是荒外蛮夷,父王也不要跟他们计较了,以大局为重。”

    真要去拿下回纥使团,那无疑就是跟回纥人开战。李豫岂能真的这么做,不过是说说气话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复出(6)

    第四百九十章复出(6)

    驿馆。

    移地建与女光明使的秘密谈话还在继续。

    “至于叶护……本王子就不能亲自动手了,一切交给你们来办。反正我要让叶护永远留在大唐,不能让他返回回纥牙帐坏本王子的大事。”移地建神色平静,嘴角轻轻挑过一丝冷漠。

    皇族之中没有亲情。涉及权力争夺,向来都是你死我活。为了夺取汗位,移地建怎么可能对叶护心慈手软。在移地建看来,让明教暗中动手,自己置身旁观,已经算是念在骨肉兄弟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白袍白纱的女光明使再次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娇笑声,突然袍袖挥舞间轻烟弥漫,等移地建目光凛然地游目四顾,此女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移地建眼眸中掠过一丝敬畏之色。

    他是一个天生狂妄傲慢的人,出身于回纥王族,更是颐指气使不把寻常人等放在眼里。只是这明教的人,尤其是这明教的两位光明使,来历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拥有飞天遁地不可预测之威能,让他心里畏惧。这是他决定支持明教在回纥传播的一个关键因素。

    这一次他主动请缨来大唐催促和亲,明教的光明使之一就率人与他联系,要跟随他一并前往,同时要求他想办法让明教在大唐立足。

    明教看中大唐,想要在大唐传教,但一直遭遇到中原文化的抵制。这必须要有李唐皇族的支持才能行。所以,明教才暗中追随移地建,前来大唐。

    移地建从来没有见过明教的教主,更不知其真实相貌,只知道是女性,一样的白袍白纱,看不清长相。一样的来无影去无踪,看不透来路。

    所谓未知是令人害怕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让移地建害怕的人和事不多,明教高层首脑算是其中之一。

    骨子里,他已经认定,这是神的力量,这是神的使者,是不可抗拒的力量。

    其实移地建对于明教试图在大唐传教感觉有些不以为然。在移地建看来,唐人的信仰力量其实最不坚固,因为文化的多元,唐人在宗教方面不可能“从一而终”。佛教,道教,在中原还是主流,而明教注定是偏门小道,很难得到大面积的普及。

    而回纥人则不一样。明教的出现和存在,在悄然之间取代了回纥人对于原始图腾好祖先神灵的顶礼膜拜,举国信仰一个宗教,在回纥很容易就得到实现。

    但在大唐,任何宗教都有存在的土壤和空间。但没有哪一个宗教能独占万里山河,将其他宗教驱逐出去。

    叶护神色阴沉地凝立在窗户之下,紧盯着移地建卧房的黑色房门,冷笑不语。

    叶护也不是傻子,更不愚蠢,对移地建的野心和冷酷早有防范。他已经猜得出,移地建为了汗位,已经按捺不住,要提前向他动手了。

    实际上,叶护之所以滞留大唐不归,也有自身安全的考虑在内。但这一次,叶护已经察觉到移地建并不掩饰的杀机。

    将叶护诛杀在大唐,将罪名扣在大唐的头上,这是移地建的目标。只要叶护死了,磨延啜就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会改立移地建作为太子。而对于回纥国内忠于叶护的一派权贵,只要叶护不是死在移地建的手上,肯定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跟即将当权的二王子唱对台戏。

    南霁云府邸。

    孔晟愕然抬头,望着南勇惊讶道:“回纥又派使臣来了?叶护不是常在长安,怎么又来了一个二王子?此人叫什么名字?”

    南勇叹了口气:“大将军,此人名叫移地建,据说是回纥可汗的二王子,听让你说,这人狂妄傲慢,不把我们大唐放在眼里,带人在长安城中横冲直撞耀武扬威,还冲撞了太子殿下的銮驾,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

    “移地建?!”孔晟的神色一变。

    此人他知晓。移地建是回纥可汗磨延啜的二儿子,叶护的弟弟,此人绝不简单,事实上正是后来的磨延啜之后的回纥可汗,号牟羽可汗,还是大唐权贵仆固怀恩的女婿。

    仆固怀恩是铁勒仆骨部人,当世名将,仆固怀恩随郭子仪作战,任朔方左武锋使,骁勇果敢,屡立战功。又与回纥关系良好,曾出使回纥借兵,并嫁二女与回纥和亲。其中之一便是嫁给了移地建。仆固怀恩家族中有四十六人为国殉难,可谓满门忠烈。

    仆固怀恩后来遭人陷害被逼叛唐,那是后来的事情了,现在的仆固怀恩,正在兵屯汾州。

    不过,移地建此人如何,与仆固怀恩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不可相提并论了。

    移地建竟然来了!看起来,历史的走向已经因为自己的穿越有了细微的调整。

    南勇一直在观察着孔晟的神色变化,见状不由轻轻问道:“大将军知道此人?”

    “回纥的二王子,略有耳闻罢了。”孔晟摇摇头:“南勇,回纥屯兵十万逼近灵武,朝廷有何应对之策?”

    南勇顿时有些愤愤不平的道:“真不知道皇上和诸位大人是怎么想的,怕这些回纥人干鸟,他们明摆着是狼子野心,极尽要挟之能事,可朝廷却还是有求必应,竟然要加快和亲,大量的粮草和金银财宝给予,来换取回纥的退兵!”

    孔晟忍不住笑了:“南勇,你还不懂,这就是政治。朝廷担心国力衰弱,朝野上下不想与回纥开战,对回纥人有所让步也是正常的。按照规制,明日皇上应该会在含元殿召见移地建吧?”

    “是的,陛下在含元殿设宴,召见回纥使团。朝廷三品以上官员勋贵,都在被邀请之列。”南勇轻轻道。

    孔晟哦了一身,沉吟不语起来。南勇不敢多问,静静等候在一旁,等待孔晟的安排。他知道,回纥使臣突兀前来,似乎有些打乱了孔晟原定的计划,他肯定会对下一步有所调整。

    果然,孔晟片刻后抬头望着南勇,目光清澈而平静:“南勇,我准备明日晚宴之时进宫一趟。”

    南勇吃了一惊:“大将军,你现在的身份没有公开,官职没有恢复,想要进宫,不太容易吧?况且,我们父子没有资格进宫陪宴,因此也无法把大将军带进宫去的。”

    孔晟轻轻一笑:“南勇,我自有安排。你去见一见内侍省监朱辉光,帮我送一封书函。”

    说话间,孔晟伏案疾书,草草写就一封信函,然后折叠起来也没密封,直接交给南勇。

    南勇知道这是孔晟的信任,孔晟越是如此,他就越加不会打开来看。他向孔晟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出访,去找内侍省第一太监朱辉光。

    孔晟为什么要找朱辉光南勇不知道,但显然与孔晟要进宫的事儿有联系。看来,大将军要让朱辉光帮忙安排进宫了,只是大将军进宫作甚,以他现在的平民之身哪怕是混进了宫去,也很难见到皇帝吧?南勇心里嘀咕着,出府纵马直奔皇城。

    南勇走后,孔晟的神色更加平静。

    他突然意识到,移地建率回纥使臣团的到来,就是他复出的一个最佳机会。他决定明晚混进宫去伺机而动,看看情况变化再决定是否跟皇帝见面。让南勇去找朱辉光,孔晟料定朱辉光一定会帮忙。

    朱辉光是聪明人,他自然明白孔晟既然没有死,现在早就消了气的皇帝,只要知晓,一定会让他官复原职——孔晟在皇帝心目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有让你比朱辉光更清楚了。

    南勇身为禁军中层将领,这张脸其实就是通行证。值守宫门的禁军和神龙卫见了他,自然不敢阻拦,也不会阻拦。南勇直入宫门,直入内侍省的办事机构。平时,除了在皇帝身边伺候之外,朱辉光的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内侍省料理日常公务。

    要知道,深宫三千,宫女太监数千人,要管理如此庞大的人群和处理后宫诸事,内侍省的日常工作还是非常繁重和繁忙的。

    而朱辉光又是一个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人,所以可想而知,他是很忙的。

    再加上朱辉光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出身不是皇帝身边,为了获取皇帝更进一步的信任,他必须要凡事做到完美无瑕,才能逐渐增加皇帝对他的器重。对于一个内宦太监来说,皇帝的宠信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一个太监在朝廷和后宫立足的根本。

    朱辉光心知肚明,因为鱼朝恩等人的叛乱,皇帝对于后宫太监,尤其是对于朱辉光这种掌握一定权力的太监头子,还是心怀猜忌的,他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用无人可及的忠诚来打消皇帝的猜疑之心。

    当然,他还要在后宫中扶植自己的亲信班底力量。他与鱼朝恩不同,他出身皇后宫中,在内侍省的根基不稳,能用的人也不多,暂时来说,他有信不过太多的人,只能亲力亲为,避免出现差错,引起皇帝震怒。

    像朱辉光现在的情况,只要皇帝有一丝不满,就极有可能将他撤换掉,由不得他不如履薄冰心惊胆战。(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复出(7)

    第四百九十一章复出(7)

    好在朱辉光背后站着一个虽然年轻却很有见识的定王李侗。

    李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明,朱辉光自己有搞不清楚。反正最近两年,这个少年就如同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一般,在很多问题上,眼光独到,判断精准。

    按照李侗的指点,朱辉光才能抓住机会,一步步走到今天。如果没有李侗在幕后的推波助澜,朱辉光肯定坐不到内侍省监的位置上。

    对于李侗,朱辉光心怀某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敬畏感和依赖感。

    南勇在内侍省内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了朱辉光。这还是朱辉光看在南勇身为禁军将领和禁军副帅之子的份上,给了他几分面子,否则,要是让南勇按日程排队,明天也未必能见上。

    南勇向朱辉光躬身见礼:“末将南勇,见过朱省监!”

    朱辉光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淡淡道:“南将军不必多礼,你进宫来见杂家,可有要事?”

    朱辉光心说杂家这么忙,你一个禁军将领跑到宫里来添什么乱?如果不是看在你们南家父子有些实权的份上,杂家哪有时间见你?

    朱辉光本来以为南勇是来宫里攀附结交的。因为南家父子在朝中毫无根基,想要来跟朱辉光这样的内侍省监、皇帝身边的红人攀交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南勇笑了笑:“受人之托,来给朱省监送一封书函。”

    说完,南勇将孔晟的亲笔信递上。南勇没有说半句废话,只是送信,仅此而已。

    朱辉光接过去随意扫了一眼,但旋即脸色骤变,霍然从软榻上正襟端坐起来,声音都有些抖颤:“南勇,孔晟没有死?你该不会跑来宫里戏耍杂家吧?”

    “回朱省监的话,大将军侥幸脱难,刚刚从城外返回,正在末将府上休养。”这是孔晟交给南勇的说辞:“末将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有不敢欺瞒朱省监!”

    “这……这怎么可能?孔晟陷落天坑,很多人亲眼目睹,当时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他怎么可能保得住性命?真是匪夷所思,让杂家不敢相信!”朱辉光站在当场,神色震撼,他无论如何,要想不到,就在皇帝懊悔莫及、下诏赦免孔晟之罪同时还命朝廷为其修建衣冠冢之后,孔晟突然出现,竟然平安脱身,安然无恙了。

    由不得他不信,他认得孔晟的字迹。孔晟这种与时下读书人截然不同的非常有个性的字体,在大唐朝臣中独树一帜,无人可模仿。

    朱辉光突然想起了坊间的一种传闻。说孔晟是天命之子,受上天眷顾,本为天神之身,特意下凡来帮助大唐皇帝平定叛乱匡扶天下社稷的。这种传闻本来让很多人觉得荒诞不经,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征兆啊。

    朱辉光神色变幻良久,才轻轻道:“南将军,你回去回复大将军,就说杂家会帮他这个忙,让他明日午后来见杂家,杂家一定让他如愿以偿就是。”

    南勇大喜:“多谢朱省监,如此,末将就告退了。”

    南勇没有迟疑,转身就走。

    朱辉光望着南勇离去的背影,神色更加变幻不定。孔晟没有死,他想要进宫来,无非是要面见皇帝,以求官复原职。这在朱辉光看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愿意帮孔晟这个忙,卖孔晟一个人情,因为他断定皇帝一定会让孔晟复出的。

    而只要孔晟复出,这一次和亲使臣仍然还会是他。而掌握禁军和神龙卫力量与东宫太子李豫抗衡的人,依旧还会是孔晟。

    毕竟,目前在皇帝党中,李泌杜鸿渐都是文臣,只有孔晟文武兼备,能镇得住禁军。近期,禁军因为孔晟之死的消息,造成军心动荡不稳,这几日已经初见苗头。皇帝这才意识到南霁云镇不住场面,又不愿意将禁军交给他人,因为朝臣中数得着的武将基本上都是李豫的人了。

    一旦让李豫掌控或者间接掌控住了禁军,皇帝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皇帝受制于太子,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所以,朱辉光认为皇帝一定会见孔晟,而且绝对是喜出望外的结果。尤其是现在回纥人要挟挑衅来者不善,都逼到了长安城来,皇帝正在犯难犹豫斟酌不定,不知道该派谁去当和亲的使臣。

    合适的人一则不多,二则也不愿意有人去接这种烫手山芋。而肯去准备借此政治镀金的人,皇帝又信不过。

    朱辉光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即去见皇帝,将孔晟没有死的消息告诉皇帝。但转念又一想,孔晟做事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既然孔晟求到自己门上,不如就卖孔晟一个人情,将来也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在朱辉光看来,孔晟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在大唐朝廷中日后肯定会是权势冲天的大人物——实际上,现在孔晟已经是权势仅次于皇太子李豫的显贵,别看因为拒婚抗旨孔晟险些丧命,但这统统都是意外,朱辉光比谁都清楚,皇帝压根就没有想要真的向孔晟动手,当时不过是突发地震天灾,皇帝赦免的诏命没有来得及宣布而已。

    皇帝更像是在威胁和吓唬孔晟,只是孔晟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被皇帝吓住罢了。这让朱辉光意识到,皇帝和孔晟之间肯定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复杂关系,既然如此,既然孔晟健在认识,皇帝再次启用他已经成为定局。

    南勇离开内侍省,在即将出宫的时候突然遇上了从宫外上香返回的皇后母子。南勇不敢怠慢,立即躲避在宫道一侧拜伏在地,冲撞皇后仪仗,那可是要被砍头的重罪。

    别看南勇只是禁军中的中层将领,但不成想随驾同行的定王李侗竟然也认识他。南勇正想等待皇后銮驾过去然后出宫,却听定王李侗跨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朗声道:“路边可是神策军中将军南勇?”

    南勇愕然,却立即抬头来拱手为礼:“正是末将,末将拜见皇后娘娘、定王殿下!”

    张氏肯定懒得理会一个普通将官。虽然她也好奇,南勇进宫来干什么。

    南勇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作为禁军武将进宫,本来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

    南勇小声道:“回定王殿下的话,末将进宫巡视宫防,值司所在。”

    南勇也是善于灵机应变之人,这个时候,他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能以托词应对。不过,他的身份和值司所在,这样的理由倒也能解释得过去。

    李侗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示意南勇可以退下了。但他眼眸中却是掠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扭头望着南勇急匆匆出宫门的身影,微微有些迟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730/ 第一时间欣赏权唐最新章节! 作者:格鱼所写的《权唐》为转载作品,权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权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权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权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权唐介绍:
大唐天宝末年,莺歌燕舞的江南因为一个现代官员灵魂的穿越而变得暗流涌动,这只先知先觉并力求掌控自己命运的蝴蝶,双翼轻轻扇动,在风花雪月的吟唱中悄然推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侠骨传金柝,红颜照铁衣。将军百战死,英雄无归路。天子坐明堂,吾为天子师。回首千年烟云,我的壮烈如歌如泣,我的权唐没有遗憾。 《权唐》书友群437855842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