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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2)

    第三百七十二章谁是最后的赢家(2)

    内侍省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机构,李辅国是内侍省监,鱼朝恩本来品阶与李辅国不相上下,如今出任内侍省少监,位居李辅国之下,表面上看也是受了皇帝的责罚了。

    罚俸,降一级使用,在宫中听命,失去了耀武扬威的挟制群臣武将的监军大权。与过去相比,鱼朝恩的仕途仿佛是遭遇了低谷。

    但鱼朝恩却是喜出望外。这种结果,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想。内侍省是重要的宫廷机构,掌握宫中大权,能出任内侍省,说明皇帝尽管是在盛怒之下,对他的恩宠还是不减多少。而将他入内侍省,似乎也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他本来都做好了戴罪入狱的思想准备了。毕竟,作为皇帝身边的人,他比谁都清楚,相州大败数万唐军阵亡,对于皇帝和朝廷意味着什么。作为逃回长安的监军,他岂能脱罪?

    李辅国嘴角一个哆嗦,握紧了双拳。

    皇帝这哪里是责罚鱼朝恩,这明摆着是让鱼朝恩回宫来进入内侍省,牵制和制衡自己啊。

    李辅国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开脱鱼朝恩。鱼朝恩监军失职,逃回长安,兵败之责、临阵脱逃之责,累积起来,足够流放重罪了。可皇帝却……李辅国脸色铁青,心里冷哼一声,却是不敢开口反对。

    这个时候,皇帝暴怒正在寻找发泄的出口,若是他不长眼撞在了枪口上,无疑会成为牺牲品和替罪羊。下场,会比鱼朝恩更惨。

    皇帝变了。

    变得冷酷无情,变得猜疑重重,变得谁都无法揣摩。这还是过去的那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心慈手软的皇帝吗?李辅国想起李亨苦难的过去,嘴角忍不住剧烈的抽搐起来。

    这是皇帝的宿命。

    这是李辅国当前最直接最深切的感受。他抻着脸急匆匆出宫去,他受命出宫去大理寺接孔晟进宫,满朝大臣联名上奏要进宫议事,楚王李俶更是等候在麟德殿外,但皇帝却无动于衷,没有召见群臣,而是派李辅国出宫去宣读皇帝口谕,接长安候孔晟入宫。

    大理寺衙门。

    大理寺卿薛安、少卿张清陪着奉节郡王李适在院中,李适朗盛高呼道:“长安候,请回府吧!我父王命某来传口信,这一回长安候是赌赢了,他一定会履行承诺,此刻已经进宫面圣,为你求一道辞官返乡的圣旨。”

    孔晟推门而出,微微一笑向李适拱了拱手:“郡王有劳了!”

    李适神色复杂,拱手还礼:“长安候料事如神,对战局和天下大势的判断如有神助,令李适佩服。”

    孔晟笑了:“孔晟不过是就事论事,阐明了一个骄兵必败的道理,哪里是什么神机妙算。如今相州兵败,其实不算什么,朝廷整军再进相州,安庆绪必死无疑。”

    李适哦了一声:“请长安候回府安置,李适这就告辞了!”

    李适转身而走。

    李适对孔晟已经怀有了十万分的高度警惕,他自知不是孔晟的对手,哪怕是话都不愿意多跟孔晟说半句。言多必失,若是再让孔晟抓住话把儿,无疑又会损伤楚王府的权威,李适绷紧了心头的那根线。

    孔晟目视李适离去,却又笑吟吟的向薛安等人拱手见礼:“孔晟在大理寺数日,有劳各位大人关照,实在是感激不尽。今日孔某回府,明日必派人送上美酒十坛,略表心意。”

    薛安拱手赔笑:“薛某不敢当,长安候请走好!”

    此刻,薛安暗道侥幸,庆幸自己没有像有些无知愚蠢的人一样,为了迎合楚王李俶,就向孔晟下手。如今孔晟胜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赌约,但事关重大、又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孔晟变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这其实意味着长安候在与楚王的争斗中,又轻描淡写地胜了一场。

    而且,孔晟用这种超越社会常规的方式,向世人展现出楚王的诸多弱点,从长远来看,对楚王在朝在野的声威都是一种无形的重创。

    孔晟朗声大笑,飘然行去。

    长安候府派出来接孔晟回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衙门之前,唐根水亲自带人来接。而赵王李系亲自出迎,只是来晚了一步。

    其实不仅仅是长安侯府的人,长安城有不少百姓也闻讯而来,大理寺衙门前拥挤着不少百姓,人声鼎沸。见孔晟出了衙门,神色从容,衣袂纷飞,不由都纷纷开始鼓掌欢呼起来。

    孔晟向众人拱手微笑致意,他正要上车,眼角的余光却陡然发现一道黑色的寒光从人群中飞射而出,直逼他的咽喉要害。

    孔晟大吃一惊,但情急中他避无可避,唐根水怒吼一声,奋力将孔晟撞飞,然后挺身迎了上去。

    一把锋利的匕首透过唐根水的甲胄射入他的肩窝,殷红的鲜血崩流。

    人群骚乱起来,纷纷奔走逃避。

    唐根水忍痛捂住伤口大吼道:“来人,保护侯爷!众人闪避,抓刺客!”

    数名持刀护军冲上前来,将孔晟团团保护在其中。而大理寺的捕快衙役也纷纷奔出衙门来,试图控制现场乱哄哄四散奔逃的百姓。

    一个小贩打扮的男子原地窜起,飞跃上了大理寺衙门的屋脊。他站在屋脊上向孔晟投过杀气腾腾的遗憾的一瞥,然后身形弹射如同星丸,飞檐走壁,瞬间消失不见。

    唐根水这些人虽然勇猛,但却没有轻身功夫,根本上不得飞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从容逃遁而去。至于大理寺的衙役捕快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哪有这个本事。

    竟然有刺客在大理寺衙门之前行刺长安候孔晟!

    消息震动全城,而京兆府当即下令,命长安县和万年县出动全部人手,开始面向全城搜捕。大理寺卿薛安也不敢怠慢,立即进宫面圣,请皇帝下诏处置,紧闭城门,捉拿刺客。

    所以,等李辅国出宫来时,刺客事件已经发生,全城都在搜捕刺客,他赶到大理寺没有见上孔晟,只能继续赶往长安侯府。

    一路上鸡飞狗跳,长安县和万年县的衙役联手出动,借着搜捕刺客的名义,大肆扰民捞各种好处,满城商贾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李辅国当然不会管这种闲事。他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去帮长安的老百姓抱打不平,只是他心里非常惊讶,怎么会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朝廷司法重地大理寺衙门行刺长安候孔晟,而且选择在孔晟离开大理寺的这种时机下,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啊。

    到底是谁?

    李辅国脑海中闪过楚王李俶的名字,旋即摇头否认。李俶就是对孔晟动了杀机,也不至于如此愚蠢,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当众行刺孔晟,又在大理寺衙门重地,这该有多愚蠢?

    那么,会不会是叛军派人秘密潜入长安,试图除掉孔晟?李辅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孔晟是收复洛阳将安庆绪赶出洛阳的人,安庆绪必对其恨之入骨,在叛军的必杀名单上,孔晟的名次恐怕不会太低。

    孔晟是安庆绪的眼中钉肉中刺,应该符合情理。

    长安侯府。

    孔晟神色阴沉地匆匆进府,唐根水因为负伤已经被人带下去疗伤。几名护军全神戒备跟随在他的身后,得到消息后悔没有亲自去大理寺迎接保护的穆长风也陪伴在侧。

    孔晟心头非常愤怒。今天真是太危险了,可以说他的性命命悬一发。当时那个势头,若不是唐根水反应快、拼死以身相替,他就是不死也会重伤。

    孔晟也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敢在大理寺门口行凶。这让他突然意识到,明面上的争斗倾轧他并不怕,李俶这种权贵的打压他也不在乎,可这种神出鬼没的江湖人行刺手段却是防不胜防。

    其实他心里大概猜出了刺客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长安城中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是没有,比如说李俶这种,但公开行刺的人却不会出现。更何况,在今日的时机之下,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引火烧身。李俶不会这么愚蠢和肤浅。

    只有安庆绪的人。

    孔晟没有跟安庆绪照过面,但他想来,安庆绪必然是当世最痛恨他的人,没有之一。安庆绪在洛阳正在苦苦支撑局面,不成想却凭空冒出来一个孔晟来,凭借数万兵马纵横河南,生生牵着叛军的鼻子走,安庆绪不得不出逃邺城,伪燕朝廷因此走向穷途末路。

    若不是孔晟,安庆绪假以时日必将伪燕兵马全部掌控起来,史思明也不会趁机趁火打劫,而在与李唐朝廷的抗争中,安氏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安氏败落,孔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安庆绪对孔晟恨之入骨,是可想而知的。

    事实上,孔晟猜测的大差不差。安庆绪一个月前就秘密遣出了不少江湖刺客,暗暗潜入长安,择机干掉孔晟。今天的刺客,只是其中一路,恐怕还有不少刺客隐藏在长安城中。

    只是孔晟平时深居简出,长安侯府又是戒备森严,刺客无从下手。今日孔晟离开大理寺衙门,满城皆知,刺客伺机下手也在情理之中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3)

    第三百七十三章谁是最后的赢家(3)

    这让孔晟意识到,对于自己的保安工作必须要加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神出鬼没的江湖人手段如果不小心一定会阴沟里翻船。

    孔晟望向了穆长风。

    穆长风会心点了点头,他早就向孔晟建议,招徕一些江湖奇能异士为侯府所用,轮班值守,保护孔晟出行,防备的就是江湖人的手段。

    以穆长风的名望和他的交游广阔,再加上孔晟的盛名,长安侯府养几个江湖人门客,根本不成问题。

    原来孔晟没有太当回事儿,但现在看来,这已经是当务之急了。

    穆长风立即下去安排。孔晟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内庭。

    内院的花厅前,飘然若仙的司马承祯笑吟吟地迎风而立,身侧是一脸激动之色的道童阿泰。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难得一见的激动,这一生当中,能让他激动的人和事绝对不多了,司马承祯和阿泰算是其中之一。

    司马承祯堪称改变他人生命运的关键人物。若不是与司马承祯在江宁城中偶遇,得其传授道家上清传统内家功法,并在郭子仪面前再三举荐,经郭子仪之手上达天听,哪里会有孔晟的封侯拜将的今日!

    一个人,你再有本事,没有机遇也是白搭。金子埋在土里,永远都是土坷垃。

    对于司马承祯,孔晟一直怀有很真挚的感激情感。

    孔晟几步上前,拜倒在地:“孔晟拜见恩师!”

    司马承祯微微一笑,示意阿泰将孔晟搀扶起来道:“贫道何德何能,敢让名满长安的长安候大礼参拜?”

    孔晟凝声道:“恩师授艺举荐之恩,孔晟毕生铭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尊光临,孔晟敢不顶礼膜拜?”

    司马承祯抚须大笑:“孔晟,你这痴儿!贫道果然没有看错你,以你今日之功名爵位,能不忘初心,弥足珍贵。为师已经在你这长安侯府呆了数日了,我们师徒在长安相逢,也算是注定的缘分。”

    阿泰也笑吟吟地抓住孔晟的胳膊,热切道:“孔师弟,你在那大理寺大狱中没有受屈吧?多日不见,师弟一向可好?阿泰听闻你在河南甚是得意,如今又来长安做了逍遥自在的长安候,这才拖着师傅来长安见你……”

    孔晟哈哈大笑着,与阿泰紧紧拥抱了一下。

    师徒三人相见,寒暄不过几声,司马承祯就又提及孔晟自酿的美酒。这两日,司马承祯在长安侯府可是没少畅饮这等烈酒,早已食髓知味。

    孔晟大笑着吩咐乌显乌解摆酒设宴,他要与司马承祯和阿泰不醉不休。但酒宴刚摆上,李辅国就到了。

    孔晟不得不撇下司马承祯师徒,出厅迎接李辅国。司马承祯对李辅国这种宫里的太监不感兴趣,自然回避不见。

    李辅国笑了笑状若关心道:“听闻长安候遇刺,杂家心甚震惊,匆忙赶来,见长安候安然无恙,杂家也就放心了。”

    孔晟微微笑着抱拳道:“有劳李大总管挂念!”

    李辅国受皇命在身,也不敢怠慢,更不敢拖延,因为皇帝还在宫里等候着孔晟。而在麟德殿之外,还有以楚王李俶为首的众多朝臣在等候皇帝召见。

    “长安候,陛下口谕,传你速速入宫见驾!”

    孔晟讶然:“臣遵旨——李大总管,陛下突然召我入宫,可有什么事吗?”

    李辅国目光灼灼地望着孔晟道:“长安候,今日相州兵败的军报传到宫中,陛下震怒。今楚王殿下率群臣在麟德殿外请陛下召见,但陛下却闭门不见,只是命杂家出宫来传你入宫,想必,想必与相州兵败之事有关吧。”

    孔晟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请李大总管稍待,孔某更衣,便随总管进宫见驾!”

    孔晟匆忙换上了从三品长安候的正式朝服,冠带整齐,也没有带车,径自登上李辅国的马车,两人同乘一车进宫而去。

    司马承祯师徒继续饮酒。

    阿泰有些心神不宁,道:“师傅,那皇帝突然召孔师弟入宫,莫非还要刁难于他?”

    司马承祯轻笑一声:“你这小厮着实无趣,喝你的酒就是,管那么多的闲事!孔晟是朝廷的臣子,长安候,皇帝召他进宫议事,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如今相州兵败,震动天下,贫道估摸着皇帝要让孔晟披甲出征了。”

    “说来,孔晟的表现也出乎了贫道的意料之外。当日贫道向郭子仪举荐他出仕为官,不过是帮他营运一条生路,本来以为,以他的才学将来获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也是寻常事。岂料他竟然是领军打仗的绝世奇才,短短一年时间,在河南力挽狂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排军布阵之能竟丝毫不亚于郭子仪这些当世名将,让贫道刮目相看。”

    司马承祯探手拍了拍阿泰的肩膀:“喝酒!孔晟这酒,当真是琼浆玉露,有些让贫道乐不思蜀了。”

    阿泰嘟囔道:“这官有什么好当的?争来斗去,将来都没有好下场。阿泰看孔师弟也不是贪恋富贵之人,不如让他随我们进山修炼,清风明月,岂不快哉?”

    司马承祯轻笑一声:“阿泰,孔晟终归不是我道中人,他是注定要封侯拜相之人,好了,喝你的酒,莫要管这些闲事,因此乱了心境,得不偿失!”

    司马承祯当头断喝,阿泰心头凛然,默默垂下头去。

    在进皇城之前,李辅国的马车路经一座宽大幽深的府邸,看那规模规制,显然就是达官显贵之家。只是这座府邸门庭紧闭,阖府居丧,门口悬挂着白绫,内府又隐隐传出哀声一片。

    孔晟微微一动:“这是何人府邸?为何居丧?”

    李辅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是虢国公、北庭节度使李嗣业的府上,李嗣业兵败而死,尸身还在运回长安的路上,家眷治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孔晟哦了一声,“李嗣业位居国公高位,又是当世名将,李府治丧,为何不见人来吊唁?”

    李辅国嘴角一抽,心道你是装糊涂还是明知故问?

    “长安候,相州兵败,李嗣业虽然战死殉国,但朝廷对此尚无定论,自然无人敢来吊唁。这李嗣业活着时门庭若市,死了后却是如此冷清,足见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足为外人道啊。”李辅国微微有些感慨。

    孔晟默然片刻,突然扬声道:“停车,本候要过府拜祭李大将军!”

    李辅国吃了一惊,皱眉道:“长安候,没有陛下的诏命,你擅自拜祭李嗣业,未免有些不妥。若是朝廷将他视为有罪之臣,夺去爵禄,你岂不是又要因此惹上一身麻烦?”

    “李大总管,李嗣业忠诚为国,一生戎马,如今死都死了,祸不及死者,还能怎样?孔晟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节。况且,孔晟久仰李嗣业大名,既然遇上李府治丧,就不能错过。大总管,你先入宫回复陛下,孔某祭拜完李大将军,随后就来!”说话间,孔晟就跳下马车来。

    李辅国无法阻拦,只得皱着眉头眼看他上前去叩门,稍稍迟疑,还是吩咐随从立即启程进宫,不在李嗣业府门前过多停留,免得惹祸上身。

    至于孔晟,李辅国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他执意不听,那是孔晟自己的事情,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若没有兵败身死这茬,李嗣业绝对是长安城中为数不多的功臣权贵之一。但谁知道天降横祸,相州兵败如山倒,李嗣业本人也死于战争之中,噩耗传至李府,阖府上下悲痛欲绝。

    只是治丧之时,满城文武大臣没有一个登门吊唁,包括李嗣业昔日的下属乃至至交好友。面对可能降临的天子之怒,面对李嗣业身死后虢国公府失势的现实,原本的门庭若市瞬间变成了无人问津。

    李嗣业的妻儿老小大为悲伤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其实不光是李嗣业的境遇,这事儿若是摊到其他权贵身上,也是一样。兵败之将,纵然战死沙场也并不光彩。若是皇帝不肯承认他的功绩,事后非但不予追封,还要追究责任,莫非丧礼无人吊唁,就是李嗣业的后人也要备受牵连。

    且不说孔晟进李嗣业府上吊唁拜祭,赵王李系大张旗鼓去了大理寺,却听说孔晟已经回府,微微有些失望。李系本想去长安侯府见孔晟,突然听说楚王李俶纠集了满朝文武,进宫去面圣,要联名上书,弹劾郭子仪李光弼等将领的败兵之责,心头大震。

    略一沉吟,李系就命令护卫随从立即调转方向,从大理寺衙门改道直奔皇城。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节骨眼上,孔晟一定会被皇帝召到宫里去。

    而李系也实在不敢想象,一旦让李俶得逞,相州兵败的责任就会落在郭子仪这些人头上,而一旦郭子仪李光弼因此受到惩处,这大唐天下兵马的大权就彻底和完完整整地落入了楚王的掌控,再没有人对他构成制衡。

    而假以时日,李俶在军中安插上自己的人手,不要说李系这种普通皇子,就是皇帝本人,也不得不对楚王保持着相应的忌惮。(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4)

    第三百七十四章谁是最后的赢家(4)

    李嗣业的长子李佐国披麻戴孝在府中操持丧事。尽管李家亲朋好友断门,老爷子又蒙上了兵败身陨的耻辱,但丧事却不能不办,没有人来吊唁,李家的子孙后代就自己表示哀悼。

    昔日喧嚣的虢国公府如今一片愁云惨雾,哀声四起。

    得到下人回报说长安候孔晟过府吊唁,李佐国先是愕然,良久才命仆从打开中门,亲自出面迎孔晟进府。

    孔晟站在李嗣业府上门口,凝望着身着麻衣的李佐国率兄弟姐妹数人面带哀色迎出来,便紧走了两步,上前略一拱手:“本候闻听噩耗,特来拜祭虢国公!”

    李佐国泪流满面:“多谢长安候!”

    所谓患难时刻见真情,在长安城权贵对李嗣业一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前提下,孔晟冒着重大的政治风险前来吊唁,这本身不仅仅是一种姿态,还是一种盛情高义,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社会舆论对李嗣业的肯定。

    这是李佐国最在乎的东西。

    孔晟默然还礼,他从李府仆从手中接过一条白绫,礼节性地系在自己腰间,匆匆跟随在李佐国身后直奔前院设立的李嗣业的灵堂,因为李嗣业的尸身还未抵达长安,所以灵堂上只设立了李嗣业的灵位名牌。李嗣业的妻室子女跪拜在侧,哀声不绝,孔晟面色肃然,深吸一口气向李嗣业的灵位拜了三拜。

    大礼参拜。

    孔晟礼毕,慨然拜祭道:“虢国公当世名将,孔晟久仰多时了。公骁勇善战,一生忠心报国,每逢出战皆身先士卒,所向披靡,屡立战功。先后败小勃律、石国、大食等国,多次击败叛军,收复长安及河南、河东两道郡县。而且,素闻公为官清廉,从不办置家产……公英灵不远,名垂史册!”

    孔晟一番祭拜之词,将李嗣业一生的功绩大概描述。虽然孔晟只是代表他个人,但李佐国等人莫不感激泪流泣不成声。

    李佐国等李家后人万万没想到从未有来往的长安候孔晟,竟然对李嗣业的经历功绩如此熟稔,与之相比,李家过去那些至交好友和权贵亲戚,都该羞煞了。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李嗣业的灵位上移开,面向李佐国等家属拱手一礼:“孔某现在进宫面圣,当竭尽全力为虢国公请功正名!告辞!”

    李佐国流着泪拜伏了下去,感动得差点哭晕了过去。李嗣业一家与孔晟并未往来,可以说是陌生人中的陌生人,孔晟不仅亲自到府吊唁,还表示要在皇帝面前为李嗣业正名,不管成功还是不成功,这都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情谊。

    “长安候如此高义盛情恩待李家,老身等感激涕零,拜别侯爷!”出于感激和感动,李嗣业的遗孀薛氏亲自率一家老小送出府来,面向孔晟飘然而去的背影,拜了下去。

    孔晟轻叹一声,回头挥了挥手,然后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他与李嗣业并无交情。只是李嗣业这些人是他仰慕的大唐名将、真正意义上的盖世英雄,在李嗣业死后祭拜一番,对于他来说其实动机非常单纯。

    至于政治上的风险,他压根没有考虑太多。实际上也没什么风险,皇帝现在因为相州兵败而处在暴怒状态之中,但过后皇帝一定会给予李嗣业一个基本的交代——在孔晟看来,皇帝也不是傻子,兵败归兵败,但平叛还未结束,还需要三军将士奋勇争先,若是冷待李嗣业这种影响力强的军中名将,今后还有谁会死心塌地给朝廷卖命呢?

    大明宫麟德殿外,李俶等人凝立在殿前广场上,日暮的斜阳铺洒着淡淡的余晖,呼啸的西北风席卷而过,宫中落叶纷飞,长安城的冬天气温极低,尽管这些朝臣们都裹着厚厚的裘皮,但经不住在室外等的时间太长,浑身都冻透了。

    不少人搓着手跺着脚,抱怨连声。

    皇帝就在殿中,却迟迟不肯召见群臣,只有一道让群臣殿外待命的诏命。

    李俶领头而站,见李辅国匆忙回来,眉梢一挑,就上前两步沉声道:“李省监!”

    李辅国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来向李俶陪笑着拱手见礼:“见过楚王殿下!”

    “李省监急匆匆出宫,莫非是陛下安排……”李俶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辅国目光闪烁,他在李俶和张皇后之间摇摆不定,并未真正投靠李俶这一派。但现在的局势表明,张氏这边没有什么优势,张氏生的两个儿子年纪还小,又无功绩威望,朝中更无根基,皇帝不可能将太子之位传过去,而李俶被立为储君的概率正在不断提升。

    考虑到皇帝对自己的猜忌和防范,忌惮于鱼朝恩这个眼中钉正窥伺在自己背后,李辅国终于在这一瞬间拿定了主意。

    心念决了,自然态度就变了。他后退两步,向着李俶拜了下去,媚笑着压低声音道:“陛下震怒,正在殿中。着杂家出宫去请长安候孔晟……还请殿下早作准备。”

    李俶眼眸中掠过一丝喜色。李辅国如此姿态,无疑说明了他的投靠。在这个他争夺皇储的关键时刻,李辅国作为宫中总管、皇帝身边的当红近臣的投靠,意义重大。

    至少,李辅国的投靠,对于李俶掌握宫中动向和获得皇帝诸多信息,有不可替代的重大价值。

    “李省监,父皇召孔晟进宫?”

    李辅国嗯了一声:“陛下发了一通火,发落了鱼朝恩,又派杂家出宫传孔晟进宫,至于陛下的意图,杂家不敢妄自揣度,还请殿下谅解。”

    “那么,孔晟何在?”李俶凝声道。

    李辅国苦笑一声:“长安候不顾杂家劝阻,路过李嗣业府上,非要去吊唁,杂家就先回宫来向陛下禀报了。”

    孔晟去吊唁李嗣业?李俶的长眉抖动了一下,却是默然挥了挥手:“李省监请自便!”

    李辅国向李俶拱手,然后匆忙进了殿。

    麟德殿中,李亨独自一人凝立在皇台上,梁柱的帷幕之后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李辅国快步上前,拜倒在丹墀下面:“陛下,长安候孔晟在进宫路上,临时去李嗣业府上吊唁,不久就到!”

    李亨嘴角一抽:“相州兵败,数万官军儿郎命丧黄泉,就连李嗣业这种当世勇将都死在阵前,折损了朕之膀臂。国之忠臣战死沙场,可这满朝文武之中,却只有一个孔晟去吊唁李嗣业,让朕甚是心寒……”

    “这些人,就知道在朕面前呱噪!朕不用见他们,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无非是群起而讨伐,将兵败的责任推给郭子仪这些人,然后落井下石,企图浑水摸鱼吧。”

    李亨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着,李辅国大惊,皇帝的态度较方才有了本质的变化,他有心要出殿去通知李俶一声,却又不敢妄动。

    这个时候,鱼朝恩毕恭毕敬地走进殿来,面向皇帝拜了下去:“陛下,奴婢已经将陛下诏命传达给楚王等一干大臣,请满朝文武去含元殿候命。”

    李亨微微点头,淡淡道:“鱼朝恩,你退下吧。”

    鱼朝恩不敢迟疑,立即拜了一拜,然后倒退着离开了麟德殿。

    李辅国在一侧听了心头更是震惊。皇帝为什么又传诏命,让满朝文武改去含元殿呢?反正不过是议事,麟德殿正好,何必多此一举?皇帝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李辅国突然意识到,原本认为对皇帝心思了若指掌的自己,如今在揣摩皇帝心思的时候竟然一头雾水了……面前的皇帝,貌似疲惫羸弱,其实深不可测!

    李亨回头扫了李辅国一眼,目光沉凝。

    李辅国慌不迭地垂首拜了下去,不敢正视皇帝隐隐有些咄咄逼人的威严目光。

    李亨突然轻笑一声:“辅国,你是跟随朕多年的老人了,自朕当年为太子时就在朕的身边,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对于你,对于当年那些与朕共患难的侍卫、太监、宫女,朕其实一日不曾忘记。”

    李亨的声音竟然有些感慨。

    李辅国却是听得毛骨悚然,诚惶诚恐地躬身下拜,他摸不准皇帝突然提起这茬,究竟是要做什么。如果是单纯的回忆和感慨往事倒也罢了,就怕……

    李亨自顾说着过往。他当太子时的境遇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反正他****处在惴惴不安的状态中,虽然名义上是大唐储君,但手中却无一丝权力,更时时刻刻要担心会触怒皇帝而被废除。

    从被推上政治前台的那一刻起,李亨就被显而易见的政治威胁所包围。威胁首先来自宰相李林甫,后来又是杨国忠等,各种威胁各种陷阱各种构陷一直包围着李亨,两次大案,两次婚变,接踵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与自身个人安危直接相关,李亨身心由此蒙受巨大的创伤,精神受到极大刺激,人未至中年,竟然头生华发。

    直到安禄山叛军进攻长安,祸及天下,李隆基仓皇逃离长安,这才给李亨带来了机会。悲凉太子的命运,由此否极泰来。

    在李亨为太子的艰难岁月中,有不少人为他牺牲。而活下来的,如今也不多了。李辅国算是其中一个。

    李亨凝望着眼前诚惶诚恐的李辅国,眼眸中的一丝不忍渐渐敛去,他突然轻笑一声道:“辅国,你择机召集当初的东宫老人,送进宫来,朕有重赏。”(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5)

    第三百七十五章谁是最后的赢家(5)

    李辅国如释重负,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皇帝意味深长的话里察觉出了一丝不妙的迹象,皇帝突然怀旧,隐隐有将他驱逐出宫安排他养老的意思。

    李辅国拜伏下去,痛哭流涕道:“陛下,奴婢遵命!当日东宫宫女、侍卫以及属员干吏,尚有不少人健在,奴婢改日一定召集这些老人,进宫来拜见陛下!”

    李亨摆了摆手,嗯了一声道:“然。辅国,告诉他们,朕无一日不在想念他们,他们当年对朕的维护之心,与朕同甘共苦,朕铭记在心!”

    “奴婢等为陛下尽忠,是本分……”李辅国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

    李亨笑了笑:“好了,你也退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李辅国不敢迟疑,立即起身退出了殿去。

    孔晟缓步从宫道上走来。

    麟德殿外的群臣正要改去含元殿,见到孔晟,都暗自吃了一惊。孔晟与朝臣的关系并不好,与大多数人并无交往,所以也没有人过来跟孔晟打招呼,孔晟就面不改色地径自进殿,自有禁军武士迎他入内。

    李俶凝望着孔晟进殿的飘逸背影,神色微有阴沉。

    皇帝竟然要先见孔晟,这让李俶心里非常愤怒。

    孔晟进殿不久,皇帝就离开麟德殿移驾含元殿,命等候群臣自李俶以下悉数进殿面君。

    李亨昂首站在皇台上,望着秩序井然进殿归班站好向自己山呼万岁请安的满朝百官,深沉的目光从楚王李俶的身上一扫而过。

    孔晟作为长安候,在这殿中,品阶其实并不高。他的身前,是一群宗室亲王、国公和一品二品的高官,以至于皇帝要从朝臣站立的队伍行列中寻找他的存在,都有些吃力。

    皇帝竟然走下了丹墀。这在李亨登基称帝以来,是绝无仅有的一件事。

    李亨站在群臣之前,与李俶等人的距离更近。群臣目瞪口呆,心内波澜丛生。

    李亨环视众人,淡淡道:“相州兵败,数万官军殒命,朕闻报,心痛如绞,倍感沉重。关于此战,诸位爱卿有何话说?”

    一如往常,李俶不会率先发言,只有他安排的马前卒站出来摇旗呐喊。李亨说完,就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李俶的铁杆心腹礼部尚书李揆。

    六部尚书中,至少有五位站在李俶这一边。但真正要说无所顾忌与李俶共同进退的,却也只有李揆。

    但出乎李亨意外的是,首先发言的不是李揆,而是杜鸿渐。

    杜鸿渐虽然也倾向于李俶,但却远远称不上是铁杆拥趸。但杜鸿渐却是主张打压武将的文臣中坚,此番郭子仪等人兵败,让杜鸿渐看到了文臣再次崛起的机会。

    因为平叛,武将的地位空前高涨。而随着累立战功,郭子仪这些名将的声望权势日渐膨胀,这引起了包括杜鸿渐在内的大多数文臣的各种忌惮。

    因此,杜鸿渐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了。

    “陛下,臣看了兵部通报,九路大军围攻区区一个相州城,整整三十万兵马,却被史思明的十余万人一击而溃,折损军卒五万余人,损失粮草辎重数十万石,让人痛心!”

    “兵败之责,悉数在将。郭子仪李光弼等人难辞其咎,臣以为,必须要严惩这数人,以正朝廷威严法度。”

    杜鸿渐这么开了头,李揆等人自然就不甘落后了,先后站出来义正辞严地批判郭子仪等人,将这些当世名将骂成了一滩烂泥,有的甚至情绪激动地要求皇帝尽快将郭子仪等人缉拿归案,交大理寺问罪。

    一群朝臣叽叽歪歪,围着皇帝呱噪,整个麟德殿人声鼎沸,竟然陷入了混乱状态。

    孔晟暗暗摇头,心道李亨这个皇帝其实也不好当,以一人之头脑心智面对成百上千朝臣和各自派系利益的进攻,能保持清醒者、能乾纲独断者,绝对是有大智慧和大城府的人。

    孔晟凝望着神色从容的皇帝,他清晰地看到皇帝面上一闪而逝的那种压抑的愤怒、无奈的悲哀和瞬间的慌乱表情。

    难怪孔晟什么时候见到皇帝,都看到他非常疲倦的样子。当皇帝当到李亨这个份上,其实有些生不如死的味道了。

    这就可以理解李亨为什么坐而思变了。

    他本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为了捍卫自己的无上皇权,为了改变这种让自己生不如死的状态,不得不硬起心肠来,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子。

    咳咳咳!

    皇帝突然干咳起来,众臣不由闭上了嘴。这是最起码的礼仪了,皇帝都不舒服了,你们还在咋咋呼呼,岂不是冒犯皇威吗?

    李亨轻叹一声,转身走向皇台,他登上丹墀的脚步非常沉重。不久,他转过身来,坐下,挥挥手高声道:“长安候孔晟!”

    孔晟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拜了下去:“臣孔晟,拜见陛下!”

    李亨苦笑一声:“对于相州兵败,孔晟,你有何见解?”

    “陛下,臣不敢妄言评论。但臣有几句话说。”孔晟缓缓起身,朗声道:“相州兵败,其实再一次验证了古语说的骄兵必败的道理。兵败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但与官军轻敌密不可分。臣在事先有兵败之预测,就是基于此。可惜臣之建言,无人理会。”

    “胜负乃兵家常事。相州兵败,并不意味着叛军会再次起势,也并不意味着郭子仪等人的功绩才干被一笔抹杀!陛下,臣以为,朝廷可速速下诏命官军退守河南修整过冬,待来年开春再重整旗鼓可一举将叛军歼灭在河东河北!”

    李俶皱眉冷笑着反驳道:“长安候,按照你的意思,郭子仪这些兵败之将,根本不需要为相州兵败承担一丝一毫的罪责了?”

    李俶不待孔晟回话,径自面向皇帝慨然道:“父皇,儿臣以为,必须严惩郭子仪李光弼诸人,否则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正大唐律法!”

    李俶这番话一出口,刚才叫嚷着的群臣顿时又鼓噪起来,纷纷附和开口,殿中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孔晟摇头苦笑不语,默默退到了一旁,任由这些情绪激动的朝臣跟皇帝直接博弈着,他知道这其实是楚王李俶的一种逼宫手段,在这种朝会上,节奏完全被李俶把持,皇帝有心也无力控制局面。

    孔晟抬头望向了皇帝。

    皇帝嘴角在轻轻的抽动,他身后的李辅国正在与李俶交换着叵测的眼神。

    孔晟心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皇帝难道还不能下最后的决断吗?既然你这么优柔寡断,老子就算是有心帮你也无能为力。

    孔晟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去。

    却听丹墀之上传来砰地一声,声响震动全殿。朝臣吃了一惊,都纷纷闭住了嘴。

    皇帝愤怒地手击案几,铁青着脸霍然起身来扬手指着众人,一字一顿咆哮道:“你们嚷嚷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看看这朝堂,看看你们这些食朕之俸禄的满朝文武大臣,你们自己像个什么样子?!”

    皇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发怒过。他一向以柔弱无力示人,面对群臣的“围攻”,多数时候只能摇头叹息,如今却暴走了。

    无数朝臣愕然。

    李俶的眉宇间掠过一抹奇色,他默默地抬头望向了皇帝,然后率先跪拜了下去:“父皇请息怒!”

    一干朝臣赶紧呼啦啦跪倒了一地,山呼万岁不止。

    李亨黑着脸望向了孔晟,他阴沉的目光与孔晟交汇,从孔晟眼眸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李亨便冷笑起来,浑身陡然爆发起铺天盖地的威势:“不要再争了。郭子仪等人固然有过,但还不至于一棒子打死。至于他们这些人如何处置,容后再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善后,抚恤所有阵亡将士,以安军心。”

    “传朕的旨意:李嗣业,植操沉厚,秉心忠烈,怀干时之勇略,有戡难之远谋。久仕边陲,备经任使。自凶渠构乱,中夏不宁,持感激之诚,总骁果之众,亲当矢石,频立勋庸。壮节可嘉,将谋于百胜;忠诚未遂,空恨于九原……谥号忠勇,交礼部策议,追封武威郡王。长安候,你代朕走上一趟,去李嗣业府上宣诏吧。”

    皇帝最终还是拿出了几分魄力。虽然对郭子仪等人的处置还留了一道活口,没有直接跟李俶这些人决裂,但在李嗣业的问题上却坚定不移。

    孔晟躬身下去:“臣领旨!”

    虽然皇帝表示郭子仪等人如何处置,容后再议,但皇帝公开宣召表彰追封阵亡的李嗣业,这无疑是一种信号。连阵亡的李嗣业都获得追封了,郭子仪这些人哪里会受到什么严惩?

    群臣尴尬地拜了下去,山呼陛下英明。只是更多人将复杂的目光投射在李俶身上,李俶面色阴沉,嘴角勾起一抹怒气的弧度。

    李俶抬头望着神色冷漠的皇帝,眸光闪烁。

    而李亨在这个时候,也向李俶投来深邃的一瞥。父子目光交汇,李俶略一迟疑,还是垂下头去。

    李亨冷冷一笑,起身拂袖断喝:“退朝!”

    李辅国赶紧扯着尖细嘶哑的嗓音高呼:“陛下退朝回宫!”(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6)

    第三百七十六章谁是最后的赢家(6)

    皇帝态度的变化,推动着朝臣重新站队,朝中局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这是楚王李俶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肯定李嗣业的功绩,这说明皇帝的宽容,对于三军将士而言,这无疑意义重大。在孔晟代表皇帝去李嗣业府上宣布诏命之后,长安百姓的群情鼎沸到了一个极致。

    而一种无形的声音在坊间悄然传播。

    越来越多人倾向于朝廷应该重新册封孔晟为领军之将,率军出征平叛。这种呼声越来越高涨,以至于在孔晟去李嗣业府上宣布诏命之后的第三天,就陡然间上升到了一个极点,在某种无形之手的推动下,长安百姓商贾联名制作万民伞,呼吁朝廷重用孔晟,送进宫去献给皇帝。

    含元殿。

    李亨面对数名宫女太监执掌着的色彩斑斓的万民伞,神色微微有些古怪。

    所谓万民伞,背后必然有人在幕后操控。皇帝对此心知肚明,孔晟在长安,在朝中,几乎没有朋友,这是孔晟刻意洁身自好的结果,也是皇帝幕后推波助澜的结果。因为李俶的关系,朝中人几乎大多数都对孔晟怀有排斥之心,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导演了这一切呢?

    莫非是孔晟自导自演?李亨摇摇头,暗暗否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难道是……李亨眼眸中掠过一抹奇色。这个他一直忽视和轻视着的名字,再次泛起在他的脑海中,他站在原地沉吟良久,神色变幻不定。

    站在他身后的李辅国微微有些紧张。

    若是皇帝同意启用孔晟,无疑说明皇帝对楚王李俶的态度正在发生悄然的变化。这可是一种不太乐观的迹象。

    这几日,楚王李俶也改变了策略。他不再坚持追究郭子仪等人的罪责,而是再三上表请求率军挂帅出征,亲临战阵,讨伐相州的安庆绪。

    可皇帝却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李辅国越来越摸不准皇帝的脉搏,眼前的皇帝让他感觉到陌生。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惊胆战,不知道皇帝会出什么牌,而帝王心术之下,这几****真的是如履薄冰惴惴不安。

    翌日的朝会之上,皇帝命人将万民伞竖立在殿中一侧,甚至主动提出了任命孔晟为河南河北河东三道行军大总管,披甲出征剿灭盘踞在相州的安庆绪。

    与过去不同的是,皇帝的建议如今得到的不仅仅是以李俶为首的诸多反对之声,还有以谋士李泌为首的一些言官的支持。

    当然,以赵王李系为首的一些宗室亲王,也一反常态的进言表示支持。

    但就在两方争执不下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孔晟病倒在床的消息。还不仅如此,孔晟还托李泌上表,请求辞官辞去爵位,随恩师司马承祯出家修行。

    司马承祯在大唐天下和朝野之中鼎鼎大名,不少权贵都与他有交情。哪怕是李亨昔年为太子时,也与司马承祯见过面。

    孔晟竟然是司马承祯的外门弟子,这让很多朝臣吃了一惊,这也让不少人恍然大悟,难怪孔晟一介少年郎如此深不可测,原来他背后站着上清宗师拥有老神仙之名的白云子司马承祯。

    皇帝自然不准,下诏派御医去长安侯府为孔晟诊疗。

    散朝之后,皇帝命李辅国过府探病。旋即,皇帝又命鱼朝恩再次过府探病。而只过了一个时辰,皇帝又命赵王李系去长安侯府,宣布皇帝诏命。

    一日三次探病,皇帝对于孔晟的无比重视姿态就传递出来了。

    短短两三日之中,长安城中暗流涌动。

    其实赵王李系过府宣召的时候,司马承祯已经携道童阿泰飘然而去离开了长安,不知所踪。当然,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大车孔府佳酿,整整百余坛,够他大半年畅饮了。

    长安候府。

    赵王李系向孔晟抱拳拱手道:“孔晟,本王奉陛下旨意,特来探病,但本王见你身轻体健,哪有患病之相?”

    孔晟笑着还礼,意味深长道:“殿下,孔晟偶感风寒,倒是让陛下和殿下挂念了。在眼下这个时候,若是孔晟不称病,岂不是要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赵王李系心知肚明地哈哈大笑:“长安百姓向陛下进献万民伞,让你挂帅出征的呼声甚高,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以本王看来,长安候何必矫情,为了早日平定天下,还大唐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你不如当仁不让,担下这份重任吧!”

    孔晟摇头微笑:“殿下,当朝名将如云,任何一个人率军出征,实际上都强过孔晟。孔某倒是以为,殿下何不主动请缨率军平叛呢?殿下文武双全,在诸皇子之中有口皆碑,若是殿下出征,他日必凯旋而归哟。”

    李系愕然,望向孔晟的眸光中多了一抹凝重和奇色。

    “本王领兵?长安候,你倒是说笑了。”李系旋即轻笑一声:“本王倒是有报国平叛之热忱,只可惜世人早有定论,诸皇子中只有楚王才能领军打仗,本王素来不受待见,要是主动请缨,只能遭受众人耻笑罢了,何必自讨没趣?”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同为陛下皇子,陛下必不会厚此薄彼,倘若殿下愿意挂甲,孔晟当为殿下进言!”

    李系目光闪烁起来。

    孔晟又道:“孔某与殿下相交,贵在坦诚。若殿下并无野望,就当孔晟什么都没有说。可殿下若是有此心怀抱负,就不能不争。而要跟楚王争,殿下缺的其实不是陛下的宠信,而是军功威望!”

    李系嘴角一挑,却是长叹了一声:“长安候,不是本王不想争,也不是本王不敢上阵杀敌,而是——就是本王主动请缨,不要说楚王会竭力反对,就是陛下也不会允准。”

    孔晟忍不住笑了:“孔某断定,这一次,陛下会准的,一定会给殿下这个机会。在孔某看来,陛下或者早有决断,用不了三两日,陛下就会下诏,誓师出征……至于领军者——”

    孔晟欲言又止。

    李系摇摇头:“主将人选,不是楚王,就是长安候。本王更倾向于父皇会册封你为三道行军大总管。”

    孔晟轻笑一声:“楚王不可能,孔某更不可能了!殿下,这是一个机会,若是你不能抓住机会,日后恐怕就难了。”

    李系面色变幻不定。孔晟平静地盯着他,心道李系啊李系,你若是连这点气魄都没有,凭什么跟李俶去争储君之位?而若你只是扶不起的刘阿斗,老子对你的支持也就仅限于此了。

    片刻后,李系牙关一咬,断然道:“那么,本王就斗胆一试!明日早朝,本王就主动请缨,且看父皇怎么裁断!”

    孔晟闻言哈哈大笑,点点头。

    没有人比孔晟更清楚李系在幕后小心谨慎的布局了。他从来没有放弃与李俶争夺储君之位,但一直却不受朝臣看重。虽然李俶对李系也有所警惕,但真正放在李俶心中能有资格成为他走向储君之位的真正对手,只是张皇后和张皇后所生的两个皇子。

    这是李系的聪明之处,但也是他的最大弱点。

    谁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也包括皇帝。如果他一直默默无闻,储君名单上怎么会列上他的名字呢?

    楚王府。

    李揆等朝中重臣齐聚,南衙禁军和北门禁军诸将也都在场。李俶环视众人,目光阴沉。他已经竭尽所能利用各种手段去向皇帝施加压力了,但皇帝却一反常态,迟迟没有动静。而且,种种的迹象表明,皇帝还有再次启用孔晟领军出征的念头。

    若是让长安候孔晟带兵出征,一旦孔晟再立战功,他在朝中的威望就无人能及。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楚王也难以真正向他下手了。

    班师回朝之后,长安候至少要封国公。而大唐兵马大权,至少有一半会落在孔晟的手上。

    “诸位,若是长安候孔晟掌握兵权领军出征,将来,必成本王的心腹大患。所以,本王不能坐以待毙,你我众人必须要再次联名上书,请父皇早下决断!”李俶一字一顿道:“事不宜迟,明日朝会,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李揆等人纷纷开口附和。

    李适在一旁看得心情沉重,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家父王在这件事上的努力和各种经营,会化为泡影。若是皇帝肯让楚王披甲出征,又何必至今还没有明确的态度。皇帝一直没有下决断,至少说明皇帝不肯轻易将兵权再次赋予尾大不掉的皇长子。

    无论楚王如今的权势如何冲天,但皇帝始终还是皇帝,皇帝对臣下起了猜忌之心,不是好事啊。

    李适望向了父亲李俶,见李俶神色冷漠,眸光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杀气,心头更加沉重。他知道,父亲李俶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若是有人阻碍他登临大业,一向手段果决心狠手辣的父亲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哪怕面前阻挡的是皇帝。

    与至高无上的皇权相比,父子的亲情根本不值一提。(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7)

    第三百七十七章谁是最后的赢家(7)

    然而,翌日早朝,李俶等人还未来得及再次联名上表,提出由楚王披甲出征的朝疏,逼皇帝就范,赵王李系一反常态的主动上疏,请缨挂甲出征,讨伐安庆绪叛逆。

    一语既出,满朝文武震惊,几乎是炸了锅。

    从来都不引人瞩目的赵王李系,竟敢当众挑衅楚王的权势,主动请缨挂甲出征,这意味着李系已经与李俶唱起了反调——他怎么会有这个胆量?他这是要干什么?什么时候轮到赵王冒出来了?

    很多朝臣都在瞬间涌起如是强烈疑问。

    李亨倒是神色平静。他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深邃,在李系的身上一扫而过。

    李亨的手头上捏着一张孔晟通过“第九”送达皇帝身边的奏表。孔晟在奏表上举荐李系为将率军出征,这让李亨再一次确认了一个基本的事实,那就是他从始至终都忽视了次子李系的存在。

    正如孔晟的判断,对于领军出征的人,皇帝或许有些犹豫不决,但绝对没有考虑过孔晟。对于孔晟,他早有安排,这一切早与孔晟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共识,所以孔晟是不会动的。

    这数日之间,李俶正在通过他所能调动的各种资源向宫中施加压力,无论如何,这天下的兵权必须要牢牢掌控在他这个皇长子手里,这是他赖以拿下东宫储君之位的最大倚仗,李俶不会轻易交出去。

    这一点,不要说满朝文武心知肚明,皇帝李亨也洞若观火。可这正是他最愤怒和忌惮的地方。自己的儿子已经成长为足以威胁到他皇位宝座的程度,这让李亨追悔莫及。

    按照李亨的本意,他会在数年后从容立储,而只要李俶安分守己,储君一定是他。可李俶似乎等不了那么久,从还朝长安以来,就在有意无意地试探皇帝的底线。

    李俶意欲再次挂帅出征。他是名义上的大唐兵马大元帅,但他想坐实这个位置,他要亲自率军出征,其实根本不需亲临战阵,坐镇东都洛阳遥控指挥就成了,真正上战场杀敌的还是郭子仪这些将领。

    李系主动请缨,李俶眼眸中喷发出火光来。但李俶没有亲自开口反对,自有他那群铁杆拥趸跳出来大加反对。

    大殿之上,顿时群情鼎沸。

    李亨面不改色心不跳,端坐在高高的皇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环视众臣,任由这些大臣互相攻击嚷嚷个没完没了。

    李亨心中其实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沉浮不定。眼前这局面不是他优柔寡断,实在是凶险至极。若是他继续让李俶执掌兵权,这大唐天下就完全成了他这个长子的囊中之物,他这个皇帝终成摆设——其实现在已经变成了摆设。

    李亨对李俶这个儿子的才干品行颇为认可,将祖宗的社稷江山交给李俶,是李唐皇族最优的选择。但没有一个人甘心让出手里无上权力,当李俶变成了李亨巩固皇权最大的障碍时,所谓的亲情、所谓的祖宗家业传承,都变成了一种笑话。

    可若是不满足李俶的要求,转而将兵权交给次子李系或者其他人,那么,必将引起李俶的强烈反弹。

    李俶掌握京城禁军兵权,南衙十六卫和北门四军数万人皆在他的直接掌控之中,左右羽林卫、左右龙武卫的将领,都是李俶的嫡系心腹。可以说,整个长安城都在李俶的手里任其翻云覆雨。若是李俶生出异心,李亨这个皇帝根本就失去了未来,连老命都保不住。

    这早就让李亨如坐针毡寝食不安。

    一念及此,李亨忍不住再次望向了李俶。他前番下诏命李俶离京去迎太上皇还朝,但李俶虽然表面上听命遵旨,但实际上却以整军为由,迟迟没有离京——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更是不可能离京了。

    李亨眼眸中浮起一丝愤怒。

    当儿子、当臣子当到李俶这个份上,当皇帝、当父亲当到李亨这个程度,矛盾早就一触即发了。

    耳边传来诸多朝臣对赵王李系才干德行不足出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各种非议之声,李亨好几次都要拍板定夺,终归还是按捺了下去。

    李系成不成器,在李亨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俶的势力已经尾大不掉,再进一步,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就是危险的万丈深渊。

    李俶面带冷笑,昂然站在殿中不语。他不认为皇帝会真正撕破脸皮,而若要撕破脸皮,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弑父篡位他未必会做,但将皇帝彻底架空,自己入驻东宫,将所有的对立面统统灭杀,他还是有这个魄力和手段的。

    殿中的所有禁军将领,包括南衙诸大将军、北门四军主将,都保持着异样的缄默。这是李俶赖以成事的最大本钱,也是有恃无恐的最大关键。

    李亨权衡利弊,再三斟酌,终归还是没有做出决定。他无奈地起身摆了摆手:“退朝!不要争了,此事容后再议!”

    皇帝拂袖而去,在很多朝臣看来这其实是无奈和无能的表现。李俶冷笑着向李系投过冷漠的一瞥,也带头昂然退出大殿。在他身后,李揆这些文臣,禁军诸大将军,按照次序罗贯而出。

    李泌向李系投过无奈的一瞥,摇摇头,也垂首而出。朝臣中,李泌是凤毛麟角的背后支持李系的人,只是李系的羽翼太单薄,根本无法与李俶相抗衡。

    李系面上浮起一抹浓烈的复杂。

    在很多时候,他其实并不缺乏与李俶相争的胆魄和手段,但奈何时事造人,李俶已经牢牢把控住朝政军事大权,在禁军之中安插下了他的所有心腹,他跺跺脚长安城都要震动,而李系空有一个皇次子的虚名,又拿什么去跟李俶抗衡呢?

    若不是孔晟的刺激和暗示,李系此番也断然不会鼓足勇气捅破这层窗户纸,走在了与李俶争斗的最前沿。而是继续隐藏在幕后,继续等待时机。

    李系郁闷离殿。

    孔晟虽然没有参加朝会,但朝会上的情形却无一例外传进了长安侯府。皇帝依然没有做出决断,这让孔晟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理解皇帝的各种担忧,李俶势力太大,控制禁军,这几乎是死死卡住了皇帝的咽喉,除非皇帝是疯了,怎么可能轻易触怒李俶呢?

    骨肉相残、篡位登基,在李唐皇室中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当初的唐太宗李世民发动宣武门之变,后来的唐玄宗李隆基利用强权血腥手段坐上皇位,包括当今皇帝李亨在马嵬坡的逼宫,其实都是摆在长安百姓面前的例证。

    当前的楚王李俶,已经具备了争夺皇位的本钱。若是将他逼到了铤而走险的程度,也保不准他会做出更加大逆不道的事儿。

    因此,这几日长安城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肃杀。虽然朝堂之上的争斗不关老百姓什么事儿,但作为帝都脚下的民众,其实都有些基本的政治敏感性。

    老百姓都如此,遑论是满朝权贵了。不少人暗中观望,等待时机的转变,而更多的人是在期盼李俶能早下决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坐在皇位上的性格羸弱的皇帝,其实远不如年轻英武雄才大略的楚王李俶。

    反正都是李家的江山,反正李隆基禅让给李亨,李亨再次禅位让权给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然,也有少数人在暗中等待太上皇李隆基的归朝。李隆基为帝数十年,曾经亲手缔造了大唐辉煌盛世,万国来朝,若是太上皇复辟称帝,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危机四伏,杀机潜藏!

    暗流涌动,众人心怀鬼胎。

    这就是皇帝李亨面临的局面。他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悬崖边上。

    而即便是在皇帝的宫中,也同样是不安稳。鱼朝恩进入内侍省,一点点蚕食着李辅国的权力,李辅国自然不干坐以待毙,两名宫中大太监的生死决斗也是一触即发。

    日落斜阳。凛冽西北风漫卷过长安城,入了冬的长安温度越来越低。到了这个时节,街面上行人稀少,商贾闭门不出,百姓归家御寒。

    十余骑悄然出了朱雀门,沿着朱雀大街疾驰而过。打头的是一个紫衫书生,年约五旬左右的样子。他骑乘在一匹雄壮的通体深红的高头大马上,这是来自大宛的良驹,名为汗血宝马,而在他的身后,十名黑衣武士神色肃然而生硬,如果你仔细看,这些武士明显是戴了掩盖真容的仿真面具。

    十余骑一直弛入了兰陵坊。

    紫衫书生翻身下马,将马缰绳递给身后毕恭毕敬的黑衣武士,轻轻道:“第九,第五,你们几个就在外边候着,第七,你随我进去。”

    紫衫书生见左右无人,就闪身进了街前的一家茶馆之内。茶馆其实早已打烊,只是给紫衫书生留着一条缝。待紫衫书生和黑衣武士“第七”进入,门就再次关紧。

    而在街面上,所有的黑衣武士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失去了踪迹。

    西北风裹着落叶从街头冲过街尾,一切寂静无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8)

    第三百七十八章谁是最后的赢家(8)

    茶馆内空荡荡地,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都被长安侯府的护军取代。只是这些护军也不知自家侯爷秘密在此安排了一个下午,要见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紫衫书生进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孔晟转过身来拜了下去:“臣孔晟,拜见吾皇万岁!”

    竟然是当今万岁、皇帝陛下?!

    茶馆内待命的几名长安侯府的护军目瞪口呆,旋即慌不迭地一起噗通跪倒在自己各自的岗位上,噤若寒战地伏地不起。

    竟然是皇帝!

    皇帝竟然跟长安候选择在宫外这样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相见?!纵然是傻子都能明白过来,这事应该是非常机密,否则皇帝和长安候又何必这么麻烦!

    “孔晟,不必多礼。此地非宫里,只有你我两人,不必拘礼。”皇帝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随意在一张案几前坐下,示意孔晟也坐下:“来,坐下与朕说话。”

    孔晟迟疑了一下,也不客气,就趺坐在了皇帝的对面。他向后摆了摆手,所有护军都悄然起身退出了茶馆。皇帝微服出宫要与长安候谈机密大事,他们这些下人岂敢旁观聆听?这可是自己找死!

    黑衣武士第七身形闪处,周密查看了茶馆内的所有角落,认定没有任何对皇帝安全构成威胁的隐患,这才默默趺坐在墙角下,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不语,如同雕塑一般。

    有皇帝在的地方,哪怕是皇帝信任的孔晟,黑衣武士也不可能放弃贴身的保护。而事实上,哪怕是在宫里,只要有皇帝在的地方,背后都有黑衣武士隐秘的存在。

    从始至终,孔晟都没有看黑衣武士一眼,仿佛“第七”不存在一般。皇帝身边的这支神秘力量,孔晟有所耳闻,却从未问过半句。到了该说的时候,皇帝自然会说,既然皇帝至今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孔晟也不会不识趣。

    多问无益,皇帝的**知道多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掌握皇帝的机密越多,他未来引起皇帝的忌惮就会越重。

    李亨轻叹一声:“孔晟,朕这一番不得不出宫来跟你相见,你可知是为何?”

    孔晟笑了笑:“请恕臣斗胆直言了。应该是陛下放心不下,担心楚王那边蠢蠢欲动了。”

    李亨脸上的笑容敛去:“没错,朕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在朕出宫的这一刻,南衙禁军十二卫、北门四军主将,齐聚楚王府,孔晟,你说朕能放心的下吗?”

    孔晟嘴角一抽:“楚王或者有所准备,但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臣料楚王必不能走到那一步。”

    李亨冷冷一笑:“或许吧,但对于这个儿子,朕比谁都了解他。况且,朕也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的手上,他越是这么肆无忌惮,朕就越加要下决心……”

    皇帝要下决心干什么,他没有说出口来。但有些话不需要明着说,一点就透了。

    “陛下万万不可。楚王掌控禁军非一日之功,若是陛下强行下诏削权,最大的可能是逼反楚王。如今的大唐风雨飘摇,已经经不住任何动荡了。”孔晟轻轻道:“与强行夺权相比,臣倒是觉得,陛下何不顺水推舟,满足了楚王的念想呢。”

    李亨脸色骤变,目光变得无比锋利阴沉起来:“孔晟,你好大胆!你这是要让朕跳入万丈深渊吗?!你可知楚王若是成为储君,满朝文武再无一丝念想,都将彻底变成东宫臣属,那么,朕这个皇帝,还有存在必要吗?”

    虽然李俶获得了大多数朝臣的支持,但不排除还有少数人至今还在观望。可若是李俶成为真正的储君,尤其是在当今这种情况下威迫皇帝就范上位,恐怕就再也不会有人犹豫,绝对会出现一边倒的局面。所有人都将效忠于太子李俶,至于皇帝……日子更加难熬、甚至是被彻底架空,都指日可待了。

    孔晟轻笑一声:“请问陛下,楚王殿下如今跟太子之尊还有什么区别吗?事实上,在臣看来,楚王现在权势之盛比入主东宫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如此,倒不如将他志在必得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的东西,交给他——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作为大唐储君,岂能再像如今这般肆无忌惮?”

    李亨沉吟良久,神色变幻,终归还是慢慢平静下来。

    他深深凝望着孔晟,却是回避了方才的话题道:“孔晟,你觉得,朕这两个儿子,哪一个更适合为大唐皇帝?”

    孔晟毫无迟疑:“楚王李俶。”

    李亨眉梢一挑:“嗯?此言何讲?”

    孔晟笑了笑:“楚王殿下文武全才,心性成熟稳健,手段果决狠辣,善于驾驭人心,具备了一切作为皇帝的基本素质。而与楚王相比,赵王李系宽厚有余,狠辣不足,从目前来看,难成大器。”

    李亨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么,你为何还要支持李系而非李俶呢?”

    “道理很简单,在臣看来,陛下目前需要的是大唐储君,而不是大唐皇帝,这天下自有陛下掌控。而日后,陛下有的是时间慢慢从容调教太子,将之培养成合格的大唐皇帝。”孔晟微微笑着:“赵王当前或许还不称职,但早晚有一天,他会成长起来。所以,臣支持赵王。心性宽厚是赵王的最大弱点,但也是他的最大优点,至少,他做储君能安分守己唯陛下之命是从吧。”

    李亨目光中泛起一抹浓烈的光亮来:“孔晟,你果然见解独到,能识人所不能识。你倒是比朕更了解朕的儿子。”

    “然而,朕纵然有心扶持赵王,但他与楚王相比,还是太稚嫩了一些。朕几次三番要命他率军出征,取李俶而代之,终归还是下不了决心。楚王正在等待着朕的决断,朕心里很清楚,这一次,楚王是铁了心要逼迫朕将他送进东宫去了。”

    孔晟嗯了一声:“所以陛下要下最终的决断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朕该怎么做?”

    孔晟笑了笑,突然提笔在皇帝面前的案几上刷刷刷写下了一行字,然后轻轻推在了皇帝眼前。

    李亨深深凝视着眼前这几行字,面上浮起的古怪神色和冷酷神色互相交织着,良久不语。

    孔晟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候着。

    对于皇帝来说,对于大唐来说,孔晟在这区区一张纸上写下的其实是惊天动地的翻天巨变,要想让李亨下定决心,哪有那么容易。

    外边的风声呼啸,飞沙走石,敲打着茶馆的门板。

    李亨轻叹一声,“孔晟,何时可行动?朕要一个准数。”

    “两天之后。到时,大朝会上,朕会进宫面圣。”孔晟缓缓起身,拜伏了下去:“臣恭送陛下还宫!”

    李亨拍了拍手,轻描淡写地起身转身行去,但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孔晟,朕将这般大事托付给你,你我君臣的性命悠关,都在你的手上,由不得你有半点的懈怠大意。你可明白朕的话吗?”

    孔晟躬身:“臣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李亨大笑:“孔晟,事成之日,就是你我君臣在大明宫把酒言欢之时!朕可以答应你,只要朕当一天的皇帝,你就是朕永远的肱股之臣,得朕的宠信,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古人对鬼神之事和誓言非常重视,皇帝竟然发下誓言绝不相负,这显然是为了给孔晟吃一颗定心丸罢了。

    孔晟相信李亨此刻的真诚。但是这种真诚能坚持多久,就谁也不知道了。对于太久远的未来,孔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他是一个习惯活在当下的人,眼前,辅佐李亨掌控大权问鼎江山,扶持赵王李系将楚王李俶取而代之,符合他的政治利益。既然如此,他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赵王府。

    李系神色阴沉地在厅中转来转去,宁国公主和纪国公主面面相觑,不知赵王为何今日这般焦虑不安。

    退朝回来之后,赵王李系就一直沉浸在忧心忡忡的状态中,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楚王已经按捺不住,目前平静的长安城中早就暗流涌动杀机腾腾,而一旦他预料中的事情发生,首当其冲遭受其害的就是他赵王这一系。

    如果说之前双方还保持着相对的稳定,中间隔着一层谁也不想主动去捅破的窗户纸和遮羞布,但今日因为赵王的主动请缨和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无疑会极大的刺激楚王铤而走险。

    然而,李系对李俶的了解其实浮在表面上。正如孔晟判断的一样,不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李俶绝对不至于走上最后一步,尽管他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无时不刻不在做着各种准备,也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但站在李系的立场上看,他最担心的就是楚王走上当年太宗皇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路径。一旦如此,他这个对楚王登基称帝构成最大威胁的赵王,就是最大的牺牲品。想想当年的太子李建成就是了。

    但李系面对可以感知到的危机,却是无可奈何。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任何过激的事儿,都将会成为刺激楚王下狠手的导火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9)

    第三百七十九章谁是最后的赢家(9)

    第二天的朝会因皇帝身体不适停了。

    皇帝没有提前打招呼,只是群臣赶到麟德殿侯旨时,一个小太监出来宣布皇帝的口谕,说是昨夜偶感风寒朝会临时取消,请满朝文武大臣各回府邸。

    群臣无奈,只得山呼万岁恭祝皇帝龙体早日康复云云。

    但上午皇帝李亨突然下诏,宣称准备改年号为“乾元”,待过了上元节便改称乾元元年,此事交三省六部主官择日朝议裁定。

    皇帝更改年号属于正常,不过,改年号之事一般是由群臣提起商议,讨论出一个适当的年号来,然后上表皇帝批准,皇帝冷不丁自导自演了改年号的戏份,直接宣布要更改年号,让朝臣吃了一惊。

    但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宣布更改年号的诏书发布了不到半个时辰,从大明宫中又传出了皇帝的第二道诏书,改封楚王李俶为成王。

    册封诏书很长,历数了楚王李俶自出世以来的文成武功和自靖难以来的各项功绩,总而言之,赞誉李俶文能定国武能安邦,是是大唐皇子中和宗室亲王中的佼佼者。

    改封成王,这意味着册封皇太子的前兆。

    皇帝竟然……这是妥协和放弃了?满朝文武议论纷纷,不少人纷纷赶往楚王府向李俶表示祝贺。

    李俶其实也有几分狐疑。皇帝这几日一直表现出强硬的姿态,却在骤然之间转了方向,以改封成王的路径来向自己示弱?

    但李俶还是安之若素。

    他不以为皇帝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即便皇帝要玩花样,他也不怕。接受了改封成王的诏书之后,李俶秘密又将南衙十二卫和北门四军的主将召到府中来,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各种准备。

    早在李俶当皇孙时,就与禁军诸将往来密切。而时过境迁之后,如今禁军中的中高层将领,大多都是他自灵武起兵以来亲手举荐提拔,自然惟他之命是从。

    李俶的心机深沉之处就在于,他将亲楚王的嫡系军队在光复长安之前利用职权将之悄然转化为驻守长安的禁军,而皇帝其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等皇帝醒悟过来已经晚了,皇帝的脖子已经被楚王牢牢扼住。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不仅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也是古今中外经过了无数事实验证的真理。掌握了兵权,就控制住了长安,而这就相当于将整个李唐中-央朝廷掌控在手掌心。

    第三日,是大朝会。这是在改元乾元之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了。满朝文武,宗室亲王,各种爵位的文武散官,统统进殿参加朝仪。

    声势浩大的官僚队伍缓缓排队进入含元殿,久经训练的官员们没有任何混乱,很快就按照一定的秩序和次序站在了属于自己的班位上,纹丝不乱,鸦雀无声,静候着皇帝的出现。

    古代官场的秩序感,其实远远比现代更让人惊叹。等级森严,一步一个脚印,多一步都不能跨越,这是规矩。

    因为是大朝会,皇帝也盛装出席,冠带冕旒威仪万千。两排宫女举着精美的华盖,两排服饰统一的青衣小太监面色肃穆,手执代表皇帝权威的各种仪仗道具。李辅国身着内侍省监的三品紫袍,扬着拂尘,扯着尖细的嗓子震荡着全场:“陛下驾到,诸臣拜迎!”

    文武大臣在成王李俶的带领下,拜伏了下去,按照礼仪高呼三声“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亨面色肃然,缓缓坐在龙椅上,环视众臣,摆了摆手,凝声道:“诸位爱卿免礼。”

    众臣起身。

    皇帝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深沉的目光投向了李泌。李泌深吸了一口气,从班位中走出,先向皇帝深躬一礼,然后背转身来。李辅国小心翼翼地双手高举着一道诏书,走下丹墀,递给了李泌。

    满朝文武大臣目光紧紧盯住李泌手里的圣旨,不知道皇帝又要搞什么鬼。此刻,李俶心内微微有些紧张。

    “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在公,夜不能寐,因叛逆未平,朝廷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空置……郭子仪忠勇兼备,靖难天下,虽有兵败相州之过,却瑕不掩瑜,今册封为尚书右仆射兼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天下兵马行军副总管。”

    李泌缓缓诵读圣旨。

    众臣听完,满殿皆惊。郭子仪竟然被皇帝册封为三省之一的尚书省的高官之一,大唐宰相还兼任了兵部尚书,可谓是实权在握、圣眷正隆。

    李俶眉头一皱,却暗暗咬了咬牙,继续沉默着。

    众臣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人跳出来反对。其实反对也没有用,皇帝直接宣布诏命,任何人都知道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任何人的反对都将触发皇帝强烈的反弹打压。再加上郭子仪在朝中威望很高,所以哪怕是李俶,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反对。

    “功高盖主主不疑,权倾朝野臣不忌”。这是史书对于郭子仪的至高评价。由此可见,郭子仪其人深孚众望,不仅战功显赫,而且还很会做人。实事求是地讲,做官做到郭子仪这种程度,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绝非常人所及。

    李泌扫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宣布了下去:“册封李泌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杜鸿渐为门下侍中、晋爵为临国公,食邑三百户……”

    众臣又是一惊,郭子仪、李泌和杜鸿渐竟然先后被封宰相,这在朝廷来说,可以说是巨大的朝政变动和权力的重新洗牌了。

    杜鸿渐喜出望外,又感激涕零地出班跪拜在地,再三谢恩不止。他从灵武劝进以来,但直到现在才获得了应有的肯定和封赏,封国公他不是太看重,但获得门下省主要领导的位置、一跃成为李唐朝廷中权力最大的文官之一,却注定会成为杜鸿渐人生的最巅峰。

    正在任的礼部尚书李揆傻了眼,脸红脖子粗。他这个尚书还在位,怎么皇帝突然又册封李泌为礼部尚书还加了宰相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疯了不成?

    李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抬头望着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的皇帝李亨,嘴角轻轻一抽。眼前的皇帝让他感觉非常陌生,在他的印象中,他的这位父皇还从未有过如此惊人之举。不说别的吧,就说擢升选任官员,尤其是要害岗位,他都会在朝会上提出来让核心重臣讨论定夺,但今儿个却自己就做了主。

    如果说册封郭子仪为尚书右仆射兼兵部尚书还情有可原,毕竟郭子仪的威望功绩摆在这里,可谋士李泌却是一步登天,直接踏上了相位。还有杜鸿渐,杜鸿渐从三品官直接擢升到一品宰相,掌握门下省大权,简直让人倍感不可思议。

    赵王李系也是非常惊讶,不过,他眸光闪烁,隐隐猜出了几分皇帝的真实用意。顿时,他的神色就变得微微有些振奋。

    郭子仪、李泌、杜鸿渐,严格说起来都不是成王李俶的人,皇帝擢升这些人,将之安排在重要的岗位上,其中暗示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李系都能想到这一点,何况是李俶了。

    李俶抻着脸站在那里,紧握双拳,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起来。

    他的那些心腹铁杆都有些抱不平气不过,跃跃欲试。但毕竟是在金殿之上,没有李俶的许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泌一连宣布了十多名三品以上高官的册封诏书,有的任,有的免,有的平级调动,有的官升一级。皇帝一口气调整了这么多的高级领导干部,却没有跟群臣通气,自作主张乾纲独断,不仅有违李唐朝廷的规制,还一反李亨往日的执政风格啊。

    三省要员中除中书省之外,掌权宰相,都换成了皇帝的人。皇帝想要干什么,还需要用语言来解释吗?

    就在众人以为册封进入尾声的时候,李辅国又脸色复杂地赐下了第二道诏命,这个时候,李俶的脸色已经面沉似水,心神之愤怒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李泌再次清了清嗓子,大殿之中静寂无声,无数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李俶下意识地往前一步,目光如刀地凝视着正在缓缓展开圣旨的李泌,新任的宰相权贵。

    所有追随李俶的文武大臣屏住了呼吸。只要李俶率先发难,他们就会或摇旗呐喊或冲锋陷阵,总而言之,不可能让皇帝轻而易举地单凭几道异想天开的诏书就改变了原定的朝局,让长安城变了天。

    不能怨这些人大逆不道,而实在是这些人的政治利益与家族利益以及长远利益,都与李俶的利益息息相关,若是李俶失势,他们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为了自己效忠的成王殿下,为了自己的根本核心利益,他们做好了思想准备,不惜与皇帝一战。

    可莫要小看了这群文臣武将。他们要是联起手来,闹将起来,把持住最后的底线不动摇,哪怕是皇帝都要为之让步。

    作为皇帝,哪怕是李世民这种千古一帝,都害怕臣下捆绑起来共同进退。这是很多皇帝登基之后,对群臣怀有深深忌惮之心、不惜建立特务机构对群臣形成监察分化的重要原因。(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10)

    第三百八十章谁是最后的赢家(10)

    李泌有些不安地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宣布了下去。

    皇台上的皇帝依旧神色平静,不过,此时他突然缓缓起身,环视众人,最后将深沉凝重的目光投射在成王李俶的身上。

    李泌朗声道:“成王李俶加封为中书令——”

    如此简单直接的一道诏命让殿中文武大臣再次愕然。

    但旋即,属于李俶阵营中的所有拥趸者都喜形于色,几乎都要当场欢呼雀跃起来向李俶当面恭贺;中书省主官占据朝廷要害职位,以李俶的亲王之位、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再掌控中书省,权势更涨。

    皇帝的不按照常理出牌,李俶面色呆了呆,但他也旋即平静下来,他快步出班,拜伏了下去:“儿臣拜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少朝臣兴奋地同时躬身拜了下去,齐声道:“吾皇英明!”

    李亨站在丹墀上,神色平静地挥了挥手,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他心里冷笑道,接下来你们就不会再喊朕英明了——

    李泌神色复杂地继续诵读了下去:“自朕奉太上皇诏命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长子成王李俶,为朕之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赐名为豫,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册封李揆为太子少师,马平为太子詹事……”

    前一日改封成王,翌日加封皇太子。这在大唐建国以来的历史上,还属于首次。

    李泌的诵读石破天惊!

    金殿之上,除了皇帝之外,包括宣布诏书的李泌本人,都脸色变得非常震撼。李辅国站在皇帝身后,更是脸色狂喜。

    皇帝竟然突兀地、没有任何前奏地就自作主张册封李俶为皇太子了,而且还极尽褒奖,赐名为豫。李辅国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早知道皇帝下了决断,他恐怕早就投向李俶一系了,还犹豫什么?

    所有人都用极其震撼的目光投向了也同样面色大变的李俶。幸福来得太突然,李俶有那么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他确认了李泌的诏命无疑时,脸色不由狂喜。

    册封为太子,又加封为中书令。这是何等的恩宠和信任!

    这一刻,李俶感觉到非常羞愧。

    他再次出班拜伏在地,声音哽咽拜谢皇恩。

    李亨淡然道:“汝为朕之皇长子,德才兼备,忠勇过人,协助朕平定叛乱,这天下,有汝之一半。朕顺应天命,册封汝为皇太子,入主东宫,号为大唐储君。希望汝日后忠于国事,也好在朕百年之后,接掌社稷江山——诸位爱卿,传诏天下,后日一早祭告宗庙!”

    李俶(以后改称李豫了)感激涕零道:“父皇恩德,泽备于天,儿臣当竭尽所能、夙夜在公,梳理国政,为父皇分忧!”

    李俶的铁杆拥趸们自发出班,跪伏在地,欢天喜地地附和着李豫的话,山呼万岁不止,金殿之上原本凝重沉闷的气氛因为李豫的被册封为皇太子而变得喜气洋洋。

    李泌和杜鸿渐几人面面相觑,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这到底是打了一张什么牌啊,一边擢升非李豫派系的重臣,一边又赋予李豫更大的权势,进而封为储君——原本议定储君需要文武商议后上表劝进,如今倒成了皇帝一个人做主,只是这种乾纲独断迎合了多数朝臣的心,没有人反对罢了。

    李亨环视着在李豫身后齐呼啦跪了一地的占据了满朝文武中大半的官僚人群,脸色微微一变,却旋即变得波澜不惊。李豫对于朝臣和朝政的掌控力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但接下来,谁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还有第三道诏命。

    当李泌一字一句宣布出册封赵王李系为尚书左仆射、天下兵马行军副总管(即天下兵马副元帅)、三日后率军出征平叛的诏命时,又引发了金殿之上的震撼,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李泌悄然向杜鸿渐投过兴奋的一瞥。

    皇帝这一招真的是太高明了。先册封郭子仪一个武将首脑,安抚了朝中武将派系的人心;旋即又提拔非李豫派系的文臣,平衡了文臣的心;而就在册封皇太子李豫之后,紧接着册封赵王李系,赋予其等同于郭子仪的军权,隐隐对太子李豫形成了某种牵制。

    赵王李系山呼万岁,拜谢隆恩。

    李系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深处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孔晟曾经的暗示并非空穴来风,皇帝早就有心要扶植他起势,然后凭借他来抗衡李俶。只是李系并不知道,李亨也是今日一早才刚刚下定了决心。

    李豫脸色大变,方才被封为太子的喜悦渐渐消散。他是何等是心机城府,马上就意识到皇帝这是在搞权力制衡的帝王心术了,一方面册封自己为太子,稳住自己这边的朝臣,一方面又故意扶植赵王李系起来,为日后牵制东宫未雨绸缪打好基础。

    别看他进入东宫,成为合法的大唐储君,又占据了中书令的高位权柄,但却失去了军权。名义上,他还是兵马大元帅,但大元帅之下有两名掌兵的副元帅,郭子仪和赵王李系,权衡利弊之下,实际上是变相削了他的兵权。

    李豫咬了咬牙没有任何迟疑,他马上出班拜倒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妥。平叛乃是军国要务,事关天下稳定和朝廷威仪,赵王文不足辅国、武不能上阵杀敌,让他率军平叛,万万不可!”

    李亨深色不变,淡淡道:“太子,你与赵王,都是朕的儿子,既然你当日都能领军统兵,赵王也无不可。”

    李豫却轻蔑地扫了跪伏在一侧的赵王李系,高声道:“父皇,儿臣认为,二弟赵王并不能服众,将朝廷兵马交在他的手上,必定酿成大祸!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李亨的声音微微有了几分怒气:“太子,你待如何?”

    “父皇,儿臣愿意亲自统兵,率军出征。儿臣愿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剿灭安庆绪叛军所部,儿臣愿意以死谢罪!”李豫慷慨激昂道。

    李亨冷哼一声,怒斥道:“你是大唐储君,一国太子,焉能轻易离京?若是你在军中有个什么闪失,让朕怎么面对这天下臣民?”

    李豫嘴角抽搐了一下,皇帝以此为理由,倒也义正辞严,一时间他倒是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李豫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算是上了皇帝的套,欲罢不能了。皇帝先是给了自己一个甜枣,旋即又抡起了大棒子,大唐储君是不错,但对于手里的权力,李豫可是半点也不想交出去。话说回来,一个失去了绝对权力的东宫太子,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

    纵然是要交出去,也不能是交给赵王李系。

    今日李亨若是册封他人为将,他都不会反弹这么激烈。可既然是赵王李系,日后必然对他这个太子构成深深的威胁,李豫当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李豫向自己的铁杆麾下诸多人投去了求援的一瞥。

    南衙十二卫和北门四军所属,左右金吾卫、左右羽林卫、左右龙武卫等诸大将军,十数名三品大将在左羽林卫大将军马安义的带领下,慨然出班,呼啦啦跪拜了一地,朗声齐声高呼,以赵王李系才德不足不能统兵为由,强烈反对给予李系军权。

    旋即,又有李揆、马平等文臣大声附和。

    如此一来,满朝文武中反对的声浪超过了半数。这些文武大臣跪在地上,或痛哭流涕或声色俱厉或苦口婆心地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劝阻皇帝收回成命。

    李豫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皇帝再有打算,也不能逆着群臣的集体反对而不顾。而事实上,皇帝的诏命若是没有各级朝臣的贯彻落实,也就相当于一句空话。

    赵王李系神色微变。尽管他心性沉稳,但当面有这么多的朝臣指责他才德不足、能力很差,他的心情还能好过的了?要说不难堪、不愤怒,那是假的。

    只是赵王李系心里很清楚,无论如何,今日这种场合下,不适合他自我辩白,甚至不能多说半句话,只能静观其变,看看皇帝能不能抗住这种巨大的压力。

    说实话,李系没有太大的把握。

    群情鼎沸,殿上乱成了一锅粥。皇帝李亨貌似愤怒到了一个极致,他呼呼地穿着粗气,缓缓坐在了龙椅上。

    李泌和杜鸿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一丝无奈。皇帝想要干什么,傻瓜都能猜出来。只是皇帝似乎对李豫的势力和反弹力度估计不足,如今被李豫裹夹着众臣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逼宫反扑,皇帝看上去一点应变的准备都没有。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匆匆推赵王李系出来?这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11)

    第三百八十一章谁是最后的赢家(11)

    没有人能体会皇帝此刻的心情。

    文臣倒也罢了,尤其是当面见到禁军中所有主要将领都变成了李豫的铁杆拥趸,唯李豫之命是从,丝毫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李亨心里暗暗浮起了一股浓烈的寒气。

    这要是李豫身怀异心,众将群起而响应,自己这个皇帝还能继续做下去吗?答案是否定的。当初,他可正是采取这种类似的手段,将太上皇李隆基给逼走的。

    而由此,他心底的决心也因此变得更加坚定。

    “马安义,汝竟敢非议皇子,指责朕躬,你的胆子很大啊。”李亨一字一顿怒斥道。

    马安义自恃有李豫撑腰,有恃无恐地恭谨道:“陛下,臣不敢。只是赵王殿下才德不足,有目共睹,将十几万朝廷将士交在赵王手上,臣实在是担心会有全军覆没之忧……”

    “古有纸上谈兵的赵括,可在臣看来,赵王殿下比赵括还有不如。据臣所知,赵王殿下****只知饮酒作乐,对统率兵马之事一窍不通,请问陛下,赵王何以领兵?”

    马安义质疑的是李系,但炯炯的目光紧盯着的却是皇帝。这哪里是质疑赵王李系能力不强,而是质疑皇帝用人不明啊。

    李亨闻言心里气不打一处来,面色阴沉着紧盯着马安义声音冷森森地:“马安义,朕之皇子,能不能带的了兵,朕自然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教朕怎么做!”

    皇帝目光锋利如刀,怒视着马安义,马安义被皇帝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额头上冷汗直流。他知道自己这番已经得罪惨了皇帝,以后若是有机会,皇帝必然向自己开刀。还有赵王李系,这一回算是彻底得罪死了,将来只要李系得势,必然要报今日之羞辱。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李俶一脉的整体根本利益,在涉及李系统兵掌权的大事上,由不得他有任何的让步。

    今天他们这些人在朝堂之上让步,他日,赵王李系就会起势,那么,倒霉的还是他们。

    以禁军将领为代表的在朝的武将悉数出场,跪伏在地,慷慨激昂地反对皇帝任命李系为兵马副元帅,声势不小,这些武将在长安在朝中的影响力之大可想而知,他们本着法不责众的倚仗,捆绑在一起共同进退,闹得皇帝狼狈不堪,很难下台。

    李系躬身垂首,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他的肩头都在隐隐的轻颤,足见他此刻内心深处情绪的激动。

    李豫嘴角浮现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他就不信了,这么多人群情激奋而反对,皇帝还能真的一意孤行。总而言之,今天他是拿定了主意,既然皇帝册封他为东宫储君,该有的姿态他会有,该释放的善意他会释放,但在一些根本问题上,他不能有任何的让步。

    李亨扭头望着昂昂然站在丹墀之下的李豫,眸光中的一抹愤怒渐渐被伤感无奈所取代——站在皇帝的角度看,他今儿个实在是失望至极,他本来以为册封李豫为皇太子,给予李豫一直想要的东西,他会有所感恩,知道回馈,至少在表面上保持一团和气。结果,皇帝的善意换来的依旧还是李豫的咄咄逼人和把持朝政。

    要是这样下去,等李豫在皇太子的位置上稳坐久了,自己这个皇帝的宝座恐怕就不稳了。他从来就不曾将自己这个父皇放在眼里,李亨几乎看到了自己不久之后的悲惨下场,目光中累积着各种负面的情绪,几欲喷火。

    皇帝的愤怒不要说李豫了,就是满朝文武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谁都无可奈何,今天的李豫已经尾大不掉,成为朝中最大的利益集团的首脑,他只能往前进,一步步登上皇帝宝座,没有退路。

    在某种意义上说,东宫太子与皇帝其实是天然的无形对手。尽管有血脉的联系,但至高无上皇权的辐射效应,却使得父子不像父子。所以,历朝历代大多数皇帝都不愿意立储太早,而频繁换太子也更是屡见不鲜的寻常事。

    李泌和杜鸿渐悄然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

    情势危急,皇帝和皇太子针尖对麦芒,如果没有一方让步,今日这大朝会就会演变成流血的宫廷巨变。而看李豫这一方,应该是做好了铤而走险的准备。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长安数万禁军都牢牢掌控在李豫的手里,只要他一声令下,数万禁军就会包围皇城和宫城,将皇帝取而代之。

    李豫绝对是有逼迫皇帝让位的思想准备。他已经高举起屠刀,神挡诛神佛当灭佛。

    李泌向李豫投过深深的一瞥,又转头望向了脸色愤怒扭曲的皇帝,心里暗叹一声,认为皇帝此番还是有些过于激进了,即便是要削弱李豫的权力和权势,那也只能徐徐图之,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刀枪对决,只能导致自己进退两难。

    皇帝让步,权威沦丧,因为满朝文武都在盯着看。而皇帝不让步,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

    李泌料定皇帝最终还是要让步的。只是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有些尴尬,有些痛苦和无奈。

    而很显然,过了今日,皇帝就会形同虚设,被皇太子李豫完全架空。整个李唐朝廷军政都会保持在李豫手中,再无任何悬念。

    哎!

    皇帝微微弓着身子,身形苍老疲倦,他站在台上发出轻轻的一声长叹。皇帝的叹息声虽然声音不大,充满着无奈的因子,却是在大殿之中久久回荡着。

    皇帝要让步了,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有的人伤感摇头,有的人面无表情,但更多的人是神色振奋。在这些朝臣眼里,老迈懦弱的皇帝,本就缺乏力挽狂澜的中兴明君的本钱,可皇太子李豫却是文武兼备正当壮年,一个是如血残阳,一个是旭日初升,大唐朝廷即将一扫阴霾,迎来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

    李辅国站在皇帝身后,目光阴狠振奋。他阴沉的目光从皇帝苍老的肩膀上越过去,扫视着台下的群臣,试图从人群中找出鱼朝恩的存在来。

    如今朝中形势已经大定,大权尽落入李豫之手。李辅国庆幸自己之前作出了及时且得体的选择。而只要李豫掌权,他最先要收拾的就是鱼朝恩这个无耻妖孽。

    李辅国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时却听皇帝颤声道:“传长安候孔晟进殿见朕。”

    李辅国听得一愣,旋即撇了撇嘴,心道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还不死心,还要传孔晟来搞什么搞?孔晟进殿,也不过是自讨没趣,何必多此一举。区区一个长安候孔晟,手中无一兵一卒,还能翻了天吗?

    李辅国下意识地以谄媚的目光望向了李豫,似是征求李豫的意见。

    李豫面无表情,双眸微闭。

    台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尖细高亢的嗓音:“陛下有旨,宣长安候孔晟进殿!”

    那是鱼朝恩!鱼朝恩不知道何时混入了朝臣的队伍中,隐藏起来。这也显然是皇帝事先的安排。只是仓促之间,很多人都无暇去想这一节,没有理会鱼朝恩的存在。

    鱼朝恩的嗓子非常特别,尖细中透着普通太监难以企及的清晰度,他这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将满殿文武大臣吓了一跳。

    李豫眸光猛然睁开,目露寒光。

    李辅国大惊失色,他翘首凝望身形微微向下倾斜,皇帝有意无意的转身来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投射出的一丝杀气让李辅国心神颤抖,后背冷汗直流。

    不好!

    李辅国陡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今天种种,不仅李豫是有备而来,就连皇帝也不是要打无准备之仗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今日似乎就跳得有些过早了。李辅国懊悔不迭,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无法收回的。

    杜鸿渐往后凝望而去。

    包括杜鸿渐在内,直到这个时候,很多朝臣才发现,原来长安候孔晟此刻并不在殿中,没有来参加今日的含元殿大朝会。而孔晟,皇帝选择让孔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场,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皇帝和长安候孔晟之间有什么密谋和深层次的安排?谁也不知道。

    李泌和杜鸿渐等少数亲皇帝的大臣心里微微有些期待,但期待感明显不足,也就是底气不足。毕竟孔晟再少年英雄,但他个人在朝中没有什么影响力,更无实际的兵权,孔晟出场究竟能带来多大的变数,李泌和杜鸿渐不敢寄希望太大。

    但有变数总比坐以待毙强。

    只是对于李豫来说,孔晟或者是一个变数,也或者不是一个变数,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曾真正把孔晟放在眼里——至少在此刻,孔晟还不具备翻盘的能力。

    如果皇帝的暗棋和筹码是孔晟,那么对不起,恐怕孔晟也要栽进来。

    李豫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容,无动于衷地昂首望着含元殿金碧辉煌的穹顶,眸光中杀气腾腾。(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12)

    第三百八十二章谁是最后的赢家(12)

    值殿宿卫一层层接力高呼、将皇帝的口谕传递了出去:“陛下有旨,宣长安候孔晟进殿见驾!”

    “宣长安候孔晟进殿见驾!”

    “长安候孔晟见驾!”

    不多时,孔晟白衣亮甲腰挎宝剑神色平静一步步从殿外走进来,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很多人都是心头一震,孔晟竟然没有着官袍而是披甲进宫,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

    李泌和杜鸿渐也愕然扭头望着孔晟。

    而两人眼角的余光却发现皇帝原本疲倦的身形在一点点挺拔而起,随着孔晟昂然而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他倒背双手凝立在丹墀之上,疲态和老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凛然的威势!

    李豫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有恃无恐。

    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孔晟,哪怕是皇帝事先有所准备,也很难翻了天去。而如今的长安城,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城外的南衙禁军和北门四军都在东西两座大营中集结待命,而值守宫闱的这支宿卫也正是马安义的嫡系手下,有军队作为支持,他还能怕什么?

    李豫向马安义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马安义微微点头。李豫旋即轻笑一声,继续微闭双眸,继续安之若素地等待这幕好戏上演。

    他倒是要看看,皇帝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满朝文武大臣分开路径,孔晟大步流星行到近前,大礼参拜了下去:“臣孔晟,奉旨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李亨朗声一笑:“爱卿平身免礼。孔晟,朕让你做的事情,可曾办妥?”

    “回陛下,臣已经办妥。”孔晟缓缓起身来:“月前,陛下下诏命夏邑军马五万余众及西奚兵马两万西进长安,助朝廷平叛,臣不辱使命,如今夏邑军马所属已经在长安城外灞桥之外扎营待命,臣斗胆,还请即刻陛下起驾出宫,检阅三军将士!”

    李豫脸色骤变。

    满朝文武大臣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夏邑军马五万人竟然被皇帝秘密调进长安来了?如此大军行动,长安城中竟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风声,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但几乎所有人马上就意识到,皇帝远不像众人想象中的这么羸弱和无能,更没有半点冲动,他早就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从容布局,而目标恐怕就是皇长子和皇太子李豫了。

    李泌嘴角轻轻抽了一下,目露奇光。

    杜鸿渐忍不住望向了意气风发的皇帝,见他朗声大笑道:“朕准了。夏邑军马在河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尽显朝廷军威,朕早就想亲眼看看这支兵马是如何的雄壮!来人,备銮驾,朕与长安候出城检阅夏邑军马!”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

    而皇帝也没有给李豫等人留出应变的时间来,随着皇帝一声令下,鱼朝恩就率早就准备好的銮驾仪仗等候在含元殿外。而从殿中后方两侧,百余名外罩胸甲身材雄壮的黑衣武士,悄然飞快地从两侧奔出,手执制式宝剑,动作整齐划一。

    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神秘黑衣武士团团护着皇帝从丹墀走下,马不停蹄地直奔殿外,等李豫和他的铁杆心腹们反应过来,皇帝已经在孔晟等人的保护下上了銮驾车马,撇下众臣,急匆匆出宫而去。

    李辅国孤零零地站在丹墀之上,扯着嗓子颤声呼道:“陛下出宫,退朝!”

    李泌和杜鸿渐等人面面相觑,并肩缓缓走出了含元殿。而李泌眼角的余光发现,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朝臣,比两人预计中的要多了不少。

    真是太险象环生了。孔晟来得快,皇帝去得也快,而且是早有准备。若是再慢半拍,就算是城外驻扎着数万夏邑军马,李豫这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但皇帝骤然出宫,犹如金蝉脱壳,任凭李豫着急上火也无能为力。看起来,皇帝和孔晟早就计划好今日的一切,对于李豫的反弹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

    这数万夏邑兵马哪里是来协助朝廷平叛的,而摆明了就是千里挺进长安,救驾来的!

    李揆马平马安义等人则乱成了一锅粥,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心乱如麻,皇帝竟然有夏邑和西奚人的七万兵马作为后盾,这显然是谋划多时,有预谋地向自己这些人露出狰狞刀锋了!

    怎么办?

    李豫脸色铁青嘴角哆嗦了一下,他旋即冷冷一笑,压低声音道:“你们慌什么?禁军三万大军,都在你我的麾下听命,哪怕是陛下,也不会轻易动谁。况且,本宫已经是大唐储君,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

    “马安义,你们各回大营,即刻整军待命。李揆马平,尔等随本宫出城,陪陛下检阅夏邑军马!”

    李豫黑着脸挥挥手,扬长而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皇帝的手段,也的确是让他刮目相看。而更让他愤怒的是,皇帝竟然早就视他这个长子为敌,秘密暗中布局设下了今日的连环圈套,这是要跟自己图穷匕见的节奏啊。

    从现在看来,长安候孔晟与自己的对垒博弈,背后果然有皇帝的影子!

    但李豫并不认为自己一系已经彻底吃了败仗,一切都还在他所能控制的节奏之中。禁军悉数掌握在他的手里,而外地兵马中也有他安插的嫡系将领,皇帝就算是从外调来了数万夏邑军兵马护驾,也不过是徒具形式意义。

    自己作为合法的皇太子、天下兵马大元帅,并未有任何出格之处,虽然逼宫的事实是有,但至少在明面上没有暴露出来。只要自己站在了合法的立场上,李豫不认为皇帝敢废了自己。

    除非皇帝想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将还未完全恢复元气的帝都长安再次变成一个战场,动摇李唐社稷的根基。

    自己一年多来的苦心经营,哪里是皇帝一朝一夕所能轻易撼动的。就算是多了孔晟这个变数,也不至于让情势恶化到不可控制的程度。

    最终,这事儿还是要回到自己和皇帝两个人的博弈轨道上,父子刀兵相见祸及长安的大戏不可能上演。李豫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并未太过慌乱,稍加调整,他就决定随机应变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必须要做出些许让步了。而皇帝需要的,就是他做出这种让步。

    事实上,他已经如愿以偿入驻东宫,就算是有些政治上的利益上的权力上的让步,他也还是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所以说,人的心态非常复杂和缥缈,随时处在自我调整的节奏之中。在形势逼迫之下,李豫的心态无形中有了悄然的微调,这种微调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而这样一想,他几乎要暴走和乱哄哄的心神就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他的心态不调整也不行。他本来打谱在今日的大朝会上,通过自己掌控的文武群臣的联名“进攻”,威逼皇帝就范,将出兵平叛的大权交给自己——至于皇太子的储君之位,他倒是还不是那么着急。

    只是皇帝在他逼宫之前,就突兀地将皇太子之位册封下来,这对于李豫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到了后来,他意外的发现,皇帝已经有着充分的准备,这起码说明,除非他真的要率军逼宫与皇帝刀兵相见打一场内战,否则,他就只能向皇帝让步。

    他本是虚张声势,不可能真的导演兵变,可不料皇帝早有对策,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当然,皇帝也不能威逼他过甚,真的要彻底撕破父子和睦相处的面皮,以李豫的性格和为人,他不惜果断进行兵谏,直接威逼皇帝退位。

    李系出了宫城,直接返回了自己的赵王府。尽管他很想出城去与皇帝和孔晟汇合在一起,但他也是聪明人,知道今日的局面不属于自己,这是皇帝和太子之间的斗争,真枪实弹的斗,稍有不慎就有流血宫变,他掺和进去有弊无利。

    这个时候,他只有耐心和静静的等待,除了等待之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李系回到赵王府,一直焦躁不安的宁国公主和纪国公主以及与李系亲近的几个尚年幼的皇子皇女也都赶了过来探听消息。

    纪国公主性子急,一见到李系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急道:“二哥,怎么样?听说在含元殿父皇和成王……争起来了?”

    李系长出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复杂:“纪国,现在已经不是成王而是皇太子了——”

    纪国愕然,宁国也是表情震惊。

    “父皇今日在金殿之上,当众册封成王为大唐储君,入主东宫,自此太子之位尘埃落定。只是……”李系苦笑一声:“只是父皇本来要命我率军出征平叛,太子和他的一干人等群起而反对,父皇也无可奈何,只得不了了之。”

    纪国愤愤然:“他都当了太子了,还这么霸道!父皇这么多皇子,又不止他一个,凭什么好处都让他给占了?宁国姐姐,我们姐妹进宫去跟父皇说说这事!”

    李系摇摇头,凝声道:“纪国,你们不要乱来。况且,此刻父皇也不在宫中,他已经急匆匆出城去城外检阅孔晟秘密调来的七万夏邑军马了!好了,宁国,纪国,还有你们几个,此刻非比平时,箭在弦上,杀机四伏,你们抓紧时间各自回府,紧闭门户,不要外出,静观其变吧!”

    李系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吩咐人将宁国纪国等人送出赵王府,然后自己就进了书房闭门不出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13)

    第三百八十三章谁是最后的赢家(13)

    北风呼啸,气温极低。

    皇帝的銮驾马不停蹄地出了宫城和皇城,沿着朱雀大街飞速行进着,没有一丝一毫的额外停留。皇帝比谁都着急,因为皇帝最怕李豫铤而走险,率军带甲逼宫,将自己困在宫里,从而威逼自己退位。

    孔晟纵马紧随。手里的宝剑早就换成了他那杆在长安城中极具有知名度的特制方天画戟,马如风人如龙,持戟而行,威风凛凛。

    孔晟在含元殿上的话其实有些夸大其词和虚张声势了。夏邑兵马只有三万余,却号称五万余众;而西奚兵马早已按照他的嘱咐返回故地,也没有跟随到长安来。但孔晟还是假意将西奚人带了进来,无非是增加李豫的忌惮吧。

    夏邑三万余众如同神兵天降抵达长安,长安权贵之所以没有事先得到消息,与南霁云和南宫望治军严谨、下令低调火速行军密不可分,其实昨日夏邑军就已经抵达长安外围五十里外处扎营了,今日更是三更造饭五更出发,一路偃旗息鼓急行军直奔长安。

    南衙禁军大营在长安城西的延平门外,而北门四军的大营则在城东通化门外,等南衙禁军和北门四军得到消息,夏邑军已经高举着猎猎军旗沿着渭水而过,在灞桥外结阵待命了。

    灞桥位于长安城东十多里处的灞河上,是东出长安的必经之地。西临浐水,东接骊山,东南是广袤的白鹿原,北边则是肥沃的渭河平川,东北是沧桑的铜人原。《雍录》上说:“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面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峣”指青泥关或蓝田关,为帝都长安东南门户;“潼”就是潼关。

    灞桥往东去的旷野上,密密麻麻的夏邑军马结阵而立,旌旗招展,刀枪剑戟林立如雨,士卒面色沉凝肃穆,数万军马的整个军阵秩序井然,半空中弥漫着凛然的杀气。

    孔晟骑马陪伴在皇帝的銮驾之侧,皇帝命太监掀开了銮驾的帘子,半卧在銮驾上与孔晟谈笑生风。

    此刻的皇帝心情真是无比的舒畅啊。出了城,援兵近在咫尺,那就是龙腾大海海阔天空,他还怕什么?

    长期的压抑郁闷,大殿之上的愤怒累积,终于有了可以宣泄的出口。有了这数万能征善战的夏邑军马,皇帝至少有了自保的本钱。这是皇帝下定决心与李豫摊牌的关键所在,也是他从金殿之上急匆匆出宫奔灞桥而来的主要因素。

    皇帝今日之安排,悉数出自孔晟的建议。

    孔晟知道,皇帝不可能真正与李豫撕破脸皮,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但李豫的权势太盛,已经威胁到皇帝的安危、阻碍皇帝大权独揽,削弱李豫的势力已经势在必行。所以,孔晟提出了折中之策,一方面提拔非李豫铁杆的朝臣为相,如杜鸿渐李泌这些人,同时扶植皇次子赵王李系出来,对李豫派系构成有力的牵制;另一方面,为了安抚李豫不至于反弹过激,立即册封李豫为皇太子,至少在名义上巩固了李豫的地位。

    但尽管是这样,无论是皇帝还是孔晟,都很清楚,李豫还是不甘心让出手里哪怕是一丁点的权力,如果手里没有掌握一定的底牌,李豫肯定不会轻易就范的。

    所以,就有了夏邑军马奉皇帝密诏从河南急行军直扑长安的安排。而皇帝之所以安排今日的大朝会,主要就是为了夏邑军马成功抵达长安打李豫等人一个措不及防做好铺垫。

    前面的几道诏命,所谓的人事调整,不过是虚晃一枪和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在后面,从孔晟准备妥当入宫开始,这场战斗才算是真正打响!

    而皇帝之前在朝会上,实际上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若是孔晟谋划中的夏邑军马赶不过来,或者说被李豫的禁军察觉,将之阻挡在长安之外,一切的谋划都将化为泡影,多日的营运都会付之流水。

    所以,这个时候,为了防止李豫铤而走险冒险一搏,皇帝万万不能留在宫里,留在宫里充满危险,只有急急入夏邑军的保护之中,才是最安全的。这还是孔晟的建议。当然,哪怕是孔晟不提出如此建议,皇帝也不会留在宫中任人宰割。

    皇帝始终是皇帝,只要皇帝有了底气,发布诏命形成了既定事实,李豫也无可奈何。除非李豫真的疯狂到率三万禁军与夏邑军刀兵相见造反谋逆篡位的程度,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金殿上利用人事调整拖住李豫,吸引李豫一派的目光和关注力,这同样还是孔晟的建议。

    而这一次,皇帝也算是豁出去了,不仅一扫往日的羸弱疲态,暴露出狰狞强势的面孔,还将长期隐在暗处的专属于皇帝一人指挥的神秘亲卫力量曝光出来。

    宫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支彪悍的神秘黑衣武士队伍,不要说朝臣了,就是李辅国鱼朝恩这些高级太监,都被蒙在鼓里。想起皇帝秘密的安排,很多人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皇帝一扫颓势走向乾坤独断的一战。此战,必须要胜,否则皇帝就失去了所有。

    为了保卫皇帝的安全,黑衣武士分成两列紧紧护住了皇帝的銮驾。这些人身材魁梧高大,膀大腰圆,身轻体健,一望可知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孔晟一边陪着皇帝说话,眼角的余光从这些面色僵硬的黑衣武士身上扫过,猜测这些人都带了制式的面具。

    李亨深沉的目光从孔晟平静的脸上掠过,突然笑了笑道:“孔晟,朕一年前召集军中忠诚之士和江湖奇能异士组建了这支亲卫,人数不多,只有118人。但个个武艺高强,对朕忠诚不二。”

    孔晟哦了一声,知道皇帝主动提及,必有下文,就静静等候皇帝下面的话。这些黑衣武士算是皇帝赖以保命的最大**,如果皇帝不说,他永远也不会问。

    “朕将这支队伍取名为影卫,因为他们就好像是朕的影子,永远隐在暗处,只听命于朕一人,以保护朕的安全为最大使命。”李亨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起来:“但从今日开始,他们就从暗处转到了明处,朕想让你以他们为班底扩建一支直属于朕的皇帝亲卫,掌朕之仪仗和侍卫,兼赋巡察缉捕之权……名曰神龙卫,你意下如何?”

    这是皇帝之前就跟孔晟探讨过的类似于后世锦衣卫一样的特务机构,如同女皇武则天构建的内卫差不多。

    孔晟在马上躬身抱拳:“臣遵旨!”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孔晟,朕登基为帝以来,只有今日才觉心情畅快!来人,加速行进,朕都有些迫不及待要检阅纵横河南战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夏邑军马了!”

    孔晟微笑不语,心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老命不保和皇位保不住,迫切需要军马的保护呐。

    不过,皇帝的这种话他还是不接茬为妙。所谓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瞬息万变,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说这种话来试探自己呢。

    但不能否认的是,皇帝在很久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切,到今日才终于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其实何止是要扶植赵王李系出来,给皇太子李豫树立一个对手,打破朝臣铁板一块惟李豫之命是从的局面,真正树立自己这个皇帝的无上权威,他还设计了很多集权的政治规划要略,今日统统都要变现。

    所以,皇帝的心情不仅是舒畅,还非常兴奋。

    孔晟对皇帝此刻真实的心态洞若观火,只是他心里自有原则和底线,他不吝于支持皇帝掌握大权,推进各种有利于集权的施政刚略,但却绝不充当为皇帝无底线卖命的棋子。

    虽然散了朝,但大多数的文武百官都没有归还自己的府邸,而是三五成群聚集在宫城之外。这些人都是历经两三代皇帝的政治老油条了,心里比谁都清楚,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有诏命让朝臣集会议事——这必须要看皇帝和太子的博弈,最后是谁胜出。

    若是皇帝胜出,李唐朝廷的天就真的要变了。皇太子李豫的权势或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压而降低,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子中更是无人可及。只要李豫坐稳皇太子之位,将来登基称帝不是梦想。但皇帝却不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容易被朝臣操控的傀儡皇帝了,皇帝的狰狞面孔已经展露出来,他的强势或许并不亚于太上皇李隆基在位时。

    相熟的官员权贵们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私下小声讨论着时局和形势的变化,同时也在暗暗调整着自己的政治方向。总而言之,那些站在李豫身后摇旗呐喊的中层官员,心态都因为今天的情势和皇帝的表现而起了微妙的变化,如果皇帝最终能胜出,有不少人会脱离李豫的队伍,转向皇帝。

    李泌和杜鸿渐这两位新贵人并肩站在一起,两人身后零零星星站着几个人。

    杜鸿渐目光兴奋,呼吸都有些粗重。他在焦急等待城外的结果。而皇帝今日之表现,不仅颠覆了他过去对皇帝既定的印象,还更加坚定了他追随皇帝的信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14)

    第三百八十四章谁是最后的赢家(14)

    皇帝銮驾仪仗队伍在灞桥之侧就停驻下来。

    皇帝下了銮驾上了一匹雄壮的汗血宝马,意气风发地率先驰过了灞桥。其实当年为太子时,李亨习武骑射,虽不及郭子仪这些沙场名将,但也不是文弱的书生。

    李唐皇族尚武。皇族子弟从小就文武两道皆厚加培养,哪怕是公主,都善于骑射狩猎。所以,李豫等人在金殿上指责赵王李系上不得战阵、统不得兵,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李系或许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但不代表他没有这个基本素质和能力。

    孔晟骑马紧随其后,百余名影卫武士手执宝剑,呼啸奔腾越过桥面之上。

    总率全军的南霁云身着明光甲,威风凛凛的当先驰马迎了过来,他驰到近前翻身下马跪拜在地高呼道:“末将南霁云,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南霁云的心情非常兴奋和微微有些紧张,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皇帝。而很显然,如果不是孔晟,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面见皇帝。而事实上,南霁云并不知道,孔晟的存在,不仅给了他面见皇帝和成长为官军名将的晋身路径,实际上还改变了他悲惨的命运。

    如果按照历史本原的轨迹,南霁云和雷万春等人都要悲壮战死在睢阳,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英烈。

    李亨打住马,笑吟吟地抚须望着南霁云,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便是那睢阳的南八南霁云?朕听说过你的名字,好,南将军免礼平身!”

    南霁云情绪激动伏地叩首大礼参拜。旋即,他长身而起,翻身上马,手中亮银枪高高指向天际云端。旌旗招展迎风烈烈,数万夏邑军马则轰然原地跪拜了下去,动作整齐划一,口称拜见陛下,万岁之声山呼海啸震动四野。

    “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李亨心情爽快到了极致,他在马上眉开眼笑地挥舞着手臂,朗声高呼:“大唐万岁!”

    皇帝身侧的孔晟听得目瞪口呆,差点没一头栽下马来。

    这皇帝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声,这还是孔晟当日在夏邑城整军时无意中提出来的一句口号,算是夏邑军的专属口号,没想到今日皇帝竟然情绪激动地呼喊出声来。

    数万军士面带更加兴奋之色,纷纷振臂高呼:“大唐万岁!吾皇万岁!”

    数万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如同惊雷炸起,刀枪剑戟的碰撞声更是震动云霄,不远处的灞水都似乎要为之翻腾摇曳汇成水龙升空。

    此刻,刚刚率护军出了城门正向灞桥而来的李豫一行人,骤然闻听前方如此近乎雷鸣震动般的山呼海啸声,耳中传进了无数军卒对皇帝兴奋疯狂的雀跃效忠之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而紧随其后的李揆等太子一系的臣工武将更是脸色大震,太子虽然掌握着三万禁军,但这些禁军号称拱卫京师,其实大多没有上过战场,如何能与孔晟昔日麾下的这支百战雄师相提并论?皇帝拥有了这支军马的效忠,就具备了颠覆整个朝局的能力和本钱。

    皇帝兴奋至极,他纵马驰过密不透风森严整齐的夏邑军阵,每驰过一处就振臂高呼,而获得的则是更加震动如雷的万岁欢呼。彪悍雄壮的夏邑将士,至少满足了皇帝目前急需和奇缺的作为皇帝的雄心、虚荣心。

    如此军威,如此盛况,如此忠诚!

    掌握此军,天下我有!

    李亨沿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夏邑军阵驰过了一阵,脸上浮荡起无比的振奋和满足之色。

    孔晟也是驰马而行,伴随着皇帝检阅军阵。

    皇帝兴奋的劲头终于在策马扬鞭半个时辰后渐渐消散了去,他神色振奋却又平静地打住马回头望着孔晟,压低声音道:“孔晟,朕要将这支军马留在身边,充为禁军,拱卫长安,你意下如何?”

    孔晟在马上躬身下去:“能为陛下效命,这是夏邑将士的荣幸!”

    李亨哈哈纵声大笑起来:“来人,传朕的诏命——”

    不远处,鱼朝恩率几个太监慌不迭地纵马奔驰过来,有执笔太监开始小心翼翼地记录皇帝的口谕。

    “南衙十二卫即日起取消各卫军号,统称左右羽林军,移防东都洛阳,交由赵王一体统率,北上平叛。”

    “北门四军即日起取消各军号,半数统称左右神威卫,驻防原东大营;半数整编为东宫六率,为太子护军。”

    “夏邑军就地改编为神策军,驻防京师,辖十二卫,拱卫朕躬。”

    不要说鱼朝恩这些传诏的太监吃了一惊,就连孔晟都有些意外。皇帝此番的动作真是有点大啊,南衙禁军取消各卫军号交给赵王李系统率,给驱逐出了长安,换防东都洛阳,可以说是直接去掉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北门四军半数成为皇太子李豫的东宫卫率,半数改编,虽然还是驻防东大营,但有夏邑军改编而成的神策军十二卫数万兵马相震慑,这区区数千兵马还能翻腾出什么风浪来?

    皇帝一鼓作气将长安禁军给掀了一个底朝天。皇帝早就迫不及待了,他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必须要将京城禁军换成自己信任的嫡系部队,过去那种有汝芒刺在背睡不安枕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作为皇帝,连拱卫宫禁的禁军都不效忠于他,他这个皇帝还能睡得安稳?李亨想要朝禁军下手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此后,南衙禁军就变成了神策十二卫,而北门禁军名义上虽然还存在,却成了孤零零的数千人,左右神威卫,也就是象征性地为神策十二卫作为补充兵源罢了。

    而且北门四军的番号,皇帝今后随时有可能彻底取缔了。这取决于皇帝日后的政治布局和权力制衡,而皇帝暂时还保留北门四军的形式,说起来还是帝王心术玩的制衡之术,为日后制衡孔晟埋下伏笔。

    作为皇帝,他不可能完全信任某一个人。

    孔晟对此洞若观火,却是无动于衷。他不认为皇帝的做法有什么错,换成了他自己,他也一样会为日后留下火种。

    当然,对于此刻的皇帝来说,留下北门四军,还具有安抚太子李豫的全局性考量。

    日落斜阳。

    皇帝在夏邑军阵之前召集文武群臣宣布了他关于改编禁军的数道诏命。

    李豫神色阴沉似水,双拳紧握,几乎要当场暴走。但眼前这黑压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数万夏邑军马就是皇帝最大的倚仗,谁都能看得出来,皇帝摆明了就是要通过夏邑军马的存在来震慑皇太子李豫和满朝文武,如果谁要反对皇帝的诏命和乾纲独断,那就必将迎来皇帝无情冷酷的铁腕镇压。

    好一招釜底抽薪的绝户计!

    李泌向杜鸿渐投过复杂的一瞥,眼前的皇帝让他越来越觉得陌生。虽然大唐皇帝强势者层出不穷,就是当今太上皇当年也是说一不二,手段强横,但面前的皇子李亨一直以来却是柔弱示人,骤然变得如此强势霸道,很多朝臣都有些接受不了。

    皇帝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冷视着李豫等人。

    此时情势,李亨不怕李豫不让步、不低头。除非李豫要起兵造反,否则他就只能遵命行事。而只要形成了既定事实,神策十二卫接管了长安防卫,皇帝也就不怕什么了。

    兵权牢牢掌握在手里,由不得李豫不听命行事。

    李豫心念电闪,权衡利弊,尽管心里无比的愤怒,但在表面上却还是一片恭谨之色。他微微垂首,掩饰着细微的愤怒表情。

    三万禁军,大半驻防洛阳,名义上交给赵王李系,但有马安义这些统兵大将存在,李系想要获得指挥权在李豫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这支军马虽然离开京师,但终归还算是太子间接掌握,统兵者赵王只是摆设。

    至于北门四军,半数入东宫卫率,还算是他的嫡系部队。

    李豫盘算片刻,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今日之博弈,凶险跌宕,但终归他还算没吃多少亏,有些让步但根本利益还是保住了。

    一念及此,李豫躬身拜了下去:“儿臣遵旨!”

    他这么一低头,所有的南衙禁军和北门四军诸将以及部分朝臣就斗跟随着拜伏在地,口称吾皇英明。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其实方才他都有些紧张,担心李豫会铤而走险不予让步。

    李亨嘴角浮起一抹振奋的笑容,朗声摆了摆手道:“传朕的旨意:自即日起,置神龙卫都尉府,秩正三品。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册封长安候孔晟为神龙卫大都督,建府于午门之外,宿卫宫禁。”

    还没有等满朝文武大臣回过神来,皇帝又大声说出了自己谋划多时的第二道重大人事安排:“置神策军十二卫,沿袭南衙禁军各所称号,册封孔晟为神策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赐金牌一面,入宫行走,兼任太子少傅。”

    这道诏命一出,文武众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孔晟才是笑到最后的大赢家!

    神龙卫都尉府,品阶虽然只有正三品,但掌握皇帝宫禁和特务机构,这是何等的权势和恩宠?

    还不仅如此,皇帝还将京师禁军神策军悉数交给孔晟统率,神策大将军,这还不说,竟然还让孔晟兼任太子少傅,文武实权兼备,品次虽只是三品大员,但论起绝对权力来,满朝文武中绝对无人能出其右。

    李揆为太子少师,孔晟为太子少傅。太子少傅是干什么的?说白了,就是监督皇太子行动的。

    皇帝这样的安排,无非还是对李豫不放心。

    李豫心里的愤怒沸腾到了极致,但到了这个份上,他就是站出来反对也无济于事了。皇帝已经通过孔晟控制住了局面,形成了既定事实——毋庸讳言,禁军兵权悉数落入皇帝直接掌控,孔晟成为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同时也变成了皇帝以下最有实权的新贵人。

    从从三品的长安候,到实职的正三品神龙卫大都督,神策大将军和太子少傅,品阶前进了只有一级,但权力等次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孔晟神色平静地拜伏下去:“臣孔晟拜谢吾皇隆恩信任,臣当为陛下和大唐社稷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亨大笑:“孔爱卿,汝自出仕为官以来,为朝廷累立无数功勋,朕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今朕不拘一格,赋予汝重任在肩,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好了,朕今日就宿在城外军营,明日去骊山狩猎,由禁军宿卫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李辅国的求救(1)

    第三百八十五章李辅国的求救(1)

    皇帝还是不太放心,在局势未完全稳定下来之前,他是万万不会回宫进城的。他不但今晚不回去,还要在神策军的护卫下去骊山游玩狩猎,借着皇帝出行的这个档口,孔晟必须要牢牢掌控住长安城的局面,到时才能迎皇帝隆重回宫。

    周、秦、汉、唐以来,骊山一直作为皇家园林地,离宫别墅众多。到了盛唐以后,骊山作为皇家度假胜地,已经建设起非常庞大的宫苑。

    杜甫诗云:“骊山绝望幸,花萼罢登临。地下无朝烛,人间有赐金。鼎湖龙去远,银海雁飞深。万岁蓬莱日,长悬旧羽林。”

    安禄山暴乱起后,骊山别宫渐渐就荒废了。李亨还朝长安,其实还没有来得及修整。到现在这种时候,李亨突然要去骊山游猎,说白了就是避祸。如果没有夏邑军马抵达长安护驾,他是万万不敢轻易离开长安的。

    皇帝的心思,谁都一清二楚。父子相互防范到了如此境界,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了。不过,在皇家,亲情什么的都是奢侈品。

    李豫脸色阴沉,暗暗冷哼一声,向皇帝躬身一礼,率先离去。李豫这一走,满朝文武就逐渐都散去,皇帝驻跸军营,有神策军三万百战雄师护卫,这一晚,他将睡得无比安稳。

    不要说李豫没有准备好,就是准备好了,在如此情境下也不敢轻易走上那一步。

    孔晟没有跟随皇帝,接下来,他将会忙得要死。他必须要率军接管长安防务和宫廷防务,还要组建神龙卫都尉府,事务之繁杂可想而知。

    孔晟率两万五千名神策军半个时辰后就接管了南衙禁军的西大营。禁军主将马安义尽管非常恼火,却也无可奈何,有皇帝的诏命在,没有李豫的指令,他不敢反抗。

    根据与皇帝的秘密共识,如果马安义这些人抗拒交出兵权和防卫权,孔晟会采取暴风骤雨一般的雷霆手段进行果断镇压夺权,对马安义等人具有先斩后奏的处置权。

    赵王李系得到诏命喜出望外,他当即率自己的护军、参谋、门客数百人离开长安,长驱直入南衙十二卫军中坐镇,开始接掌兵权。

    尽管马安义这些将领还是皇太子李豫的人,但在名义上,却不能不听从李系的号令。李系手执皇帝诏命和尚方宝剑,根据他与孔晟的紧急磋商,为了预防万一同时也是为了稳定长安局势,以平叛十万火急为由,连夜率南衙十二卫向洛阳开拔。

    有神策军在背后的虎视眈眈加以监督监视,南衙诸军无可奈何,只得听命行事。

    防务的交接和兵权的过渡非常顺利和顺畅。这与孔晟的雷霆手段密不可分。南衙诸军终于见识和领略到了孔晟与众不同的手段,一开始还有个别将佐跳出来叽叽歪歪,待孔晟下令将之就地交有司审判以正军纪后,就没有再有人敢认为制造障碍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孔晟还不是一般的大腿,他背后站着的是皇帝和大唐帝国的律法森严,站在了大义上。

    月上柳梢头,西北风却是越加凛冽。

    李系即将出征,前来为他送行的除了个别朝臣之外,就是宁国纪国这些皇室宗亲,当然还有孔晟。

    尽管李系获得兵权又得了尚书右仆射的官职,但整军平叛可不是小事,况且麾下这些将官都是李豫的心腹,宁国纪国等人其实很担心他。

    李系自个心里也没有底。他虽然踌躇满志,试图要建立功业,给皇帝也是给满朝文武看看,自己这个赵王,皇帝的次子,也不是吃素的,绝不是酒囊饭袋无能之辈。

    无论怎么艰难,他都要闯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李系披甲持枪,他在马上向孔晟抱拳拱手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本王能有今日,全赖君从中斡旋举荐,本王铭记在心,他日必有厚报!”

    孔晟笑了笑,同样在马上抱拳回礼道:“赵王殿下,这是陛下的信任,也是你的运道和机会。孔某相信殿下此去必将建功立业,他日功成返回长安,孔晟必置酒相迎!”

    李系轻叹一声:“此去其实吉凶未卜,本王名义上统率数万兵马,节制各道军马,实则是孤身一人。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方能相见,大将军可有话教我?”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凛然道:“殿下不必气馁,凡事都有开局,殿下需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殿下临别,孔某有三条建议,仅供殿下参考斟酌吧。”

    “其一,坐镇东都洛阳居中调度,不可轻出。八成精力用在防范河东史思明,二成精力用在邺城安庆绪残部上。”

    “其二,重用洛阳张镐,联手郭子仪,紧盯李光弼。只要殿下能取得张镐和郭子仪的信任,自然能掌控全军和全局。”

    “其三,史思明绝不可留、不可接受归降。此人反复无常,绝无一丝一毫的忠诚之心,若有机会,希望殿下当机立断能为朝廷诛杀此獠,避免生出后患。”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史思明投唐复叛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动荡,延续了几年的叛乱,成为大唐中兴最大的障碍。孔晟会竭尽所能除掉史思明,给赵王李系“洗脑”只不过是方法之一罢了。

    以李系对孔晟的信任而言,史思明说不准会死在李系的手里。

    月光下,李系深深凝望着孔晟,缓缓点头:“本王一一记下了。大将军,就此别过,希望大将军待本王照顾好宁国纪国她们。”

    李系向纪国和宁国等人挥挥手,神色渐渐变得慷慨振奋起来。

    夜色中,李系策马扬鞭冲出,不多时就来到早已整军待发的南衙十二卫军阵之前,他持枪朗声高呼:“传本王军令,全军开拔,挺进洛阳!”

    两万南衙军马马蹄轰鸣如雷,在月光下掀起漫天的烟尘,首尾相顾,渐渐向洛阳的方向逶迤行进而去。

    望着南衙兵马开拔离开长安,孔晟嘴角慢慢噙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李豫的嫡系兵马终于被调离长安了,接下来,长安就完全落入了神策军的掌控,虽然李豫还有被改编的东宫六率和东大营残部近万人归其直接指挥,但三万神策军对一万残兵,完全是压倒性的震慑,孔晟料李豫不敢轻举妄动。

    整整一夜,孔晟都无法入眠。这一夜之间,神策军驻防、改编、熟悉城里城外各处防区、人员安置、将领调配,都需要孔晟亲自裁夺,他哪有时间睡觉休息。

    其实不要说孔晟没有入眠,长安城中很多百姓和权贵这一夜都没有睡好。一夜之间,长安城就变了天,神策军军卒马蹄轰隆进各个城门接管防务、稳定局势、配合长安万年县衙的捕快镇压趁火打劫的各路不法之徒和市井流氓,震动全城。

    好在有南宫望的居中调度,有南霁云南勇父子、唐根水、李彪李虎和乌显乌解兄弟这些忠诚部将的辅佐,待翌日红日初升之时,长安城的防务和神策军的日常军务管理已经基本趋于正轨。

    孔晟向皇帝请了诏命,自南霁云以下诸将都官升一级,自动成为神策军中将领。南霁云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神策军副指挥使,实际上就是孔晟的副将,负责日常军务。

    唐根水、南勇等十二人分别为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各自统率一卫。当然,因为皇帝的裁定和新的禁军规制思路,现在的卫与过去的南衙十二卫不一样了,毕竟过去的一卫主将那可是三品大将军。

    总而言之,驻防长安和保卫长安安全的就是一支神策军,神策军编制十二卫(类似于后世的团),如果说孔晟是军长,南霁云是副军长,那么,唐根水这些人就是各团团长。

    治军思路清晰,置军结构层次简单明了,自上而下一级管一级,不再像过去南衙禁军那样机构臃肿品治繁琐指挥不畅导致内部派系纵横。

    其实这还是孔晟的建议。皇帝采纳了孔晟的建议,因为皇帝也同样认为,如此垂直的禁军管理模式更有利于皇帝掌控。必要的时候,皇帝还可以亲自上阵指挥。

    而神龙卫的组建,孔晟也打谱采取类似的模式,有点像现代企业管理理念了——所谓“建立健全法人治理结构”,可以理解成集权,将权力集中在神策军大将军和皇帝手里;而设立平行、各有职责的“卫”,就可以理解成兵种和部门互相配合、互为补充、互为监督,确保步调一致、进退有据、号令统一。

    皇帝相当于董事长,神策军大将军孔晟相当于总经理,南霁云相当于常务执行副总经理,各卫主将相当于部门负责人。总经理由董事长任命,副总经理由总经理提名,各部门负责人由总经理任命,一级向一级负责,职责明确、任务清晰,自然会大大提升治军效率。

    孔晟之前耗费了接近一个时辰给皇帝介绍和解释这种太过超前的新颖理念,李亨再三斟酌觉得可行,就有了如今神策军的实践。

    站在这个角度上考量,孔晟其实相当于京城的警备区司令员、公安局局长兼纪-委-书-记,虽然只是部级干部,但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是大权在握无人能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李辅国的求救(2)

    第三百八十六章李辅国的求救(2)

    南宫望有些郁闷。

    他之前在洛阳时获封从五品的宋州录事参军,属于地方官。这一次跟随南霁云率军抵达长安,夏邑军嫡系所属将领都得到了应有的升迁安置,尤其是南霁云,可谓是一步登天,从籍籍无名的、睢阳张巡手下不入流的军中底层巡检校尉,一跃而成为长安城中数得着的实权新贵,京城禁军副统帅,位高权重,无人敢小觑。

    南霁云父子,乌显乌解兄弟,李彪李虎兄弟,乃至山贼出身的唐根水,都堪称命运改变飞黄腾达,都因为孔晟一人的存在。

    唯有南宫望,似乎被忽视了。

    皇帝的诏命中没有他的名字,而孔晟忙于整肃京城防务和禁军军务,也无暇理会他。

    南宫望在被改编的神策军中的地位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孔晟在长安侯府中居中调度,忙得不可开交。南宫望几次都走到他的书房门口,又迟疑着退走。他不知道孔晟是真的忘记了他还是在故意冷落他——南宫望是一个心怀野心又自命不凡的人,自比三国卧龙,有辅佐明主做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的雄心壮志。

    从一开始他对孔晟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渐渐认可,一直到如今的凛然敬畏——在他心目中,孔晟已经成长为值得他效命和归心的当世英雄霸主。在南宫望看来,若是孔晟这样的人物抓住机会起兵造反,将李唐皇族取而代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孔晟将南霁云等人召集在自己的书房中,开始了自己作为神策军大将军和禁军主帅任上面对自己嫡系属下的第一次训话。

    南霁云等人分列两侧,孔晟缓缓起身,环视众人目光沉凝。他清朗清澈而威严的目光一一从诸将身上掠过,声音低沉有力:“诸位,我们都是老相识、老朋友了,有些话孔某就说在当面了。自夏邑整军以来,我等并肩作战,大大小小数十战,未尝一败。光复东都洛阳,扫平河南叛军,我辈功绩已经载入史册。而说起来,诸位已经得到了相应的封赏,也算各得其所。”

    南霁云等人感激涕零地一起躬身拜道:“都是大将军提携之恩,末将等感激不尽!没有大将军,焉能有我辈今日,大将军令旗所指,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诸位浴血奋战,忠诚报国,方有今日,孔某不敢居功。”

    “然而,诸位比谁都清楚,夏邑军铸成百战百胜的威名有一定侥幸和运气的成分,夏邑军真正的战斗力,远不像外人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光鲜照人……而事实上,夏邑军的兵源构成复杂,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经过整编的叛军降卒,还有夏邑周边郡县的百姓投军……这意味着什么呢?成为京城禁军之后,我们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去约束管理这支军队。”

    “京城不比夏邑小城,自今日开始,我要求诸位从严治军,不得出一丝差错。若有敢以身试法者,包括你们这些将领在内,一经发现查实,孔某绝不姑息,一概严惩不贷。”

    孔晟神色一肃:“希望诸位记住孔某的话,下去后从严约束所属军卒,不要在天子脚下给孔某惹麻烦。”

    南霁云等人慨然躬身:“末将等遵命!”

    “诸位,陛下和朝廷之所以留用夏邑军充当禁军,这是陛下的信任,也是时势推动,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各种压力。无论宗室亲王,高官权贵,还是长安百姓,都在瞪大眼睛看着我们,所以,这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若是经不住考验,所有的荣耀名望和权势地位,都将统统化为泡影。”

    孔晟挥了挥手,手势在半空中定格:“言尽于此,你们退下吧。”

    南霁云等人凛然而退。孔晟的治军手段之严,说一不二、说到做到的冷酷,可不是说着玩的。既然孔晟专门将他们这些人召集起来,再三提醒警告,这就意味着孔晟洞察了当前神策军中的某种不良倾向——而事实上,自打从地方军摇身变成拱卫帝都的禁军之后,所有的神策军军卒都在欢天喜地之余渐渐滋生起某种居功自傲的情绪,包括一些中下层军官。

    而辖区从地方小县城一下子换到了繁华的帝都京城,各种诱惑纷至沓来,难免会有不少军卒迷失方向。孔晟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他要采取强力铁腕将这种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孔晟严肃坦诚的话让南霁云这些将领微微有些惭愧,这番话无非是警告他们,其实他们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没有孔晟,他们什么都不是。所谓百战百胜的威名,也不过是有赖于孔晟近乎神奇的调兵遣将手段,再加上几分运气。

    南霁云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真的很重。神策军还未在长安站住脚,这个关键时刻,全军上下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令行禁止号令畅通的超强铁律来加以约束,一旦有军中蛀虫出现,任何小事都可能酿成大祸,被无限放大、被有心人推波助澜趁火打劫,从而毁了整个神策军。

    神策军的军号过去就有之,这不是什么新生事物。但很显然,皇帝顶着各方压力将太子李豫所属的禁军调出京去,让一支地方军改编为禁军,其实是冒着很大的压力和风险的。若是神策军这边出什么问题,后果可想而知。一旦皇帝感觉此举得不偿失,难免会改变主意。

    南霁云几人出了孔晟的书房,遇上了在院中顶着凛冽的西北风裹着披风瑟瑟发抖翘首观望的南宫望。

    南霁云愕然,抱拳道:“南宫先生!”

    南宫望有些尴尬的勉强笑了笑,抱拳还礼:“南八将军!”

    南霁云回头扫了孔晟的书房一眼,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南宫先生,大将军在书房,外边天寒地冻,请进吧。”

    南宫望嘴角轻轻一抽,刚要说什么,突听孔晟站在书房门口朗声道:“南宫师兄,请进房中说话。”

    南宫望定了定神,裹紧了身上的裘皮披风,大踏步走进了孔晟的书房。

    孔晟的书房门关紧,没有人知道孔晟在其内与南宫望谈了什么,但一个时辰之后,南宫望神色振奋地走出来,意气风发地离开长安侯府,不知所踪。

    孔晟将组建神龙卫都尉府的重任交给了南宫望。一则是因为南宫望心思缜密、通晓各种奇门杂术,是主持这种特务机构的最佳人选;二则是因为南宫望出身草莽,与江湖中各种奇能异士者颇有往来,日后神龙卫需要网络各路江湖人才为我所用,南宫望充当联络人和具体事务执行者是最合适不过了。

    所谓神龙卫,目前的两大任务无非是保护皇帝的安全和监察监视京城各方权贵,赖以巩固皇帝的统治,为皇帝推进的集权战略保驾护航。说白了,就是统治者所必须的特务机构。

    在孔晟看来,暂时神龙卫不需要太多人手,有一千人的编制足矣。皇帝亲手组建的这支影卫已经有百余人,他命南宫望从神策军中挑选精干人手,同时号召各种江湖上的奇人义士来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正式构建完成进入运转。

    按照皇帝的命令和孔晟的建议,神龙卫都尉府将设府衙在午门之外。原先,午门之外由禁军宿卫守卫,今后将换成神龙卫驻防。直接护卫皇帝朕躬和出行,神龙卫日后之权势可想而知。

    朝廷当今的财政吃紧,皇帝和朝廷能给予孔晟的经费相当有限。孔晟没有向皇帝争取什么,直接将自己这些日子做生意所入财富悉数交予南宫望充当组建神龙卫的费用,这当然瞒不过皇帝的耳目,但皇帝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他与孔晟之前达成的某种共识,一切心照不宣而已。

    所以,长安城中带有孔氏字号、具有长安候背景的商业产业,隐隐变成了神龙卫的后勤保障部门。有了跟皇帝的这种默契,长安侯府推进孔晟的商业产业计划来更是不遗余力,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还多少顾忌一点长安候的体面。

    几乎是在数日之间,长安城的东市、西市竟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数十家打着孔氏旗号的商业机构,有书坊、酒坊和衣坊的扩建的分号,还有经营模式新奇足以招徕眼球的店铺——如售卖清茶的茶馆,如出售各种新鲜小玩意儿的杂货铺,还有推行自助餐的饭馆,还有以杂耍魔术为主营业务的娱乐场所,孔晟甚至还将民间不登大雅之堂的皮影戏之类搬入了场馆运营,不一而足。

    除了颠覆世人眼球的新奇玩意儿之外,在各种传统行当,都有了长安侯府介入的影子。任何平常的市场业务,经孔晟加入一两个极具有噱头的点子,就变得与众不同生意火爆——同样是茶馆,孔氏茶坊不仅有独树一帜的清茶,还有茶艺表演,甚至还定期有大唐独一无二的少女旗袍模特队的现场表演,如此种种,喜欢猎奇的长安权贵岂能不纷至沓来趋之若鹜?

    皇帝在骊山行宫呆了三天,估摸着孔晟已经牢牢将长安的形势控制住,就大张旗鼓地在神策军的护卫下返程回宫。更换了清一色明光甲更显威武雄壮地神策军卒从明德门开始,持枪肃立在朱雀大街两侧,一直经朱雀门和承天门,十余里的道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当皇帝的銮驾进入明德门时,每到一处,所有军卒都慨然躬身高呼皇帝万岁,而拥挤在军卒行列之后的长安百姓则是欢呼雀跃,迎接着皇帝进城。

    李亨心情极好,他神清气爽地端坐在銮驾上,向左右军卒和跪伏了一地的百姓挥手致意。生平第一次,李亨真正觉得自己是大唐皇帝,大唐唯一高高在上的掌握天下人命运的大权独揽者。

    自明德门开始,孔晟就全身甲胄手持方天画戟护卫在皇帝銮驾之侧。

    过了朱雀门就是皇城。太子李豫率满朝文武大臣迎候在朱雀门口,见皇帝銮驾渐行渐近,李豫神色复杂地率群臣拜伏了下去:“恭迎陛下回宫!”(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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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介绍:
大唐天宝末年,莺歌燕舞的江南因为一个现代官员灵魂的穿越而变得暗流涌动,这只先知先觉并力求掌控自己命运的蝴蝶,双翼轻轻扇动,在风花雪月的吟唱中悄然推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侠骨传金柝,红颜照铁衣。将军百战死,英雄无归路。天子坐明堂,吾为天子师。回首千年烟云,我的壮烈如歌如泣,我的权唐没有遗憾。 《权唐》书友群437855842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