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皇帝的猜忌
第三百五十七章皇帝的猜忌
对此颇有微词的,甚至不乏楚王李俶一系的权贵。他们是支持李俶不假,但这完全是两码事。他们当中有个别人实在按捺不住,私下里也会当着李俶的面抱怨几句。
闹得满城风雨。
这倒也罢了。
因为烈酒和书稿停止供应,宫中的反应也很激烈。事实上,孔府家酒每日酿制所出的一半产量都供应了宫廷和皇帝,而在后宫妃嫔中,也有不少西游记的书迷。
所以,这件事在第一时间被报到了皇帝李亨的案头上。李亨这两日本就有些烦躁,因为太上皇李隆基即将抵京,朝廷只有一个,皇帝的宝座也容不下两个人,皇帝和太上皇的双重存在,无疑对李亨至高无上的皇权构成了潜在的无形的威胁。
御书房。
李亨烦恼地猛然一拍桌案,刚要开口斥责侍立在台下的楚王两句,却又目光阴沉地从身后的大太监李辅国身上扫过,强忍住各种负面的情绪,勉强一笑道:“楚王,太上皇的銮驾即将抵京,以朕看来,为了表示对太上皇的尊崇,由你亲自率军护卫还朝吧。”
李俶眉头暗暗一跳,心里有些吃惊。他摸不准皇帝为什么突然要调他出京迎接太上皇,这绝对不可能是表示对太上皇的尊崇,而是另有所图。
李俶深深凝望着眼前这位高高在上却又疲态尽显的父皇,眼珠子一转,却不动声色地躬身下去:“儿臣遵旨!”
李俶恭谨的后背呈现在李亨的视野之中。
李俶文武双全。身材魁梧。肩阔有力。仪表堂堂,算是遗传了李氏皇族的大多数优秀基因。而再李亨乱起登基和坐稳皇帝宝座的过程中,他的这个儿子也确实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可以说,李亨如今能还朝长安,光复唐室,除了郭子仪李光弼以及孔晟这些武将名臣的力挽狂澜之外,李俶作为青年皇族的佼佼者和杰出代表,冲锋在平叛第一线。也功不可没。
但如今楚王李俶身兼兵马大元帅,掌握兵权,他的威望和盛名已经隐隐有盖过皇帝的架势,获得了大多数臣民的支持,朝中关于册立李俶为皇太子的呼声日益高涨,一开始李亨是倍感欣慰,因为作为一个父亲,没有一个人不会对优秀的儿子而感觉自豪。
但接下来,李亨又忧心忡忡起来。他担心自己会重蹈覆辙,变成第二个太上皇。以李俶现在的权势和名望。若是他效仿当日的马嵬坡兵变,李亨何以反抗?
儿子还是儿子。但一旦事关自己的无上皇权,那就变得有些意味不同。
所以,李亨对李俶的猜忌也在渐渐滋生。
父子俩之间的隔阂渐渐升腾,李俶对此心知肚明,但李俶有恃无恐,他自信凭借他的赫赫战功和对于朝廷局势的掌控,皇帝最终只能也只会立他为皇太子。
这一瞬间,李亨心中借李俶离京的机会罢黜楚王兵权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李亨处在高层权力的争斗漩涡中浮沉数十年,知道自己不能感情用事,任何轻举妄动,一方面会将李俶逼上铤而走险的绝路,一方面也会让自己置身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中。
李亨有些疲倦的摆了摆手,沉声道:“你退下吧,早作准备,率军迎太上皇还朝。”
李俶恭谨称是,心里却在暗暗冷笑。他转身离去,待出了御书房,脸上恭谨的神色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的雄浑霸气和诸王之首的威势凛然。
李俶心知肚明,知道皇帝突然把自己召进宫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孔晟的酒坊和书坊的事儿,但临了,皇帝还是没有开这个口,而是草草安排了一个护卫太上皇还朝的差使打发了事。
这意味着皇帝对自己的忌惮越来越重。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李俶对东宫和未来的皇帝宝座志在必得,若是皇帝有贰心,他也不排除利用强力手段强行登位。反正前有车后有辙,这在大唐王朝,也不是头一遭了。
李俶离去,李亨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李辅国在一旁犹豫一会,试探着恭谨道:“陛下,长安候的酒……”
李亨长眉一挑,淡漠道:“辅国,孔晟当真中断了酒的酿制?”
没等李辅国回话,李亨又道:“孔晟倒是颇有心机,竟然用这种法子来对楚王进行反击……朕没有想到。”
李辅国眼珠子一转,轻轻道:“陛下,奴婢觉得,长安候此举甚是不妥,不管他与楚王之间有什么嫌隙,他都不能挟制这么多人去向楚王叫板,一点小事搞得满城风雨,甚至是搅动朝廷动荡……““”
李亨闻言,双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
他眼角的锋锐暗暗掠过,心道:好一个李辅国,看起来,他已经彻底转向了楚王了。朕倒是错看了这条老狗,狡诈阴险,最不可靠的就是他了。
李辅国没有意识到皇帝对他的猜忌正在勃发。
事实上,对于李辅国最近的各种小动作皇帝都看在眼里,只是保持着异样的沉默而已。
李辅国一边拉拢皇后张氏,许诺将来会支持皇后所生的兴王李佋和定王李侗,一边又暗中讨好楚王李俶,一开始是想左右逢源,但随着局势的发展,眼看楚王坐大,李辅国自然也渐渐就倒向了李俶这一边。
李亨神色不变,平静道:“辅国,你倒是跟朕细说细说,孔晟与李俶究竟是因何生出的嫌隙?这孔晟卖酒卖书,又碍了楚王什么事?楚王又何必主使长安、万年两县查封孔晟的店铺呢?”
李辅国几乎是脱口而出:“陛下,根据奴婢了解的情况来看,长安候少年得志倚仗战功,略有骄狂,对楚王殿下颇有不敬之处……”
李辅国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而声音却是轻描淡写地:“孔晟终归是不及弱冠的少年,纵然少年得志有些气盛,也实在情理之中。只是辅国啊,你素日在朕面前对孔晟都是极尽赞誉,如今却反过来颇有微词,前后变化何以如此之大哟?”
李辅国这才陡然一个激灵,立即匆忙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言辞道:“陛下,奴婢只是觉得,无论长安候多么有功于朝廷,也断然不能恃宠而骄,有违臣子的本分……“”
李亨突然笑了起来:“好了,辅国,这事揭过去不提了。孔晟卖酒,纵然有些损伤朝廷体面,但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楚王也就不必过于干涉了。况且,朕还真是离不开孔晟这自酿的烈酒,要是朕一道旨意下去,孔晟会继续酿酒供应宫中,但朕又怎么忍心独享美酒呢?这岂不是要让满朝文武大臣和长安百姓都要对朕生出不满之心吗?”
李辅国嘴角一抽,躬身下去。
李亨似笑非笑:“辅国,你听懂朕的意思了吗?”
李辅国恭谨道:“奴婢听懂了,奴婢这就去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最后的决断
第三百五十八章最后的决断
李辅国心惊胆战地出了皇帝的御书房,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突然意识到,皇帝话语如刀,已经流露出对他的几分不满和猜忌了。
而在孔晟与楚王的纷争事端上,皇帝明显偏袒并站在了孔晟一边,这是不是意味着孔晟与楚王的“势不两立”,背后有着皇帝暗示的影子呢?
李辅国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觉得可能性很大。
难怪孔晟朝中并无根基,在长安孤立无援,却是胆敢跟权势冲天的楚王对着干,李辅国本来以为这是孔晟过强的个性使然,现在看来,完全是皇帝在背后给孔晟撑腰啊。
如此说来,皇帝对于楚王……李辅国眼眸中掠过一抹古怪之色。李辅国脚步匆匆,沿着幽静的宫道走去,这皇帝还朝多时了,不少朝臣乃至李辅国这些人****都在建议皇帝挑选秀女进宫充实宫闱,但皇帝一口回绝。因此,这宫中的人手其实是大大不够的。
李辅国离开大明宫,出皇城,过朱雀门,直奔楚王府。但他的马车在即将抵达楚王府时,他突然改了主意,命令马车临时调转方向去了万年县衙。
万年县长安县作为京兆府下上等县,主官的级别有别于普通县,为正五品官。天子脚下,京畿重地,父母官的级别高一些完全是历朝历代的惯例,不仅是唐如此。
万年县令张鹏远是河北人,天宝初年的进士。原为礼部属员。李亨还朝后被册封为万年县令。主政长安城重地,自然也是颇受朝廷重视的中层官员之一了。
张鹏远这两日心神有些烦躁。这种烦躁的状态自打楚王长子李适来造访之后就有了,到了今日上午,爆发到极点。谁都没有想到,面对县衙的查封和楚王府赤果果肆无忌惮的打压,长安候孔晟没有“以牙还牙”更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轻描淡写地张贴出了两张告示,而可别小看这两张不起眼的告示。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转瞬间就将万年县长安县以及背后的楚王府置于了风口浪尖之上。
楚王位高权重,皇长子,未来的东宫太子。没有人敢向楚王发泄不满,但作为万年县令的张鹏远,面临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即便是在很多人看来徒有虚名的长安候孔晟,在张鹏远看来,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可这番他因为畏惧楚王的权势而不得不与孔晟结怨,也让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一个上午他在县衙都无心处理公务。突然听到皇帝亲近的大太监李辅国到了,张鹏远大吃一惊。慌不迭地整了整官袍,毕恭毕敬地要将李辅国迎进县衙来好生接待。免不了。要送一份厚礼了。
可李辅国却端着架子没有进入,只是大刺刺的挥挥手传达了皇帝的口谕。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亲自盯上了这事,就是给李辅国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把皇帝的话打折扣。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只是三言两语的暗示。
得到了皇帝的口谕之后,张鹏远如释重负,诚惶诚恐地送走了李辅国,他一方面给楚王府送信,一方面同时派人赶去孔府书坊,将封条揭去,宣布查封结束,书坊可以马上恢复营业。
楚王府。
李俶脸色阴沉,目光如刀。
少年李适心惊胆战的垂首站在一侧,不安的情绪一点点滋长。无论如何,这一遭他又办砸了父王的吩咐,皇帝出面,这场无形的不见硝烟的争斗,以楚王府的失败而告终。可想而知,李俶会如何的迁怒于他。
李俶其实没有计较这一时一事上的得失,他在考虑的是皇帝的真正态度。表面上看皇帝是在当和事老,实际上却不是那么简单,这种无形的对于孔晟的支持,恐怕意味深长,带有某种端倪。
李俶头一次真正重视起孔晟来。
孔晟的战功再显赫,再怎么少年得志,再怎么文武双全,其实都不曾被李俶真正当成一个级别的对手。但孔晟这样的人,一旦有了皇帝的支持,就万万不能小视了。
沉默了良久,李俶才冷冷道:“适儿,你去城外大营,传本王的军令,命左右威卫所属将官悉数到府。”
李适诚惶诚恐的躬身应是。
他正要离开,却听李俶又冷漠道:“至于那孔晟,暂且不要理会他。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折腾下去——本王过几日就要奉旨出京迎太上皇还朝,等太上皇还朝兴庆宫,本王再跟他细细计较!“”
大明宫,麟德殿。
一个黑衣青年从梁柱的帷幕后闪出,拜伏在丹墀之下。
皇帝李亨缓缓起身,身材挺拔,面色肃然,一扫平素的疲态和苍白之色,他目光锋利如刀,凝视着黑衣青年一字一顿道:“第五,李辅国动向如何?”
“回陛下,李辅国出宫去了万年县,旋即去了长安县,然后又去拜访了宁国公主,此刻想必已经在回宫的路上。”第五的声音低沉有力,在空旷的大殿上轻轻回荡。
李亨眉梢一挑,冷笑起来:“竟然没有去楚王府?”
第五沉默。
李亨撇了撇嘴:“楚王那边如何?”
“楚王召集禁军将官到府集会,城外禁军大营正在准备整军离京去迎太上皇还朝。”第五俯首低低道。
李亨长出了一口气,仰首望着华美高大的宫殿穹顶,轻轻冷笑着:“他不会这么快离京的,对于朕的旨意,他现在已经学会阳奉阴违了——第五,太上皇銮驾到了何处?”
“太上皇銮驾到了兴州,距离长安还有数百里……大将军陈玄礼和高力士随行。”
李亨的神色变幻起来,面色青红不定。他眼眸中偶尔掠过一丝冷酷肃杀,却又转瞬间变得无奈和犹疑起来。
第五慢慢抬头望着皇帝。
第五棱角分明的面孔上一片沉寂,看不出一丝表情的变化。他知道皇帝在权衡利弊,犹豫不决,做着最后的决断。
良久良久,皇帝终于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第五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却是干净利落地起身腾身隐入了宫殿的黑暗处,不知所踪。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匆匆离开麟德殿,传出了皇帝亲书的一道密诏,命监军使鱼朝恩脱离郭子仪的平叛大军,立即返回长安觐见皇帝述职。
而这一切,李辅国都还被蒙在鼓里。反倒是皇后张氏得到了消息,张氏跟随皇帝多年,共过患难,对皇帝的个性有着超乎外人的了解,皇帝的这道密旨,意味着李辅国在皇帝心目中不可取代的牢固地位开始破裂。
这个权监,有被皇帝边缘化的迹象。
张氏也不是普通女人,心机深沉,她再三思量,还是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唐模特队
第三百五十九章大唐模特队
出乎长安权贵军民的意料之外,万年长安县对于书坊酒坊的查封令取消,这场没有硝烟的纷争以长安侯府的胜利而告终,但作为胜利者的孔晟,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得意洋洋的姿态,反而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一点也没有恢复开门营业的迹象。
不仅是如此,整个长安侯府,还紧锁门户,除了少数仆从杂役出府购置日常物品之外,府中自孔晟以下统统都闭门不出。
一连数日,长安侯府紧闭,在长安城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没有人知道,孔晟在府中其实忙得不亦乐乎。他在府中带着十几个工艺高超的裁缝匠人,调教着府中精挑细选出来的10人宫女模特队。
自进入长安之后,孔晟就暗中派人雇佣裁缝按照他画出来的图纸设计旗袍款式。这也算是孔晟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之一,其实作为一种女性服饰,孔晟把旗袍的思路和大概样式一说,裁缝就比葫芦画瓢弄出了几个款式的袍子来。经过孔晟的细节修改,终于在前几日成型了。
唐人以丰腴为美,可旗袍却以勾勒曲线为美,若是这种旗袍得到流行和推广,孔晟觉得自己就能改变这个时代的审美。
这让孔晟感觉到很有挑战性。
推出旗袍,经过了他的慎重思量。唐人民风开放,既然世人能接受女子露脖颈半胸,那么。接受裸臂或者裸半臂的旗袍应该问题不大。当然。下部的开叉要尽量低一些。不能太过暴露。
关键是审美观念和社会风俗。
唐人能不能接受这种新奇的以勾勒女性身体线条的新服饰,孔晟没有把握。但他决定试一试。
成功了,就一如酒坊和书坊一般,当成赚钱的营生儿;不成功,就权当是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
孔晟亲自召集皇帝赐给自己的数十名宫女,挑选出十名个头高挑、腰身比较纤细、面目秀美的女孩,组建出了自己在大唐的第一支嫩模队。
这倒也不是他有恶趣味,而实在是因为这些宫女的年纪都不大。十五六岁左右。
女孩们不敢反抗,在府中仆妇的帮助下,穿上了焕然一新的由丝缎缝制出来的五颜六色的绚烂旗袍,梳着高高的乌亮发髻,脚上蹬着高高的木屐,面色涨红地在孔晟面前扭着身段,动作还是有些生硬别扭。
这种木屐也是工匠按照孔晟的要求设计制作出来,虽然相对还比较简陋,但配旗袍是相得益彰的。如果不是现在的工艺条件达不到,孔晟绝对会推出各种颜色的长筒袜来。没有黑丝或者肉色的丝袜配旗袍,这让孔晟觉得很是遗憾。
为了尽量满足旗袍的需求。也是为了尽量贴近这个时代的审美,避免惊世骇俗,孔晟经过权衡,设计了一种薄丝制作的贴身长裤,穿在旗袍里面,不至于在裙摆开叉行走间暴露出大长腿来,引起世人的口诛笔伐。
尽管孔晟口授了很多遍,但这些宫女们都根本难以掌握所谓的模特步。孔晟无奈,只好亲自上场,扭腰摆臀给女孩们做示范。
他的动作比较夸张,看得女孩子想笑又不敢笑,想起自己要做这种看起来有点风骚的动作,不由面红耳赤,却又不能不看细细揣摩,因为一会她们就要照做。
“大家看明白没有?就是这样走——记住诀窍,扭腰摆臀,要自然一点,步伐要大一点,不要扭扭捏捏!”孔晟正在手把手地教授着模特步,厅口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
孔晟抬头望去,见纪国公主和宁国公主携手而入,神色不一。性格外向活泼的纪国公主觉得非常搞笑,娇笑不停,而宁国公主则面色微红,柳眉轻挑,不知孔晟究竟在搞什么鬼。
“孔晟,你这几天躲在府中神神秘秘地就是在玩这种游戏?”纪国公主格格笑着,扬手一指:“你让她们穿成这样,奇装异服,走路怪模怪样,倒是要作甚?”
宁国公主红着脸轻轻道:“长安候,你这是在训练侍女演练某种舞蹈吗?看起来怪怪地,而且,这种裙……”
宁国公主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着其中一个侍女身上将曼妙身材勾勒得淋淋尽致的旗袍,目光变得极其震惊。
这种服饰直接颠覆了她的审美观念。
侍女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她高耸的胸-部儿因为旗袍而被反衬出来,修长的身体曲线也因此而毕现,给宁国公主一种新奇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美感。
宁国公主扭头望向孔晟,轻轻道:“长安候,这是胡人的服饰吗?”
孔晟微微一笑:“不,公主,这是孔某闲来无事设计出的一种女子服饰,我给它取名叫旗袍——”
孔晟“旗袍”两个字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但话已出口已经无法改口,就只能嘿嘿干笑两声,后悔没有取一个更具有孔氏风格特色的名字。
“旗袍?”宁国公主软语细声,暗暗摇头,退到了一侧。
宁国公主性格温婉,中规中矩,对于这种极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新奇服饰,不是怎么喜欢。可纪国公主就不同了,她性格跳脱,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怀有浓厚的兴趣,她竟然提出要亲自试一试。
宁国公主柳眉一挑,沉声道:“纪国,万万不可!”
在宁国公主看来,这是孔晟弄出来调教侍女穿着玩的一种太过离经叛道的玩意儿,府里的侍女穿着扭扭腰倒也无妨,可纪国公主堂堂的大唐公主,穿上这种服饰暴露身体曲线任人评头论足,成何体统?
纪国公主嘻嘻一笑:“姐姐,我就是说着玩儿……孔晟,你继续调教练习,本宫就在一旁瞧个热闹!”
孔晟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其实他也不赞成纪国公主尝试这种还不知道是否被大唐社会接受的旗袍,自己府里的侍女穿穿,扭两步也就罢了,万一因此背负上一个亵渎当朝公主的罪名,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孔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刚刚组建起来的嫩模们继续排练。因为当朝两位公主贵人的到场,十名侍女变得非常紧张和扭捏不安,动作往往走形、僵硬和脱节,看得一旁的纪国公主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孔晟知道若是继续让宁国和纪国在场,今天的排练就算是泡汤了。他无奈的回身望着宁国和纪国道:“两位公主殿下,来孔晟府上有何吩咐?还是请移驾去花厅待茶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登台亮相(1)
第三百六十章登台亮相(1)
孔晟曾经动过撺掇宁国公主或者纪国公主穿上旗袍客串一下自己的模特的想法,但想了想还是不了了之了。
宁国或者纪国的身材修长,凹凸有致,与普遍性丰腴的大唐贵族女子的体型相比,两女堪称是天生的魔鬼身材和模特衣架子。若是两女肯亲力亲为为他的旗袍推广事业充当活广告,无疑会在大唐长安的上流社会产生无与伦比的辐射效应。
只是孔晟深知两人身份高贵,若是因此被人诟病亵渎公主,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尽管如此,听说孔晟后日上午要在曲江池召开大型招待宴会,发布自己的小说单行本之三《西游记之圣僧出世》,推出珍藏版的更烈的孔府家酿,以及公开推介新款的旗袍,宁国公主和纪国公主还是非常愉快地接受了邀请,答应出面为孔晟捧场。
长安城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武将乃至名望较高的文人商贾都接到了长安候府上送来的请帖,请帖上缀上了醒目的三个广告噱头——
第一:长安候系列传奇神魔小说单行本之三《西游记之圣僧出世》新书发布会;
第二:长安候自酿烈酒之珍藏版孔府家酿赏品大会;
第三:长安候独家设计女性专用服饰旗袍推介大会。
长安城为之震动。
上流社会议论纷纷奔走相告,都不知道这位消停了几天的长安候又在搞什么鬼。因为孔晟这段时间以来,放弃了对权力的争夺。只是执着于自己的“发财大业”。各种新鲜的玩意儿层出不穷。这让大唐权贵们对他的各种猜忌嫉妒渐渐消散。
孔晟的宴会设立在曲江池。一大早,长安城贵族们的车马粼粼,三两结伴,兴致勃勃地赶往芙蓉园。芙蓉园外,贩夫走卒和权贵们的家仆护卫们人满为患,还不到宴会的正式时刻,大多数受邀权贵都已经悉数到场了。
赵王和宁国、纪国两位公主亲自到场,而替孔晟迎客的乌显乌解两人还意外地发现了虢王李巨、虢王李巨世子李川和凤阳郡主李萱的身影。在浩荡不绝的权贵人群中。虢王李巨一系三人实在是太不起眼,乌显乌解来不及跟李萱打招呼,李巨就带着一子一女悄然进了芙蓉园。
杜洪渐、李揆、李泌这些首屈一指的当朝重臣纷纷到场,就连赫赫有名的中兴名将郭子仪和李光弼府上,都派来了子嗣参加。乌显认出了郭子仪的长子郭曜和李光弼长子李义忠。
在长安一手遮天的楚王李俶没有到场,他的架子蛮大,怎么可能出席这种非宫廷非官方的宴会,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只是楚王府上也来了楚王长子李适。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适身后很快就聚集了礼部尚书李揆长子李果、虢王世子李川等达官显贵家的二代阔少们。当然还有不少普通纨绔子弟主动凑过来,为李适这些人摇旗呐喊充当马前卒。
李萱见自己兄长不要脸皮地凑过去给楚王长子当走狗。那幅谄媚的嘴脸让她看了羞愧难耐。只是虢王李巨在长安已经失势,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很难在表面上看起来花团锦簇锦衣玉食实际上凶险遍地的长安城中立足。
所以虢王李巨对李川结交李适等人持默许态度。
实际上,如果真正乱起辈分,虢王李巨还当今皇帝的叔叔辈,李川就与皇帝同辈,而李适是皇帝的孙子,也要称呼李川一声“祖父”。但李川只是越来越边缘化的宗室传人,而李适却是当今皇帝的皇长孙,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给李川一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跟李适计较什么辈分。
会场上人满为患,人声鼎沸,来的人之多超乎了赵光然这些组织者的预料。大部分收到请帖的权贵人家都派人到场凑热闹,每一家都带着内眷和仆从,已经超出了会场的容纳极限。
乌显乌解带着彪悍的一路从夏邑追随孔晟至长安的陌刀军军卒维持着会场的秩序,这些脱却了明光甲换上了黑衣长安侯府护军服饰的久经沙场的军卒人人都保持着肃穆之色,身上发散着无形的杀气,让不少趾高气扬的权贵子弟为之震慑,气焰收敛了不少。
巳时一刻。
从会场后方的亭台楼阁处突然传来悠扬的丝竹乐声。不少乐工排成两排持各种乐器缓步走出回廊,在宴会现场右侧的空场上按部就班坐定。伴随着悠扬缠绵的乐声,一个体态婀娜眉目如画身着华丽霓裳羽衣的舞女舞蹈而出,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有不少眼尖的权贵子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长安城最具有知名度的十大歌姬之首,平康坊红粉阁只卖艺不卖身的舞妓晴雪。
晴雪的舞蹈极为曼妙,她的身姿随风摇曳,与乐队的乐曲音律配合得淋漓尽致。在场有些好事的权贵子弟忍不住拍案叫绝拍手称赞,而即便是保持沉默的人,也大多向晴雪娇柔若风拂柳的腰肢和清秀容颜投过觊觎热切的深深凝望。
安禄山攻占长安后,晴雪不知所踪。皇帝还朝之日起,这名出身神秘的舞姬又出现在长安的合法红灯区,引得权贵们纷至沓来趋之若鹜。只是无论你付出多昂贵的酬金,晴雪都是一概卖艺不卖身。
孔晟的开场舞让晴雪出场,无疑牢牢抓住了在场人的眼球。就连李果这些心怀叵测想要趁机滋事破坏孔晟宴会的人,都暂时摒弃了不轨的心思,聚精会神地欣赏晴雪的舞蹈。
晴雪曼妙的舞姿打着转,采取了胡人舞蹈的某个技巧。她的整个人单脚翘立,身形旋转如飞,长袖飘舞,若仙子临尘。
就在这时,晴雪娇柔清脆的歌声传来: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场众人愕然,抬头凝视,异样的沉默旋即扩散在全场。
谁都知道这是孔晟的成名作《长恨歌》,这曲歌早已在大唐天下传唱多时了。只是在如今这种场合,尤其是在太上皇李隆基即将还朝的关键时刻,孔晟安排舞女吟唱长恨歌,不能不引起了众人的心惊。
赵王李希皱了皱眉,心道孔晟啊孔晟,你昏了头吗?何必去捅这种马蜂窝呢?你的长恨歌天下闻名,可如今这种场合不适合,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得罪太上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会被人揪住不放啊……
宁国公主原本恬静的面孔上浮起一抹无奈的惊色,暗暗摇头,心头略有不安。
坐在她旁边的纪国公主柳眉紧促,有些不满地抓住宁国的手轻轻道:“宁国姐姐,这孔晟真是荒唐,我还以为他会有什么新作问世,结果是老调重弹,让太上皇颜面无光,对他有什么好处?”
宁国轻出了一口气,捏了捏纪国的手:“纪国,稍安勿躁!”
杜洪渐李揆这些重臣的脸色都分明有些复杂。作为当今皇帝李亨的拥立者,他们为了给李亨登基称帝寻找舆论上的道德立足点,对太上皇李隆基的失政失德颇有微词,当初孔晟长恨歌在天下的推开传播,与他们这些人在背后的不遗余力有着莫大的关系。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太上皇即将还朝,公开宣唱长恨歌,无疑是将太上皇的污点再一次暴露在世人眼前……这孔晟真是胆大包天!
李适嘴角一抽,面上浮起一抹冷笑。
李果兴奋地一跺脚,压低声音道:“王子,这孔晟放肆狂妄,竟敢如此亵渎太上皇,我们不如……”
李适摇摇头,淡漠道:“李果,不要急躁,且看他还有什么花样,静观其变!”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晴雪边舞边继续吟唱,到了“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这几句时,她的吟唱声顿然变得凝重沉痛起来,而从曲江池池中凉亭处传来洞箫呜咽婉转的高亢之声,与晴雪的歌唱情景相合。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距离会场十余丈处的池水中央的凉亭处,一匹雄健白马身边凝立着紫衣飘飘的孔晟,腰系宝剑,手持洞箫,正在酣畅淋漓地完成最后末曲的吹奏。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晴雪唱完这最后一句,秀美的容颜上泪流满面,她结束完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拜伏在地,肩头轻颤。(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登台亮相(2)
所有人的或复杂或冷嘲热讽或阴狠或麻木或震惊的目光投射在池中凉亭中迎风而立手持洞箫的孔晟身上。孔晟在长安城乃至大唐天下声名鹊起,但却还是头一次公开登台亮相在这种非正式的社交场合中。
尤其是这个场合还是孔晟组织设立,作为宴会的主人而出面。
对于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的大唐权贵来说,组织公共宴会是非常流行的生活方式。
咚咚咚!咚咚!
此刻,鼓乐骤然响起。
激昂的鼓声慷锵有力,瞬间吸引住在场众人的全部心神。目光便投射向另外一处,宴会现场后方,两名身着明光甲的军卒满面肃然,奋力擂响了两面牛皮军鼓,鼓声隆隆如同雷鸣。
场侧乐队的乐声也适时插入,不过,与方才配合晴雪舞蹈和长恨歌歌唱的乐曲相比,这显然是与秦王破阵乐有些雷同的风骨铮铮的乐曲,韵律大改。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放眼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孔晟事先安排在场中的两名彪悍军卒霍然起身,昂立在人群中慨然吟唱,这两名军卒算是具有一定“表演和朗诵”天赋特质的人,他们的声音嘶哑高亢有力,抑扬顿挫,很有艺术节奏。虽然与这个时代贵族们习惯和喜欢的歌女的嗓音相比,军卒的歌声太过粗狂,但与乐声却是相得益彰。
歌声中,乌显乌解两人扛着一柄精美的硕大方天画戟缓缓从场外走来。众人忍不住凝目望去。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隐隐见乌显乌解扛着方天画戟的动作微微有些吃力。不由都暗暗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不知道孔晟又要玩什么花样。
“孔晟的方天画戟啊……看样子真像传言中的那样分量不轻呐……”很多人发出低低的惊叹声,场中,哪怕是赵王李系、宁国公主纪国公主这些数人,都还是头一次见到孔晟的武器。
李适等人死死盯住被乌显乌解扛过来的这柄方天画戟,传说中孔晟神勇无敌,能挥舞数百斤重的方天画戟。临阵破敌势不可挡,但这都是一些传言,对于在场的大唐权贵来说,大多数都其实都不怎么相信,至少是认为有夸大的成分。
然而现实却狠狠扇了众人一记耳光。
尤其是不少趺坐在人群中、凝立在案几后的武将都浑身冒出凉气。此方天画戟不仅长度要远远超出普通的方天戟,而看样子重量也非一般人所能舞动,属于那种超常规的利器。孔晟能舞动这种层次的方天画戟,其武力值就可想而知了。
李适目光阴沉,面色非常凝重。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孔晟的勇猛无敌。早已传遍长安,今日当面见到孔晟的战争杀器。更是让他震撼无语。
如果有选择,他不愿意与孔晟无敌。而像孔晟这种当世罕见的人才,应该是楚王府的得力干将膀臂而不是对手。但在阴差阳错之下,楚王一系与孔晟已经很难走到一起。嫌隙和仇怨已经滋生,高贵的高高在上的楚王自然不会让步,而孔晟的个性更是鲜明,双方再也没有“亲密无间”的可能。
乌显乌解扛着方天画戟走到曲江池岸边,肃立不语。
从一开始,孔晟如是的安排和设计,两人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是两人怀疑孔晟的决定,而是担心孔晟会半途失手当众出丑。
众人屏住了呼吸。
纪国公主有些紧张得抓住宁国公主的手,急急低低道:“宁国姐姐,孔晟这是要作甚?今日他设宴,宣扬宣扬他的书册和酒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向众人炫耀武力吗?”
宁国公主脸色凝重地摇摇头,示意纪国稍安勿躁。
赵王李希这个时候渐渐明白了孔晟的真正意图。
孔晟为大唐朝廷立下显赫战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和承认,这一直都郁积在心,他是趁这个机会公开登堂亮相,向世人宣告他的存在和价值——长安候孔晟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也绝不是可以任人宰割之辈!
鼓角声峥嵘。
乌显乌解深吸了一口气,两人合力握住方天画戟,在众目睽睽之下,奋力将方天画戟向亭中的孔晟投射而去。
风声呼啸,方天画戟在乌显乌解拼尽全身气力的投掷下,卷裹着巨大的惯性奔腾如电飞射向孔晟所在的凉亭。
方天画戟本身的重量,乌显乌解两人的投掷之力,以及后续的惯性,这些动能混合在一起的力量简直超乎众人的想象,若是孔晟接不住,方天画戟就要掉入池中,出一个惊天大丑;而若是孔晟接住而力有未逮,就会被冲击力一并带入池中,出的丑更大。
很多人都惊呼着站起身来,望向了凉亭的方向。
“这厮疯了!”李川和李果冷笑着并肩站在一起,心头暗暗诅咒孔晟要么被方天戟射穿要么被贯入池中出丑,看他还怎么嚣张得意!
李萱掩住嘴,压下了自己担心的一声惊叫。
赵王李系的面色变得无比凝重,他虽然深知孔晟勇猛,但这种情况下孔晟能否接住方天画戟,他实在是没有任何把握。
方天画戟呼啸而至,孔晟神色从容,镇定自若。他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只是轻轻探手闪电般握住了方天画戟的戟杆,旋即默运内息功法,将全身经脉之力凝聚在这只手上,双脚死死钉在地上。
而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被方天画戟巨大的冲击力带得身形猛然往后仰去,如同被狂风席卷摧欲折的垂杨柳!
但孔晟瞬间爆喝一声,天生的爆发力和后天修炼而成的内息真气同时灌注,生生将方天戟的冲势给拉了回来!
方天画戟在孔晟手里舞了一个飘逸的弧度,然后缓缓竖立在身侧,柱在地面之上,生生将凉亭的地面捅破了一个深陷的小坑。
孔晟手执方天画戟,迎风而立,衣袂飘飘,面色沉静,英气逼人。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又扶着胸口先后坐下。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长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安贼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悲壮粗狂的歌唱声继续响起,凉亭中的孔晟探手拍了拍白马追风,追风昂首发出轻轻的嘶鸣。
孔晟突然翻身上马,持方天画戟立在马上,双腿猛然一夹马腹。追风再次昂首希律律一声惊天长鸣,四蹄生风,竟然生生原地身形冲驰出亭,而就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也仿若是众人的某种错觉,白马追风四蹄腾空横越数丈水面,波澜不惊云散风收地落在地面上,没有惊起一丝烟尘。
孔晟手执方天画戟,神色昂然,环视众人,顾盼生威,如同神魔临凡。
好一匹神骏宝马!好一个少年英雄!
赵王李系忍不住低低赞道,他身边的宁国公主和纪国公主这才如释重负地坐回了席位,而宁国公主目光深邃地投射在孔晟身上,变得越来越清澈和明亮。
以宁国公主二十多岁的人生经历和作为皇室贵胄并不丰富的人生阅历而言,她从未见过甚至是从未听说过孔晟这般神勇盖世的少年郎。他的武艺和他的文采一样斐然于世,这样百万人中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近在咫尺,她心头滋生起一种莫名的情怀来。
人群中的凤阳郡主李萱望着场中众人聚焦的威势凛然的孔晟,心头暗暗一叹。眼前的少年郎还是过去江南偶遇的少年郎,但此一时彼一时,位居长安候高位、具备了掌控自己命运的少年,正与她渐行渐远,日渐变得陌生起来。
李萱就知道,孔晟根本就不是一个甘于蛰伏沉默的人。过去种种,所谓变得贪婪财迷、变得自甘堕落等诸多的流言蜚语,统统被今日孔晟惊天动地的登堂亮相方式给荡涤一空。
孔晟是借此郑重宣告,他既是文采横溢的孔晟,也是神勇无敌的孔晟,还是战功显赫身怀家国抱负的孔晟,不是浪得虚名,不是夸大其词,更不是欺世盗名!
人群中的虢王李巨懊悔莫及。当初,就在孔晟头角展露之时,彭城郡守薛胜曾经私下里给他提过一个建议,招孔晟为女婿,将凤阳郡主李萱许配之。可惜李巨其时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太把孔晟当回事儿。
否则的话,虢王有孔晟这样一个女婿,就算时下沦落至如此境地,将来也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而,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李巨望着女儿有些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发出轻轻叹息之声。李萱意识到父亲的情绪变化,回头来望着他,父女目光交汇间,似乎都从对方目光中读到了心领神会的东西,各自有些复杂地撇过头去。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很难再重来。所谓覆水难收,所谓时光易逝不停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登台亮相(3)
第三百六十二章登台亮相(3)
孔晟在马上手一扬,方天画戟嗖地一声投射在地,颤巍巍地插入地面,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嗡鸣之声。
在场的文人权贵目光大多停留在孔晟的身姿之上,或震撼或艳羡或复杂或嫉妒或故作轻蔑;而所有武将出身的人,都在用一种极其贪婪的眼神紧盯着孔晟的坐骑追风。
这样神骏的宝马,比起皇帝拥有的那些大宛良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孔晟的兵器和坐骑全部都是世所罕见的宝物,万金难买,岂能不让他们嫉妒杀!
孔晟跳下马来,环环作揖朗声道:“诸位大人、贵客,孔晟今日设宴曲江池,感谢诸位赏光捧场!来人,上酒!”
赵光然带着长安侯府的一干仆从罗列而出,穿梭往返,在每张案几上都摆设上了一壶免费提供的烈酒。
而与此同时,孔晟神色平静从容的走向了自己的坐席,他作为主人,坐席就摆设在赵王李系和宁国公主、纪国公主的一侧。
李适向身边的李果扫了一眼。
李果定了定神,突然起身大喝道:“长安候,你设宴遍邀满朝文武并宗室亲王、公主、公候伯诸爵,却在宴会之上驰马舞动凶器,居心何在?当众炫耀武力,其心可诛!”
礼部尚书李揆嘴角轻轻一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的儿子再一次被楚王府当成了被利用的棋子,当众向孔晟发难,这让他心底大为不满。又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无知愚蠢而倍感无奈。
真是一个可怜的二杆子。李适让跳出来他就傻乎乎地跳出来。给李适当枪使,捅到正当处还好说,要是捅错了地方,丢人现眼的可就是李大尚书啊!
但作为楚王的心腹铁杆,作为铁杆,他必须要有当马前卒的觉悟。李揆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去。
杜洪渐等人则似笑非笑地扫了李揆一眼,都将目光投在孔晟身上,却是静观孔晟如何应对。
朝中文武大臣有70%以上直接或者半公开地表示支持楚王李俶。但真正可以算得上李俶铁杆的却只有李揆等人。像杜鸿渐这类只在背后支持,还远远未到跳出来为楚王府摇旗呐喊的程度。
所以,对于楚王来说,朝中这些人有的是奴才可以任意驱驰,但有的却只能拉拢和结交维持着良好的关系,才能在日后发挥重大作用。
当然,李果的发难并不是空穴来风,孔晟刚才终归是有炫耀武力的嫌疑,很多人在震撼之余心里都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杜鸿渐这些本就有些抵制武将的清高文臣,都看不过眼去——心道你孔晟什么意思啊。当众踏马舞戟,吓唬谁呢?
孔晟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身,嘴角掠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冷笑,他面向李果淡淡笑了笑道:“李公子说孔晟怀有叵测用心,故意炫耀武力——那就算是吧,可必须要声明的是,我这都是被人逼出来的。”
“有传闻说孔某欺世盗名,谣言惑众,甚至有人说孔某盗用麾下将士战功,上不得战阵、杀不得叛军……孔晟迫于无奈,不得不亲身亲为,以正视听!一如当日在金銮殿上,有陛下当面,孔晟不得不当众举鼎表明一切……李公子若是还有什么疑惑,可以去问令尊李尚书大人。”
孔晟朗声一笑,沉声道:“孔某手里这柄方天画戟重数百斤,历经数十战,叛将令狐潮、杨朝宗、尹子琪等数十人丧命在这杆方天戟下!”
“孔某自江南赴河南以来,一年有余,无一日不在与贼交战,无一日不在为国为朝廷呕心沥血,夏邑募兵,守住一方净土、安抚一方百姓,以区区数百骑兵发展壮大成数万兵马!取雍丘、破宁陵、奔袭睢阳渠,兵临荥阳,大破汴州,一路西征,攻克州郡多座,光复东都洛阳,以数万夏邑军马纵横整个河南战场,叛军望风归降,孔某不敢说战功显赫,却敢说拳拳报国之心天日可表!”
“在孔某看来,这是一杆忠心为国的护国利器,你却说是凶器——李公子,你才真正是居心何在啊?”
李果被孔晟慷慨激昂的话说的掩口无言,面色涨红起来。实际上,孔晟的反驳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只是李果根本无法反驳回去。不说理了,单是气势,都被孔晟死死压住,半点也反弹不得。
眼见主官的儿子被孔晟呛得颜面扫地,礼部侍郎马平忍不住大声道:“长安候,你固然有大功于朝廷,但陛下已然恩宠有加,以不及弱冠之龄就封了长安候,你还待如何?本官劝你要知进退,不要恃功而骄才好!”
孔晟今日是铁了心要一吐过去种种的恶气,如何还能保持沉默,他扭头望向马平,凛然道:“孔某恃功而骄?!孔某不知进退?!真是天大的笑话!安庆绪伪燕朝廷当时被孔某赶出洛阳城,向北逃窜,孔某大军囤积洛阳,继续兵进长安,迎陛下还朝,建立不朽功业,乃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若是孔某不知进退,早就率先领军进了长安!”
孔晟冷笑起来,声音昂昂然震动全场:“孔晟自江南慷赴国难,无半点博取功名利禄的私心,孔晟率军固守洛阳,功成身退,孤身进长安面圣,交出全部兵权,以闲散长安候之身蜗居长安城中,与人无争,平日不过是酿酿酒、写写书,自娱自乐,你却说某不知进退?!”
孔晟声音无比的愤怒起来,他怒视着马平,前进两步:“马侍郎,你当孔某真是软弱可欺的少年稚子吗?”
马平脸色涨红咬了咬牙,被孔晟反驳的无言以对。他其实有些畏惧地后退了半步,垂着头坐了回去。
事实上,在场大多数人也都是无言以对。孔晟的话虽然听起来咄咄逼人,但却统统都是大实话,若是孔晟真的不知进退,恐怕光复长安的盖世功绩就没有郭子仪、李光弼和楚王李俶什么事了。
若是孔晟当真不甘心交出兵权,皇帝其实也不能硬来。毕竟,朝廷平叛尚未结束,还是用人之际。
众人这才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郎,一直蛰伏在侯府深居简出的长安候,远不像他过去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和羸弱!
从他的话里话外,一种无形的愤怒和怨气冲天而起!
就连赵王李系都有些错愕:闹了半天,今儿个就是一场孔晟发泄怨气的鸿门宴?
宁国公主俏脸微红,凝望着孔晟,心里暗道:原来他对父皇和朝廷的冷遇颇有怨言,平时都积攒着,到今日全部爆发起来!
孔晟若无其事地转身回返。今日爆发,其实多半是表演的成分居多,而且,也不是做给眼前这些权贵官僚们看的,而是做给远在宫中的皇帝李亨看的。
咳咳咳!
坐在第一排的楚王长子李适清了清嗓子,缓缓起身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出面跟孔晟叫叫板了,否则,孔晟今日的威名必然上升到顶点,作为楚王府这边来说,若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况且,孔晟方才的“自证清白”,言之凿凿,已经伤及了楚王李俶的威信,李适作为楚王长子,不起而攻之,就是在父亲面前也无法交代过去。
“长安候,还请稍等!”李适的声音传过来。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不着痕迹的微笑,对于李适的反弹,他是等待已久了。今日这番表演,一大半是冲李适来的,李适若是继续保持着沉默,孔晟反倒没有办法往下导演了。
孔晟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奉节郡王,请问有何见教?”
奉节郡王?众人皆惊,而李适更是面色震惊,他嘴角一阵抽搐,皱眉望向了孔晟。
他是李俶长子,但不是嫡出而是庶出。因此,他并不是李俶儿子中第一个被封郡王的。而皇帝昨夜派人去楚王府宣召,册封他为奉节郡王,李适喜出望外。因为某种隐晦的关系和楚王刻意遮掩的缘故,这个消息还未传开,但孔晟如何得知?
孔晟神色从容。按照历史的正常轨迹,眼前这位本来是未来的大唐第九位皇帝,唐德宗皇帝。而他的父亲楚王李俶,也就是大唐第八位皇帝唐代宗。
与这父子两代未来皇帝对上,本不是孔晟所愿。只是李俶父子一直利用强权威逼过甚,孔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不能友好相处,那么就斗一斗吧,孔晟不可能任人宰割变成别人案板上的肥肉。
更重要的是,这背后隐隐绰绰都有皇帝的影子。皇帝对自己这位功业盖世的长子,明显起了猜忌之心。他试图在一边倒向楚王的朝臣中培养发掘出一个楚王的对立面来,而这,早在孔晟入京之前就着手布置了。
说不准,孔晟与楚王的“恩怨纠缠”,背后就有皇帝无形的诱导和干预。孔晟对此心知肚明,却是装作什么都不懂。
他才不管皇帝要将皇位传给哪个儿子,这种皇室夺权的龌龊事儿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安身立命的基础,皇帝要想利用他当枪,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登台亮相(4)
第三百六十三章登台亮相(4)
孔晟回身来向李适抱了抱拳:“奉节郡王有何指教?”
少年李适目光阴沉地望着孔晟,故意回避了孔晟言之凿凿的“奉节郡王”称谓,冷冷一字一顿道:“长安候,听你之言,对朝廷和陛下多有怨愤,莫非是陛下对你封赏过于浅薄不成?”
孔晟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奉节郡王,何出此言?孔晟自问淡泊名利,深感长安候爵位受之有愧,所以我曾经三上表请辞长安候之爵位,这些有目可睹,怎么到郡王口中反倒成了心怀怨愤不满?您虽贵为郡王,但也不能信口雌黄,以莫须有之罪名加诸于孔晟之身吧!”
李适冷笑起来:“长安候,今日你在宴会之上当众炫耀武力和功绩且不说了,某且来问你,太上皇还朝在即,你公传唱所谓的长恨歌,到底居心何在?这算不算有违礼制、以下犯上、放肆僭越?!”
李适扬手环视众人,尤其是望着礼部尚书李揆大声喝道:“诸位王公大臣,礼部尚书李大人,长安候孔晟辱及太上皇清誉,已经犯下大不敬之重罪,尔等要坐视不管熟视无睹吗?”
李揆见李适点到了自己的名字,迫于李俶的压力,不得不起身尴尬道:“奉节郡王之言甚是有理——长安候,汝今日之行径,确乎犯下对太上皇有大不敬之罪,待明日,本官定然向陛下参奏你一本!”
刚才被孔晟呛得哑口无言的礼部侍郎马平趁机起身也附和道:“尚书大人,何须等待明日。孔晟目无朝廷威严。竟然吟唱对太上皇大不敬之诗歌。罪在不赦,不如吾等当即进宫去禀明圣上,将此狂妄之徒拿下,即刻交大理寺问罪!”
李适面带冷笑环视身边诸人,不少试图攀附楚王的官僚或者官宦家子弟纷纷开口摇旗呐喊,鼓噪着要将孔晟治罪。维护太上皇和李唐皇室的无上威严。
纪国公主柳眉轻皱,正想开口为孔晟说几句公道话,却被赵王李系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事关太上皇。作为嫡系皇族,他们在这个时候不合适说话。尽管李系也觉得李适借此发难纯粹是无理取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关乎皇祖父的清誉,他们若是站出来公开站在了孔晟这边,无疑会授人以柄,给有心人留下话把儿。
纪国公主心性跳脱,喜抱不平,有些按捺不住。但赵王李系这个兄长在宁国和纪国心目中的位置很重,纪国咬了咬牙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众人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将一顶对太上皇李隆基大不敬大逆不道的帽子生生扣在了孔晟的头上。
孔晟脸色不变,淡淡然施施然站在当场。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甚至没有开口辩解。
他是懒得辩解。
别看这些人嚷嚷得凶,其实就是一通瞎嚷嚷胡扯淡。他可是皇帝御封的长安候、平叛大功臣,在民间的威望之高已经直逼郭子仪和李光弼这些当时的名将元勋。要想治孔晟的罪,没有皇帝开口、不经朝会议罪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单凭某些人的口舌之利,就能为一个王侯大臣定罪,这大唐的礼制和王法都成了一桩天大的笑话!
所以孔晟无动于衷。
见孔晟竟然仰首向天,一副冷淡和傲然出尘的模样,李适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浓烈,他忍不住挥挥手止住众人的鼓噪,上前一步冷斥道:“孔晟,亵渎太上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孔晟缓缓低下头来,凝视着李适淡淡道:“奉节郡王伶牙俐齿,指鹿为马的本事令孔晟佩服之至。郡王口口声声指责孔某亵渎太上皇,证据何在?今日当着众位王公大人的面,郡王若拿不出证据来,纵然你是楚王长子,孔某也断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李适冷笑着:“你竟然还跟某要证据?你方才安排舞女当众传唱所谓的长恨歌,歌中对太上皇颇有不敬,有目共睹,难道你还要狡辩不成?”
孔晟朗盛一笑:“此长恨歌,是孔晟在江南所作,实属忧国忧民真情流露,绝无半点对太上皇不敬之意。后被陛下加御笔评点诏命传遍天下,请问奉节郡王,你若是因此指责孔晟亵渎太上皇,将当今陛下置于何地?又将天下人置于何地?莫非天下人都犯下了对太上皇大不敬的重罪?”
李适脸色一变。
孔晟的话一出口,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忘记了孔晟的这首长恨歌当初是被皇帝钦点传遍天下的,以此作为孔晟的罪证,那皇帝也难逃其罪——这就不是孔晟有无对太上皇不敬的事儿了,而是他这个皇孙对当今皇帝的大不敬了!
少年李适脸色发白,一时间就有些无所适从。
他虽然也算心机深沉,少年老成,但毕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与孔晟这种历经两世洗礼的“老江湖”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与孔晟斗嘴、斗心机、斗城府手段,他远不是对手。
这个时候,李适进退两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暗暗懊悔自己沉不住气,一不小心,再次落入了孔晟信手拈来的陷阱而不可自拔。
李揆咳咳两声,拱手勉强笑着打着圆场:“诗歌言志,众人理解各有不同,长安候,奉节郡王天潢贵胄当今皇孙,维护太上皇心切,难免有些口不择言,这是无心之失,无心之失嘛。”
孔晟再次轻轻一笑:“李尚书,从始至终,都是尔等在欲加之罪,咄咄逼人,孔晟何曾指责过奉节郡王半句?”
李适借机下台,冷哼了一声,拂袖退下。
李揆也打了个哈哈,向孔晟拱了拱手,也不再争辩,就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场上的气氛因此变得极为微妙和沉闷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从场外传来一个嘶哑威严的冷喝声:“孔晟,长恨歌本身或许并无不妥,但汝设宴故作吟唱,字字句句直指太上皇,当真是其心可诛!”
楚王李俶身着铠甲腰配宝剑,威风凛凛地走来。他的身后,跟随着十数名雄壮军卒。
李俶竟然亲自来了?!
所有人包括赵王李系在内都吃了一惊。孔晟目光深沉地瞥了李俶一眼,心里冷笑起来:打了小的,终于来了老的了!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同时为李俶让开路径。
楚王与普通皇子不同,皇长子且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出身高贵又掌握兵权,有光复长安迎皇帝还朝的盖世功勋,又是未来东宫太子的不二人选,位高权重,享有半副銮驾荣耀,相当于储君出行。缺的,无非就是储君的名号罢了。
其实李俶早就来了,只不过一开始都隐在人群之外看热闹。只是到后来见长子李适在孔晟面前节节败退,楚王府的威严受到重创,这才按捺不住,公开显露出身形来。
李揆这些重臣赶紧起身向李俶施礼拜见,就连赵王李系也不得不起身抻着脸拜了一拜:“小弟见过楚王兄!”
宁国公主和纪国公主不情不愿地起身跟在赵王身后也施了一礼。
李俶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系,淡淡道:“本王忙于国事,近日更是在城外大营整军练兵,准备迎接太上皇还朝长安,不像二弟和两位皇妹这么清闲,整日里优哉游哉,聚会饮宴!”
李俶话语中的嘲讽和不屑一顾的色彩溢于言表。
李系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羞怒,但他还是冷静如常,拱手道:“小弟本是懒散之身,无职无权,无德无能,哪里能像楚王兄这样为国之栋梁,担当重任!王兄这么讲,让小弟很惭愧!”
李俶嘴角一挑:“哦?二弟这么说,为兄真是听不下去。你我同为陛下皇子,天潢贵胄,本该殚精竭虑****考虑的是父皇分忧,你放纵于声色犬马之中,真是让本王痛心。既然自知无德无能,又何必抱怨无职无权?若是你有半分长进,本王也会向父皇进言,委你于重任了!”
李系没想到李俶当众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简直没有给自己这个赵王留一点面子。李系脸色铁青,却还是压住了火气,勉强一笑,抱了抱拳退了下去,没有跟楚王当面发作。
但纪国公主心直口快,听李俶如此贬低二哥,心里气不过,就怒道:“大哥,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与你相比,二哥缺的不是才干,不是忠心,而是机会!”
孔晟在一旁听了暗暗为纪国公主这番话道一声喝彩。这妞看起来心思单纯,实际上也不简单。真是说到了点子上,论才干品行,李系未必比李俶差多少,缺的无非是皇帝给予的机会罢了。当初若是皇帝将统率天下兵马的大权交给李系而非李俶,今日李系的地位权势也未必就差了!
“岂有此理!”李俶勃然大怒,转念间又想起此刻场合不对,自家几个皇子皇女当众翻脸会丢皇族的颜面,就强自压住火气,怒哼一声。
纪国公主毫不畏惧地望着李俶。她就是一个公主,皇帝的女儿,从血统上说跟李俶站在一个水平线上,她并未有争权夺利的各种心思,所以也不怕李俶什么。
宁国公主扯了扯纪国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纪国,不要胡言乱语,不可对大哥不敬!”(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登台亮相(5)
第三百六十四章登台亮相(5)
赵王李系赶紧打着圆场,他挥了挥手:“来人,为楚王兄设坐!”
这时便有孔晟长安候府中的下人仆从小心翼翼地为李俶设上案几,因为李俶的身份贵不可言,所以他的位置就取代了赵王李系的位置,李系反倒退居其次了。
李俶没有立即入座,而是冷冷一笑,转头望着孔晟淡漠道:“孔晟,念在你有功于社稷江山,对你今日之言行,本王不为己甚,权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下不为例,若是你胆敢再有放肆冒犯太上皇的不敬行径,休怪本王替父皇做主,将你拿下交大理寺治罪!”
李俶这话其实就有些僭越和狂妄了。
但此刻在宫外,皇帝不在场,他又是未来的储君,掌握天下兵马大权,有恃无恐,加上本就有故意当众立威的心思,在话语中打了一点擦边球,谁也不敢跟他较真。
纪国公主在一边小声嘟囔着:“还没有当上太子呢,就开始摆太子的谱了!”
宁国公主有些无奈地重重掐了宁国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触怒楚王李俶。虽然她们是公主,不至于对李俶争夺太子之位构成障碍,但以李俶今日的权势,得罪死了他,将来宁国哪有好果子吃呢?若是将来李俶当上皇帝,恐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孔晟淡然笑着,平静的目光回望着李俶,两人对面而立,目光交汇间渐渐就摩擦出些许无形的花火来。
孔晟那种发乎于心无所畏惧的神态。令李俶心底无比的愤怒。但他的身份自是不同。不能像儿子李适那样“鸡蛋里挑骨头”。失去了大唐储君应有的风度,他冷笑着拂袖坐下,目光锋利如刀。
孔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眼角的余光向场上某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投去一瞥。他摆了摆手,朗声高呼:“来人,奏乐,模特出!”
他的正事还没有上演,此刻没有必要跟李俶闹翻。
悠扬的琴声响彻全场。从后园的精美回廊处渐渐伴随着乐声走出一个身着素底蓝花高领束腰半截旗袍的少女来,少女画着淡妆,梳着大唐贵族少女时兴的双丫鬓,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踩着优雅的猫步走来,面上挂着浅浅清纯的笑容。
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旋即爆发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少女的衣着对于这些大唐士子权贵来说,实在是太过新奇了,完全区别于这个时代的所有时装款式,看呆了一地愕然的眼球。
纤细的女孩。贴身曲线露出雪白胳膊和修长小腿的古怪服饰,直接颠覆了主流的审美价值观。这让很多人感觉震撼之余又有些新奇的美感。
少女扭腰摆臀踩着优雅的步伐继续行来,行走在狭窄的红地毯上。她撑着的油纸伞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她欲语还休的清秀容颜。
一个略带沧桑的乐工隐藏在乐队中捏着孔晟事先提供的“范本”,和着乐律轻轻朗诵——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行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
这歌词是如此的新鲜充满着虚无的空灵味道,而歌声又是如此的伤感悠远,旗袍少女撑着油纸伞款款而行,那配合着歌曲乐律的扭腰摆臀的风情万种,不仅将众人的眼球也将众人的心神给牢牢抓住,直到她慢慢撑着油纸伞在场上转了一圈又行去消失在回廊深处,不少人才如醉如痴地慢慢回过神来。
赵王李系也有些愕然。他扫了孔晟一眼,心道这便是你整日闷在府中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宁国公主目光清澈,面带红光。尽管她觉得孔晟设计的这种女子服饰有些离经叛道,但也不能不承认,这种另类的美感极具有视觉冲击力。
而性格跳脱对一切新生事物充满好奇的纪国公主则目光热切,早就忘记了方才跟李俶的些许不愉快,恨不能亲自上场去试一试,也一如那侍女一般撑着油纸伞走上一圈。
乐声一转。
笛声如清脆的黄鹂空谷泛起,而铮铮古琴节奏变得急促起来密如雨点。
一个身着粉色打底嵌有牡丹花纹的丝绸束腰旗袍的少女手执一本书册模样的道具缓步行出回廊,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与前面那撑着油纸伞的素雅旗袍少女相比,此女的身段更加婀娜修长曼妙极致,她身上的这款长款旗袍尽显典雅高贵,她挺着酥-胸扭着小蛮腰一步步走过来,将手中的写有“西游记之圣僧出世”字样的书册道具一一展示给众人。
李俶神色阴沉,目光深邃。
满腹的震惊被他很自然地掩饰了过去,作为位高权重的第一皇子,未来的大唐储君,他自然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失态惊呼。
但他的儿子李适却看得目光发直。一如李适这般的其实还有不少年少的权贵子弟和年少士子们,看惯了丰-乳-肥-臀的普世风尚,骤然遇上曼妙玲珑勾魂摄魄的莺莺燕燕,能真正做到心静如水的,百里无一。
李果看到自己身后的某人面色涨红、梗着脖子、嘴角垂涎、翘着脚紧盯场上那旗袍少女曼妙处不罢休,不由清了清嗓子,暗暗捏了他一把。
此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正要发作,却见是楚王长子李适,就生生掩嘴难堪地沉默了下去。
“这就是你说的旗袍?”李系扭头望向了宁国公主,压低声音道:“宁国妹妹,你和纪国经常去长安侯府,这就是孔晟这两日弄出来的新玩意儿?”
宁国公主轻笑一声:“二哥,听孔晟的意思,就是叫旗袍了。我估摸着,他无非是模仿胡人的裙装、突发奇想搞出来的东西,只是我很奇怪,他管这些婢女称作模特,这种称谓古怪至极。”
纪国在一旁咯咯娇笑一声:“二哥,宁国姐姐,我倒是想试一试!看这式样,我穿还能合身,宁国姐姐穿的话就有些……”
与宁国相比,纪国公主身材更加纤细修长一些。她的意思是说自己还能试穿孔晟发明的这种旗袍,但宁国穿就有些那个啥了——只是大唐以丰腴为美,宁国从未觉得自己略有些丰满的身材又任何不妥之处,就对纪国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她性格端庄守旧,恪守礼仪和传统,怎么可能是试穿这种古怪服饰?
与之相比,宁国公主更感兴趣的是这首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的名叫雨巷的歌词。
孔晟听见了姐妹俩的低低对话,心里暗笑,其实旗袍这种服饰,完全可以量身定制,纪国公主这种纤细腰身有其美感,但宁国公主这才丰满挺拔的身材也自有风情。今后若有机会,他一定会鼓动宁国和纪国试一试,或许会带动起整个大唐皇室中的女贵族来。
同时,他暗暗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暗暗一喜。
旗袍这种服饰要想取代大唐传统服饰占据社会主流,显然不太可能。但是对于很多执着猎奇和放纵**的大唐贵族来说,这种新奇的服装款式接受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少,作为一种娱乐的道具,是可以的。
只要有人模仿,就会引发社会追捧效仿。
而哪怕是只在权贵阶层的上流社会小圈子里流行起来,对于孔晟来说,这也足够了。这意味着他即将开设的孔府衣坊将不会缺乏有钱的顾客,大唐的贵族们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最缺的就是新鲜的玩意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旗袍被他推出来,因为巨大的赚钱效应,想必很快就会得到长安城制衣裁缝的仿制,很难保证独家的知识产权。
好在孔晟拥有得天独厚、独一无二的新思维和海量的款式资源,他自信自己将会永远站在旗袍时尚市场的最前沿。
十名身着颜色各异绚烂丝缎旗袍如同百花争艳又如同百鸟争春的少女,袅袅婷婷尽情在众人眼前卖弄着万种的风情和玲珑的身段,也不知道勾起了多少公子哥儿的垂涎目光。
西南角无人关注的角落里,一个身着青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躬着身向身前一个趺坐在地腰板挺直的紫衫书生轻轻道:“这长安候真是花样百出,他今儿个搞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女子裙装,到底意欲何为?”
“赚钱呐!还能有什么心思?这小厮为了赚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极尽各种手段!不过,他脑子里哪里来的这些新奇玩意儿,让人匪夷所思!”紫衫书生面容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他摇了摇头,声音轻不可闻:“静观其变,不管他有什么心思,只要不太离谱,就任由他折腾吧。”
两人不远处,两名面容生硬普通的黑衣劲装青年混在人群中,貌似翘首观望着场中的热闹,其实充满警惕的眼神一刻也不曾脱离紫衫书生的身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谁和谁的局(1)
第三百六十五章谁和谁的局(1)
一首名叫“雨巷”的新歌儿久久萦绕在参加宴会的众人脑海中,而伴随着歌儿让人牢牢记住的是十名曼妙玲珑的旗袍少女。孔晟煞费苦心组织的旗袍发布会和新书发布会获得了巨大成功。
推介的成果和效果,其实比他想象中的更好一些。
而当长安侯府免费上的孔府系列自酿烈酒中的升级版——孔府家酿(天字号)送到众人面前的小案几上时,当烈如火回味无穷的酒液入喉直抵肺腑之后,整个宴会就无形中进入了某种高-潮。
从现在开始,孔府酒坊出品的系列自酿烈酒就正式分为三款,天地人(字号)。最先推出的由市面上三勒浆蒸馏而出的为人字号,经过二次蒸馏的为地字号,而自酿的经过了二次发酵和二次蒸馏的则为最高等级天字号。
而相应地,价格也做了重新定位调整。
人字号每斤装一葫芦(或瓷瓶),售价200钱;地字号半斤装一葫芦(或瓷瓶),售价200钱;天字号则容量再次减半,售价也为200钱。
作为一种自娱自乐兼带发点小财的玩意儿,孔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投入大规模的生产销售,酒坊这一块,按照现在酒坊每一款日出100斤的产量,扣除各种成本,每日可给长安侯府带来十数贯钱的收入,而一年下来,就是数千贯钱的收入。如果再加上书坊以及即将开业的衣坊的收入,孔晟这个闲散长安候“做点小买卖”的收入还真不是一个小数字。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假如孔晟如此财源能够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大唐权贵中最有钱的一位,没有之一。
难怪楚王府和不少权贵瞄上了这一块,这可是无与伦比的巨大利益。
因为平时喝惯了淡而无味的低度酒,在场这些长安权贵士子们中不少人一杯烈酒入腹,就有些不胜酒力了,醉意朦胧起来。而有些酒量大的,两三盏酒下肚,也统统酒意翻涌起来。不过,所有人都很陶醉于这种飘飘欲仙、半是清醒半是糊涂的醉酒感觉——而这也正是孔府系列烈酒在长安坚定不移畅销为高端奢侈品的重要因素。
照这么下去,以后大唐权贵绝对会舍弃市面上的粗制滥造的低度酒,而全部改喝孔晟推广的高度酒。只是到了市场上全部推开的时候,孔晟必须要牢牢把握自己的独家秘方不泄密。毕竟,这种蒸馏和二次发酵的法门,并不具备太深的技术含量,很容易引发跟风模仿。
楚王李俶小口品尝着孔晟提供的烈酒,心头泛起某种强烈的想要将这种烈酒的制作销售权占为己有的念头。以他的权势而言,他要真是铁了心抢夺,恐怕任何人都无法抗拒住,包括孔晟这个闲散的长安候。
但楚王却不能这样做。至少在他成功入驻东宫之前,他不能这么肆无忌惮。而孔晟,也不是好惹的。
李俶小啜着烈酒,斜着眼扫了孔晟一眼,眸光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因为酒意上涌,场上的气氛顿时就变得热烈起来。风流的青年士子们交头接耳高谈阔论,而朝臣们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天下大事,而重叠最多的一个话题无非就是当前朝廷的平叛大业。
涉及平叛,就纷纷有不少士子、朝臣借着酒意起身来向李俶极尽恭维谄媚之赞誉,将整个大唐平叛的中流砥柱加诸于李俶之身,好像是如果没有李俶的存在,李唐朝廷早就不复存在了。
“楚王殿下力挽狂澜,匡扶社稷江山于危难之中……”
“楚王殿下文韬武略名冠群伦,率军平定国难,迎陛下还朝长安,建立万世不朽之功业……”
“那安氏胡儿叛臣贼子,在楚王殿下面前,就是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他日楚王殿下必统率大军踏平河北河东,还大唐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宴会居然异化成了对楚王李俶个人的吹捧会,这让孔晟眉头暗皱,而赵王李系和宁国纪国两人也都有些不高兴,只是无可奈何。人在时里,莫在泥里,得势的上位者从来就不缺追捧,这是颠扑不破的铁律。
上述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吹捧。对于这些吹捧,李俶顶多是面带微笑,略微拱手还礼作为回报,其实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吹捧者的名姓出身,他统统都没有往心里记。当然,也根本无法一一记得住。
他当然不会因此而昏了头。况且,这种话吹捧他平时也早已安之若素了,只是没有如今这么集中和密集罢了。
与之相比,礼部尚书李揆等人的吹捧就显得颇有水准。既达到了吹捧献媚的目的,也保持住了自己作为朝廷重臣的体面和矜持。
礼部侍郎马平起身向楚王李俶躬身施礼摇头晃脑道:“楚王殿下率军光复长安,大军威慑统御河南,叛军溃不成军、闻风丧胆,马某听闻贼酋安庆绪已经逃至河北,全军灭亡指日可待,必在这两月之间!”
现在是初冬时节,在马平看来,顶多在来年春天之前,整个安禄山叛军的整体覆灭就实现了。这其实不仅仅是马平的看法,大多数朝臣包括长安普通百姓都保持着超级乐观的态度。
毕竟,现在的形势是朝廷大军长驱直入,燕军一败涂地,失陷的地盘已经被李唐朝廷收复了大半,最终的胜利翘首在望了。
李俶微微一笑:“马侍郎所言甚是,在本王的一体调度统率之下,郭汾阳与李光弼两路大军进逼河北河东,本王有信心,在来年上元节之前,朝廷就能结束平叛,从而定鼎天下!”
孔晟在一旁暗暗冷笑,不过却没有理会这茬。没有人比孔晟更清楚了,这场由安禄山挑起的叛乱,要想真正彻底平息,起码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安禄山死了还有安庆绪,安庆绪死了还有史思明,史思明死了,还有史思明的部将和儿子以及众多余党。
因此,对于李唐朝廷来说,现在的心腹大患不是安庆绪,而是远在范阳的史思明。史思明归顺后又再次叛逆,给大唐天下造成的兵乱和动荡,其实超越了安禄山。
但孔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平叛的事儿已经与他无关。这些朝臣权贵再怎么兴奋和乐观,就让他们欢天喜地去,自己何必去管这种闲事?
而且,就算是他仗义执言点出史思明这个大祸患,也未必能引起皇帝和当朝权贵们的重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纪国公主心直口快,她在旁边听着众人对楚王李俶极尽谄媚恭维,心里早就很不舒服,如今又听马平将整个朝廷平叛的功绩悉数归于李俶一人,就忍不住低低冲赵王李系和宁国公主道:“真是不要面皮,赶走安庆绪的人分明是长安候,却被人抢了功去,还说什么叛军闻风丧胆,官军所战披靡,真是可笑!”
宁国公主心头一紧,迅速地扫了李俶一眼,赶紧扯了扯纪国公主的小手,向她投过凝重的一眼,暗示她不要再乱说话,免得引起楚王李俶的反弹。
李俶不仅是她们的长兄,还是当前最有权势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连郭子仪和李光弼都受他的节制,满朝文武大臣起码有三分之二站在他的背后,若是得罪了楚王,她们这种不受宠的公主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纪国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李系心里暗叹一声,也向纪国投过稍安勿躁的暗示。
李俶似乎陶醉在众人的吹捧中没有听到身后纪国的小声嘀咕,但坐在他旁边的孔晟却清晰地看到了他面上一闪而逝的怒气和阴沉之色。
在皇帝李亨的诸多子女中,能够有胆量公开跟李俶站在对立面上的也就是李系和宁国纪国三人了。其他人如今大多数为了自保,深居简出,很少招惹是非。
李俶对李系三人怀有恶感,但却并没有太把二弟和两个妹妹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李系或者有点本事,也有些野心,但凭李系想要跟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完全是痴人说梦。要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捏死李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孔晟轻轻一笑,自顾端起酒盏,慢慢品着自己酿制的美酒,将面前这一切的吹捧闹剧当成了耳旁风一笑置之。
如果仅仅是围绕着李俶的吹捧,那今日就相安无事了。不关孔晟的事,哪怕是这些人喝着孔晟的酒干着吹捧李俶的活,孔晟也懒得计较。
但不料,接下来礼部尚书李揆居心叵测的一番话却直接将矛头引向了孔晟。
“老夫听闻当日殿下曾经下令给在洛阳的长安候,命他率夏邑军所部追击安庆绪残部,可惜长安候怀有私心想要进攻长安抢夺战功,抗命不从,从而导致贻误战机,错失了一举将叛军全盘歼灭的良机,否则,今日朝廷就不需继续耗费大量兵力和粮草财帛继续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了。”李揆高声道。
李揆言之凿凿,眼眸中却是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他本不想直接向孔晟“挑衅”,继续恶化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奈何楚王李俶的暗示他不敢抗拒不从。(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谁和谁的局(2)
第三百六十六章谁和谁的局(2)
李揆竟然将战火燃烧到了自己头上。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孔晟坐在那里眉头猛然一挑,面上浮起一抹明显的怒色。
当时李俶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确是下达了那么一道调兵军令,命孔晟率军追击安庆绪。但孔晟考虑到一则洛阳局势不稳,二则安庆绪残部分散在河南河北各处,凭夏邑军这两三万人想要将之围攻歼灭根本就不现实。
而真要是引起了安庆绪的亡命反击,纠集所属残部与孔晟对战,单单凭借孔晟麾下的三万夏邑军是扛不住的。孔晟对此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面郭子仪李光弼三十万大军围困在邺城的安庆绪,都惨遭大败,何况是区区夏邑兵马!
因此,孔晟就向李俶和朝廷上疏解释,其实后来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这算哪门子抗命不从?李揆拿这说事,直接触及了孔晟所能承受的底线。
当然,孔晟心里也很清楚,这完全是楚王李俶的授意,主要目的是借机发难。
赵王李系有些担心地望着孔晟。李系是相对最了解孔晟个性的人,知道李揆这番话已经彻底激怒了孔晟,而接下来,孔晟必然反弹和反击。
果然,孔晟缓缓起身,上前两三步,冷视着李揆淡漠道:“尚书大人,你可知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揆冷冷一笑:“本官不过是就事论事,惋惜于战机的贻误,议论战局,绝非是有意针对长安候个人。”
孔晟讥讽的笑了:“你口口声声说孔某抗命不从贻误战机,高谈阔论朝廷平叛,但在孔某看来,尚书大人没有上过半步战场,不过是信口开河纸上谈兵罢了。”
李揆脸色涨红,反驳道:“长安候,本官乃是文臣,统兵打仗是你们武将的事儿,你却讥讽本官不上阵杀敌,真是强词夺理!”
“其实严格说起来,孔某也是一介文士。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间像孔某这样奔赴国难,无畏生死的士子之辈,不知凡几,既然我等都能上阵杀敌平叛,尚书大人为何又不能?”孔晟的反击不疾不徐:“莫非尚书大人贪生怕死不成?”
李揆老脸更红:“你……长安候……你这番话纯是无理取闹!本官辅佐陛下料理国事朝政,岂是你所能妄言揣度?”
孔晟讥笑一声:“庸臣误国,仅此而已!”
李揆勃然大怒:“长安候,你若再出口伤人,休怪老夫面见陛下,奏你一本!”
孔晟心里冷笑起来,心道你也就只剩下向皇帝告状这点本事了,告就告,老子怕你个鸟毛啊!
孔晟冷冷回应:“难道只许李尚书放火,不许孔某点灯?这世间哪有这种道理?孔某自夏邑整军起兵以来,没有得到朝廷一斗粮草和一文军饷,全凭个人之力募兵养军,先后历经数十战,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浴血奋战,这才在叛军的势力地盘上打开局面,为朝廷坚守着最后一片净土。”
“当时河南各州郡驻扎叛军兵力高达30万人,而我夏邑兵马与睢阳张中丞所部累加,才不过两三万人。敌众我寡,叛军先后纠集十余万大军进攻睢阳、夏邑,李尚书和诸位可知吾等是怎么坚守和坚持下来的吗?”
孔晟环视众人,目光炯炯:“全体将士儿郎拼死血战,睢阳和夏邑战场上白骨盈野、血流成河,为国捐躯者甚至连名姓都没有来得及留下!可我等血溅河南忠诚为国的艰苦卓绝,舍生忘死的流血牺牲,却被李尚书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统统抹杀了!”
“世人都知我军轻而易举拿下洛阳,却不知为了拿下洛阳,夏邑儿郎所付出的血汗牺牲!其时,洛阳安庆绪拥兵十万,周遭各郡县叛军近十万,而汴州一线守军也多达十万。孔某从夏邑誓师出征,只有三万余人。孔某率这三万多人西征血战,纵横河南,最终逼走安庆绪,光复东都洛阳,其间各种血泪艰辛实难用语言来形容。”
“安庆绪虽然败走邺城,但其尚有兵马数万。而且,安庆绪至邺城之后重整旗鼓,旬日之间,蔡希德自上党、田承嗣自颍川、武令珣自南阳,各率所部至邺城合兵,连同安庆绪在河北诸郡招募的新兵,共约10万人。”孔晟目光愤怒地鄙视着李揆一字一顿道:“李尚书,孔某若是轻举妄动率苦战疲乏的三万夏邑军去进攻拥兵超过十万的安庆绪,不仅辛苦拿下的洛阳保不住,反而会葬送三军儿郎!”
“明知不敌而为之,这不是愚蠢,而是对朝廷的不负责任!是草菅人命!李尚书在此卖弄口舌之利,指责孔晟贻误战机,居心何在?”
李揆的老脸越来越涨红,被孔晟一番义正辞严的话驳斥得哑口无言。而全场众人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孔晟的话或许有些情绪化的成分,但显然也是事实——只是不少人平时没有往深处想,而也有不少人在故意回避这一点,但经孔晟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之后,谁还能昧着良心站出来说三道四?
李揆无言以对。
“你有什么资格妄谈平叛大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等忠诚将士妄加评论?”孔晟扬手指着李揆,怒火冲天:“孔某不愿意惹事,但绝不怕事,若是谁再站出来说三道四,休怪孔某不留情面!”
李俶见情势被孔晟翻手间逆转,皱了皱眉,不得不开口为李揆解围:“长安候,汝等忠诚为国血战河南的功绩,朝廷从未否认,也早有封赏,你又何必当着本王和诸位王公大臣的面夸耀这一点?汝以为长安候的恩宠封赏是凭空得来的吗?”
“你不过江南一介布衣少年,若不是有战功在,你何德何能高居长安候之爵位?”
李俶的话高高在上,充满着无形的蔑视和傲慢。
当然,他的傲慢也不是没来由的。在当前这个王权时代,臣子再怎么舍死忘生甚至献出生命,在皇权者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而皇室给予相应的封赏,已经完成了对臣子的褒奖。
所谓天下之民莫非王臣,你当臣子的为皇帝家卖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抱怨什么?
李俶的弦外之音很明显了,如果不是拥有显赫战功,凭你孔晟一介不足弱冠的少年郎,岂能封长安候?
实事求是地讲,孔晟最反感的就是李俶的这种姿态。
在孔晟心里,他为之奉献奋斗的大唐天下,是大中华家国天下,不是李唐朝廷,更不是为李氏皇族这么一个执政者家族服务——尽管这在如今很难分清,可李唐皇室中人摆出近乎施舍的恩赐姿态,孔晟嘴上不能说,心的里反弹却极强烈。
孔晟转头望向了李俶,神色平静道:“长安候之爵位,非我之所愿。”
“楚王殿下,孔某再次重申一点,孔晟投笔从戎奔赴国难,绝非是为了获得什么功名利禄和朝廷封赏,从孔某本心来说,功成身退才是初衷。孔某再三坚辞长安候的爵位不受,绝非矫情。如果楚王信不过,可以再次替孔某上疏陛下,夺了孔晟的长安候爵位,让孔某以布衣之身归隐江南吧。”
孔晟拱了拱手,冷冷道:“有劳楚王殿下了!”
孔晟的话非常淡漠。他的弦外之意也狠狠回击过去,区区一个长安候的爵位,老子还真不稀罕!
李俶嘴角一抽,却是无言以对。
孔晟当日连续数次上表请辞,这是事实。足以看得出,区区一个长安候的爵位对于孔晟来说,还真是不太看得上。但李俶却绝不相信孔晟是一个淡泊名利无心功名权柄的人,他有一种预感和直觉,孔晟将是他称帝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和阻力。
孔晟这样的人,若是不能臣服于他,就只能坚定不移地将之除掉。
“你这是要挟本王了吗?”李俶冷笑着目光锋锐如刀。
孔晟拱了拱手:“孔晟岂敢?”
“还有你长安候不敢做的事情吗?”李俶嘴角略过一丝怒气,孔晟竟敢当众与他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往来,直接触动了他作为皇长子和未来皇太子的无上自尊。
“楚王殿下这话孔某不敢当。孔晟自投笔从戎以来,对朝廷对陛下从来都是忠心不二,从没有做过任何有违朝廷规制和大唐律法之事,还请殿下不要欲加之罪!”孔晟的声音越来越冷漠,既然已经要撕破脸皮,他又怕什么?
李俶勃然大怒:“孔晟,你当真是放肆!竟敢冲撞本王!”
孔晟心里冷笑,嘴上却丝毫不饶人:“请教殿下,孔晟放肆在何处?”
场上众人包括赵王李系宁国公主纪国公主这些权贵、士子看得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孔晟竟敢跟权势冲天的楚王当面锣对面鼓,一点面子也不给楚王留。从这个角度上说,孔晟的确是胆大包天了。
李系赶紧出来打圆场:“楚王兄,长安候也非有意顶撞,他性格耿直,有些话说得太冲,还请王兄谅解一二!”
李俶冷哼一声,趁机下台。若不是李系出来和稀泥,他这样跟孔晟白一道红一道地“战斗着”,根本没有个头。孔晟是长安候,又是平叛功臣,名满天下,他尽管是权势最大的皇子,也没有权力因为孔晟言语上的冲撞就动手抓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谁和谁的局(3)
第三百六十七章谁和谁的局(3)
李俶愤然坐下,又向杜洪渐投过一瞥。
杜洪渐眉梢一挑,无奈地起身为李俶收拾“残局”打圆场。他向貌似愤怒情绪激动的孔晟拱拱手赔笑道:“长安候,你有大功于社稷江山,兼之文武双全,如今朝廷平叛尚未结束,正是吾辈勠力同心报效朝廷的时节,岂能负气请辞意气用事?陛下一定不会准奏!”
孔晟看也不看杜洪渐,只是冷视着楚王李俶,淡淡道:“与在长安城中无所事事相比,孔某宁愿归隐山林。”
角落里无人关注的紫衫书生眉梢一挑,暗暗摇头苦笑。他向身边人轻轻道:“你说他这一回是真发怒、还是故作姿态借题发挥呢?”
青衫中年无须男子陪着笑压低声音道:“奴婢也说不准。”
紫衫书生意味深长地笑了:“既然说不准就不要说了,我们继续往下看热闹就是。”
场中,李俶缓缓起身,傲然道:“长安候毕竟还年少,待成年后,朝廷自有重用。今朝廷平叛到了最后时刻,三两月之间,必有结果。叛乱平息,天下百废待兴,只要长安候有心报效朝廷,自有用武之地,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李俶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站出来。因为话题是他挑开的,若是没有圆满结束这个话题,会让众人感觉他这个楚王向区区一个长安候示弱,从而大损楚王的威严。
在楚王自己看来,上述话已经算是一种宽容和让步。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宽容和让步却没有得到孔晟半点的回应。
孔晟眼角的余光还是投向了那个隐晦的角落,见紫衫书生犹自怀着隔岸观火的姿态,不由冷冷一笑,突然大声道:“安庆绪虽然撤出洛阳,但叛军兵强马壮势力不容小觑,任何的轻敌将会导致官军的惨败!还有在范阳的史思明,此人反复无常,阴险狡诈,占据河东13郡县,兵力高达近十万……在孔某看来,朝廷若想完全歼灭叛军及其残部,实现天下康宁,至少还要一到两年的时间,要说匆促之间结束战事,根本就是楚王殿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在朝廷上下一片欢歌笑语对胜利充满了希望的前提氛围下,孔晟如此另类的“见解”显得离经叛道,他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震惊和强烈不满。
无数人皱着眉头望着孔晟。
李俶眉头紧促,断喝一声:“孔晟,你好生放肆!竟敢公开涨叛贼志气,灭朝廷和官军威风!你如此危言耸听,居心叵测!”
李揆等人也纷纷起身义愤填膺地指责孔晟,甚至有不少士子情绪激动地鼓噪,要求李俶代表皇帝干脆将大逆不道的孔晟绳之于法交大理寺治罪。
“殿下,孔晟今日妖言惑众,煽动军心,不拿下不足以平众怒!若是吾等众人联名上书给陛下,殿下先斩后奏将他拿下也不为过。”李揆微微靠近李俶,借着躬身的当口,轻轻道。
李揆是在暗示李俶,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彻底击垮孔晟甚至是将孔晟处死的最佳时机。
孔晟是战功而封的长安候,有高等爵位在身,不经皇帝批准,没人敢动他。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孔晟当众大放厥词触犯众怒,若有众人的联名上书参奏,李俶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和拥有见便宜行事权力、半副銮驾的皇长子,将孔晟拿下入狱,也不算违反朝廷礼制。
皇帝纵然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如果进了监狱,那就由不得孔晟了。以楚王李俶对大理寺和刑部这些衙门的掌控力,只要将孔晟的罪名趁热打铁造成既定事实,孔晟就犯下重罪,斩杀或许不至于,但剥夺爵位流放三千里却是指日可待的。
场中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赵王李系有些无奈地望着孔晟,心道你为何要当众说出这种话?你就算是不看好平叛战局,也不能当众说出来吧?这种话不是随便说的,被李俶的人抓住把柄,这就是议罪的证据啊!
而且,这还要得罪郭子仪李光弼这些朝中宿将。你凭什么说人家会遭遇一场惨败,难道这天下间就只有你孔晟一个少年郎能打胜仗?他们这些人都是摆设?
纪国公主急躁地起身来,宁国公主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强行将她拉回席位上,浮在她耳边小声道:“放心,孔晟有父皇赐给的金牌,楚王动不了他!”
宁国知道孔晟有皇帝秘密赐给的免罪金牌——至于她为什么会知晓,孔晟其实也有些莫名其妙。但很显然,她的消息来源于宫中的皇帝,从这个角度上说,宁国公主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其实远远比外界看到和传闻中的要高得多。
面对潮水般的指责和谩骂攻击,孔晟神色平静如常。他飘然站在场中,双手倒背,环视群情鼎沸的大唐权贵和士子们,嘴角微微上挑,构成了一抹冷漠的弧度。
李俶深吸了一口气,扬手指着孔晟傲然道:“孔晟,你可知罪?”
孔晟淡漠道:“请问楚王殿下,孔某何罪之有?”
“汝居功自傲,蛊惑民心,煽动军情,妄言朝廷平叛迟迟不定,这已经犯下了欺君大罪!”李俶突然断喝一声:“羽林军,持本王令牌,将孔晟给我拿下暂交大理寺关押,待本王与诸位王公大臣联名上书,进宫面见陛下后再做区处!”
十余名彪悍的御林军军卒持刀气势汹汹地分开人群,就将孔晟包围在其中。乌显乌解两人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就要纠集自己的军卒手下,抢进去救下孔晟,至于后果,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但身边白衣一闪,穆长风的身影悄然闪现,他一把抓住乌显的胳膊,摇摇头道:“乌显,稍安勿躁,这一切都在侯爷的掌握之中!”
孔晟环视几个彪悍军卒,忍不住笑了:“就凭你们几个想要拿下孔某,真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围捕的军卒没想到孔晟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如此镇定怀着玩耍一般的姿态,都有些发怒,一步步持刀逼近过去。
角落里,青衫中年臃肿男子有些紧张的望着紫衫书生,但见自家主子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搓了搓手,皱着眉头望向了场中,这个时候,李俶的亲兵已经逼近了孔晟四周,众人闪避开去,现场乱成了一团。
孔晟神色从容,嘴角浮起一丝讥笑:“看来,我这个陛下钦点的长安候在楚王殿下眼里无非就是一个摆设,想抓就抓——因言获罪……呵呵,也罢!”
孔晟缓缓从腰间掏出一面金牌来,高高举在手中,冷漠地朗声高呼:“陛下金牌在此,谁敢动本候?尔等还不退下,想要找死吗?”
金牌上雕刻着惟妙惟肖的龙纹,上头还有李亨的年号,一切历历在目清晰可辨,这种物件不可能有伪造。当然,即便技术上能实现伪造,谁也不敢伪造。而孔晟即便有伪造皇帝金牌的胆量,也不能公开使用啊。
几个御林军士卒见状大吃一惊,慌不迭的跪伏了一地。而周遭,很多朝臣权贵子弟也纷纷齐呼啦地拜伏了下去,就连楚王李俶等人也不得不面色恭敬地躬身面向金牌一一见礼。
李俶躬身下去,心里愤怒到了一个极致,也是混乱到了一个极致——皇帝竟然给了孔晟一面免罪金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皇帝意欲何为?莫非这一切,莫非孔晟跟自己这个楚王对上,是皇帝在背后的指使?想来也是了,如果不是皇帝的支持,孔晟哪里来的胆子?
孔晟昂昂然高举着金牌向紫衫书生的角落里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不由冷笑一声心里道:既然你还是不愿意站出来,那么,老子就再点一把火!
一念及此,孔晟缓缓将金牌收起,不疾不徐道:“楚王殿下,孔某愿意与你赌上一赌。”
“所谓骄兵必败,如今朝廷上下、官军之中,好大喜功、骄傲轻敌的情绪滋长蔓延,这不是什么好事。以孔某对局势的分析判断,十日之内,盲目进兵的李光弼必兵败滏阳,伤亡惨重。”孔晟摆了摆手:“今日孔某自愿入大理寺狱中等待,若是孔某所言不实,任凭楚王殿下处置和朝廷治罪。但若是孔某判断成真……”
孔晟扭头望向了李俶,神色淡漠。
李俶嘴角一抽:“你待要如何?”
“若是孔某判断成真,孔某只要楚王殿下进宫为我求来一道准我辞去长安候爵位归隐乡里的诏书。楚王,你可敢跟孔某赌上一赌吗?”
李俶眸光闪烁,他不知道孔晟为什么会突然当众要跟他打赌,还自愿入狱,以自己的安危前途为代价,只为治一口气。就算是他赌胜了,也无非是为了辞官归隐——李俶认为孔晟心机深沉,用意绝非这么简单,但李俶想来想去,思之再三,觉得这事孔晟绝无半点赌胜的可能,而且,就算是赌输了,自己也没有半点损失。
更何况,孔晟当众指摘李光弼会兵败,这无疑已经得罪了以李光弼为代表的河西兵马诸将。若是孔晟判断失误,李光弼这些人也饶不了他。
想到这里,李俶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孔晟啊孔晟,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本王就送你一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谁和谁的局(4)
第三百六十八章谁和谁的局(4)
赵王李系和宁国纪国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当场晕倒过去。
李系啼笑皆非,心道孔晟你真是疯了,既然有皇帝的金牌力保自己安然无恙,又何必再无事生非,与李俶赌什么赌?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着蛋疼吗?
“好,长安候,本王就与你赌上一赌!若是你输了,本王会与诸位臣工上奏父皇,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当然,你若是赌赢了,本王也会履行承诺,去为你求一道辞官归隐的诏书。”楚王李俶断然挥挥手,高声道:“你放心,本王一定会如你所愿!”
孔晟仰天大笑。
他倒背双手,捏着皇帝的免罪金牌,缓步行去。李俶的亲军数十人立即围上,却没有敢对孔晟动粗,任由孔晟自顾分开人群出了芙蓉园,骑乘在白马追风之上,沿着悠长的街道,在得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长安百姓各种目光的注视下,向大理寺衙门打马行去。
孔晟目光投向了路边的人群之中,目光为之一凝。他瞥见了一身青衣道袍飘飘若仙的恩师司马承祯和圆脸上挂着焦虑担心之色的道童阿泰。
司马承祯师徒竟然在长安城!
孔晟心头一动,他在马上匆匆向司马承祯拱手见礼,然后面不改色地一夹马腹,继续向大理寺衙门驰去。十数名形同押送孔晟的禁军军卒面色复杂,亦步亦趋跟在孔晟的马匹后面。
司马承祯目视着孔晟骑马离去,面色波澜不惊。阿泰急躁跺脚道:“师傅,孔师弟有难,你可不能坐视不管!你跟郭子仪这些人有旧,不如……”
司马承祯微微一笑:“阿泰,你这是着什么急呢?孔晟这么做必有深意,贫道料他有自保之策,我们先静观其变吧。走吧,阿泰,随贫道去长安侯府,贫道可是冲他这孔府家酿的美酒来的。”
司马承祯甩甩手率先飘然行去。阿泰无奈,只好跺跺脚黑着脸紧随其后。
司马承祯今日方到长安城,听说孔晟设宴曲江池,就带着阿泰来芙蓉园看热闹。不成想,风景优美的芙蓉园内杀机腾腾,树欲静而风不止。
但司马承祯却对孔晟有深深的信心。他的这种信心是逐步建立起来的,有当初的好感,师徒的情谊,也有后来孔晟在河南战场上的所作所为促成。司马承祯活了近百岁,历经人世苍苍,阅人无数,他料定孔晟自有主张。
长安候孔晟与楚王李俶立下赌约,自愿入大理寺大狱的消息口口相传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全城。从曲江池到大理寺衙门的道路上,看热闹的长安百姓络绎不绝地赶来,越来越多,人声鼎沸,躁动了半边城。
赵王李系招呼宁国和纪国上了自己的宽大马车,也跟随向大理寺衙门。出于某种担心,李系想要当面跟大理寺的官员交代一二,务必要保得孔晟的人身安全。
纪国柳眉轻挑,焦躁道:“二哥,孔晟这是疯了不成?他有父皇的金牌,楚王根本就不敢动他,可他偏偏非要去跟楚王立什么赌约,这要是进了大理寺的大狱,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二哥,孔晟到底是什么用意?宁国还真是看不懂呢。”宁国公主也在一旁轻轻道,这位性格娴静的大唐公主清秀的脸上明显流淌着浓烈的担心之色。
“你们不必担心,孔晟有父皇的免罪金牌,谁也动不了他。大理寺大狱,孔晟安之若素。那些酷吏就算是看在父皇的金牌上,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本王也有些疑惑,孔晟有什么把握,竟敢号称李光弼大军近日必有惨败,若是判断失误,这一次,楚王兄岂能善罢甘休?如果楚王联络文武大臣联名上书,就算父皇有心庇护孔晟,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赵王李系轻叹一声:“这少年郎行事不拘一格,神出鬼没,让人难以捉摸。不过,有一点本王是可以肯定的,他做任何事都谋而后动,或许,他自有脱身之策吧。”
突然李系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望着宁国公主凝重道:“宁国,父皇何时给了孔晟一面金牌?”
宁国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二哥,宁国也不知晓呢。”
李系眉头一皱,他知道宁国言不由衷,但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
紫衫书生带着几名随从低调地离开曲江池和芙蓉园,乘车一路向皇城的方向急匆匆赶回。但就在即将进入皇城之前,紫衫书生突然吩咐停车,然后他掀开车帘,向着马车后方低低道:“第九,你潜入大理寺大狱,务必要护得孔晟周全!若是有人敢背后向孔晟动手,朕准你先斩后奏!”
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紫衫书生放下车帘,趺坐在豪华的马车里,有些疲倦地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孔晟啊孔晟,你用这种小把戏想要逼迫朕提前出手,但目前时机还不成熟,朕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啊……若是什么事情都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朕又何必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呢?
这紫衫书生竟然是当今天子李亨。
今日宴会之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恐怕除了孔晟,谁也不会料到皇帝竟然会微服出宫参加孔晟的宴会。而皇帝则心知肚明,孔晟今日设宴的目的无非是怀着一箭双雕的念头,一方面是推广自己设计的旗袍等物,继续从大唐权贵手里赚钱;另一方面也是“胁迫”皇帝出面,结束他闲散长安候的无聊生涯。
当然,皇帝未想到的是,孔晟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他要试探一下皇帝的真实心态,看看皇帝是不是下定决心要立李俶为储君。若是皇帝当真会立李俶为储君,孔晟对于未来的人生规划,必然会进行局部的微调啊。
大理寺就是王权社会的最高审判机构,掌刑狱。按照唐时规制,遇到重大案件,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决狱之权三在刑部,但大理寺不同意时,可上奏圣裁。大理寺卿官秩,隋初为正三品,炀帝改从三品,唐同。
这是孔晟生平第一次进大理寺衙门。他在大理寺衙门前下马,将追风交给跟随过来的乌显,向对方投过暗示的一瞥,乌显会意,立即牵着追风返回长安侯府。
孔晟凝视着眼前这座肃穆古朴的断大唐权贵生死命运的衙门,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从未想到自己竟然有下大理寺大狱的一天,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他还清晰的记得电影的一两句介绍词:
翻手天,覆手地。翻覆之间,旋转天地。
有意无意的天意,谁和谁的局,谁是谁的棋。
孔晟笑了。
眼下就是他和皇帝、他和楚王李俶之间斗智斗勇的棋局,究竟谁是弈棋的人,谁是被操控的棋子,目前还尚无定论。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面前的大理寺衙门是如此的真实,这可不是电影。没有白发鬼探裴东来,没有幕后黑手黑陀,更没有断案如神的狄国老和高高在上的女皇武则天,有的只是神色复杂的大理寺卿薛安,少卿张清等等几名衣冠整齐的大理寺中高层官僚齐聚在衙门门口。
貌似迎接孔晟入狱,却又不是。
因为孔晟身份和他持有皇帝免罪金牌、以及孔晟与楚王赌约的特殊性,大理寺卿薛安等人其实有些郁闷,接纳长安候孔晟这样一名未经定罪(其实就没有什么罪责)的侯爵和功臣、名动天下的少年英雄入狱,在薛安看来着实有些荒诞不经了。
有违大唐规制。
但楚王李俶已经派人知会大理寺。
有楚王的知会,薛安和张清等人不敢违抗不从。
但又怎么能真将长安候孔晟打入衙门后面的暗不见天日的大狱呢?不要说皇帝的态度未明,就是出于维护大理寺的规制和大唐法度,薛安也不能轻易让孔晟入狱等同于囚犯的待遇。
薛安拱了拱手,勉强笑道:“长安候,有礼了!”
孔晟轻笑一声,还礼道:“见过薛大人!孔晟与楚王有赌约,在赌约分出胜败之前,孔晟就在薛大人这里叨扰几日。”
薛安长出了一口气,无奈道:“楚王殿下已经知会本官,既然长安候与楚王有约,本官自会成人之美。不过,本官有一点需要提前声明,大理寺乃是国之重地,闲杂人等无罪莫入。而一旦议罪,不要说是长安候,就算是皇子公主,在薛某这大理寺衙门之中,也要伏法认罪。”
“若是将来议罪,长安候可莫要怪本官翻脸无情。”
孔晟一听这话,就知道薛安是楚王李俶的人。他这番话与其说是给孔晟听的,不如说是警告孔晟不要在大理寺的一亩三分地上生出事端,否则,他不会客气。
“请薛大人放心。若是孔晟赌输,自愿伏法认罪,甘愿接受朝廷律法惩处。孔晟既然敢来,就不怕什么。大理寺是国之重地,掌国之重器,孔晟与楚王所赌正是国之大事,如此,让大理寺做个见证是最恰当不过了。”
孔晟挥挥手抬步就迈上了大理寺衙门的台阶。(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谁和谁的局(5)
第三百六十九章谁和谁的局(5)
孔晟进了大理寺衙门。
长安候孔晟作为大唐立国以来第一位非罪犯有爵位在身的少年权贵“入狱”的**型范例,被大理寺卿薛安安置在了大理寺衙门偏署的一间客房内,全城为之震动。
这间客房本来是供署吏休息的场所。
薛安实在是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孔晟不是罪犯,入狱不妥,万一让孔晟在暗不见天日的大理寺大狱中有些什么闪失,薛安自觉无法面对皇帝的质询。
但若不接受孔晟“入狱”,又无法向楚王交差。
只好行折中之策,将孔晟“拘禁”在房中,派几名衙役看守,其实不过是走走形式,不可能真正限制住孔晟的人身自由。
但孔晟自打进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房门半步。一日三餐自有长安侯府派人送至,薛安懒得管这份闲事。当他从衙役口中得知,孔晟在房中闭门不出埋首写书稿时,孔晟推出来的第三本神怪小说单行本——西游记之圣僧出世,已经刊印上市,在长安城中卖得是那个叫火爆。
与此同时,长安侯府那边也没有沉寂下去。
新开业的孔府衣坊在西市崇正坊正式开业,售卖的就是孔晟宴会上正式推介的女性新款时尚服饰——旗袍。可以量身定制的旗袍,在长安城权贵圈子里很快就流行开,不过,与孔晟预想中有些出入的是,权贵女子真正穿旗袍招摇过市的不多,大多数的权贵购置旗袍还是为了让府中侍女穿上打扮起来,在酒宴上扭来扭去,自娱自乐博一个新鲜。
而与这两样商品畅销的同时,孔晟与楚王李俶立下赌约的前因后果也旋即被长安城百姓广为传播,李俶小看了孔晟在民间的威望名声,大多数的百姓和社会舆论竟然都站在了孔晟这一边,背后都认为楚王仗势欺人,将有功于朝廷的长安候孔晟逼到了自愿入狱的份上。
至于宫中,皇帝李亨对于沸沸扬扬的孔晟李俶赌约一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闻不问。而满朝文武也都保持着异样的缄默,直到十余骑风尘仆仆地从延兴门进入长安城,进了长安侯府之后,这种异样的平静这才被悄然渐渐打破。
乌显乌解将身着便服率十余名手下提前进入长安城的夏邑军部将唐根水迎入府中,唐根水闻听孔晟被楚王李俶逼入了大理寺牢狱,勃然大怒,他性如烈火,对孔晟更是忠诚不二,立即发作起来:“乌显乌解,你们竟然坐视侯爷被人栽赃陷害,真是气煞唐某了!这大理寺大狱,是传闻中的阴暗肮脏之地,侯爷进了那种地方,后果不堪设想!真是岂有此理,朝廷如此刻薄寡恩,不仅夺了侯爷的兵权,还……”
乌显嘘了一声:“唐将军,请慎言!这里可是长安城,不是当初的夏邑县!”
唐根水恼火地猛然一拍桌案道:“长安城又如何?你们怕个鸟啊!大不了,我们纠集兄弟们去劫狱,救出侯爷来,冲出长安城返回夏邑就是!什么狗屁朝廷,这样昏庸无道的朝廷不要也罢!”
唐根水出身草莽,又常年在军中,放肆惯了,他哪里有这种乱七八糟的规矩限制。他的话让乌显乌解听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乌显慌不迭地上前去一把捂住了唐根水的嘴,跺脚道:“唐根水,休得胡言乱语,这是侯爷的安排,他在大理寺一切安好,没有几天,就会平安回府!”
唐根水皱了皱眉,闷声道:“乌显,你确定?侯爷当真无事?”
乌显搓了搓手:“我怎么会骗你!这是侯爷的策略和手段,不过,他真正的用意某家也是看不懂。唐将军,对了,你怎么突然带人进长安来了?”
唐根水面上浮起一抹奇色,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跟乌显说实话。
当日洛阳封赏之后,许远被皇帝封为宋州太守、河南道兵马行军副总管,节制夏邑军马,接替了孔晟的兵权。南霁云为河南督军使、游骑将军,南宫望为宋州行在录事参军兼夏邑县令。唐根水、南勇、李彪李虎、乌显乌解等部将为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
册封西奚王子苏鲁为宁城郡王、妫州太守。昭命西奚兵马暂时接受河南节度使统率,日后可择机返回故地妫州。
但许远等人率军回返夏邑不久,夏邑军就接到了皇帝的密旨和孔晟的亲笔密函。皇帝和孔晟要求南霁云和南宫望率夏邑军主力兵马三万人立即开拔,打着奉兵部调令西征支援郭子仪平叛的旗号,其实是暗中向长安进军而来。
孔晟在密函上让苏鲁苏婳率西奚人返回故里妫州安置待命,苏婳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服从了。
南霁云和南宫望率主力行军,唐根水则提前率十几名随从军卒昼夜兼程提前入长安城来。
只是唐根水万万没想到,来了长安城之后,却得到了孔晟“下狱”的消息。
唐根水带人来长安的消息由送饭的仆从传递给了孔晟,孔晟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任何话。仆从走后,孔晟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坚定和冷酷。
按照这种速度,南宫望和南霁云的军马还有五六日就可抵达长安。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跟楚王李俶当面锣对面鼓真正斗上一斗的时刻。至于皇帝这边,既然皇帝目前还是迟迟下不了决心,那么,就不如继续添上薪火,慢慢烧热这锅冷水吧。
而如果历史的走向不出大的偏差的话,顶多就是在两天之后,李光弼兵败的消息就会快马加鞭传递进长安城来。
但孔晟想不到的是他言中的李光弼兵败其实就是九大节度使同时兵败,遭受败绩的其实不仅仅是李光弼,还有郭子仪等当世名将。这是自李亨登基平叛以来,官军最大的一场败仗,损失惨重,震动天下。对于这场战役,导致唐军兵败垂成的背后的各种深层次因素,孔晟比谁都清楚。
但毋庸讳言,这场兵败影响深远,给了大唐王朝自皇帝以下一记深深响亮的耳光。这是孔晟最大的操演棋局的最大倚仗。
说起来,孔晟本来有机会改变历史的本原轨迹。但奈何李唐朝廷夺了他的兵权,这么一来,本来已经有了细节改变的历史车轮又轰隆隆驶向了原点。
孔晟这才意识到,与宿命相比,个人之力根本微不足道。既然历史的车轮不可撼动,他也没有必要勉强呢。只是由此,大唐河南河北河东的黎民百姓又要承受长达一两年的战火之祸了。
傍晚时分。赵王李系轻车简从只带三两随从进了大理寺的后门,大理寺的属官明知李系进大理寺探视孔晟有些于礼不合,也有让楚王不爽的风险,但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加阻拦。
李系毕竟也是皇子,皇帝次子,赵王显贵。
李俶不能得罪,但李系的权威也不可轻忤。
李系推门而入,孔晟正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继续撰写自己的第四本小说单行本,突然见到李系到来,不由放下笔,起身笑道:“赵王殿下!”
李系深深凝望着孔晟,目光有些复杂的闪烁:“孔晟,本王听闻今日午后楚王串联诸位王公大臣,明后日便会联名上书,请父皇治你一个妖言惑众居心叵测的欺君重罪!”
孔晟哦了一声:“多谢赵王殿下关心了,孔晟与楚王的赌约尚未分出胜负,在这个时候,哪怕是楚王,也不能轻易给孔某定罪。”
李系叹息一声:“孔晟,你当真有把握胜出赌约吗?你言之凿凿,说是李光弼将要兵败,不要说外人了,就是本王,都觉得有些危言耸听。而且,军中宿将对你这番言辞大为不满,加上楚王麾下诸人的挑拨,如今的你,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当今之计,不如你写一道认罪书,由本王秘密进宫呈报父皇,本王就是豁出这条命来,也会在父皇面前保下你的性命,只是你的长安候爵位恐怕就保不住了……”
李系言出真诚。
孔晟微微一笑,回望着李系。
不管李系当初怀着怎样的政治目的与他结交,但结识之后的交往中,李系都心怀坦诚,真正将孔晟当成朋友来看待。这是孔晟对李系怀有浓烈好感的根本所在。
作为皇子,李系冒着风险进大理寺见他,甘愿入宫为孔晟进言保命,这已经算是弥足珍贵了。
“赵王殿下的盛情孔晟心领了。请你放心,孔某既然敢进大理寺,就有自保的把握。这次赌约,我必胜无疑。”孔晟拱了拱手,“殿下今日以诚待我,他日我必以诚待殿下。”
李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孔晟,你竟是如此的固执!你可知道,李光弼和郭子仪等人率军三十万逼近邺城,安庆绪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敢说李光弼兵败在即,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
孔晟微笑不语。
他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清楚。(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谁和谁的局(6)
第三百七十章谁和谁的局(6)
果然。
两天后的午时三刻,八百里加急军报接连疾驰入城,相州大败的消息在传进宫廷的同时不胫而走,在最短的时间里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孔晟的预测成真其实对于长安城权贵百姓来说,不算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经此一来,朝廷平叛的大好局面会不会遭受逆转,而平定安贼叛乱的日期又是不是遥遥无期了?甚至,安贼铁蹄会不会卷土重来?长安百姓会不会受二遍苦?
各种谣言甚嚣尘上,各种担心导致民心浮动、物价飞涨。不少权贵家,竟然惶惶不可终日,装载家私财富,暗中做好了再次逃离长安城的准备。
郭子仪、李光弼、李嗣业、王思礼及淮西节度使鲁炅、兴平节度使李奂、滑濮节度使许叔冀、平卢兵马使董秦、郑蔡节度使季广琛等九节度使率领唐军数十万,讨伐逃往黄河之北卫州一带的安庆绪的叛军。
一开始,唐军大捷,俘获了安庆绪的弟弟安庆和。郭子仪等人指挥唐军追击,驻军在相州城西南。安庆绪将叛军主力投入决战,很快被唐军击溃,兵力丧失殆尽。
安庆绪向范阳的史思明求救,但史思明只派一万多人前往救援。唐军包围了相州城,又北引河水灌城。城中井泉向外溢水,平地水深数尺,一片汪洋。叛军在房顶和树木上起居。城中粮尽,发生了人吃人的现象,抓一只老鼠也能卖数千钱。叛军掏土墙的碎麦秸,洗马粪中的草屑喂马,但仍然顽抗,不肯投降。
但拿下相州城斩杀安庆绪,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这些军报传到长安城里,自然就助长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满朝文武和李唐宗室的盲目乐观。这就是李俶断定两月内结束平叛的关键因素。
可谁都不清楚,明明是胜利在望,怎么突然间局势瞬间逆转,包围相州的各路唐军竟然溃败而逃呢?
孔晟得到消息也有些讶然。相州大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却是在明年才会出现的整体全线的溃败竟然提前发生了,而如今应该是李光弼一路官军的溃败,局部战争的失利——看来,历史的轨迹还是有了轻微的变化,这已经不受任何人控制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就是因为细节的变化,这才导致唐军相州全线大败提前到来。
没有人明白。
楚王李俶想不明白,满朝文武也想不明白。李俶在接到军报之时,大惊失色,手里紧握着的一个美玉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成为碎片,嘴角都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
此战,北庭行营节度使李嗣业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最后中箭而死!
此战,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兵败如山倒,三十万唐军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一夜之中,折损超过五万人!堪称是李亨登基平叛以来最大的一场惨败!
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李俶得到的军报远远要比送达朝廷和兵部的报告更清晰更细更具体,他在唐军中的消息渠道其实在正式军报抵达之前就将消息传进了楚王府,而惨烈的战果和战况让他不寒而栗。
九节度使围攻邺城(也就是相州),一直与安庆绪貌合神离坐视安庆绪被包围而不救的史思明突然发兵十几万奔袭而至,派数千精兵阻断唐军粮道。早已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官军将领,根本就没有将史思明的人当回事儿,结果,轻敌之下,不仅粮道被截断,还直接导致了一触即发的连环溃败!
范阳铁骑冲击着唐军的阵型,数万唐军溃败下来,大营乱成了一锅粥。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郭子仪和李光弼这些当世名将,也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后来,孔晟才知道,叛军大捷的制胜关键是史思明的突然进攻。在这件事上,安庆绪使了一个手段。安庆绪见形势危急,又感史思明进军缓慢,有意拖延,便派部将安太清将伪帝玉玺送给史思明,并致信愿让出帝位。史思明大喜,部下也大呼史思明为“万岁”,这直接助长和膨胀了史思明的野心,史思明怀着收编安庆绪残部的野心,突然而至,一举冲溃了唐军的阵型。
史思明也是想要做皇帝的野心家。安庆绪已经穷途末路,他为了保命,自愿将叛军之首的位置让给史思明,这不失为一种明智。
报告给朝廷的死亡人数实际上是一个很保守的数字。与军报一起送达的,还有李嗣业的阵亡哀报以及郭子仪李光弼这些人的请罪书。只是与惨败的消息相比,李嗣业这员虎将的阵亡,被凝重所吞没,几乎没有人提及他的名字。
作为兵马大元帅的李俶,要承担名义上的战败责任。尽管他只是挂名,而没有亲临战阵。
这对于挟盖功勋和不朽名望对储君之位志在必得的李俶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李适面色沉重,垂首不敢吭声。
李揆、马平等依附于楚王一系的重臣坐在厅中,脸色都很凝重。厅中气氛沉闷,只能隐隐听见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这孔晟竟然有未卜先知和神机妙算之能!!!李俶的手紧紧把住面前的案几,脸色铁青。他缓缓他抬头来望着自己的长子李适,一字一顿道:“适儿,军报可已经送进宫去?”
李适嗯了一声,诚惶诚恐地回答:“是的,父王,已经送进宫去。”
李俶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起身凝重道:“诸位,相州大败,损兵折将,本王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难辞其咎。李尚书,烦劳你立即替本王草拟一份请罪书,本王要亲自进宫面圣,请陛下降罪!”
李揆眉梢一挑,却是起身拱手道:“殿下,相州惨败,完全是郭子仪几人指挥不当的结果,与殿下无关。这个时候,殿下实在不宜再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揽。以下官之见,殿下不如上表参郭子仪李光弼数人一本,趁机……趁机将这几人的兵权夺了,进而……取而代之!”
李揆后半句的声音变得阴森森地。
李适低着头在下面心头咯噔一声,心道这天下间最阴险狠辣的果然不是武将而是文臣,李揆这些人上阵杀敌是草包,治国理政也未必就是能手,但在背后阴人方面,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毋庸置疑,这样最符合楚王的政治利益。
李俶深深凝望着李揆,微微有些犹豫。
见李俶犹豫不决,李揆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殿下,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郭子仪这批人居功自傲掌控兵权,名义上受殿下节制,其实……若不趁机拿下,殿下日后必受其害!”
李俶深吸了一口气。实际上,他知道李揆说的很有道理,郭子仪这些人名义上受他的节制,但实际上还是皇帝的人,只要皇帝一声令下,郭子仪这些掌权良将必是楚王一系走向巅峰的最大障碍。
但……这样一来,若是不能扳倒郭子仪这些人,就因此与郭子仪等成为生死仇敌。而皇帝最近的态度也着实有些暧昧,李俶不能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和负面效果。
李揆这些文臣出各种阴损的点子可以,但在大局观上,却距离李俶甚远。
权衡利弊,斟酌良久,李俶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李揆等人,断然挥了挥手:“诸位,烦劳你们立即分头行动串联各位大臣,你我一起进宫面圣,弹劾郭子仪李光弼等人……本王要请奏,亲自挂帅出征相州,不将安庆绪乱贼一党彻底歼灭,本王绝不返回长安半步!”
李揆等人大喜,立即躬身应诺,纷纷退去各自行动。
赵王府。
李系独自一人凝立在花厅中,凝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传承自孔门大儒孔颖达的一幅字:兼济天下。
孔颖达是孔晟的先人,孔晟是孔颖达这一枝孔门弟子的后羿。就连孔晟都不知道,李系与孔颖达还有些渊源。
李系的目光越来越光亮。
相州大败的战报让他陡然间意识到,孔晟的各种神鬼莫测之能超乎了他的想象,联想起孔晟是上清宗师司马承祯的弟子,李系心底暗暗庆幸自己与孔晟结成至交好友,而不是单纯的政治联盟。
或者,孔晟正是自己与楚王争夺储君之位的一线机会吧。
李系猛然挥了挥手,大喝道:“来人,备车,本王要亲往大理寺衙门,接长安候回府!”
长安城中人人奔走相告,人心惶惶不安。还不到打烊的时节,但街面上开门营业的店铺就已经不多了,这在长安城的历史上非常罕见。赵王府的车马公然行走在坊市中,李系命人打出了赵王的仪仗大旗,公然驱车直行,要去接孔晟。
而在此刻的长安侯府,欢声一片。若不是心怀忌惮,乌显乌解就派人燃放起庆祝的爆竹了。毕竟,这对于长安候府是一件幸事,意味着孔晟安然无恙,但对于朝廷和大唐天下来说,这绝对是举国沉重的时刻,乌显乌解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孔晟招惹祸端。
早在赵王李系大张旗鼓出府去迎接孔晟的时候,唐根水早就带着十余护军纵马赶去了大理寺衙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1)
第三百七十一章谁是最后的赢家(1)
楚王府。
李适忧心忡忡地望向了神色复杂的李俶。
李俶轻叹一声:“适儿,你是否认为父王的处置有些不妥?”
李适犹豫了一下,但关键时刻是表现自己见识与众不同的时候,他也不能退缩,就咬了咬牙轻轻道:“父王,儿子以为,郭子仪李光弼这些功臣名将在军中威望甚高,不可能因为一场战败而被解职。父王因此上奏弹劾这些人,陛下允准的几率不大,儿子担心会因此得罪军中不少宿将,一旦这些人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将来……”
李俶微微一笑:“很好,继续说下去!”
李适点了点头继续道:“父王,李揆这些文臣与武将素来不合,而且朝中文臣一直担心武将功高压过文臣风头,文武争斗正酣,他们这是想要利用父王去压武将一头,儿子觉得……儿子觉得父王要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嗯,你能看到这一点,也算是有些见识。没错,朝中文臣与武将渐成水火,遇到这种机会,李揆这些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煽风点火撺掇本王拿郭子仪李光弼开刀,当然是居心叵测,本王心知肚明。但是——”
李俶目光凝重起来:“但是,本王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不将郭子仪这些人推出来当替罪羊,消除陛下和满朝臣民的怒气,本王的威望必会受创。”
“权衡利弊,本王只有当一回无情无义之人了。当然,本王不会白当小人。适儿,你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朝中无仁义,皇权比冰冷,我们楚王一脉要想活得比其他人逍遥自在、活得更长远,就必须要不择手段!”
“本王只有最终入主东宫,成为名正言顺的大唐储君,一切才能尽在掌握。这个目标一日不能实现,就存在一日的风险变数。”
“至于郭子仪这些人,就算将来与本王作对,本王又有何惧?如今天下将定,文臣治国是主流,本王已经将文臣牢牢控制在了手里,区区几名武将,翻不了天去!”
李俶冷冷笑着:“李揆这些人要利用本王,但本王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更重要的是,本王要让他们充当摇旗呐喊的马前卒,是去试探一下宫里那位的态度和虚实!”
李俶说的是皇帝李亨,也就是他的父皇。李俶从未用这种态度提及皇帝,如果是当着外人,这“宫里那位”的称谓其实已经构成了大不敬。
李适陡然一惊,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
李俶神色冷肃,沉声道:“适儿,你可知道你皇祖父为何下诏册封你为奉节郡王,却又不许公开宣告吗?”
李适嘴角轻轻哆嗦了一下,他摇摇头。这的确是他心头的一个谜团,李亨下诏册封他为奉节郡王,作为楚王长子,这种册封实际上并不离谱,在今上的众多孙子孙女中,李适不是第一个受封的人。可皇帝却严命楚王府不得将李适受封奉节郡王的消息传扬出去。
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和祖制。
李俶冷哼一声:“父皇这是在敲打本王呢。他这是在暗示本王,东宫太子之位还悬而未决,他还没有下最终的决心。”
李适哦了一声,其实他还是弄不明白,东宫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与他这个皇孙有什么关系,他被册封个奉节郡王,不过是按部就班的皇室规制,并非特别的恩宠,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但李俶却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既然李俶不说,李适也不敢多问,只好不懂装懂。
“既然他迟迟不能下决心,那么,本王就帮他下吧。”李俶眸光中光彩闪烁,嘴角浮起冷漠的弧度。
李适心里叹息一声,躬身下去,不敢回应。
“适儿,你记住,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本王若是不能成为储君,今日的所有权势他日必会随风消散,而只要我们楚王府失势,我们父子日后必死无葬身之地。”李俶冷笑着下了台去,拍了拍李适的肩膀:“你为人持重,本王对你寄予的希望很大,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李适狂喜,躬身更低:“儿子明白,儿子必不敢辜负父王教养栽培之恩!”
李俶没有明说,但已经流露出要将李适立为世子的念头。一旦李俶成为皇帝,他就是皇太子,贵不可言。
李俶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本王却是输给了孔晟那小厮,你亲自去大理寺,去知会大理寺卿薛安,传本王口谕,说本王会履行承诺,请长安候静静回府等待吧!”
李俶扬长而去,只是在出厅之际,他脸上的所有笑容都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森森的杀机!
这一刻,他对孔晟真正动了杀机!
这个孔晟,让他感觉太可怕了。他竟然料事如神,他对时局和天下大势的判断丝丝入扣,这样的年轻人假以时日必成大患,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就只能坚定不移地铲除掉!
如果说之前李俶只停留在将孔晟打压或者驱逐出京的层面,如今他就起了杀念。这种妖孽一般的当世奇才,绝对不能再留了!
若是让孔晟得势,再与赵王李系这些具备夺嫡资格的皇子联手站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头一次,孔晟在李俶的心目被列入了重要的防范名单。
宫中。
李亨冷森森地望着拜伏在地的鱼朝恩,情状怒不可遏。
鱼朝恩是他这个皇帝钦点病委派到军中的观军容宣慰使,相当于监视郭子仪诸将的监军。相州惨败,这鱼朝恩逃回京来,连夜进宫向皇帝请罪。
皇帝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鱼朝恩和监军制度的存在,其实也是导致相州兵败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监军和皇帝眼线的存在,郭子仪等人备受掣肘,都怀着深深的忌惮,唯恐行事不善引起皇帝的猜忌,所以在诸多战略决策上当断不断、进退维谷,没有放手去做,错失了不少有利战机。
而大战起时,鱼朝恩明里暗里插手军权,也是唐军联军高层军令无法形成一致意见,在集团作战指挥上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李辅国幸灾乐祸地望着台下面色如土拜伏在地不敢起身的鱼朝恩,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鱼朝恩是与他争夺宫中大权的最大“政敌”,如今鱼朝恩被牵连进这种事儿中,他焉能不心花怒放?
这一次,他纵然不死也难逃重罪了。李辅国冷笑着瞥了鱼朝恩一眼,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要控制住自己得意的情绪,千万不能让皇帝察觉出来。
李亨冷漠道:“鱼朝恩,你这蠢货,相州惨败,数万将士尸骨无存,你竟然还有脸进宫来见朕?你可知罪?”
李辅国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鱼朝恩不进宫来请罪,还能逃之夭夭?那才真正是死路一条了!
鱼朝恩肩头轻颤,畏惧轻轻道:“陛下,奴婢知罪!相州大败,奴婢自知罪责难逃,特进宫来面见陛下,请陛下降罪!奴婢愿意一死,报效陛下恩德!”
鱼朝恩痛哭流涕,再三请罪。他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狡辩,更没有将责任完全推托给郭子仪等人,而是大包大揽地全部承担下来——实际上,作为监军,他的责任是有的,但要说要让他承担兵败的全部责任,皇帝心里也过意不去。
所以,鱼朝恩这么一来,李亨反倒有些心软了。
如果鱼朝恩辩解托罪,说不定在盛怒之下,李亨就下旨斩杀了他。一个太监,再有权势,皇帝一声令下,斩杀就斩杀了,当朝文武大臣只能拍手称快而不会反对。
李亨缓缓闭上了眼睛,紧握的双拳在微微颤抖。谁都能看得出,皇帝的情绪正处在暴怒状态,暴风骤雨般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李亨的确是非常震怒。他万万没有想到,眼看胜利在望,反倒吃了这么一场大败仗。数万人的损失,李唐朝廷不是折损不起,但负面影响太大了,对于官军士气对于天下臣民的信心打压太重了,这几乎是迎头一棒,直接将皆大欢喜的局面瞬间打回了原型。
更让李亨接受不了的是,孔晟当初几万人就将安庆绪主力大军赶出了洛阳城,但郭子仪这些人三十万兵马围攻邺城残部,却被安庆绪反败为胜,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平叛的大好局面因此而倾覆。而未来,又多了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更重要的是,太上皇即将还朝长安,若是李亨返回长安,因为这场兵败,那些忠于太上皇的老臣会不会趁机挑事,撺掇谋议让太上皇复位呢?一想到此处,李亨就心情变得非常糟糕,烦躁之极。
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才能消弭天下臣民的不满。但承担责任的人,不应该是面前这个蠢货。这个蠢货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目前他还有存在的价值。
李亨眸光中掠过一抹冷笑,他眼角的余光从李辅国脸上掠过,突然淡漠道:“鱼朝恩,汝非领军主将,兵败之责由你承担,想必也不能服众。朕不是昏庸之君——朕罢黜你的观军容宣慰使之职,罚你半年俸禄,召回宫中,降一级听命,充任内侍省少监,你可心服?”(未完待续。)